【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重生之如花美眷(潇湘VIP完结) 作者:叶家娘子 内容介绍:   如花美眷,终抵不过似水流年。   他,连中三元经世之才,然却是她苏慕云的杀身仇人;   枉死之时,她指天发誓若有来生,定叫这些害她之人生不如死,血债血偿!   而老天,果然有眼。再睁眼,竟然得以重生!   …   他,貌如神祇,世间之人事无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一世,他却为了她--苏慕云,   将天下当成了手中的棋子…   *****重生后片段一******   “苏慕云,你不得好死。”   男人腥红的眼,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   “是吗?”苏慕云看着眼前的男子,冷冷一笑,“可惜,你看不到。”   *****重生后片段二******   “慕云,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你…”   “你去跟我母亲说,跟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说吧,告诉他们,你做了什么。”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然不任女人如何挣扎,最终等待她的仍是那泛着寒凉,森冷的刀光。   *****重生后片段三******   “为什么要帮我?”苏慕云屏了声息看着眼前的男子,因着男子身上的凛冽之气太重,她不敢靠前,三步之外便止了步子。   男子独饮独酌,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洒于身后,一双极好看的眉,眼角微微向上扬起,勾人心弦。狭长的凤目牢牢盯着亭下的水面,若有所思。“你不知道?”   苏慕云摇头。   男子忽的便绽唇一笑,如春晓之花。   “因为你将会是我的妃。” 第一章 逼命   洪熙三十七年的三月。   金色的阳光朗朗的照着,没有冬天的温柔亦没有夏天的火热。有的,只是独属于春天的妩媚明朗。   静悄悄的午后,一间铺红着绿,奢华到极致的屋子里,隔着一扇朱红镶玉的八扇屏风后,响起几声极细的低语声。吴侬软语中带着淡淡的靡靡之音,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一探究竟。   “慕云,非是我不肯帮你。只那俞大人却是咬定了,非你不可。”   苏慕云抖了抖长长的羽睫,一双比千年古潭还要深幽的眸子便那样不声不响的盯着眼前的人看。   张氏微蹙了眉眼,他虽没有苏慕云那样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子,但却也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此刻见苏慕云看了过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自己决定吧。”   话落,起身便要朝外走去。   “爷,他怎么说?”   背对着苏慕云的张氏,尖削的下颌微微的扬起,再回头时,脸上却已然是一副心痛的神色,看了苏慕云,轻声道:“慕云,你别怪爷,他尽力了。”   苏慕云的眸色在听到张氏的话后,便越发的深了。   然,她还是轻声问道:“爷,他同意了?”   张氏颇为艰难的点了点头,“慕云,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吧。”声音哽了哽,抽了帕子拭眼角,一边拭一边轻声道:“我求了兄长,可兄长说这事皇上已经交给了腾冀卫来查办,你也知道那俞大人是腾冀卫北指挥使,他开了口……”   苏慕云沉重的低下了头,良久,“就依俞大人的意思吧。”   张氏细长的柳叶眉微微的挑了挑,犹疑的道:“慕云你想清楚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换身衣裳,好生打扮下,俞大人此刻就在南花园的望月亭候着你。”   张氏才离开,便有丫鬟们提了热水进来,利索的在大铜盆里倒满热水,洒花的洒花,准备衣裳的准备衣裳。这番热闹中苏慕云抬头,看向立在窗下不言不语的珠儿。珠儿比她年长二岁,脸盘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一笑起来,嘴瓣儿像恬静的弯月。此刻,她却锁了眉头,咬了唇无声的轻啜。   苏慕云叹了口气,该给珠儿找个归宿了。这些年,珠儿陪着她一路走来,福没享到什么,苦头吃了不少。现如今,为了救大哥,她甘愿被当作一件礼物送出去,那俞青狁生性残暴又好色荒淫,她不能把珠儿也害了!   苏慕云对镜描着额头上的花钿,一边对侍候在一侧的珠儿说道,“珠儿,你去庄子里找刘妈妈吧,不要再回来了。”   “姨娘……”珠儿愕然抬头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却已经站起身,由着丫鬟们簇拥着朝外走去。   今天是周家大老爷,周璁五十岁的寿辰。整个周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周璁在鸿胪寺任着右少卿的职位,从五品的京官,在大都,天子脚下,实在算不上什么。真正使周家声名雀起的是周家三少爷,周子元。建安三年的科考,他一举拿下乡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连中三元。而他不仅文才斐然,长得亦是丰身玉硕,神采照人。加之诸子百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一时间成为大庆朝最炙手可热的骐骥才郎。   花园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开遍,美不胜收。   苏慕云低眉垂眼行于其间,耳边不时响起丝竹悦耳之声,身后的丫鬟却是同她一般,屏声凝气,大气也不敢喘。   想着自己要做的事以及要见的人。苏慕云对一直跟随在身侧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姨娘……”   苏慕云摆了摆手。   丫鬟们知道这位前杭州知俯嫡女出身的姨娘,性子素来刚烈,她若说不的事,是任谁也劝服不了的。众人互视一眼,想到这离南花园已然不远,应该出不了什么差池,便一一屈膝退下。   丫鬟们都走远了,苏慕云唇角凝起一抹自嘲的笑,她知道这些丫鬟其实在背地里对她很是鄙夷不屑,她又何曾看得起见自己半分!当日,不得不委身为妾,已是生不如死。到得今天,越发要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都说,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她这一生,怎么就会走到这一境地!   花园曲径通幽,高大繁盛的绿柳环绕,怪石林立其间,常绿的乔木植物枝冠如伞,遮起一片荫凉。   耳边忽的响起几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苏慕云不想与人撞见,几步走到一处山石后面,屏了声息,只想着躲一时,等来人走了,她再出来。   “她堂堂一个知俯嫡女,若是连这脑子也没有,那可真就白白做人了。”声音清冷带着淡淡的不屑。   苏慕云脑子嗡的一声便乱了,这说的是谁?是自己吗?她不由稍稍的探了头,隐约间看到一袭浅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那声音还在继续。   “谁不知道那隆平候跟晋王是一系,现如今储君未立,晋王想走俞青狁的路子,把她送给俞青狁……亏他们也想得出来。”   另一个稍显绵软的声音随之响起,“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原本是堂堂的嫡妻,阴差阳错成了妾,这会子,因为她,又连累自己伯父一家……唉,真想不到……”   “那张宁馨也确实是够狠的,当年设计让她失贞,不得不委身成妾……现如今,她二年无所出,周子元对她怕也是厌倦了。便假借着苏家之事,将她转手送了出去,即除了眼中钉,又搭上了俞青狁的关系……”   “只可怜了那苏文兴……听说判了斩立决……你说当年她满门被杀,会不会也是个阴谋。”   “也不是不可能的……一群流民敢杀一城知俯……”   苏慕云傻傻的站在那,那两个女人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这一切……她咬了唇,傻傻的看着地上,被日光拉得长长的身影。身子瑟瑟的颤抖着,二年前的落水被救是张氏的有心所为……大哥的科举舞蔽是她人的存心陷害,目的就是让她甘心为她所用。   大哥判了斩立决!伯父一家为了搭救大哥倾尽所有,到得最后却落个了家破人亡的下场!张氏却还在骗她!   “张宁馨!”苏慕云咬了牙,手脚发软的朝东南方向的张氏的院子梦幽轩走去。   因着今日府中客人众多,丫鬟下人都被打发到前院去做事,后院较之往日俞加的安静。   偶尔有几个下人看到苏慕云走过来,也没当一回事。   梦幽轩便在咫尺之间,一段路走下来,苏慕云已经好了很多,她并不真是愚笨,只不过当日委身周子元做妾时,已然心如死灰。二年前,若不是不忍伯母伤心自责难过,她宁愿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也绝不会甘心为妾。   “奶奶,您说她真的能心甘情愿的去侍候俞大人吗?”   是张氏身边的大丫鬟凤枝的声音。   苏慕云屏了声息,靠在墙角下,竖起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放心,只要苏文兴还在刑部大牢,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心甘。”张氏冷冷笑道。   凤枝附了一声,忽的道:“那万一到时俞大人真宠上了她……”   “一个不能生养孩子的女人,能宠到哪去?”张氏不屑的道:“再说了苏文兴都已经死在刑部大牢了。事情一揭开,依她的性子,她一定会恨透了俞青狁,你还指望俞青狁能将她宠到哪去?”   苏慕云只觉得心窝处像是被泼了盆冰水,冻得她双唇直打颤。张宁馨,你好毒!苏慕云死死的咬了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出声响,惊扰到里面的人。   “奶奶,要是爷怪罪下来怎么办?”凤枝又问道。   张氏冷冷一哼道:“我们爷是什么人?你真以为他对这事一无所知?”轻声一笑,淡淡道:“她的人爷已经得到了,她的心,爷是永远也得不到的,既然这样还不如……”   屋子里的话声还在继续,苏慕云深吸了一口气。   张氏,你好算计!今日,我苏慕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   申时,周俯后花园搭起的戏台上,一曲《牡丹亭》唱得如火如荼。演着张生的小生,正眉眼含春,深情款款的唱着:“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摸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各俯的太夫人,夫人,奶奶、姨娘,小姐们正言笑吟吟,神情怡然的听着台上绵绵软软的唱腔。   在这样一片歌舞升平中,蓦的响起一声尖历的嘶喊声。   众人蓦然一惊。   稍倾那声嘶喊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周俯的太夫人不悦的瞪着身侧的媳妇钱氏。   钱氏连忙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管事妈妈,兰妈妈。兰妈妈正准备前去查看一番。   不想一小丫鬟跌跌倒倒的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尖声道:“杀人了,杀人了……”   钱妈妈刚想喝斥,不想小丫鬟的身后,紧接着踉踉跄跄的跑来一人,众人还不待细看这人是谁,另一个身形威猛的男子,骂骂咧咧,一手捂了鲜血淋漓的脖子,一手持了剑追杀过来。   “啊……”   养在深闺的夫人,小姐们如何见过这阵仗,一时间齐齐作鸟兽散。   “奶奶救我,奶奶救我……”衣衫凌乱的苏慕云跌跌倒倒的朝张氏扑去,“奶奶……”   这当时,外院的男客听得动静齐齐涌了进来。   而俞青狁已然追上了苏慕云,手里的剑毫不容情的一剑贯穿了苏慕云的心口,嘴中仍骂道:“贱人,你去死。”   苏慕云捂了胸口,在人群中看到瞪大了眼朝她看来的周子元,挑唇笑了笑,“爷……对不起……我没能杀了这賊子……”   话落,轰然一声,朝地上栽去。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苏慕云发自真心的笑了。张宁馨,但愿你还能笑得出来!   老天爷,如果能重来。我,苏慕云,一定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题外话------   娘子新文,请大家继续支持。   9。18勿忘国耻,抵制日货,从我做起。    第二章重生   杭州城苏府,下人们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大小姐苏慕云的及笄礼,眼见就要到正日子,府里,披红挂绿的,好不热闹。   虽说是一城知俯的嫡女,然因着去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涝,今年又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旱。杭州城里,饥民遍地,更有附近县乡的流民不断的涌进杭州城。苏慕云的这场及笄礼已是办得尽量的简洁而不张扬。   只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杭州城的流民在这一日会冲击苏府,知俯苏尚辅满门俱被流民所杀。原本喜乐的日子,一瞬间成为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   ……   “小姐、小姐……”   耳边的声音沙哑而焦急,苏慕云缓缓的睁开眼,看到眼前因为伤心难过哭得鼻红眼肿的脸,狐疑的喊了一声:“奶娘……”   这是怎么了,自己已经死了,怎么刘妈妈也死了吗?   “我可怜的小姐啊……”   刘妈妈嗷的一声,将苏慕云搂在了怀里,放声大哭   苏慕云感受到刘妈妈惴急的心跳,滴在脸上温热的泪水。她猝然抬头,便看到头顶上的满天星光。这是怎么了?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另一个世界也有星星、月亮?   “娘,我们赶紧赶路吧,听说城里已经乱了,很多大户都逃出城了,那些流民已经有人追出来堵截砍杀了。”   “松林哥……”苏慕云错愕的看着憨憨厚厚站在一步开外的刘松林,又看向周遭的景致,一瞬间如遭雷击。   她没死!她重生了!她回到了十五岁那年民乱刚起的时候。   老天!苏慕云泣泪望天,你既然开眼,让我重活一回,为什么却不能网开一面,放过我的亲人!   “现在这么乱,我们去哪儿啊?”   刘妈妈抱了苏慕云哽咽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刘松林。   “我们去大都,去找大老爷。”刘松林毅然道。   刘妈妈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连声道:“对、对,我们去找大老爷,再说了,周家也在大都,当初议定的也是年底成婚。”   苏慕云深深的吸了口气,周家!周子元。她咬了唇,幽黑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嘲,待她们赶到大都的时候,周子元早已由皇上赐婚娶了隆平候俯的张宁馨。   “刘妈妈,松林哥。”   苏慕云瞥头,看到珠儿挽了个小包袱,白净的脸抹了层锅灰朝这边走来。   “刘妈妈,小姐醒了没?”珠儿边说边急步上前,迎面对上苏慕云黑漆漆的眸子,珠儿眼睛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慕云跟前,“小姐,奴婢没用,没找到辰少爷。”   苏慕云叹了口气,一切都没变,活着的还是她们几人,弟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姐……”珠儿看着不言不语,一双眸子却是黑得渗人的苏慕云。小姐好奇怪,先前逃出来时还哭得晕死过去,怎的这会子却是不言不语,莫不是太伤心,傻了?   珠儿不由情急,爬了过去,攥了苏慕云的手,摇晃道:“小姐,小姐您说话啊……”   “我没事。”苏慕云自刘妈妈的怀里坐起,目光扫过珠儿、刘妈妈、刘松林,缓缓的道:“伤心也无济于事,当下最重要的是怎样活下去。”   刘妈妈几人听得,眼眶不由再次红了。   几人之中,就刘松林一个男子,刘妈妈年纪大了,苏慕云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珠儿虽是个下人,然平素也是个金贵的。   “珠儿,把你包袱里的那些首饰取些出来,让松林哥去换辆马车。”苏慕云对珠儿道。   珠儿点头,打开身上的小包袱,里面也没多少东西。当时逃命都来不及,自是能抓多少算多少。   苏慕云挑了一些好的递到刘松林手里,“松林哥,跟附近的农家去换辆马车吧,实在不行,牛车也行,只要能代步。”   刘松林点了点头,接了揣在怀里,叮嘱了让她们躲好藏好的话,返身走入黑夜中。   苏慕云将剩下的分散,每人身上藏了一些。   一时间,主仆三人缩在及膝深的草丛里,忐忑不安的等着刘松林回来。   苏慕云抬头,这生黑夜一如数年前的黑夜,只那时的苏慕云只知道一味的哭泣与伤心,浑不知眼泪和难过只会使自己陷入更加不堪的境遇。   要不了多时,杭州城暴乱的消息便会传回大都,皇帝会派大军来镇压。而便是在这一年,燕王举兵谋反,在明年的开春,一举夺下大都,改年号洪熙。   这些与自己都很遥远,她要做的便是实现上一世的誓言,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娘、小姐。”   苏慕云正欲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珠儿按住了她,先跳了出来。见果真是刘松林赶了辆马车回来,连忙对苏慕云道:“小姐,是松林哥。”   刘妈妈拥了苏慕云从藏身处走出来,便见刘松林牵了看起来很是雄壮的大马套了辆青布小车走了过来。   听到刘妈妈的吁气声,苏慕云不由苦笑,她更希望刘松林换来的是辆老牛车。只是有些事只怕便是重生,还是改不了原来的轨迹的。   珠儿与刘妈妈扶了苏慕云上车,刘松林又递了一个灰布裹着的包裹进来。   刘妈妈打开,便看到是烙好的饼合着一个竹制的水壶。   “小姐,我们走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刘妈妈撩起帘子嘱咐刘松林,“稳着点。”   马车笃笃向前,天际隐隐的生起一抹金光,天要亮了。   不论是官道上,还是小路上,到处都是互相扶持着逃难的民众,很多人衣衫不整,发髻散乱,满脸仓皇。前路茫茫,天地之间唯有灰朦朦的夜与正欲撕杀而出的一轮红日。   苏慕云睁着黑得像玛瑙的眸子,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她的身侧,珠儿与刘妈妈担忧的看着她,两人都讶异,小姐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特别是那双眸子,以前只觉得黑幽幽的像一汪深潭。现在,那双眸子便像是千年的寒冰一样,时时透着一股凛冽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天大亮的时候,众人已经行至杭州城外一百里地。   流民也越来越多,便在这时就听得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在这寂静的早晨,震得像山般响。稍后,便看到一匹油光水滑的大马,大马上一骑红装像血一样刺得人眸子生痛。转眼,那一人一马便消失众人在眼前。   苏慕云看着那消失的一人一马,长久的没有出声,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对赶马车的刘松林道:“松林哥,前面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家,跟他们再换头牛车吧。”   不止是刘松林便是刘妈妈和珠儿也诧异的看着苏慕云,银两就那么多,去大都的路那么长,已经有辆马车了,为什么还要换牛车?   苏慕云没有解释,将要发生的事,她虽然知道,她却不能说,便是说了谁又能信?她所能做的,便是尽量利用前世的所知,减少今世的坎坷!    第三章善缘   离了杭州城,一行人径直向北,取道大都。   沿途虽旱情严重,但好在没到殍尸遍野那么严重。   天气渐趋炎热,三人缩在狭小的车厢中,到得黄昏,个个都是一身的臭汗。夜暮时分,刘松林将马车赶在一处枝表还有些嫩嫩绿叶的大樟树下,喊了几人下来透秀气。   “看灾情也不是那么严重,那些人怎么就那么穷凶极恶!”刘妈妈想到惨死的苏老爷和夫人不由撩了衣襟擦眼睛。   苏慕云默然无语脑海里却是前世听到的那番对话。   “你说当年她满门被杀,会不会也是个阴谋。”   “也不是不可能的……一群流民敢杀一城知俯……”   现如今想想,这事情确实很诡异,建安二年,杭州水涝是事实,然建安三年的这场旱情导致的民乱,又有几分是真实可信的?若果真是有心人所为……苏慕云咬了唇。   张宁馨,你且在大都等着!   “娘,您守着小姐,我去看这附近人家有没有吃的,再去讨些水来。”刘松林喊了刘妈妈上前交待道。   刘妈妈点了点头。   苏慕云抬手取下头上那支昨天早上苏夫人才给她戴上的东珠制成的钗,喊了刘松林上前,“松林哥,拿去换辆牛车。”   “小姐……”刘妈妈几步上前,颇不赞同的看着苏慕云,“这是夫人留给你唯一的物什。”   苏慕云点了点头,“我知道。”然,看向刘松林的眸光却异常的坚决。   刘松林无奈,只得接了。   珠儿拿了手里的水壶上前,“小姐喝些水吧。”   苏慕云接了珠儿手里的水,才刚刚拔开塞子,耳边霍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来了!   她将手里的竹壶一把塞回了珠儿的手里,身姿笔直的看向前方的烟尘滚滚处。   一骑鲜红似匹练般策马而来。   在那骑鲜红身后,是八骑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的大宛名马。   “小姐……”珠儿上前将苏慕云拦在了身后。   然,这次,苏慕云却没有像前世一样躲在珠儿和刘妈妈的身后,从而结下一段恶缘。她伸手将珠儿扯到了身后,又给了刘妈妈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吁……”   一声清冷的喝止,红衣女子身下的大宛名马,两蹄扬空,“咴-聿聿”一声嘶鸣,停在苏慕云身前。   苏慕云身姿如松,一双黑眸淡定的迎向马上戴着银制面具的女子。   前世,她不知道这红衣女子是燕王麾下专司情报打探及暗杀的腾冀卫头领,血殇。刘妈妈一言不慎而得罪了她,导至大哥事发时,这女人在皇帝面前一言便定了苏家的罪。今世,不论怎样,她都要与她结个善缘!   苏慕云正欲开口,不想红衣女子身后猝然驶出一骑,居高凌下喝道:“喂,把你们的马车拿来用用。”   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与跋扈。苏慕云蹙了蹙眉头,不觉悄然的打量了女子一眼,一身黑衣眉目清秀,眉宇间却是戾气沉沉。她存心要与血殇交好,于是眉眼微舒,一边道:“还请各位稍候片刻,容小女子将物什取下。”一边死死的攥住了刘妈妈的手,不让她多言。   “小姐……马车给她们了,我们怎么办?”   苏慕云淡淡道:“我们另想办法。”   刘妈妈还想再说,苏慕云已经吩咐珠儿却取东西。   “喏,拿去,”那黑衣女子蓦然抬手,一锭二十两的官银扔在苏慕云脚前,“不白拿你们的。”   苏慕云看着地上的那锭散发着白光的官银,唇角绽开一抹讥笑。二十两银子一辆马车,换在平时绝对是绰绰有余,可现在是乱世,你便是给个二百两又如何?心中虽是讥诮,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对着黑衣女子笑了笑,示意刘妈妈收起那锭官银。   很快,珠儿便将马车腾了出来。   便见队伍中又驶出一骑,苏慕云悄然抬眼,只见马上男子身着黑色宽锦袍, 腰围白璧玲珑带,若美玉雕成的脸上,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正锐利如刀的审视着她。   男子披了一袭黑色的大氅,此刻大氅中露出一张十四五岁年纪的脸。苏慕云悄然打量着眼前的人,但见她玉立亭亭,虽脸有风尘之色,但明眸皓齿,容颜娟好清丽逼人。那姑娘显然也在打量她,苏慕云微抬了眼角,给了她一个温婉的笑。   这个姑娘的未来贵不及,若是能让她记住自己,未来大仇又何愁不能得报!   “你们这是要去哪?”男子忽然问道。声音虽显平和,然一双凤眸却似月华寂寂,霜冷孤凉拒人以千里之外。   苏慕云屈膝答道:“回公子,我们主仆几人从杭州城逃难至此,欲去大都投奔亲戚。”   男子点了点头,腾身下马,又抬手抱了马匹上的姑娘,将她安置在马车里,便有人弃马上前,拿了缰强绳驾起马车。   “这匹马留给你们。”男子指了空下的那匹马对苏慕云道。   苏慕云摇头,“谢公子好意,只我主仆几人都不会骑马,你们还是带走吧。”   马车里的姑娘忽然出声。   “二哥。”   男子上前,撩起车帘,便听女子与男子细声的言语了一番。苏慕云见到男子背影僵了僵,似是有为难之处。由不得便揣测,那位姑娘说了什么让男子为难的事。   稍倾,男子折身,走到苏慕云身前五步之处站定。   隔着些许的距离,随同男子身上散发的凛冽的气息外还有一股幽冷的沉香。   苏慕云垂了头,只留了乌鸦鸦的头顶露在男子眼里。只她不知道的是,她瓷白如玉的颈子在那乌黑如缎秀发的衬托下是怎样的玉润诱人!   “拿去。”   眼前赫然出现一面精雕细刻色泽温润的玉牌,那玉一看就是上好的和田玉,朝天的一面雕着虎啸山林的图案……苏慕云错愕抬头。   男子凤目含霜,面无表情道:“拿着这面玉牌,若遇上官俯之人为难,给他们看便是。”   苏慕云屈膝一福,“小女子谢过公子。”示意珠儿上前,接了玉牌。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苏慕云感觉那马车从身边经过时,车里的姑娘似乎撩起帘子对她笑了笑。   “小姐,你看!”   珠儿将玉牌递到苏慕云手里。   玉牌的背面霍然雕着一行小字“英国公俯叶萧”。   “他难道便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叶萧?”珠儿瞪圆了眼睛,半天不没敢出一声。   刘妈妈也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住的道:“幸好没有为难我们。”   苏慕云笑了笑,将那枚玉牌收好,对珠儿道:“珠儿你去前面迎迎,看看松林哥回来了没。”   “是,小姐。”   刘妈妈拿帕子铺了,扶着苏慕云坐下,轻声道:“那位小姐不知是谁?”   苏慕云没有回答刘妈妈的话,只闭了眼靠在刘妈妈怀里。冷风一吹,后背一阵发凉,适才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慕云探手抚向怀里那块玉牌,唇角微勾,这算不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四章惊鸿   刘松林无功而返。   加之又失了马车,一行人只能相互扶持步行。   苏慕云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只可怜她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被磨得血肉模糊,苦不堪言。   这日总算是赶在天黑前,进了淞江俯地界。   “小姐,”珠儿为难的看着苏慕云。   不用想,苏慕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怕是身上的银两不够找间好点的客栈。   “有个干净的地方住,能洗个澡,喝碗热汤就行了。”   珠儿眼眶红了红,想着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刘妈妈必竟经历的事多,能大难不死留下一条命已然不易。想到去大都的路程还远,即便是银两足够,也要省着花,便有些犹疑的看着苏慕云。   “奶娘,怎么了?”苏慕云看了刘妈妈。   “小姐,要一间房吧……”刘妈妈嚅嚅道:“大都路远……”   苏慕云立刻明白了刘妈妈的心思,她看了蓬头垢面的刘松林一眼,轻声道:“两间,珠儿和奶娘,我们挤一挤,给松林哥一间……”   “小姐,我找个门槛边蹲蹲就行了。”刘松林连忙道。   苏慕云却是不由分说的珠儿道:“去吧,两间房。”   洗去一身的疲惫,吃完这些天来最好的一餐饭,珠儿和刘妈妈齐齐的进入梦乡,二人坚决不肯与苏慕云同睡一榻,只是问店家要了张席子倦在了地板上。   苏慕云躺在床上,却是转辗反侧。   只要闭上眼,她便会看到张宁馨那张清秀曼丽的脸;便会看到周子元挑了唇角,温文如玉的浅笑;鼻子间似乎也盈绕着窒息的血腥味,苏家的血流成河使得她几欲窒息。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苏慕云走到窗户边,倚了窗户,神色淡漠的看着天边的一弯上弦月。想着,到得大都要怎样向张宁馨复仇!   她们要的这间客栈,因着价格便宜,所以临着街道,较之后院的清幽多了些嘈杂。不时的会有赶夜路的客商赶了车马从街道上走过。   苏慕云因难以入眠,便趴在了窗门上,默然的看着街道上那些夜行的商人车马。   耳边忽的响起一阵“笃笃”的马蹄声,苏慕云一惊,深夜急马,发生什么事了?她不由便凝了眸看过去,只看到一骑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沿了街道疾驰,只打了个转马上的人又拨转了马头朝原路跑了回去。   未几,辘辘的马车声似金珠敲玉盘一般响起,辗过霜冷的月光款款而至。马车四面丝绸装裹,虽看不出材质但却有着骨子里的奢华,那不知是包金还是镶银的窗牖被一帘浅紫色的绉纱遮挡,那种明明让人觉得忧郁的颜色,此刻看来,却唯有高贵奢靡之感。飘飞的绉纱虽使人无法窥视其间的华丽但却一瞬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宝马香车”四字。   便在她想不动声色的缩回身子时,马车一侧的绉纱忽然被风吹起。苏慕云便看到一张如镌刻般的轮廓,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此刻,男子低垂着眼脸不知在想什么,许是感觉到幽凉的夜风,男子缓缓的抬起脸。   苏慕云便觉得呼吸一窒,男子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特别是一双略略上挑寒光幽深像是浸在水里黑矍石般的凤眸冷而寒凛直剖人心。好看的男子不少,似那温文如玉的周子元,冷而淡漠的叶萧,但二人较之眼前的他比起来,都淡了,黯了。   苏慕云轻手轻脚的退后一步,然后微微的弯下身子,到得这时,她才大口的喘了气。一待放松下来,她便不由深思,他怎么会在这?若没有上世的记忆,苏慕云或许只会将这行人当成是哪家夜归的风流公子。可有了上世记忆的她,却明白,马车里的他是何等的尊贵不凡!   而苏慕云不知道的是,在她消失的刹那,马车里的人眸光一挑,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遂不见底的凤眸,含着一抹诡秘的光落在空空的窗台上。    “主上,”探路的骑士策马来到马车旁,轻声道:“要不要灭口?”   男子挑了挑唇角,若美玉雕成的脸上便有了抹浅浅疏离的笑,“无需。”声音清越优雅,似环玉相扣。   苏慕云怎么也不会想到,只不过须臾间,她的生死已被人颠覆!   次日一行人修整齐当,刘松林找了市场习了辆驴车,主仆几人又开始漫漫的行程。   “听人说周家三公子不仅文采好,人也长得极好。”刘妈妈小声的与苏慕云说着话,“等到了大都,请大老爷做主,让小姐与周家三公子按约完婚。”   苏慕云挑了挑唇角,等她们赶到大都时,周子元早已与张宁馨完婚,为了不背负毁诺不义的名声,在建安四年的花朝节那天设计让自己落水,为周子元所救,自此不得不委身他成妾!   眼见苏慕云没什么热情,刘妈妈以为她是伤心家人遇害,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这日走到太仓县时,下了场小雨,驴车在泥泞的路面留下了深深的车轮印,第二天,他们路过一段山路的时候,被几名山匪团团围住。   她们这方人除却刘松林,余下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在苏慕云早有准备,每个人都是一身粗布衣裳,脸涂得蜡黄,咋一看就是毫无姿色可言的乡下人。   “女人和马车留下。”山匪叫嚣着,明晃晃的刀比着刘松林的脖子。   “各位在爷,钱都留给你们,家中老母和妹妹年幼,求各位大爷行行好。”刘松林打恭做揖,只山匪又岂会跟你讲道理。   刘松林被山匪们一顿拳打脚踢,赶到了一边。   马车里,珠儿与刘妈妈死死的拿身子护着苏慕云,苏慕云看着珠儿苍白的脸,因为害怕而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身子,喉头一痛,前世的那一幕便被想起。   那时候,便是这时间,珠儿为了护住她,甘愿失了清白,被这几个山匪毁了身子。自此便断了嫁人的想法,一心一意的侍奉着自己。   珠儿,这一世,我一定要护着你!   苏慕云将怀里的那面玉牌拿了出来,有用没用她不知道。但她相信,拖得一时,便能逢凶化吉。   “妈妈,你将这面玉牌给他们看,便说我们是去英国公俯投亲的,若是他们给个面子,钱财我们一律留下,只求人平安。”苏慕云将手里玉牌塞给了刘妈妈。   刘妈妈白了脸拿了玉牌下车与山匪们交涉。   “什么破玩意。”山匪将那面玉牌“啪”一声扔在地上,叫嚣道:“女人和钱财留下,不然大爷开杀戒了。”   珠儿身子一颤,脸如白纸的看着苏慕云,“小姐,奴婢……”   苏慕云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摇头。   “可是……”   苏慕云忽的便侧耳,在听到隐隐约约的马蹄声时,她脸上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第五章示好   一骑玄衣黑马如离弦之箭般朝这边跑来,却在一丈外停了,冷眼相看。   山匪们在看到那一骑时神色一怔,待见到那人并不催马上前多事,无不吁了口气。续而越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一脚将刘妈妈和刘松林踹了开,驾了马车便要走。   苏慕云一直提神准备着,眼见马车在动,拉了珠儿便朝后车厢滚了下来,边滚边声嘶力竭的喊道:“英国公俯的人你们也敢动,不想活了吗?”   山匪们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先是怔了怔,待明白过来后,便有人提刀上前骂骂咧咧的道:“胆子不小,不想活了不是?”   手里的刀“啪、啪”的地上二人拍去。   刘妈妈吓得“啊……”的尖叫,刘松林更是不顾一切的想要上前阻止。   那些山匪似是失了耐心,眼见得当中一人挽了个刀花,便要朝刘松林砍去。   霎时,耳边响起践踏着的马蹄声娓娓而来,像是算计好了节拍,听不出丝毫破绽。就这样缓缓靠近。众人霍然抬头,便看到一辆马车正缓缓的靠近。紫色的绉纱被阳光照着泛起琉璃似的光芒,衬着马车外那镶金钳玉的窗椟,奢华的让人不敢目视。   山匪们也被这阵仗给怔住了。   那玄衣骑士策马跑回马车旁,轻声的与里面的人言语着。   “红翘,你去看看。”   一声清越的嗓音落下。马车里便伸出一只白如凝脂的手,手指修长细腻,如玉雕成。续而又露出一截皓腕,丰润雪白,羊脂一般,一截大红的衣袖颜色虽嫌浓艳,衬得那手却越发的精美。   旋即是一截裙摆,也是同样的颜色,大红的裙摆上绣着细细碎碎的小花瓣,裙摆那么一漾,像是卷起一片红色的云,她忽然便站在了马车前。   苏慕云看着逐步靠近的女子,女子长得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的美色,只能说是中上之姿,然那一身优雅精致的气质,却让人不敢小觑,甚至心生卑微。   眼见得那一截皓腕拾起了地上的玉牌转身朝马车走去,离得最近的那个山匪悍然出手,手里大刀朝红翘的衣裙挑去,嘴里不干不净的嚷道:“兄弟们,上啊,这……”   只他那声话尚未喊完,就换成一声哀嚎着倒了下去。   便看到马上的玄衣骑士,一手持弩,目光阴冷的盯着这边。   土匪中有人惊恐地喊道:“是军中的弓弩!”   然没有人回答他们的话,当然也没有人阻止他们四处逃散。   苏慕云扶了手脚发软的珠儿起来,又去查看刘妈妈和刘松林的伤势,刚才慌乱的瞬间,刘妈妈和刘松林都吃了不少苦头,待她一切弄妥后,才惊觉,红翘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一双眸子审视的打量着她。   “多谢姑娘适才出手相救。”苏慕云屈膝行礼。   红翘淡漠的道:“主上喊你过去回话。”   苏慕云闻言,抬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略作思忖,柔声道:“烦请姑娘前面引路。”   红翘冷然转身,款款前行。   “这枚玉牌你从哪里得来的?”环玉相扣的声音响起。   苏慕云稳了稳心神,她知道这人看似温和实则却是诡诈善变,喜怒不显于色,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开罪了他。   “回公子,这玉牌是叶公子所赠。”   “噗”   一声轻“嗤”,苏慕云自是知晓他为何不屑轻“嗤”但也没打算辩驳,只低垂了眉眼,安静的站在马车外。   然,许久,马车中的人却再不曾开口。   苏慕云自是知晓,越是这样,她便越要冷静自制。   终于!   “你们要去哪?”   “大都。”   “去做什么?”   “投亲。”   “哪家?”   “东直门的四喜胡同,苏老爷俯上。”   “你是他什么人?”   “侄女。”   两人一问一答,到得这时,马车上又静了静,没了声音。   苏慕云暗忖,很快便要问到自己的身份了吧?到时要如何回答?是拒实以告,还是……   耳边便响起一阵抽气声,苏慕云挑了眼角,便见珠儿和刘妈妈三人不知道何时也跟了上来,发出声音的正是珠儿和刘妈妈。两人张了嘴怔怔的看着她的方向。   苏慕云一愣,续而便鬼使神差的抬起头。   一抬头,便撞上了一对幽深似寒星的眸子,片刻的慌乱后,她连忙低了头。   “杭州知俯,苏尚和是你什么人?”   来了!苏慕云片刻便做出了决断。   “是家父。”   男子脸上原本淡淡疏离的笑便似凝了凝,续而一双凤眸越发的幽暗深遂,诡秘的盯着苏慕云看。   苏慕云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她微微的挑眼,便见男子不知何时已退回马车,翩飞的紫纱遮住了车内的一切,只隐约看得见似玉像般的侧影。   “跟着后面走吧。”   男子话一落,红翘已然翻身上了马车,却在钻进马车的那一刹,回头看了苏慕云一眼,神色极其淡漠,眸子里却有着一抹狐疑。   苏慕云原没想到男子竟会允许她们跟在马车后,乍然听见,只觉得心底生起无尽的欢喜。没有人知道,刚才的一问一答间,她已是在生死线上徘徊,只要她稍微有所隐满,只怕……苏慕云挑了唇角,眸子里绽开一抹隐忍的笑意。由来富贵险中求,当真如是!   收拾妥当,苏慕云的那辆驴车,便远远的跟在这辆奢华至极的马车后。   “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珠儿探眼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马车,轻声道,“长得跟观音菩萨跟前侍奉的仙童似的,只是人太冷,让人不敢靠近。”   他是什么人?!苏慕云勾了唇角,往后靠了靠。便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沂王轩辕澈。也就是他在建安四年,帮着燕王轩辕逸兵不血刃的自他亲侄儿建安帝轩辕瑞手里夺过皇位。   不论他是怜她身世凄苦还是一时发了善心,能得到他的照拂,都是她此番刻意示好想要达到的目的。而至于那块叶萧送出的玉牌,不管是忘了还她,还是有意扣在他手里,这都不要紧。有些事,到得大都再筹谋也不迟!   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闭上眼,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另一辆马车里,红翘小心的打量自己主子的神情,见他一直微翘了唇角,不由小心的道:“主上为何不告诉她,周家公子另有良配的事?”   轩辕澈淡淡的瞥了眼红翘,只是那样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红翘却是脸色一白,慌乱的低了头。惶恐道:“婢子俞越,请主上责罚。”   轩辕澈挑了挑唇,稍倾道:“罢了,下不为例。”   “谢主上。”   轩辕澈慢慢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牌,英国公俯的世子爷,叶萧,将这面从不离身的玉牌送给了她,这意味着什么?轩辕澈的眸色越来越深,续而,眼前浮现起那对故做镇定但却早已露底的漆黑幽深的眸子。   “呵……”婉越的轻笑声响起,续而是一声带着迷惑的,“苏慕云!”   恭身坐在一侧的红翘听得轩辕澈的轻笑声,垂在袖笼里的手越发的紧了。   她当然一眼便认出苏慕云便是那夜窥视主子的人,之前没有被灭口。今天,主上又破例让苏慕云跟在车后……红翘尖尖的指甲攥得掌心生痛。    第六章大婚   之后的旅途很是平静,当满山的枫叶变红时,他们到了大都。   大都是大庆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外七门,内九门,自不是小小的杭州城能比拟的。其间的繁华异景便是才在城外便感受了个真真切切。神色憨厚的贬夫走卒;油头粉面的富家少爷;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官人;人吼马嘶风尘仆仆的商队……   眼见轩辕澈的马车朝着朝阳门驶去,苏慕云忽的便出声示意刘松停下,不必再跟上。   “小姐……”刘松林疑惑的看着她。   苏慕云笑了笑,指了另一处悬着“东武门”牌额的城门道:“我们走那边,这处朝阳门是专供皇室子弟走的,我们没资格。”   刘松林连忙喝止了驴车。   “主上……”红翘自是察觉到苏慕云她们的变化,不由便出声请示。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挑了挑,未置可否。   红翘不敢再说话,由着马车驶入城内。   蓦然,耳边响起一声,“周子元是今日大婚吧?”   “正是,主上。”   原本半闭着的眸攸的一下打开,马车中瞬间华光潋滟。   “将马车找个角落停着,待她们进城后,远远的跟上。”   “是。”   苏慕云眼见得轩辕澈一行人消失在朝阳门内,这才让刘松林调转车头朝东武门去。   进了东武门便是一条三里长的街道,地上铺的是石板路,左右两边是各色的买卖铺子,茶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是日常生活所必需的,不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可以在这条街上找到。   “小姐,大老爷俯上怎么走啊?”刘松林为难的看着苏慕云,他没来过,不识路。   苏慕云抿了抿唇,如果她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周子元与张宁馨的大婚之日吧?轩辕澈掐着日子这一天到,不就是想让她亲眼看这一番盛景吗?她又如何能让他失望!   “你沿着这条街走,看到柳泉居的时候,朝右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向东走两条街,然后找个靠角落的地方停车。”   刘松林狐疑的看着苏慕云,他怎么听着那里怎么也不像是东直门啊?   驴车“笃笃”向前。   便在苏慕云的驴车拐过柳泉居时,轩辕澈的马车从一处角落缓缓的跟了上来。   “主上,她好像去的是周俯的方向。”红翘看着远处驴车的影子,犹疑的道:“难道她是来找周子元的?”   轩辕澈凤眸轻挑,淡淡道:“那不是更有趣了!”   红翘不言,却似乎暗地里吁了口气。   ……   周俯门外张灯结彩,就连门口的石狮子也披上了两朵大红绸扎成的花。周家的大管事,白总管一身宝蓝绣忍冬图案的蜀锦大袖广襟衣,笑眯了眼,招呼着那些前来贺喜的客人。   “小姐,大老爷家好像有喜事。”刘松林看了苏慕云道。   苏慕云淡淡道:“这是周俯。”   “周俯?哪个周俯?”刘妈妈讶异的看向苏慕云,从前苏慕云常随了苏夫人来苏大老爷家走亲戚。是故,大都城内,有谁还能比她更熟悉?   而当年之所以会和周家议亲,一则是因为苏老爷与周家老爷是同科进士出身之故,另则还是因为周大太太当年一眼便相中沉稳老练的苏慕云。   “鸿胪寺右少卿,周大人的俯邸。”   刘妈妈松了口气,犹疑的道:“我们来这……”蓦的一惊,失声道:“那是周家公子的父亲!”   苏慕云挑了挑唇,一双漆黑的眸子亮的灼人。“是的,这便是周子元的家。”   刘妈妈捂了胸口,“周家有喜事?”   苏慕云点头,“周子元与隆平候俯二小姐张宁馨的大婚之日。”   刘妈妈惊得两眼一翻,便要朝后倒去,珠儿连忙抬手换了,一迭声的道:“妈妈,妈妈……”一边看了苏慕云哭道:“小姐,周家三公子不是与您议亲的吗?他怎么会娶隆平候俯的小姐。”   “因为我已经死了。”苏慕云沉声道。   幽幽醒转的刘妈妈听得苏慕云这句话,历声道:“小姐明明活得好好的,我找他们去……”说着便要翻身下车。   苏慕云一把按了她,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的盯了刘妈妈,“不许去。”   “为什么……”刘妈妈含了愤恨的泪道:“他们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苏慕云凉凉的道,续而轻声一“嗤”淡淡说道:“君子成人之美,我虽是小女子,但也不甘于后。”   苏慕云的话才落下,耳边便响起一声轻笑,笑声清越,煞是好听!   “谁……”   珠儿一把撩了车帘,待看清外面情况时,先是脸色像被打翻了的染料缺染过一样,通红如血,续而嚅嚅着不知所措的看向苏慕云。   便是珠儿不说,苏慕云也知晓外面是什么人?试问这天底下哪还有谁能让芳龄女子一见便脸红失措?苏慕云撩了唇浅浅一笑,续而故作惊证的斥责珠儿。   “珠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小奶……小姐……”珠儿低垂了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乍一看见外面车中的人,就会这样心慌失措。“外,外面有人。”   苏慕云详怒瞪了珠儿一眼,抬手撩起帘子。   乍然间对上那样流光溢彩的一双眸,饶是苏慕云早有准备,仍是几不可见的怔了怔。但她很快便敛了眉眼,轻声道:“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轩辕澈看着眼前即使惶乱之下,仍不失镇定的苏慕云,唇角微勾,那样幽深的眸便似跃起一抹水花。稍倾,缓缓道:“这里不是东直门,更不是四喜胡同!”   苏慕云颌首,语声清越道:“初来乍到,走迷了路。”   “哦,是吗?”轩辕澈狭长的凤眸攸然一挑,眸中的光华瞬间凝成寒凛的刀刃,像是要将苏慕云剖开一样。   苏慕云咬牙控制住自己发软的脚,平静的答道:“是的。”   随着轩辕澈的沉默,两下里一静。对面周家的欢舞的鼓乐声,便越发的清晰。一阵轻风吹起,苏慕云鬓边的一朵白色绒飞似展翅的蝴蝶欲要飞起。   轩辕澈蓦然叹息一声,“你落了样东西在我这。”   苏慕云眉头一挑,叶萧送的那块玉佩便出现在眼前。   她错愕抬头!   轩辕澈忽的便绽开唇角,刹那间天地失色,便连苏慕云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绯红。她上前,颤了手接过那块玉牌。   直到轩辕澈的马车消失不见,苏慕云还愣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这块玉牌还给她。为什么?   “为什么?”红翘轻声道:“主上,为什么要将玉牌还给她?”   轩辕澈淡淡一笑,为什么?因为这个苏慕云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她如何知晓今天是周子元与张宁馨的大婚?看着自己的夫君大红花轿迎娶别家娇娘,她不但无动于衷还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这场繁华!   “苏慕云!”   轩辕澈凤眸轻挑,眉宇间似笑非笑。    第七章 亲人   苏家大老爷苏尚辅不曾出仕,只是本本份份的生意的人。   这些年仗着一个从四品的知俯兄弟,赚的是盆满钵满的。不想,便在他有心将生意做得再大些时,却陡然传来噩耗,苏尚和被流民冲俯全家都没了。一时间,好不伤心。   此刻乍然听到小厮来报,说是杭州的大小姐来投亲,人正在门房里坐着。错愕过后,便是快步迎了出去,一边走,一边道:“真的是我那大侄女吗?会不会是有人借机上门寻骗?”   管事是苏家的家生子,从小厮做起,虽本是来个妥当人,但因着与苏慕云有些年数不见,并不敢确定,实话道:“老奴有些年头没见过大小姐了,真真假假还要老爷去看看。”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到了门房。远远的,苏尚辅便看到一道俏立婉约的身影,娉娉婷婷的站在那,似弱柳扶风,不胜娇弱。   “慕云……”苏尚辅在看到那背影时,已有了几分确定,待苏慕云听到唤声,霍然回头。,一对漆黑的眸子比星子还要亮,怔怔的看过来时。苏尚辅由不由得一声悲呼,“慕云,真的是你。”   苏慕云几步上前,福身便拜,口中唤了一声,“大伯父……”便再说不出其它话,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也分不清是伤心还是高兴,伤心的是父母俱亡,她自此真的是孤女!高兴的是,重活一世,她终于再度见到视己如亲出的伯父一家人。   “快,快去告诉太太,大小姐还活着。”苏尚辅一把扶了苏慕云,一边对身边的苏管事道,“你着人将东厢房的芭蕉院收拾出来,给大小姐住。”   苏慕云心头一暖,芭蕉院,那是紧靠着大伯母住的院子,因着她幼时来了,喜欢那一院子的芭蕉,硬生生的占了那个院子,不让任何人住。而痛宠着她的大伯父和伯母便也依了她,一直便空着,直至她嫁入周家为妾。   往事不堪回首……苏慕云眨落眼里的泪,看着身侧身形微微发福,脸色却明显憔悴不堪显见消瘦的苏尚辅,眼眶再次红了。伯父是伤心父亲的惟难吧!   得了消息的大太太钱氏扶了丫鬟婆子的手,远远的迎了过来,人没到跟前,哭声便已响起,“慕云,我可怜的慕云啊……”   苏慕云几步上前,一把扑进了钱氏的怀里,“伯母,父亲和娘都没了……弟弟也不见了……都死了……一大家子……”她哭得声嘶力竭,说得断断续续。   一瞬间,围着的下人听到她那样哀恸的哭声,无不红了眼眶。   “乖慕云,不伤心了,还有伯母,有伯父,有哥哥们,我们也是一家人。”钱氏揽了苏慕云,抬手拭去她眼里的泪,一边引了她往里走,细细的劝导着。   不多时,苏府几个少爷合着小姐以及姨娘得了消息,齐齐赶了来相见。   苏尚辅与大太太钱氏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大少爷苏文兴,四小姐苏夕颜,而二少爷苏文远和三小姐苏夕蓉则是杨姨娘所出。   这杨姨娘本是大太太钱氏的婢女,因着一心侍候钱氏,耽误了年纪,后来由钱氏做主开了脸做了通房丫头,在生下二少爷苏文远后,便抬了位份做姨娘。   苏慕云先是与苏文兴和苏文远见礼,苏文兴自不必说,自是谦谦君子温文如玉。而苏文远因打小养在钱氏膝下,像貌虽不及苏文兴却也自也有一番风流。   在见到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着一袭果绿只在边角绣了一圈水仙花儿的三小姐,苏夕蓉时。苏慕云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   “二姐姐。”苏夕蓉碎上前,腼腆的与苏慕云见礼。   照着苏家辈份排,苏慕云与苏文远同龄,是故,从人呼她一声二小姐。   苏慕云还了她一礼,耳边已经响起钱氏的话,“三丫头是个性拙的,慕云你以后可要好生教教她。”   “伯母言重了,三妹妹只不过是性子沉闷了些,怎么就成了性拙的。”苏慕云笑了上前执起苏夕蓉的手,目光在苏夕蓉凝如滑脂的手上来回打量着。   “二姐姐过奖了。”才几句话,苏夕蓉脸上便一片窘然之色,一双手不知如何摆放。只看得钱氏频频蹙眉,一侧的杨姨娘则是目光平静,脸上甚至有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二姐姐,我是夕颜。”最小的苏夕颜几步上前执了苏慕云的手,“我一直想着你呢。”   苏慕云尚未开口,一侧侍候着的杨姨娘笑了道:“是啊,我们的四小姐一天要念叨二小姐好几十回呢,这会子可终于给盼来了。”   苏慕云将苏夕颜拥在怀里,抬手捏了捏苏夕颜略带婴儿肥的脸,轻声道:“我也一直想着你呢。”   待松开了苏夕颜,苏慕云迎向笑盈盈侍候在钱氏身后的杨姨娘,笑了道,“姨娘,我可是一直想着你的五香糕。”明明是笑盈盈的样子,可那对黑得发亮的眸子却了无笑意。   杨姨娘被那样的眸子看着,由不得心头便生起一丝慌乱。正在诧异,这位二小姐怎的用这样吃人的目光看着自己时,苏慕云却已经瞥了目光,与钱氏叙起了话。   “这有何难,你即是喜欢,明日便叫阿柳做了便是。”钱氏轻声道,“从今后这就是你的家,你的哥哥妹妹们便是你的亲人,你不是一个人。”   苏慕云听得钱氏的话,几步上前偎在钱氏怀里,生生的压下了鼻头的酸涩。   “不哭,苏慕云,老天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要让你哭的。从今天起,你不仅要报仇,你还要护着这厅中的亲人!”   钱氏摸了苏慕云的头,强压下心头的悲伤。   堂堂四品知俯嫡女,转眼便成了孤女。这世间之事,当真是福祸难料啊!   这期间,杨姨娘几次小心翼翼的看过去,苏慕云都只当浑然不觉。杨姨娘由不得便忖道:二小姐这一对眸子,便像是白水银里养着的黑水银,却是太过冷凝,看着有些渗人。   ------题外话------   走过路过的,亲们,收藏个撒。    第八章姐妹   东厢院的芭蕉院,粉墙环护,绿柳周垂。整个院落清雅幽致又具雍容华贵,花园之中鲜花绿树锦簇,粉墙边一架蔷薇浅粉淡白的花朵开得一派荼靡。正房的窗门之侧,两株芭蕉树像是要捅破屋顶似的,比着个的往上长。   九月的天,风轻日爽。   苏慕云持了卷书,懒懒的依在芭蕉树下的美人榻上,却是眉宇轻蹙,目光怔怔的看着头顶被切成四方的天。杭州民乱是六月里起,她们这一路便走了三个月。   前几日,她跟在苏尚辅与钱氏身后忙着在青莲寺为苏尚和和死去的苏夫人做法事,这几日苏尚辅又使了人出去打听寻找苏慕辰的消息。   弟弟能不能找到,她不知道。前世到死,她都没有苏慕辰的消息!然,有些人也是时候伺机而动了吧?!   寂静的园子里蓦的起了一阵环佩丁当的响声,苏慕云瞥眼,看向袅袅而来的人。   “二姐姐,”苏夕蓉福身行礼。   “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苏慕云起身扶住了苏夕蓉,“我们是自家姐妹,总这样见一次面行一次礼多累啊!以后可别这样。”   苏夕蓉腼腆的笑了笑,就着苏慕云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拾了苏慕云扔在一侧的书,“二姐姐看的什么书?”   苏慕云笑了道:“随手拿的,左右不过打发时间。”   苏夕蓉轻声一笑,她自是不会关心苏慕云看的什么书。她来,自有她的目的!   “二姐姐,府里来客人了。”苏夕蓉目光温和的看着苏慕云,脸上带着些许小女孩的好奇。   苏慕云笑了道:“是吗?只不知来的是哪家的太太,老爷。”   “听说是贾夫人。”   贾夫人?光禄寺少卿贾修真的老婆,当年周大太太余氏与母亲议婚之时,便是请的她做的保山。苏慕云到大都已有些时日,她还活着的消息自是传了开去。这个时候,贾夫人上门……苏慕云几不可见的挑了挑唇角,果然与前世无异,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   她蹙了眉头看苏夕蓉,“真的是贾夫人?”   苏夕蓉脸上便有了一抹犹疑的神色,“是云香听厨子里的厨娘说的,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   真的假的不知道,便这般兴冲冲的跑来说?苏慕云微垂的眉眼中划过一抹讥诮,再抬头时,却只看到她脸上满是忧郁与愤恨。   “二姐姐,”苏夕蓉咬了唇角,似是惶恐的道:“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不待苏慕云开口,又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跑来乱嚼舌根的。”话落,小脸上满是楚楚可怜的懊恼。   “不怪你……”苏慕云深吸了口气,“怪我自己命不好。”   苏夕蓉的眼眶便红了,轻声道:“二姐姐你别难过了,周家总是要给你一个交待的。”   “交待?”苏慕云看了苏夕蓉,悲愤的道:“怎么交待,人都娶进门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把张家小姐送回去不成。”   许是太过伤心,苏慕云脸涨得通红,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像是扔了把火进去似的,烧得发红。身子不受控制的颤动着。   “二姐姐……”苏夕蓉似是没有想到,苏慕云的反应会这样大,连忙惶乱的安抚道:“二姐姐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苏慕云撇了脸,肩膀不停的抖动着。   半响,轻声道:“我不气,我有什么权利气,别说是皇上赐的婚,便是没有皇上赐婚,他们随便找个理由退亲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不会的,二姐姐,周家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苏夕蓉连忙道,“是真的以为你没了,才……才会跟隆平候家的小姐结亲的。”   “三妹妹,你不用安慰我。”苏慕云抽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轻声道:“我想通了,大不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   “这……”苏夕蓉瞪圆了眼睛看着神色坚毅的苏慕云。   苏慕云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别人会怎么看周家?哪怕是天子赐婚,周子元也落不了那个贪慕权势毁诺背义的名声。此后,仕途上是一定会遭受影响的。还有那些御史大夫,只怕一辈子都会纠着这件事不放。   这样的话,她……苏夕蓉圆圆的眸子里便划过一抹寒光,只阳光下转瞬即逝。   “二姐姐,你也别急,且看看那贾夫人怎么说。”   苏慕云冷冷一“嗤”轻声道:“怎么说?无非是说圣意不可违这些话。再就是,那周家三奶奶也不是个不容人的……”   “那二姐姐,你愿意吗?”苏夕蓉看了苏慕云。   “我愿意?”苏慕云看了苏夕蓉,犹疑的道:“我愿意什么?”   苏夕蓉对着苏慕云那黑得像宝石的眸子,费力的咽了口水,瞥了目光,轻声道:“你知道的,二姐姐。三奶奶出身隆平候俯,又是皇上赐婚,就算是三奶奶能容人,只怕……”她偷偷的拿眼撩苏慕云,“你只能是妾。”   “妾?!”苏慕云脸上一寒,看了苏夕蓉道:“三妹妹,你莫不以为我说绞了头发做姑子是唬你玩的?”   苏夕蓉连忙摆手道:“不是的,二姐姐你千万别误会……哎呀,都怪我,我这张拙嘴,真是越说越乱。”一时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三妹妹你这是什么话。”苏慕云看了苏夕蓉,“我知道你是好心,说的也都是事实。我现如今父母双亡,若不是伯父伯母疼爱,只怕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还谈什么名份尊严!”   “二姐姐,我不是那意思。”苏夕蓉急得都要哭了。   “我自是知道你不是那意思。”苏慕云冷了目光看向苏夕蓉。   苏夕蓉带来的大丫鬟丁香,眼见自家小姐被苏慕云逼得想哭,不由便挑角一挑,目露怒意,半晌才隐了下去。   “二姐姐,是我不好,不会说话。”苏夕蓉起身对着苏慕云福了福身,“你别生我气,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改天来看你。”   不待,苏慕云开口,带了丁香便垂了头朝外走。   苏慕云待苏夕蓉走出门口时,猛的起身,捂了嘴朝房子里跑去。   不多时,响起一阵呜呜咽咽,刻意压制的哭声。   “小姐……”丁香恨恨的看着身后的院子,“她还委屈了?”   苏夕蓉听了院子里时不时响起的哭声,眉头蹙得便越发的紧了。稍倾叹了口气,轻声道:“走吧,去跟母亲请罪去,原是我说错了话。”   “小姐,她算是什么东西……”   “你要是还想在我身边呆着,就给我闭嘴。”苏夕蓉瞪了丁香一眼,转身朝大太太余氏的屋子走去。   愈走,步子愈快,愈走手攥得越紧。   苏慕云,你给我等着!原本是应该她哭着离开,让下人们看看这个投亲的二小姐是如何的嚣张跋扈。不想,现在却是变成了,她一个庶出的小姐上门欺负了投亲的嫡小姐!    第九章说客   珠儿先替苏慕云上了一层粉,再把胭脂放在手心调匀,然后搽到苏慕云脸上。饶是这样,仍掩不住眼眶的红肿。   屋子外面,钱氏屋里的大丫鬟木兰正与樱桃小声的说着话。樱桃原本是钱氏屋里侍候的,钱氏心疼苏慕云怕她被那些眼高手底的下人给欺负了,特意将樱桃给了她。   “是怎么回事呢?”木兰轻声道:“三小姐进了屋子就跪在太太面前,只说是她不懂事,嘴拙,惹得二小姐不高兴了。”   樱桃看了眼屋里,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是远远看着,谁对谁错,说不上。然,苏夕蓉走后,苏慕云哭得肝肠寸断,声声喊娘,她是听到的。于是轻声道:“我们这位也才止了哭,先前边哭边喊娘呢。”   木兰便蹙了眉头,道:“这真是怪了,三小姐是个实诚的性子,二小姐也不是那掐尖要强的,这两人怎么就……”   樱桃叹了口气,将木兰拉到一侧,轻声道:“听说贾夫人来过了,知道来干什么吗?”   木兰探头看了眼屋里,见没动静,便压低了声音道:“是受周家所托来当说客的。”   “说客?”樱桃讶异道,“我还以为是来还庚帖的呢。”   木兰挑了眉头,“想让我们二小姐去做良妾。”   “什么!”樱桃失声道:“疯了不成。”   木兰连忙一把捂了樱桃的嘴,急道:“你可千万别去瞎说,让太太知道了,扒了我们的皮。”   樱桃连连点头,“那太太怎么说?”   “太太当然不同意。”   樱桃还想再问,耳边响起碎碎的步子声,连忙与木兰分开了几步,返身去迎了苏慕云。   木兰乍一见苏慕云,果见她神色很是憔悴,虽重新上了妆,然红肿的眼眶显见哭得很是伤心,漆黑的眸子水汪汪的,让人看了便不由自主的心痛。   苏慕云到得钱氏屋里,并不曾看到苏夕蓉的身影,正在犹疑时,帘子一响,便见钱氏由秋妈妈侍候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苏慕云上前行礼,“伯母。”   “慕云。”钱氏看着苏慕云红肿的眼,轻声道:“三丫头已经跟我说了,她原就是个性拙的,我已经好生说过她,你也别难过了。”   苏慕云连忙抬头,“伯母,我没怪三妹妹,真的。”   钱氏拍了拍她的手,一迭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苏慕云眼见钱氏神色恍惚,又加之她已知晓贾夫人来俯里的事,便知道钱氏并不在乎她们姐妹间的吵吵闹闹,只怕想说的还是贾夫人来访的事。   果不其然,钱氏使了个眼色给秋妈妈,秋妈妈便带了屋里的丫鬟齐齐退了下去。   钱氏捧了桌上的茶盏,轻啜了口茶后,才抬头看了苏慕云。眉目间满是疼惜与为难,“慕云,贾夫人来过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涩了嗓子道:“可是周家托她来的?”   钱氏便撩了苏慕云一眼,心道,这孩子实在太过聪慧,这样子,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钱氏不语,苏慕云抿了抿嘴道:“伯母,你让周家将庚帖还回来吧,我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没福气。”   钱氏的眉眼一亮,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眼角甚至带了淡淡的笑意,她原本是担心苏慕云心仪周子元,一时为情所蔽,做下令自己后悔的事,眼下看来却不是这样!心中便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由自主的道:“没错,我们苏家的女儿便是再落迫也绝不能与人为妾……”   “妾!”苏慕云怔怔的看着钱氏,颤了声道:“伯母,贾夫人真的是来游说,让侄女过门做妾的?”   钱氏眉眼轻挑,清亮的眸中便有了一抹戾色,沉沉的点了头。   苏慕云蓦的起身,尖声道:“周家欺人太甚!”   钱氏连忙扯了她,轻声道:“慕云,伯母知道你委屈,但这件事,并不是他周家说了算的,你消消气,左右我们不同意便是了。”   不同意?!苏慕云心下由不得冷笑,周子元,张宁馨又岂会容得小小的商贾之家说不!当年不也是如此吗?贾夫人回了周家的话,周家确实派人送回了庚帖,可是花朝节那天……苏慕云攥了手。   “伯母,只怕他们不会那么善罢干休吧?”苏慕云迟疑的看向钱氏。   钱氏闻言,眉头一挑,怒声道:“他们还想硬来不成?”   苏慕云摇了摇头,任何时候,周子元都不会是一个不用脑子的人。武力为他所不耻,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得却是得心应手。   钱氏蓦的想起贾夫人言语之中的试探,难道……她看了苏慕云,犹疑道:“慕云,下人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一个贵人,不知道是哪个贵人?”   苏慕云微一沉吟,她之前交待过刘妈妈和珠儿,路上的遇到的人和事不许提。之前钱氏从来不曾问起,这会子问,肯定是从贾夫人嘴里知道。而贾夫人之所以来这一趟,怕是周家知道她活着,也曾小心做过调查。只不知道周家知道多少?   “什么贵人啊!”苏慕云轻声道:“强盗还差不多,明着问我们买马车,实际上不就是明抢嘛!”   钱氏怔了怔,“不是一路护送着你们来大都吗?怎么还抢马车了?”   这就是轩辕澈的事了!难道是那日在周俯门外被看到了?   “没有啊!”苏慕云看了钱氏,非是她不相信钱氏,而是她相信只有最亲的人骗过了,才骗得了外人。轩辕澈,这张牌还不到亮的时候!   钱氏也犹疑了,“贾夫人说有人看到你进城的那天跟沂王是同道的,你二人还说了会儿话。”   “侄女当日车走错了道,确是遇上一富家公子,难道那人就是沂王?”   钱氏见她不像说假话,可贾夫人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时不由便不知道该相信谁。   “伯母,他周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慕云看了钱氏,“难道以为往我身上泼这样的脏水,我便会同意做妾不成?”   钱氏一愕,但很快便明白了苏慕云话中的意思。   是了,周家怕担负不义之名,便想要毁了苏慕云的清益让她不得不入周俯为妾,从而好全了他周子元的名声!     第十章〖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眼红   一夜间,大都城里谣言四起。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苏慕云路途之上遇匪失贞的,也有说苏慕云遇上一富家公子有心勾搭的……总之是什么难听传什么。   苏家,苏大老爷气得将几个嚼舌根的下人狠狠的打罚了一番。便与钱氏商议着,早些去周家要回庚帖,替苏慕云另觅一桩婚事。   芭蕉院里,珠儿拿着细细的绣花针,咬牙切齿的道:“我真恨不得拿这针扎烂那些人的嘴。”   苏慕云的脸色也不好,刘妈妈瞪了珠儿一眼,骂道:“那些混话你听到便该上去撕了那些人的嘴,何苦再拿回来气小姐。”   “妈妈,”苏慕云看了刘妈妈,“不怪珠儿,要怪,就怪周家欺人太甚。”   刘妈妈错愕的道:“真的是周家散布的谣言?”   苏慕云冷冷一笑,她的名声坏了,对谁最有利?除了周家还能是谁!   刘妈妈神情一靡,怒声道:“斯文败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珠儿和苏慕云听得她这句,“噗嗤”一声,齐齐笑了。   笑声才起,屋子外面便响起一声吁气声,续而是苏夕蓉的声音。   “二姐姐可终于笑了。”话落,人撩了帘子进来。   苏慕云敛了笑意,淡淡的道:“三妹妹来了。”   “二姐姐,”苏夕蓉上前,福身道:“原是我人笨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跟我计较。”   “三妹妹说哪的话。”苏慕云扶了苏夕蓉,“自家姐妹又不是外人,哪来那么多计较和不计较。”   苏夕蓉眉眼微拧,转瞬即逝,接了话道:“正是这个理。”末了笑了道:“听说城东的芙蓉园,芙蓉花开得正好,我们去赏花吧!”   “芙蓉园,赏花?”苏慕云看向苏夕蓉。   苏夕蓉眉眼弯弯的点头。   “那便去吧。”   苏慕云微垂首,眸中划过一抹凉笑。   ……   另一厢,在一佳木茏葱,奇花熌灼的小院内。   轩辕澈着一袭绣着雅致竹叶花纹雪白滚边的紫色吴绫,一手持了玉制的黑色棋子,凝眸看向石案上的一局残棋。唇角微微的勾起,狭长的凤眸微微的挑了挑,眉宇间似笑非笑。   另一侧,一直小心打量他神色的黑衣男子心中便一凛,忖道:这又是要对付谁了?每每主子脸上这样笑,便有人要倒霉了,不知道这次会是谁!会不会是那个狗胆包天的周子元?   “鱼肠!”   黑衣男子连忙恭身应道:“属下在。”   “你说那位苏小姐会怎么做?”   鱼肠略作沉吟,那位苏小姐么?脑子里便出现一对漆黑的眸子,只是却怎样也想不出苏慕云会如何应对。半响,摇头道:“属下愚笨。”   “我也很好奇呢!”轩辕澈忽的挽唇一笑,如优昙绽华,风华万千,将院落里奇花异草光华齐齐遮尽。顿了顿,又道:“可不能白担了这名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啊!”鱼肠错愕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不白担了名声!主子这是想做什么!   ……   已是深秋的天,天边漂浮着几缕白云,秋风一阵阵迎面相扑。   城东芙蓉园内,粉红,浅白像是要将整个天地给染红一样,连绵成片的相接相缀,一朵压着一朵,一片压着一片,行走于其间,仿似在花海中倘漾。   到处都是游园赏花的太太,小姐,或三、五成群,又或是三三两两挤作一堆。   “二姐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苏夕蓉指了不远处临水的一丛花树道,“那边还有个亭子,我们可以到亭子里坐坐。”   苏慕云笑了道:“好。”   领着各自的丫鬟婆子朝那处亭子走去。   青石板铺成的小径,越走花树越高,越走越偏。   “小姐,”珠儿上前挽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真是奇怪,这一路过来,竟难得遇上两个人!”   一侧的苏夕蓉笑了道:“许是都嫌这边远吧。”   苏慕云笑笑不语,只安抚的拍了拍珠儿的手。   “咦,小姐您看。”苏夕蓉的丫鬟云香指了不远处,几个婢女围着的一着青绿褙子的小姐道:“那不是黄小姐吗?小姐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随着云香的话,便见那黄小姐也朝这边看来。   苏夕蓉便对苏慕云道:“二姐姐,我过去与黄小姐打声招呼,你先去,我很快便过来。”   “好!”苏慕云还是一个字。   话落,果真带了珠儿朝花树丛中的亭子走去。   苏夕蓉立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稍倾才转了身朝黄小姐那处走去,边走,脸上边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苏慕云站在几步外,眼前的亭子斑驳不堪,从它的外表可以看出它已经建起有些年头,但亭子上的雕梁画柱仍然很鲜艳。亭上高悬着笔走龙蛇的 “鸿影亭”三字,字迹苍劲有力,像是出自大家之笔!   随着她逐步靠近,亭内侧霍然转出一抹天青色的身影。   苏慕云在看到那抹天青色时,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僵在了那。就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眼前的人。都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死死的攥紧了袖笼中的手,才制止住了恨不得冲上前掐死周子元的冲动。   “珠儿,我们走。”冷静下来的,苏慕云返身便要走。   周子元却是几步上前,“苏小姐,请留步。”   苏慕云步子一顿,背影僵硬的立在那。   看着苏慕云背影的周子元目光微闪,他其实二人议下亲事的时候偷偷的去看过她一回。   那时候,苏慕云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娃,身形较之当时的其它女孩显得高大了些,他当时也不是很厌烦但也不是很喜欢。然,今天,再度相见,眼前这逶迤如画的背影便让他感觉到了另一种的潋滟娇浓。   周子元的眸中便生起了一种灼热,随之而起的,是胸腔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越发的历害。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苏慕云的正面,他记得,她有一双黑亮得摄人心魄的眸子。   “苏小姐,唐突求见实在是情非得己,还请苏小姐见谅。”周子元话落,深深一揖。说话温和亲切,笑容爽朗大方,完全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儿。   苏慕云心底冷笑,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掌握主动。否则被他拿了先机,只怕自己落入了陷阱都不知道是什么……。   “情非得己?” 她霍然转身,一对黑亮的眸子锐利如锋芒的盯着周子元,“公子何人,与我有着怎样的情非得已,使罔顾圣人教诲,一意相窥?”不待周子元反应,又道:“看公子也是饱读诗之人,然公子既明知是唐突,却又行下这孟浪之事,可知往日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隐约间似乎响起一声轻笑声,只瞬间便消失。   而周子元似是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不留情面,她犀利的言词和那柔美的外表又是如此的不同,一对眸子却似暗夜里的星子,照亮整个天际。此刻寒光凛凛,逼视着他。    第十一章陈情   周子元的神色是难掩的错愕,但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忙道:“苏小姐,在下绝非你想像中的那种人。”眼见苏慕云眸光微寒,连忙道:“在下,周子元见过苏小姐。”   他这算是自报家门了!   苏慕云撩唇一笑,周子元?!你以为你自报家门,我便拿你无可奈何!   周子元见她忽然绽唇一笑,瞬间,盖过了周遭清艳的芙蓉花。   “周公子?”苏慕云不退反进,迎着周子元上前两步,笑盈盈的道:“公子是来还我庚帖的吗?”   话已经说得这样直白,她以为周子元会羞愧失色又或是惶然失措,再不济,也会有些难堪,可没想到周子元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还庚帖!苏小姐,如何会认为在下是来还庚帖的?”   苏慕云不屑的讥笑。   周子元不为所动,淡淡地一笑,笑容如三月的春风般温柔、和煦:“苏小姐,杭州城民乱,原以为苏小姐惟难,是故才会谨遵圣意,与隆平候府小姐结为佳丽。”他说着,话峰一转,目光明亮的看了苏慕云,“然,子元绝不是那攀附富贵之人,虽不曾与小姐完婚,在子元的心里,小姐已是我真心相待之人!”   苏慕云默然看着眼前谦恭有礼的轻年男子,二十一、二岁的年纪,面容俊朗,身长玉立,穿了七成新的天水青的吴绫袍子,目光清澈,看上去神采奕奕,如阳光般温柔明亮。   若不是前世的那番遭遇,她会相信他的吧?!   苏慕云眼角微眯,淡淡道:“如此说来,周公子打算禀明今上,请了张家小姐回去,正式迎我过门了?”   三分懊恼七分讶异从周子元眼底飞快闪过。   “苏小姐,圣上金口玉言,再说我与张家小姐已然……”顿了顿,轻声道:“已是夫妻,如何好再……”   苏慕云不待他说完,冷冷一笑道:“周公子,你既不肯还我庚帖,又不能迎我进门,你到底意欲何为呢?还是说你今日约我相见,是想让我看在你我曾有婚约之实的份上,主动消失,以全了你和那张家小姐的名声?”   周子元听完,笑容渐敛,目光中闪烁着些许的恼怒之色。   苏慕云看了心底间的冷笑越发的浓,神色间却是从容不迫一副淡然的样子,“周公子,你脸色不大好看,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   周子元脸上闪过一抹冷俊之色,道“苏小姐,如此逞口舌之快有意思吗?”   “没意思。”苏慕云断然道:“我也想问周公子,如此恶意的纠缠不清,有意思吗?”   周子元听到苏慕云带着喝斥的怒问,不由脸色一青,他自来人中龙凤,何偿受过这种凌侮眼底流露出些许的阴森,让他原本明朗的面孔平添了些许的阴沉。   “苏小姐,我已经说了,婚约之事,并不是我有心毁诺,实是事出有因。与张家小姐的婚事,也不是我刻意相求,实在是圣意难违。”周子元深吸了口气,“宁馨不是不能容人的,她自知晓你还活着的消息,便亲自去请了贾夫人上门相询,却为你伯母相拒。我想着,你亲人俱已不在,总是寄人篱下也不好,才通过舍妹请了三小姐安排,与你见一面,你若是愿意,我必不亏待了你。”   周子元一席话说完,又恢复了他翩翩公子的风流气度,目光朗朗的看着苏慕云。   “我若愿意?”苏慕云眸光半抬,眼带寒光的看着周子元,“我若愿意什么?你又如何不亏待了我?”   周子元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虽只是妾,但我一定待你如妻,绝不会令你半分不快。”   “够了。”苏慕云赤红了眼瞪着周子元,一字一句道:“你真是枉读圣贤之书,亏得你周家自诩是耕读之家,以诗书传世,岂不闻,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之理?”苏慕云说着,往后微退半步,眼角的余光在看到向这边走来的苏夕蓉及其它几位小姐家人时,心底生起一抹冷笑。抬手指了周子元怒道:“你口口声声称,必不会亏待于我,岂不知自你打定主意欲意使我为妾时,便是对我最大的羞侮。周子元,你当真是斯文败类畜生不如。”   周子元何曾这样被人点着鼻子骂过,便在他抬头正欲反唇相讥时,眼角的余光处看到远处向这边走来的人群时,神色一变,肃然道:“苏小姐,你我都知,我已然娶亲,你这般纠缠有何意义……”   他的话声陡然提高,隐隐约约的便似要传开。   不想,苏慕云却与此同时,突的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惊叫乍起的刹那,周子元肃然的脸猛的便失了血色。   “救命啊,来人啊……。”   苏慕云边喊边拧了身子佯装慌乱的往回跑,珠儿早已在旁听得义愤填膺,此刻听得自家小姐乍然而起的惊喊声,虽是怔了怔,但在回头看到正朝这边急急走来的苏夕蓉,以及她身边那些红红绿绿的别家小姐时,一瞬间明白了周子元的险恶用意。   周子元在亭子里,她们立身的这条小径是唯一的出行之路。而自己与小姐正在这路上,乍一看,便是自家小姐在此纠缠着他周子元,再加上周子元最后那番义正言辞的话,任是谁也不会相信是是他周子元有心谄害。   好歹毒的人!   “来人啊,来人啊……”珠儿的尖叫立时盖过了苏慕云。   “苏慕云!”周子元连连赶了上前,想要制止苏慕云与珠儿的尖叫。   “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苏慕云惊叫着,慌乱之中,竟是一脚踩上了自己的裙角,随即“扑通”一声,苏慕云落水了。   “小姐……小姐,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珠儿一边焦急的看着水里扑腾不休的苏慕云,一边红了眼朝周子元扑过去,“你这个登陡子,淫賊,我跟你拼了。”   便在珠儿的手要抓上周子元的脸时,跟他前来的身边服侍的随从月生连忙喊道,“少爷,你快走。”   周子元正欲待抽身而走,湖水之上,霍然便驶来一叶小舟。   “啊呀,有人落水了。”舟上正撑着小船,着一袭红衫眉眸甚是可人的丫鬟见着在水中挣扎的苏慕云,连忙撑了小舟过去,将长长的竹竿递过去,“快,快抓着。”   苏慕云抓上那竹竿,长长的透了口气,暗道好险!差点便陪了自己的小命。却在这时,小舟之中走出一华衫丽服的公子,紫衣之上是一张艳绝无双的脸,脸上一对狭长的凤眸睨了水里怔然的苏慕颜,缓缓绽辰一笑。一瞬间,他身后清绿的湖水和连绵不绝的芙蓉花刹时失去了颜色。   天地之间,只有他那一袭紫一抹笑!    第十二章风骨   怔住的何止苏慕云,栈桥之上的周子元一瞬间脸上神色变了又变,便在他苦思良策应对之时。苏夕蓉已然与一众小姐丫鬟走了上前。   栈道上的各家小姐在看到轩辕澈的那一刻,齐齐失了颜色。竟都不曾去留意一侧怔愣的周子元。   “沂王!”   莺莺燕燕婉转娇啼,一时间好不热闹!   人人都恨不得能引得轩辕澈的一个侧目,同样,人人都目光如刀睨向小舟之上的苏慕云,恨那个落水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小姐们无不为轩辕澈的风彩所折,只有苏慕云保持着清醒,适才那似笑睨来的一眸包含了太多信息。人人都以为他怜香惜玉,却不想,他那双幽深诡秘的眸中藏着一根淬毒的针,只待你一不小心,便狠狠的扎死你!   这个男人,不能招惹!然,她却不得不招惹!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轩辕澈开口,声音却只有她二人才能听到。   苏慕云抬头睨了他微微上挑凤眸,在那样漆黑的亮着一簇水光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瑟瑟颤抖的身子,以及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她想要笑一笑,不想才绽开唇,因为受寒不过,下一瞬间竟是将如新剥石榴的嘴唇给磕破了。那样刺目的红,将一张厚薄适中的唇渲染成最艳的一抹樱花色!轩辕澈看着,竟有一种想要上前一探芳泽的冲动!   “二姐姐!”岸上响起一声惊叫。   轩辕澈攸的退开了身子,眸光轻垂,掩下了眸中的风云汹涌。   “红绡,将船靠过去。”   苏慕云不由便偷偷的打量起眼前的丫鬟来,与上次相见的红翘相比,这位同样爱着红色的红绡姑娘似是要温和了许多。红绡见她看过来,背着轩辕澈,偷偷的给了苏慕云一个浅浅的笑。   “二姐姐。”苏夕蓉一待小舟靠岸,便几步上前扶了她,“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就落水了。”   苏慕云抿了抿唇,抬头指了一侧的周子元道:“三妹妹,这人你可识得?”   一瞬间,苏夕蓉心思百转,衡量着承认与否认之间的利蔽。   然,苏慕云却不给她更多的时间思考,“三妹妹,你怎么不说话?”苏慕云看了神色变幻的苏夕蓉,“这位公子说是三妹妹将他约在这的,可是真的?”   周子元才刚敛下心绪,打算上前与轩辕澈见礼,蓦然听见苏慕云的这番话,步子不由一顿,苏慕云,她想做什么?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轩辕澈。适才,虽然隔得远,看不清苏慕云与轩辕澈的互动,但苏慕云与轩辕澈之间似乎有种微妙的关系存在!   “见过沂王殿下。”周子元上前行礼。   轩辕澈摆了摆手,“周大人不必多礼。”话落,指了苏慕云道:“这是怎么会事,这位小姐适才说周大人欲图对她不轨,是不是之间有什么误会?”   周子元蹙了眉头,他也不知道轩辕澈到底知道了多少,只是有一点却很清楚,他必须小心应对沂王的问话。   另一边,苏夕蓉面对苏慕云的斥问,涨得脸通红。   她约周子元!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她!情急之下连忙道:“二姐姐,你误会了,是周公子托了周小姐传话给我,说是跟你有些误会,想要当面解释清楚。”   苏慕云心底不由得便冷笑,忖道:若不是她这样一逼,苏夕蓉乱了手脚,不知道她又会怎样糟贱自己呢?   “你说他是周公子?”苏慕云详装不解的看向苏夕蓉,摇头道:“怎么可能?”   随同苏夕蓉来的几家小姐大多数都是云英未嫁的,在今天一日同时得见大都城里两位独领风骚的人物,春心早已荫动不堪。听得苏慕云质疑,不由齐齐道。   “没错,他真的是周家三公子,周子元。”   苏慕云听得众人的话,咬了咬唇,略略裹紧身上的披风,往前一步,行到轩辕澈与周子元三步外,微微一福,柔声道:“周公子,适才是我受惊乱语,还请公子海涵。”   “苏小姐言重了,是在下唐突,该是在下向苏小姐赔罪才是。”言罢起身,对着苏慕云一揖到底。   苏慕云淡淡一笑,唐而皇之的受了周子元的那一礼,稍倾轻声道:“想来公子约我前来,也是为婚约之事。”   周子元神色一恼,正欲开口。   苏慕云却飞快的道:“承蒙公子不弃,日前使了贾夫人上门,今日又亲自前来。慕云感念公子人品与操守,但伯母当日已经告知贾夫人,为妾之事,万万不可……”   “哗”人群便似热油里溅了水,炸开了!   “做妾?嫡妻成小妾!”   “这是怎么想起来的,好歹苏小姐也是四品官的嫡女……”   “有什么奇怪的,周公子风流倜傥想是想享那齐人之福。”   “……”   嗡嗡的话语声,一句接一句。   周子元脸色难看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微抬了眼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这就嫌难看了?想做biao子还想挂牌坊,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二小姐,怕是这之间有什么误会……”   苏慕云淡然抬头,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解惑,今日既然遇上了,不知周公子可愿为我解惑。”   周子元明知苏慕云设的是个局,然,他却不得不往下跳。   “苏小姐请说。”   “公子已有良缘,却为何一直扣着我的庚帖不见送还?”   苏慕云所有的话都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周子元仗势想要逼她为妾!周遭的都是人精,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就会不明白。   一时间,那些小姐眼里满满都是不屑。当然其间也有羡慕嫉妒的,恨不得自己是被逼的那个人。   “苏小姐误会了。”周子元虽是脸色青白,但神态间还是维持着君子风度,“非是我周家扣了小姐的庚帖不还,实是,你伯父……”周子元言语间打了个含糊。   苏慕云又岂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知晓他的用心后,越发的憎恶不已。无非是想要黑白颠倒,混淆视听!误导场中之人,让她们觉得是苏家贪慕周家荣华,而非是周家想要仗势欺人,逼良为娼!一时间她恨不得上前撕了他那张温文如玉的脸。   “公子是想让伯父亲自上门求取庚帖?”苏慕云目神色愁苦的看了周子元,“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贾夫人来俯传达公子的意思后,伯父便气倒了。他说,苏家的女儿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能与人为妾!”   一番话说得是铮铮铁骨,单薄的身子亦是挺直如松,让人不敢小觑!   一直默然无声的轩辕澈忽的淡淡道:“周大人,人苏小姐宁愿做姑子也不愿为妾,我看你还是将庚帖还了人家吧!”   “沂王……”周子元连忙恭身想要辩解。   轩辕澈眉眼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子元:“还是说周大人真正心仪的是苏小姐,实在难以割舍?”   周子元本想辩解,听得这话却是心头一凛,转而看向苏慕云,“庚帖,明日定当让人送回。”    第十三章巧合   轩辕澈之美用四个字概括便是“人神共愤”。   苏慕云比谁都清楚,这个长得连女人都要嫉妒的男人有多危险,可是,纵然知晓,她却没有办法抗拒命运的安排,也许不是命运!苏慕云微微的勾了唇,在听到轩辕澈的那句“真巧”时,她便知道,这世间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揭开真像过后,都不会是巧合!   苏慕云水眸微挑,亭子外是被红绡拦下的各家小姐,以及她的三妹妹-苏夕蓉。   至于周子元……苏慕云眼底的冷笑越发的重了,前世虽不愤与他为妾,但在心里总还是认为他是个翩翩君子,不想重活一世,他却原来只是一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人!这样的人……心底生起一种浓浓的不甘,她怎么就会活得那样蠢!   “你恨周子元?”   清越的嗓音响起,带着一种淡淡的磁性,似最好的琴弦弹出最美的音!   “不,”苏慕云敛了心绪,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大意,“我不恨他。”   轩辕澈微微挑起眼角,狭长的眸里划过一抹讥讽,心道: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从那天初到大都,她赶到周俯看那一门盛宴,到今日的这一番落水,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人捉磨不透。   “你既不恨他,又为什么要裁脏他?”   苏慕云苦笑,果然,他都听到了!   既是如此,不若打开窗说亮话,看看这位沂王殿下到底抱的什么目的!思及此,苏慕云霍然抬头,看了轩辕澈,“他既不能以嫡妻之礼迎我过门,又不肯还我庚帖。这样的人,沂王殿下觉得民女应该怎么对付呢?”   轩辕澈听着她话声之中隐隐的恼意,不由便凝了眸看她,见苏慕云一双漆黑的眸仿若秋水一般纯澈,不见丝毫恼怒。长长的睫毛却似纱幕一样,使得那双秋水似的眸,显得神秘、深沉,却又显着些许的试探!   她在试探?!这一发现让轩辕澈不由便心底失笑。   没有谁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觉得……”轩辕澈对着苏慕云忽的便勾了勾唇,绽开一抹春花般的笑意。随着他笑意初绽,亭子外响起一片吸气声。苏慕云瞬间感觉到了轩辕澈眼眸中的不快,却是一闪而逝,她再要捕捉时,便只看到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浅浅的挂在他眼角,此刻正睨了她,一字一句道:“你应该去顺天俯告他!”   “告他?”苏慕云错愕的看着轩辕澈,“怎么告?”   “始乱终弃,逼良为娼。”   苏慕云“通”一声,退了一大步,这一退她便抵在了身后的柱子上,虽不曾全身湿透,但一双脚却是凉得直往心底灌冷气。   “苏小姐这是怎么了?”轩辕澈看着失态的苏慕云,蓦的轻击桌面道:“是了,都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在苏小姐的心里,或许……”   “凭他也配!”苏慕云猝然截了轩辕澈的话,历声斥道。话落,才惊觉自己中了轩辕澈的计,一时间心中不由便满是懊恼。   “哦,他不配么!”轩辕澈凤眼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慕云,话语之中是满满的嘲讽。   苏慕云被他这般一看,心头如擂鼓般,响个不停。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要小心,眼前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被他咬一口,便死定了!   “时辰不早了,民女仪容不整……”   “我救了你一命。”轩辕澈打断了苏慕云的话,目光咄咄的看着苏慕云,“救命之恩……”   苏慕云有种想呕血的冲动,他救了她一命?那水就到她脚踝,只不过是湿了她的一双鞋和裙底,他竟然大言不愧的说,他救了她一命!世间还有比他更无耻的人么!   “民女无以为报,便给沂王殿下磕几个头吧。”苏慕云默然上前,敛了衣裳便要下跪行礼。   轩辕澈眉目间的笑意越发的浓了,他待苏慕云屈膝便要跪下之时,才缓缓道:“苏小姐的命原来这么不值钱。”   苏慕云只愣了片刻,便还是双脚一重准备跪下去,不想膝下却像是有人托着一样,怎么也跪不下去。   使诈!苏慕云猝然抬头。   轩辕澈微倾了身子,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眼见得便要贴上苏慕云的脸,鼻息间是彼此身上沁人心脾的冷香。只不过,他的绵长深远,而她的却是馥郁冷冽。   “回答我一个问题。”   苏慕云点了点头。   “那天你是如何知晓周子元大婚的?”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一路同行。他是有着专门的消息渠道才会知晓,而她呢?她如何知晓那天是周子元的大婚?也许只要解开这个线头,那些环绕在她身上的迷雾便会不驱自散!   苏慕云垂了眉眼,稍倾重抬了脸,看着他。   “巧合而已。”   “巧合?”轩辕澈犹疑的看着她,眉目之间再无笑意,而是一种锐利的冷凛,像把刀一样凌迟着苏慕云的感官。   “是的。”苏慕云点头,未几,挽了挽唇,“就像今天与王爷巧遇一样。”   “哦?”轩辕澈冷冷一笑,身子往后仰了仰,将彼此的距离拉开了些,然,鼻子下却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如果,我说今天你我不是巧遇呢?”他看了苏慕云一字一句道:“如果是本王有心安排呢?”   苏慕云压下心底的不安,强装镇定的道:“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巧合都是有心安排。”   周遭便静了静,落针可闻。   稍倾,轩辕澈“嗤”的一声轻笑,冷冷道:“是吗?”他的话才落下,那一直托着她膝盖的力忽的便消失不见。   “扑通”一声,苏慕云重重的跪在了青石板上,痛得她差一点便抱了膝盖哭。却在看到眼前的那如流云的一般的紫色时,生生的忍下了喉间的痛呼,双手扣地,俯身道:“苏慕云谢沂王殿下,救命之恩。”   抬头时,脸上便拂过一阵柔滑的触碰。那抹紫色荡起一片逶迤秀丽的幅度,消失于眼前。   他这是生气了,还是相信了她?   苏慕云看着那抹紫色隐于小舟之间,看着红绡莹白如玉的手在竹蒿上深深浅浅的游动,长长的吁了口气。   “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张   周家,半倚在凉亭贵妃榻上的三奶奶张氏望着窗外姹紫嫣红的美景,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她低声问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金枝睃了眼一丈外的其它下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约在城东的芙蓉园……”   张氏端了茶盏的手背,忽的便纠结起一片青色。   金枝吓得朝后退了退,但想到自家小姐的历害,又收了回来。屏气凝声的侍立在张氏身侧。   “去,让小丫头门口守着,少爷回来了,请少爷先过来。”   “是。”   金枝几步退了下去,走得远了,才轻吁了口气。   张氏重新倚在贵妃榻上,只眼里却是再也看不下任何景致!   “凤枝。”   一个着葱绿褙子鹅蛋脸的丫鬟匆匆的走了上前,“奶奶。”   张氏抬头看了眼虽是低眉垂眼然却肤光明媚姿容娇丽的凤枝一眼,淡淡的道:“你怎么看?”   凤枝默了默。   张氏不悦的抬了头,“让你说便说,这里没有外人。”   凤枝瑟瑟的打了一个寒颤,稍倾,才轻声道:“奴婢是想,还是等三少爷回来,问问清楚再做决定。”   张氏蹙了蹙眉头,神色间便有一份不悦。但却又很快的平复了那份不悦,指了桌上的葡萄道:“你帮我剥些葡萄。”   凤枝在一侧墩子上坐下,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手,这才探手取了桌上定窑白釉刻莲花纹盘里装着的紫色葡萄,剥了放在一侧的水晶碗里,拿银签子扎了,递到张氏手里。   “太太那边怎么说?”   凤枝拿了适才的帕子,一下一下的拭着甜腻的手,轻声回道。   “听罗妈妈说,太太的意思是将庚帖还了苏小姐。”   张氏冷冷一笑。   “还给她?在少爷见她之前说不定我还会同意,可现在……”张氏不语,只眉宇间的神色越发的冷凛。   凤枝不解的看向张氏,却不敢发问。   而张氏也不需要她问,已经幽幽的说道:“你见过那位苏小姐吗?”   凤枝摇了摇头。   张氏也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可是我知道她母亲是当年杭州俯的第一美人!苏杭自古出美女,第一美人的女儿能差到哪去?”   可是这跟还不还庚帖有什么关系?凤枝犹疑的想道,不管那位苏小姐长得再怎样好看,小姐已经是周家的三少奶奶,而那位苏小姐已经明言不会入俯为妾,这样纠着不放做什么?   “你不懂。”张氏摇头,沉沉的叹了口气,“大哥曾经说过,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得到了,日子长了便无所谓美丑,只不过合心不合心而已。可若是曾经有那么一位绝色佳人原本应该为己所有,却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那么,她便会像棵树一样扎根在心里。日子越长,根扎得便越紧!”   凤枝低垂的眼睛里便飞快的闪过一抹锐利,差一点便要脱口而出,候爷他……眼角在瞥到张氏递过来的盘子时,咽回到了嘴边的话,起身取了一侧备好的帕子递给张氏。   张氏接了帕子,一下又一下擦拭着莹白如玉的手,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片恍惚。   凤枝忍不住便劝道:“奶奶您真的想多了,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希望他不是。”张氏黯然道:“可是,我堵不起,一辈子太长了。”   想到周子元在她之前,生命里便有这样一个亲密无间女人的存在,她便觉得心里像有把刀在绞一样。   张氏跌坐在椅子里。   凤枝由不得便安慰她道:“三少爷不是还没回来吗?说不定那位苏小姐并不像是奶奶想的那样呢?”   张氏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   便在这时金枝急急的走了过来。   “奶奶,金枝来了。”凤枝连忙道。   凤枝的话才落,张氏便从榻上直起了身,眼睛瞪得圆圆的看向小径处。待看清只有金枝一人时,脸上的神色便黯了黯。   “怎么了?三少爷没回来?”凤枝迎了金枝走过去,一边探头朝金枝身后看,一边轻声问道。   金枝摇头,走到张氏身前,屈膝道:“奶奶,少爷说他累了,先去书房歇歇,稍后再来看您。”   “去了书房?”张氏看着金枝。   金枝屏了气,轻声道:“是的。”   一瞬间,凉亭了里便静了静。   金枝大气也不出一声,生怕张氏斥怪她没办好差。   凤枝想了想,轻声道:“奶奶,奴婢去月生那里问问,今天是月生跟了少爷出去的。”   张氏点了点头。   眼见得凤枝走远了,张氏默然了片刻,起身道:“去将厨房里炖着的参汤拿来,我们去书房。”   书房里。   周子元怔怔的坐着,脑子里乱乱的,耳朵边嗡嗡的想着。   一下子是苏慕云清脆的斥骂声,“周子元,你当真是斯文败类畜生不如。”一下子又是轩辕澈淡漠的“还是说周大人真正心仪的是苏小姐,实在难以割舍?”天人交割间,门吱呀一声推开,周子元猛的抬头,目光难看的迎向袅袅而来的张氏。   “你这是怎么了?”张氏看到周子元惶然失色的脸,不由惊声道:“出什么事了?脸色这般难看?”   周子元张了张嘴,这才发现,嘴巴里竟似吃了一斤黄莲一样,苦得他张不了嘴。   “先把这参汤喝了吧,我让厨房炖了一早上了。”   周子元接过张氏手里的参汤,几口热汤下肚,才算是压下了那番苦味,脸色也好看了些。   “我今天遇见沂王了!”   张氏一怔,“沂王,轩辕澈?”   周子元点了点头,不待张氏开口,他继续道:“为什么会这么巧?”   张氏愣了愣,看了周子元轻声道:“难道说,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周子元默了一默,传言?那些传言只不过是他想抹黑苏慕云,故意使人传了出去的。怎么又当得真?可今日,沂王突然出现在芙蓉园,又作何解?   “让人去查查,看看苏慕云在来大都的路上都遇见了什么人。”   “知道了,我明儿就去趟哥哥那。”   要查消息,当然得借助隆平候的路子!   门外面,凤枝晃了晃,张氏看了,对周子元道:“你这一天还没去母亲那看过呢,歇一歇,去给母亲问个安吧。”   “好的,我知道了。”   张氏叮嘱了几句,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月生,怎么说?”   凤枝看了眼书房的方向,压了声音附在张氏耳边轻声道:“月生说那苏小姐性情沉稳,而且更是难得一见的……”   张氏脸色大变:“长得极好?”   凤枝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   张氏不由便抬头瞄向书房内怔怔不语的周子元,这样的失魂落魄,当真是因为沂王之故吗?    第十五章姨娘   苏家,苏夕蓉被罚跪在钱氏院子里。   屋子里,苏慕云正苦苦的哀求着钱氏,“伯母,您就让三妹妹起来吧,您要是生气,那我去跪着。”话落,起身便朝外走。   “你给我站住。”钱氏喝了苏慕云。   苏慕云头痛的看着钱氏,她自是知晓钱氏是心疼她,可是这样让苏夕蓉跪在院子里,往后她在这个家还怎么呆得住?别人是不会问苏夕蓉为何罚跪,只会说她这个堂小姐持宠凌弱,掩盖了真像不说,还全了苏夕蓉忠厚本份的名声!   “二小姐。”杨姨娘撩了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钱氏恨恨的瞪了杨姨娘一眼,沉声道:“你养的好女儿,私约外男这种事她都敢做出来。”   杨姨娘圆润白皙的脸上便有了一抹讪讪的颜色,福身道:“是奴婢的错,太太便是生气还请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是啊!”苏慕云转身,上前扶了钱氏,轻言软语的劝道:“伯母,三妹妹都跪了一柱香了,她身子本就弱,真有个好歹,伤心的还不是您?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钱氏沉沉叹了声气,苏慕云连忙对一侧钱氏身侧的大丫鬟木兰使了个眼色,木兰便走了出去。   不消多时,苏夕蓉在木兰的扶持下走了进来,白皙的脸越发的惨白,头发也湿了半圈。   “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不敢求母亲原谅,还请母亲顾惜自己身体。”苏夕蓉屈膝,又要跪下去。   眼见得苏夕蓉踉踉跄跄脚步不稳的便要倒地再跪,苏慕云几步上前,扶了苏夕蓉,轻声道:“三妹妹,伯母罚您已是心疼不已。今日之事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害得伯母生气,要跪便我来跪吧。”   话落“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钱氏身前,钱氏正待喝止,不想苏慕云却霍然抬头,眼眶含泪的看着她,“伯母,我知道您心疼我,您生气三妹妹自作主张,您不想苏家的女儿被人看轻了去。慕云发誓,这一生绝不会丢苏家的脸。”   杨姨娘眸光闪了闪,上前探手扶起苏慕云,“二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动不动就跪的,可不是让太太越发的心疼么!”   苏慕云微垂了头,眼里的泪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深色的花。   “二姐姐,是我不好。”苏夕蓉上前,挽了苏慕云的手,一脸内疚的道:“我真的不知道周子元,他……”话没说完,眼里的泪便“啪、啪”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道:“好在二姐姐人没事,二姐姐要是有个不好,我便是死了也难赎罪。”   苏慕云眉头蹙得便越发的紧了,苏夕蓉这欲语还休的是想引导什么?她回到苏家第一时间是洗澡换衣,其后便听闻苏夕蓉自动来钱氏院里请罪。等她梳洗完毕来时,苏夕蓉已经跪在了院子里,下人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或有几声传来,她大致也明白了些。眉头一挑,唇角便勾了抹冷笑。   “三妹妹,你别自责了,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替我约周子元出来,我把话跟他当面讲清,他只怕到现在还不同意退还庚帖。今天我虽然不小心失足落水,可好在水不深,只不过湿了足踝没甚大事,庚帖也要回来了。说起来,真的要谢谢你。”   她这一番话说得连贯而有力度,字字清晰可闻。不仅是屋子里的人,便是屋子外侍候着的下人也都听了个清楚。   苏夕蓉捂了脸哭泣抖动着的肩便顿了顿。   苏慕云看着这一幕,心底便冷笑。想浑水摸鱼,毁我名声?我便借你的矛攻你的盾。是你私自替我约了外男相见,我便是见了,那也是被你所骗!你想让人觉得我发生了一些不能启齿的事,那我就堂堂正正的告诉别人,我只不过是失足落水,湿了裙角罢了!   “好了,好了,我的二位大小姐。”杨姨娘上前一边牵了苏慕云的手,一边牵了苏夕蓉,“没事了就好,没什么比人更重要的了。”   苏慕云眉角轻挑,目光勾了杨姨娘一眼,复又低了头,只不过唇角多了抹浅笑。   这般劝和一番,钱氏的气也消了,苏慕云与苏夕蓉之间又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骗不了自己总还是能骗过外人的。   是夜,苏慕云转辗反侧。   仇人就在眼前,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复仇?   他二人,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隆平候俯的嫡小姐。她区区一个四品遗孤,拿什么去跟他们斗?虽然知晓过不了多久,便要改朝换代。可是燕王称帝后,隆平候还是隆平候却是圣宠更重,而从六品任修撰的状元郎也已经成了正五品翰林学士。   怎么办?苏慕云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   “怎么办?”   苏夕蓉看了杨姨娘。   杨姨娘秀丽的脸上,两道细细长长却在末尾处却扬了扬的柳叶眉几不可见的挑了挑,一对如点漆的眸子在烛火的映射下,褪去了白日的平淡,隐隐透着一抹森寒。   “沂王当真帮她了?”   苏夕蓉点了点头,“她落水后是沂王的婢女将她扶起的,也是沂王一句话使得周子元同意退还庚帖的。”   “沂王……”杨姨娘默然不语,稍倾轻声道:“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你让云香多走动走动。”   苏夕蓉点头,“我记得她奶娘的儿子被父亲安排了铺子里,姨娘你看要不要……”   “我知道了,那边我会去安排,你别管。”   “真是气死了。”苏夕蓉捍了手里的茶盏,恨声道:“她还不如一道跟着她爹娘死了算了,凭白的拖累了别人。”   杨姨娘便叹了口气,探手抚上苏夕蓉光滑的脸,柔声道:“最近周家四小姐没来喊你去玩了?”   苏夕蓉摇了摇头。   “不急,有些事是急不来的,她不来找你,你可以去找她。”杨姨娘柔柔一笑,探手扶着苏夕蓉的肩,轻声道:“好的东西总是要自己争取的,谁也挡不住。真遇上不长眼,挡住了……”杨姨娘话声一顿,看向苏夕蓉。   苏夕蓉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昏黄的烛光里,杨姨娘脸上有着一抹诡异的笑,那笑阴森的让人浑身竖起了寒毛。   杨姨娘淡淡一笑,“那就将她踩成一个坑,埋了就是。”   ------题外话------   亲们,国庆快乐啊。娘子出门在外,留言一律回家后回。    第十章〖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谋定   鱼肠犹疑的看向勾了唇角的轩辕澈。   主子,您到底是乐个什么劲?在那位苏小姐头上,你可是没占得半分便宜。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高兴?”轩辕澈挑眼看向鱼肠。   鱼肠点了点头。   “你说苏慕云恨不恨周子元?”   鱼肠不假思索的道:“恨,肯定恨。”   “那恨了会怎么做呢?”   “报复。”   “怎么报复呢?”   “……”   久不见鱼肠的回答,轩辕澈抬眼。   鱼肠面沉如水的看着轩辕澈,“主上,我不是苏小姐,所以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报复。”   轩辕澈点了点头,看了鱼肠,“如果我知道呢?”   “主上英明。”鱼肠就差“啪”的一声行个标准的礼了。然便是如此,他的神色间亦是满满的叹服。   轩辕澈冷冷一哼。   听得轩辕澈的冷哼声,鱼肠扬得高高的脖子,隐隐的低了低。   “在神风营里找个人盯着英国公俯。”   鱼肠错愕的看向轩辕辕。   轩辕澈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摆了摆手。   鱼肠返身朝外走,然走到门边时还是忍不住的顿了脚,“主上……”   “燕王欲与英国公俯结亲,英国公俯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我需要掌握。”   难道不是因为苏小姐手里的那块玉牌?   待鱼肠走得远了,轩辕澈亦直起身,手里的画笔随手一扔。眯了眸子,看着白如雪的纸上,巧笑嫣然的女子画像。唇角微勾,如雕似刻的脸上,凤眸微挑有了一抹似笑非笑。   稍倾,柔柔的道:“苏慕云,你会怎么做呢!”   声音清婉的似是老树从根的最深处吸收上来的大地呼吸的韵律,低沉舒缓而略带悠扬。   ……   周家。   张氏拿了白色的帕子,轻柔的擦拭着裁种在青花缠枝牡丹纹盆里的细叶兰花。俯首之间,那淡淡的兰香直沁心肺,她不由得惬意的闭了闭眼,品味着那幽幽的冷香。   凤枝在一侧,看了笑道:“候爷对奶奶真好,听说夫人也看中了,可候爷还是让人送来给奶奶。”   张氏的细长的眉眼微微的挑了挑,唇角溢了抹柔柔的笑,脑子里却想起骆总管送花时的回话。   “苏慕云是只身来大都的,没查出沂王与她有什么交结。”   “候爷让小的嘱托小姐,苏慕云不足为虑,小姐最好用心与英国公俯多走动走动。”   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凤枝,一侧侍候的金枝眼疾手快的奉上了刚沏好的茶。张氏接了,捧了茶盏却是半天没动。神色怔怔的看着穿过廊檐打在青石板上的阳光,半响无语。   难道说,那天沂王真的只是偶然出现?哥哥怎么突然间又让她去与英国公俯走动了?当初英国公俯拒绝了太后让叶司盈入宫为妃的要求,朝中大臣对英国公俯都避之如蛇蝎,怎的,哥哥却忽然让她与英国公俯多走动,走动?   想了半天,张氏都没揣测出个意思来。便扔在一边不想了,忖道:不管怎样按照哥哥的意思做就是。而眼下若是苏慕云与沂王真的没有瓜葛,那么便不用考虑太多。必竟,苏家只不过是银子多点而已。   只是要怎样做呢?   “奶奶……”凤枝见张氏一直不出声,而张氏手里的茶盏却是歪了歪,眼见茶水便要倾斜而出,她连忙几步上前,取过张氏手里的茶盏,轻声道:“奶奶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茶水都要倒。”   张氏垂眸一看,果然不是,松花色的褙子上映着几滴圆圆的水迹,凤枝正拿帕子小心的擦拭着。   “凤枝,苏慕云父母的牌位供奉在哪个寺庙?”   凤枝手一顿,但很快便轻声道,“听说是在青莲寺。”   “那她每个月,是不是都会去上香?”   凤枝点了头,“是的。”续而抬头看向张氏,犹疑的道,“奶奶,您是想……”   张氏点了点头,浅浅的笑了道:“我想见见这位苏小姐。”   凤枝点了点头,“奴婢使人去打听下,看这个月她几时去庙里。”   见张氏没有疑议,凤枝便起身退了下去。   傍晚边的阳光照在身上柔柔的,有风轻轻的吹,园子里满是沁人的桂花香。凤枝行走在这片阳光里,不由得便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的情景。   那天,也是这般的风和日丽,栖霞寺里那株枝冠遮了半刃僧房的千年桂花树,被风吹起,花瓣洋洋洒洒飘然如雨。在那片花雨中,金色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打在一袭天青色袍子的三少爷身上,三少爷的目光却比那阳光还要灼热还要明亮,对着小姐微微一笑,嘴角边绽放无限春意。   小姐回俯后,便让人去打听。在得知是周家的三少爷,并且早已议亲后。小姐躲在房里哭了好几天……再后来……凤枝睨了如血的残阳,眼里跳跃着两族鲜红。   迎面看见大太太余氏身边的管事妈妈,罗妈妈。罗妈妈正带了五、六个丫鬟婆子朝外走。   “妈妈。”凤枝恭敬的迎上去喊了声妈妈。   罗妈妈四十来岁,人长得白白胖胖,虽然是大太太跟前的红人,但见了谁都是一脸的笑。周俯上上下下的人都愿意亲近她。   “是凤枝啊。”   凤枝上前,轻声道:“妈妈这是要去哪?”   罗妈妈笑了道:“大太太使派我去栖霞寺送香油钱。”   凤枝不由便愕了愕,栖霞寺的香油钱一直都是庙里的师傅来取的,怎么这回,却是让罗妈妈亲自送了去?   凤枝不敢多问,罗妈妈必竟是大太太身边的人,问多了不好。而罗妈妈也没有与她多说的意思,带了丫鬟婆子顾自走了。   凤枝使了人去打听消息后,便匆匆的去回张氏的话。   “罗妈妈带了丫鬟婆子亲自去栖霞寺送香油钱?”张氏犹疑的看着凤枝。   什么事要罗妈妈亲自跑一趟?联想到之前隆平候让她多与英国公俯走动走动的消息,张氏不由猝然道:“会不会是为了三小姐的事?”   张氏这么一提,凤枝也似是恍然明白过来。   周家一直想将三小姐,周德萍送进宫。而宫里选秀的时间也要到了,外人都说,当年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娘娘与栖霞寺渊源颇深,若是能在栖霞寺得个善缘……这么一想,似乎便是这个理。   但张氏还是觉得脑子里乱乱的,似乎总有理不通的地方。   便在这时,二等丫鬟习秋走了进来。   “凤枝姐姐,有个叫秋旺的小厮说是要见你。”   凤枝便知晓是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几步走了出去。   不消多时回来,附在张氏耳边轻声道:“三天后,便是苏小姐去青莲寺的时间。”   张氏眉梢一挑,笑着说了个好。    第十七章香袋   青莲寺离大都有二十余里,寺庙依山而建,虽不像栖霞寺那般名气大,但布局却也是巧妙,更在寺庙后引种翠竹名花点缀,环境颇显清优雅致。   苏慕云的马车在山门前便停了下来,珠儿扶了她走出来。她身后,苏夕蓉亦跟着扶了贴身丫鬟云香的手下了马车。   “二姐姐。”   苏慕云不动声色的睨了眼苏夕蓉放在她臂弯间的手,淡淡的笑了笑,牵起苏夕蓉的手,在婆子和丫鬟的簇拥下,朝庙里走去。   有时候,牵手并不是精诚合作。而是,告诉自己,要把不确定掌握在自己手里!   知客僧早已得了苏家下人的通知,恭迎在寺门处。见了众人,上前行了佛礼,将苏慕云一行迎了进去。   苏慕云在供奉苏尚和的牌位处,上香磕头。   一切完必,然后随着奉迎在侧的知客和尚到旁边的花厅里去歇脚。   这当口,便听到前院一阵喧哗声,便连随侍在一侧的知客和尚也有些心猿意马,频频探头相望。   不知道来的是哪家的官家太太,惊扰了这佛门的清静,苏慕云忖道。   “师兄,住持让你去帮忙。”跑来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的道。   知客和尚告了声罪,留下小沙弥退了出去。   苏夕蓉便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小师傅?”   小沙弥笑了笑,“好像说是哪家的官家奶奶。”   小沙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僧衣,想来便是个不受待见的。想从他嘴里问到什么,只怕是不可能的。   苏夕蓉便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苏慕云见外面阳光明媚,想了想,笑道:“三妹妹,我们出去逛逛吧。”   苏夕蓉自是苏慕云说什么都好,欣然应允。   许是那家来的上香的人来头太大,一路上,僧客寥寥。   两人边走边不时的说些闲话,不想已经走到了大雄宝殿前院子中央的那座四房如小房的香炉旁,而迎面是满面慈笑的住持大师,随行在一群衣饰光鲜的护卫、丫鬟簇拥下着的年轻妇人身侧走了进来。   那年轻的妇人,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秀丽雅致,穿了件葱绿色的绣花吴绫褙子,宽大裙幅逶迤身后,显得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苏慕云远远的看着恣意明亮的张宁馨,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人很快便平静下来。会再度相见,早在意料之中,只却不知会这么快。   “二姐姐,”苏夕蓉扯了苏慕云的袖,轻声道:“那位妇人是谁家的奶奶,好不威风!”   “是啊,好威风呢!”苏慕云轻声附合道。   便在这时,张宁馨许是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目光相触的刹那,张宁馨脸上的笑僵了僵。她知道苏慕云是个美人,可是却不知道美得这样惊心动魄。只是着了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杭绸素雪绢云形月华裙,头发梳成垂鬓分肖髻,蛾眉淡扫,薄粉敷面。然却明艳不可方物!一双点漆似的眸子,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张宁馨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稍后不动声色的撇了头领了着丫鬟、婆子进了大雄宝殿。   “她是……”苏夕蓉捂了唇,后面的话被强形咽了下去,目光怪异的看向苏慕云。   “怎么了?”苏慕云疑惑的道:“三妹妹认识?”   苏夕蓉点了点头,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苏慕云不由便挑了唇角,嘴里却是道:“三妹妹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话落,抬头看了看天道:“不早了,我们回吧。”   苏夕蓉点了点头,陪着苏慕云朝寺门外走,边走,边频频回头。   寺门外,周家的马车一字停开,将山路堵得严严实实。   苏慕云与苏夕蓉好一番找,才找到了自家的马车,原来是被赶到了远远的角落里。便在几人朝马车走去时,侍候的那个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边跑边喊着。   “两位施主等一等。”   苏慕云身子一顿,回头看向追出来的小沙弥。   “小师傅,有事吗?”   小沙弥平了平气,才举了手里的一个色彩艳丽,绣着花开富贵的银红纱香袋,问道:“这是两位施主的吗?”   苏慕云一眼就看出不是她的,便侧头去看苏夕蓉。   苏夕蓉摸了下身侧,不由失色道:“啊呀,什么时候掉的,我竟然没发觉。”   苏慕云便递到苏夕蓉手里,笑了道:“收好了,再掉了可没人眼巴巴的送上来。”   远处,山门口。   二个人影隐在寺门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   凤枝不由敬服的看了张氏道:“奶奶,您怎么知道那三小姐会认下?”   张氏冷冷一笑,她怎么知道?在看到苏夕蓉的第一眼,她便知道,她们是同类中人!   “走吧,明天这位三小姐便会上门。我们好好合计合计,明天怎么说。”   马车里,苏夕蓉缓缓的闭了眼,靠在厢壁上。掩于袖笼之下的手缓缓的摸索着那个香袋。小沙弥不会无缘无故送香袋里,姨娘果然没说错……周家的三奶奶好灵巧的心思!   “二姐姐,”苏夕蓉陡然睁了眼,看向同样闭了眼养神的苏慕云,“有句话我实在想说,可又怕说了你会生气。”   那就是说还是要说了!苏慕云勾了唇角看着苏夕蓉道:“什么事?我答应你,我不生气。”   苏夕蓉咬了唇,半响喃喃的道:“刚才的那位妇人就是周家的三奶奶。”   话落,目光不错开的盯了苏慕云看。   “什么……是她!”苏慕云声音一提,半响却又蹙了眉头,沉沉的叹了口气。   苏夕蓉眼见苏慕云沉沉的叹了口气,便什么也不再说,不由疑惑的道:“二姐姐,你不怪她”   “怪她?”苏慕云淡淡的道:“怎么怪?”顿了顿,轻声道:“庚帖周家已经送还了。以后,三妹妹别再将我跟他们扯一起。”   苏夕蓉窒了窒,但很快还是应了句,“我知道了。”   两人于是再次各怀心思的撇开了眼,苏慕云缓缓的闭上了眼,目光却是停在苏夕蓉腰间那个银红纱香袋上。   这算是搭上线了吗?    第十八章仁善   “三小姐姐偿偿,这是才到的石榴,味道挺不错的。”   张氏将手里的盘子朝苏夕蓉跟前递了递。精莹剔透的白色盘子里装着丫鬟们一粒粒剥好的鲜红粉润的石榴籽,珍珠玛瑙似的看着便满口生津。   苏夕蓉腼腆的笑了笑,嘴里说着“谢谢”手却不曾动。   张氏使了个眼色给一侧陪坐着的四小姐,周美萍。   “吃吧,这还是隆平候俯早上才使人送来的呢,我原还以为嫂嫂要藏了自个儿偷偷的吃呢。”周美萍一手端了那盘子递到苏夕蓉手里,一边回头对张氏娇声笑道:“想不到,三小姐到是合了嫂嫂的眼缘,这么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我的东西,我只给聪明人。”张氏笑盈盈的道。   苏夕蓉迎着张氏若有所指的目光回以温婉一笑。她自是明白张氏话中之意,昨日庙中苏慕云没有发现,她却是一眼便看出小沙弥手里的那个香袋是张氏挂在身上的,小沙弥定是奉了张氏的意思追了出来,她便也顺水推舟的接了张氏的有意拉拢。   “我们三小姐是最聪明的了。”周美萍依了苏夕蓉柔柔的笑道,“只可惜……”   苏夕蓉神色黯然的低了头。   “人只分聪明和不聪明,聪明的人一定会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功。”张氏看了苏夕蓉,幽幽的道:“三小姐,你说是不是?”   “三奶奶说得是。”苏夕蓉看了张氏道:“只是人枉自聪明却不懂时务那也是没用的。”   张氏闻言,不由挑眉头,笑意越发的深了。   “美萍,候俯送了些云锦面料来,你去挑挑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张氏使了个眼色给凤枝。   周美萍自是知道这其间的玄妙,于是笑了吃嘱咐了几句苏夕蓉,转身跟了凤枝朝外去。   不消多时,屋子里便只剩下张氏和苏夕蓉。   苏夕蓉不由便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张氏会要她做些什么。   张氏看了眼神色略显惶惶的苏夕蓉,眼底几不可见的嚼了抹冷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很快那抹冷笑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温和的笑。   “三小姐,其实我是真心怜惜二小姐,她亲人都不在了,伯父再好,那必竟也是别人家是不是?我是真的想帮她,只是……”   苏夕蓉挑了挑眉头,稍倾,轻声道:“三奶奶是个仁善的人。”   张氏闻言叹了口气,眉宇间生起一抹忧愁,“可是二小姐不领情啊,我这心里真的是难过。三小姐,你会帮我的吧?”   苏氏蓉默了一默,半响,看了张氏道:“奶奶想要我怎么做?”   张氏笑了笑,轻声道:“三小姐不肯进周俯,无非是不想做妾,我有一远房兄弟,人长得差点,但家底比较厚实……”   “不知是奶奶家的哪位公子?”苏夕蓉看了张氏。张家在大都也算是声名在外,女眷或许养在深闺不为人知,而男人便不同了!不说是下人之间的流传,便是日常闺阁小姐之间也会说上几句。张氏提的这个远方兄弟,却不知是哪个?   “你可能也知道,”张氏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苏夕蓉,“便是住在榆树街的张毓圃。”   张毓圃!?苏夕蓉瞬间如遭雷击。但她很快便控制了心绪,神色僵硬的看着笑盈盈的张氏,忖道:这三奶奶与苏慕云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毁掉苏慕云?   那张毓圃名字到是取得好,可人却是烂得不能再烂,仗着家里有几个钱,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家中虽是嫡妻没有,可侍妾却是不少,再加上那稍有姿的通房丫头……外人都道,榆树街的张家,只怕是连屋里的几只母狗都不是干净的了!这样的人……苏夕蓉鼻尖上冒起一层细密汗珠。   “三小姐……”张氏柔柔的唤了一声苏夕蓉,“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吗?”   “不……不……”苏夕蓉连忙摆手,顿了顿道:“张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中又殷实,二姐姐若是嫁了过去,那是她的福气。”   张氏便笑了道:“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苏夕蓉无力的笑了笑,抿了抿嘴,犹疑的道:“只是家中父亲与母亲常说,给二姐姐找的夫婿,得二姐姐自己欢喜的……”她边说边抬了眼打量张氏的神色,眼见张氏神色不动,苏夕蓉不由咬牙道:“苏慕云,奶奶您可能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最是挑剔的,只怕……”   张氏掩嘴一笑,眉梢轻挑,睨了苏夕蓉道:“三小姐,这你就白操心了,二小姐若是不喜欢我那兄弟,她又岂会送自己贴身的东西给他?”   “送……”苏夕蓉错愕的看向张氏,待看清张氏眼里的那抹得意时,蓦然明白过来。一瞬间,背心生起层层的冷汗。   张氏这是要她偷出苏慕云的贴身物件送给那个张毓圃,到时,张毓圃凭着手里的东西大可以说是苏慕云与他两情相悦,就算是苏慕云抵死不认,可那时又如何由得她苏慕云!苏夕蓉目光怔怔的看着张氏。   张氏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口,淡淡的道:“听说苏二小姐女红了得,但凡贴身物什都是亲手所作……”话声一顿,张氏看向苏夕蓉,看着她眼里的挣扎。半响,蓦的话峰一转,轻声道:“三小姐再有二年要及笄了吧,有没有开始说亲啊?”   苏夕蓉脸色先是一白,续而又是一红,到最后便是一会儿白一会红。   张氏却恍似未见,只轻声道:“日子当真是如流水,转眼,大家都大了。不说是三小姐,便是我们俯里的二少爷也要议亲了。”   在张氏提起二少爷三个字时,苏夕蓉红白的脸色僵了一僵,续而便看到她手一抖,手里的石榴籽,掉了一地。她慌忙低身要去拾。   耳边却响起张氏幽幽的话声,“要是那些与二少爷议亲的姑娘都有三小姐这么让人喜欢,这么聪明,就好了。”   苏夕蓉缓缓的抬起头,迎着张氏笑盈盈的眸子,轻声道:“我想若是二姐姐跟张公子见一面,二姐姐一定会喜欢上张公子的。”   “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张氏起身,亲自扶了苏夕蓉起来,“一切就有劳三小姐了。”    第十九章喝酒   同春楼。   天字一号间,隔着一扇门帘,长相清雅的歌姬素手微动,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便袅袅而起,穿过厢房,在整个酒楼回荡。   水晶帘的里侧,鱼肠偷偷打量着斜躺在美人榻上的轩辕澈,轩辕澈今天穿了一身绣绿纹的紫色长袍,外罩一件白色的亮缎对襟褂袍。他明明只是那样随意的一躺周身却透着一股无以伦比的优雅气质。   帘子外歌姬已经错了好几个音符,偏生主子还一脸惬意,似是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再错一次,这双手留着只怕也没什么用了。”   环玉相扣的声音响起,说出的却是那样残忍的话。   歌姬神色一僵,连忙低头敛下心神,专注的弹琴。一侧的鱼肠就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他没高兴太久,轩辕澈又开口了。   “你在那看了半天,有没有看上的?”   鱼肠微愕,待轩辕澈华光滟彩的眸陡然一转,看过来时--不对,不是看他,是看向他身后洞开的门扇外,醉云楼那群拥在一起,朝这边不停张望嘻笑的莺莺燕燕们。   屋子里一静,连歌姬的琴音似乎也顿了顿。   “啪”鱼肠回身将窗门关上了。   “没有看上眼的?”轩辕澈挑唇。   鱼肠摇头,“没有。”   “那你去看看那家伙怎的还没来。”   鱼肠开了门便要朝外走,却不想,门房甫一开,一阵淫靡的笑声响起,续而便是男子得意而张扬的笑。   “真不错……我原以为有那张脸也就不得了,想不到女红也是个高手。”   “张兄艳福不浅啊!”   “是啊,是啊,可惜她老子没了,不然四品的知俯……”   “死了个四品的知俯,不是还有苏家的万贯家财吗?”   “……”   门在鱼肠身后带上,然屋子里本半闭了眼的轩辕澈却蓦的睁开了半闭的眸子,凛冽的气息,使得琴音都为之轻颤。   歌姬颤瑟瑟抬头。   “退下。”   歌姬不敢多说,连忙恭了身低眉垂眸的退了出去。出得门外时,才发现后心处森森的寒,竟不知何时,衣裳湿了一片。便在,歌姬心神恍惚间,一个错步,撞上了一具结实的胸膛,鼻端蓦的窜起一股华滟潋浓的冷香。她猝然抬头,瞬间,跌碎在一对绝美、桀骜的眸中。好似秋夜的明月霜霜冷冷孤寂戚凉。   眼前女子杏眸桃腮,身姿窈窕,清雅之中显见淡淡的娇妩。叶萧只一眼,便错开步子,神色淡漠的继续朝前。   “月兰……”   有人在喊,歌姬应了喊声,匆匆离去,最后回头,入眸的是伫立门前一袭黑色如浓墨的背影。   鱼肠在叶萧之前,推开了轻掩的门扉。   “世子,请。”   叶萧探手理了理袍裾一角的折纹,这才举步入内。   才入屋,叶萧便一凛,有杀机!再抬眼,便看到低眉垂眸探手把玩绘着青花鱼藻凸花牡丹纹的茶盏的轩辕澈。都说沂王之美艳绝天下,而沂王之城俯世所罕见。适才入屋那一刹的杀机……叶萧不敢大意,敛下心神,上前行礼。   “叶萧见过沂王殿下。”   轩辕澈若美玉雕成的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狭长的凤眸微挑,看向叶萧,“世子不必客气,请坐。”指了身侧的椅子,示意叶萧落坐。   叶萧落坐,便有小二开始上菜。   “鱼肠。”   立于一侧的鱼肠连忙上前,轩辕澈睨了眼叶萧,眉宇间含了抹似笑非笑,轻声道:“天字一号间隔壁两间房是谁?”   “回主上,左边是姚家的三公子,姚礼赫,右边是张家公子,张毓圃。”   鱼肠不解的看向轩辕澈,主上怎的在意起左右四邻了!   叶萧眉眼不动,探手取了桌上的茶盏轻啜。   “苏家的二小姐可曾重新议亲?”   鱼肠“啊”的一声,怔怔的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的目光却是睨向叶萧,叶萧放下手里的茶盏,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没有。”鱼肠庆幸他稍微多留了个心,关注着苏家的动态,不然这会子主子有问,他却答不出,那就惨了!   “苏慕云不曾议亲?”   轩辕澈再次确认道。   叶萧垂于身侧的手指猛的一紧,脸上的神色却是纹丝不动。   轩辕澈缓缓的收了眸光,身子往后一仰,神态慵懒的道:“我怎么刚才听那张毓圃说,苏家有万贯家财的嫁资?还以为苏慕云又议亲了。”   张毓圃!鱼肠一脸不可思议的瞪了右边的那个方向。那个臭名昭著的张毓圃?!他给苏小姐提鞋,只怕都不够格。还想跟苏小姐议亲!   “不可能。”鱼肠沉声道。   轩辕澈却是再不多言,转而看向一侧的叶萧道:“世子,我前几日遇到一件有趣的事。”   “哦?”叶萧抬眸看向轩辕澈,“不知是什么有趣的事。”   “前几日,我去芙蓉园走了走,遇上一个投河自尽的小姐……”   鱼肠不可置信的瞪了轩辕澈,主子,明明是失足落水,怎么就是投河自尽了?   “便搭了把手,后来才知晓,那投河的小姐是杭州知俯苏尚和的遗孤,被周家的三公子逼着做妾,心有不甘便投河了。”   苏慕云!   叶萧想起那对漆黑的眸子,想起妹妹与血殇谈起她时那由衷的赞赏和认同。妹妹自视甚高,大都城里多少官家小姐都不曾得她一声好,偏这个路上偶遇的女子却让她不吝赞赏。当血殇说出她便是杭州知俯的遗女时,他想起了大都城里那场热闹的婚礼。   他以为,她会持玉上门。不想,等了又等,她一直不曾来……   便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要被逼得做妾寻死?不曾死成,又要……叶萧垂于桌下的手攥得越发的紧了。   他的身侧,轩辕澈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只一对漆黑狭长的眸却是笑意不达眼底,往仔细里看,会看到隐隐的诡秘与算计。还有……还有几不可见的不快。   “真是个可怜的,好不容易周子元退还了庚帖,怎么就又惹上了这张毓圃?!”轩辕澈摇头叹息一声,持了桌上的酒壶替叶萧斟满,又侧了头看向鱼肠道:“这张毓圃是什么来头?”   “回主上,张毓圃的娘是隆平候张广嗣的奶娘。”鱼肠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叶萧,忖道:世子爷,你可千万顶住,别着我们爷的道。   叶萧与轩辕澈碰了一杯,轻声道:“殿下寻臣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没有。”轩辕澈眉眼轻挑,淡淡的道:“只是请世子来喝杯酒。”    第二十章旖旎   “那小娘们衣服一脱,便跟个玉人儿似的,那皮肤……”   鱼肠才开门,便听到右侧包厢里传出来的嘻笑声,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讲的人肆无忌惮听的人乐在其中。   叶萧微微的撇了头,一对寒星似的眸子冷冷的瞥了眼半闭的门,正看到张毓圃讲得唾沫横飞。他身侧的一众人起哄的,倒酒的,还有诱着他往下说的。乱七八糟凑成一桌的都是大都城里声名狼藉之陡。   “你光说有什么用,且拿出来让我们看看才是个理,不然兄弟们只当你在吹牛说大话。”   “就是,我可是听说那苏慕云眼光极高的。”   “拿出来,拿出来……”   叶萧眼见得为首正中一个长相尖嘴猴腮,年约二十一、二着一袭杏花绣宝相花袍子的轻年男子,探手自怀里摸出一件葱绿的物什,扬手一抖。霍然是女人的肚兜!   “看看,看看。”张毓圃抖了手里的肚兜,扬声道:“不信,我告诉你们,我姐已经上门去说亲了,你们就等着喝喜酒吧。”   屋子里那件葱绿的肚兜像接鼓传花一般,自众人手里传来传去,每个人接着了都要往脸上凑了深深嗅一嗅,神态之间猥琐不堪。   叶萧一瞥即过,步子平稳的朝前走。   鱼肠看向一直嚼了抹笑走在前侧的轩辕澈,主子,您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轩辕澈眉眼间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如雕似刻的脸上唇角微微挽起,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沂王殿下温和可亲。却只有鱼肠知道,在他主子那看似温和实则深遂不见底的眸里,只怕又在算计着什么。   出了酒店门口,两人分道而行。   “鱼肠,世子刚才酒喝得有点多,你去看看,他别走错了路。”   鱼肠无语望天,主子,世子就只喝了两杯,您喝了两壶,到底是谁会走错路?想是这般想着,然人却快速的跟了上去。   挑了眼醉云楼那些怔得像石膏的姑娘们,轩辕澈唇角微挑,转身大步朝醉云楼走去。   “妈妈,这个客人我要了。”   “妈妈,我先看到的。”   “妈妈,他是冲着我来的。”   随着轩辕澈往里走,一大群红红绿绿的姑娘“嗡”的一声拥了上来,不用老鸨招呼,你推我挤的将轩辕澈围在了中间。   “公子,我来服侍你吧,免费的。”   “公子,到我屋里去,我送你一颗东珠。”   “公子……”   醉云楼大厅里的那些男客齐齐的傻眼了,再一看人群中笑得温和的轩辕澈时,不由怒声道:“靠,小白脸。”   轩辕澈目光一寒,似蜻蜒点水般瞥过那名爆粗口的客人,一眼便又瞥过,看向那群犹在争夺的姑娘们,柔声道:“这样吧,你们谁能答出一个问题,我就选她。”   他的话声一落,那些原本挤挤攘攘的姑娘们都静了下来,个个面面相觑。答问题,她们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万一这绝世的公子哥来个对对子……可转念一想,自己答不出,别人也答不出。   于是齐声道:“你说。”   轩辕澈凤眸轻扬,眼角绽开一抹春意,柔柔的道:“今天同春楼里的狮子头配的是什么菜?”   “……”   死一般的寂静后,是轰然的大笑声。   还有厅中众男客的讥讽声。   “这公子哥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吃货!”   “是啊,是啊,还狮子头呢,我还酱舌头呢!”   “……”   哄笑声中,轩辕澈神色不变。   “配的得小白菜。”   一道糯糯的声音响起。   众人尽数朝那道声音看去,说话的姑娘十八九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就你了。”轩辕澈对着姑娘挽了挽唇角,探手自怀内取了一片金叶扔给了愣在一侧的老鸨。   “公子楼上请。”老鸨捧了那金灿灿的小叶子,胖胖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迭声的对那鹅蛋脸的姑娘道:“红香啊,你可侍候着啊。”   被唤作红香的姑娘几不可见的应了声,引了轩辕澈朝自己房里走去。   屋子内的布置多以大红配明黄色,目光所到处,心头便生起一股燥热。   红香正犹疑着是先喝点小酒,唱唱小曲,还是直接入主题,耳边却响起轩辕澈清越的嗓音。   “这个给你。”   红香一抬头,便看到几片金叶子在桌上对着她闪着亮闪闪的光。   “公子……”不都是服侍过后才会打赏的吗?   轩辕澈远远依了朝窗子的方向,“你会唱曲吗?”   “会。”   “那唱首曲子来听。”   红香被轩辕澈周身那样华贵的气质一般,别说是唱曲,就是说话都抖抖擞擞的。才起了个头,轩辕澈便摆了手,指了一侧的琴道:“你还是弹一曲吧。”   红香连忙净了手,燃了一炉香,坐下挽袖抚琴。   ……   张毓圃还在天花乱缀的说着,不想一抹人影,蓦然破窗而入。   “你是谁,想干什么?”   乱糟糟的喊话声瞬间淹没在一片哭狼嚎里。   众人怎么也不会想,那从窗口窜进来的人,二话说,提了拳头便打。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眼见底有人朝门口跑去,那人二话不说,抬脚便勾了个椅子朝门口的人砸过去,“啊”的一声惨叫掩盖住了一声脆脆的“咔嚓”声。跑到门口的人抱着脚,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我的脚断了,我的脚断了……”   很快便有伙计上来,可是却不敢入内。只能站在外面,扯了嗓子喊,“几位客人,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屋子里的人想回应,可不管谁想求助或是解释,便会有那些盘子啊,杯子的,“砰、砰”的砸过来。不管你是脸上还是嘴里,有一个公子哥,硬是让盘子将嘴巴给豁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滴滴哒哒的流了一身,“嗷”一声真接晕了过去。   张毓圃眼见不对,想要趁机偷偷的跑了出去。   不想他这才一动,身后一紧,他连忙抱了头,蹲下身子,杀猪般的喊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只是不论他怎么喊,那铁似的拳头还是雨点般的朝他身上头上砸下来。砸得他受不住,松了手里,蓦然头皮一紧,抬头的瞬间,便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朝他脸上砸下来。他连忙闭住了眼,“啪”的一声,那大大的鱼盘在他脸上开了花。他痛得“啊”一声,不想嘴一张开,便有尖锐的东西朝他嘴里塞进来。   “唔……”另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颌,一捏,一顶。那尖锐的碎片划过他的喉道,进了肚子。张毓圃双手捂了鲜血淋漓的喉咙,瞪了一对死鱼眼,才张嘴,血便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耳边响起一声冷哼,下一瞬间,那身影,像来时一样,从窗门口消失。   屋子里伤得不重的,几步追了上去,车水马龙的街头,人群如织,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对面醉云楼悠悠扬扬的琴声,配着伊伊呀呀的唱腔响起,是另一番春色无边的旖旎。    第二十一章不是   苏家。   钱氏冷眼打量着吴张氏,吴张氏年约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张尖削的鞋拔子脸粉白粉白的,一张丰厚的唇上着艳艳的唇膏,细小的三角眼正骨碌碌的转着。眼见钱氏看了过来,立刻扬了抹讨好的笑看着钱氏。   “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这吴张氏一见门,见过礼,便说有几句重要的话要私底下与钱氏说,钱氏原看不上她,虽同是商户之家,但苏家与榆树街的张家却是没什么生意来往再加之张家的名声……可又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且先看看,便屏退了左右。   吴张氏放了手里的茶盏,笑眯眯的看着钱氏道:“太太,俯上的二小姐,苏慕云与我弟弟情投意合,我是来向太太求亲的。”   “什么!”钱氏猝然站起,盯了吴张氏看,“你说什么?”   吴张氏笑眯眯的道:“我说,俯上的二小姐与我弟弟情投意合,还请太太成全。”   “不可能。”钱氏历声道:“张家娘子你红口白牙,青天白日的这般污蔑我家小姐的清白,是什么用意?”   吴张氏见钱氏翻脸,脸上的笑意一瞬间也消失怠尽,冷冷一哼,瞪了钱氏道:“是真是假,太太将二小姐请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钱氏冷冷一笑,沉声道:“张家娘子说话可真好笑,照你这么说,若是个阿猫阿狗的上门跟我说,我们俯上的小姐怎么的了,我都得找出来对质不成?”   竟然将她比成狗啊猫!吴张氏三角眼里的冷光一闪,神色便有些狰狞了。但很快她又敛下了情绪,淡淡道:“太太说的话有道理,这种事总是要讲究个证据。”话落,探手自袖内抽出一件物什,扔给了钱氏,“太太且看看再做定论。”   葱绿色的吴绫,用粉色的绣线绣着几朵紫薇花。钱氏一眼,便认出这是苏慕云贴身的衣物。她神色大变,错愕的瞪着手里的肚兜,她自是不相信苏慕云会做出这种事,却不知道是谁偷出了这些东西。   “太太,真真假假,不如请苏二小姐出来看看吧。”吴张氏得意的看着神色灰败的钱氏。   钱氏豁然抬头,目光直勾勾的睨了吴张氏,“是谁?是谁做下这腌渍事?”   “当然是你苏家的二小姐仰慕我兄弟的风流倜傥才会做出这私相授受的事。”吴张氏笑了道,“太太,我们不如坐下来商议成亲的日子和嫁妆的事吧?”   不待钱氏开口,吴张氏又紧接着道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吴张氏“噗嗤”一声笑了道:“我看日子就定在今年冬吧,有些事等得,就怕苏小姐的肚子等不得了……嫁妆么,也别太多,我们家日子殷实着,就按一百二十六抬的准备吧……”   “来人。”   一声怒喝,打断了吴张氏的话。   吴张氏被惊得一慌,这才看见钱氏脸红白青的瞪了她,气得身子打颤的坐在那,一双眸子像是要吃人似的。   “太太。”屋外侍候的秋妈妈听得钱氏的怒喝声,连忙推了门进来,一进来便看到钱氏脸色不好,几步上前,轻声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取了桌上的茶便要递给钱氏。   “啪”一声,秋妈妈怔怔的看着被钱氏砸在地上的茶盏,吴张氏立时像刺猬似的,炸开了毛,豁然直起身指了钱氏,“大太太,我这好心上门……”   “将二小姐请了过来。”钱氏看也不看吴张氏,对秋妈妈道。   吴张氏一愕,请苏慕云来?这是想做什么?   秋妈妈何偿见过钱氏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应了声,返身出去急匆匆的去寻了苏慕云。   屋子里钱氏看着面色不善的吴张氏,压下的胸口的浊气,冷言冷语的道:“吴家娘子你也别急,这么大的俯邸,难保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我让人去请了二小姐来与你当面对个质,真真假假,总要弄个水落石出不是。姑娘家的清益那可是比命还重要的。”   吴张氏听得钱氏说让苏慕云来对质,眼神一闪,稍倾连连点头讥诮的道:“正是,真真假假一问便知。”话峰一转,睨了钱氏冷笑道:“正因为知道姑娘家的清益比命重要,我这才私自寻了太太说事,不然……”   钱氏胸口的那番恶气便越发的重了,但好在这时,屋外响起苏慕云的声音。   “伯母急急的寻我来,可……”   帘子一响,苏慕云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吴张氏便觉得眼前一亮,不由仔细的打量苏慕云,忖道:这天仙似的人儿可是比弟弟那院子里的庸脂俗粉强多了,若真能娶了,充个门面可不差!看苏慕云的目光便温和了几分,越看越欢喜,越看越中意。   苏慕云早已从秋妈妈嘴里了解了个事情大概,虽是心下恼怒不已,然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此刻见吴张氏拿那对三角眼不停的打量自己,不由便冷笑连连,当真以为谁都是那糯米团团任你横捏竖揉不成!   “伯母有客人。”苏慕云对着吴张氏福了福身,乖巧的立在钱氏身后。   “苏……”   “说,”钱氏将那件葱绿的肚兜往苏慕云手里一扔,历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慕云接了,抖在手里看,越看脸色越白,半响,抬起的脸已是杏眸圆瞪看了钱氏道,“伯母,这……”   “二小姐,没什么不好说的,你与我那兄弟本就男未婚女未嫁,便是年纪轻一时把持不住做出些出格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吴张氏一直打量着苏慕云的神色,看着她攥了那件肚兜,纤长白皙的手背青筋纠结,心下便越发的定了,得意洋洋的道:“现如今是快些将这事情定下来,不然只怕……”吴张氏拿帕子掩了嘴,目光盯着苏慕云的腹部笑意渐浓。   “这位夫人,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吴张氏笑了起身,绕着苏慕云转了一圈,边转边连连点头,“看这身子可能生养有些难,不过没关系,到时多养养便是了。”   “夫人,”苏慕云豁然转身,怒瞪着吴张氏,“你也是女人,女孩儿家的清益便是这般让你作贱的吗?你今天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待,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为自己争个明白。”   吴张氏冷冷一笑,指了苏慕云手里的肚兜,淡淡的道:“交待?二小姐到是说说这是不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怎么就到了我兄弟手里?二小姐还想争个什么明白。”   话落,不仅是吴张氏,便是钱氏也目光灼灼的瞪了苏慕云。钱氏自不同吴张氏,那件肚兜她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会心急惶惶。她自是相信苏慕云,可是这东西却又是如何流出去的?此刻见苏慕云的反应,虽心头略定,却仍隐隐不安。必竟事关重要,马虎不得!   苏慕云将手里的肚兜一扔,睨了吴张氏怒声道:“夫人这话好生奇怪,你不知道拿了哪个女人的东西来问我,这东西怎么到你兄弟手里,真不知道是你傻了,还是夫人将我当傻子?”不待吴张氏在惊愕中反应过来,苏慕云往前一步,逼了吴张氏,掷地有声的道:“若是我拿件别人的东西污你清名,夫人,你会不会争个明白?”   “不是你的!”钱氏欣喜道?   “不是。”苏慕云斩钉截铁。   “不可能!”    第二十二章不休   “不可能。”   吴张氏猛的起身,一步窜到苏慕云跟前,目光赤红的瞪了她,“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你怕你伯母责怪,可我兄弟又岂是这般能让你玩弄股掌之中的人?”   苏慕云心底冷笑,吴张氏?张毓圃!不就是隆平候乳母的儿子、女儿吗!张宁馨用这种伤阴德的手段来对付她,无非就是因为这事不任是真是假只要传了出去,对她,对苏家的名声都不好。   大户之家,名声很多时候重过人命!   然……苏慕云眼底冷笑冽冽,对于死过一次的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对于视她如己所出的伯父伯母,有什么比她的名声更重要?!   苏慕云抬头看钱氏,“伯母,您信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钱氏断然道。   “那好。”苏慕云转身迎着吴张氏,目光寒凛如刀光,对钱氏道:“请这位夫人顺天俯去一趟吧。”   “什么……”吴张氏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慕云。去顺天俯?这事不是都该藏着掖着的吗?怎么这苏慕云却是全然一副想闹开的样子?旋即一想,闹开也好,闹开了到时看谁还敢娶她!“走,走,这就去。”吴张氏抬脚便朝门外走。   苏慕云冷冷一笑,仗着隆平候俯的势是吗?   “等一等。”苏慕云喊住了吴张氏。   吴张氏眉眼间闪过一抹得意,转身看向苏慕云,“这就对了,二小姐,你便大大方方的认了,让你伯母替你备嫁妆早些过门,替我们张家开枝散叶才是。”   “伯母,”苏慕云探手自怀里取出叶萧当日赠的那枚玉佩递到钱氏手里,“伯母拿了这枚玉佩去趟英国公府,只说,苏慕云有难,请他们履行当日之诺。”   话落,对着同样怔住的吴张氏道:“夫人,请。”   英国公俯?!吴张氏瞪了钱氏,大有想上前抢走她手里的那块玉牌辩个真假的冲动。   “英国公俯叶萧!”钱氏拿了那玉牌辩认着玉牌后面的字,错愕的看向苏慕云,“慕云,这……”   苏慕云笑了笑,“当日来大都时,我对英国公俯有援手之情,世子当日曾说,凭此玉牌但有所求,绝无不允。”苏慕云冷眼睨了吴张氏,“夫人,你可要派人去隆平候俯递个音?”   这是赤luoluo的挑衅,告诉吴张氏,你仗着有隆平候俯撑腰又如何?吴张氏被苏慕云噎得说不出话。   “奶奶,”一个穿得有些体面的婆子,跌跌倒倒的跑了来,边跑边喊道:“奶奶,不好了,舅老爷被人给打了。”   屋子里的吴张氏一愣,抬脚便要朝外走。   “夫人且慢。”钱氏几步上前,拦了吴张氏。   “你想怎么样?”吴张氏瞪了钱氏,一边心急如焚的对着门外的婆子喝道:“哪个天杀的敢打到舅老爷头上去?”   那婆子想要进屋,无奈秋妈妈横要膀子挡在哪,只能隔着秋妈妈跳了脚道:“不知道,正使了人请大夫去呢,老太太已经急得晕过去了。”   吴张氏脸色一白,偏生钱氏拦在那不让她走。   “夫人,你当真以为我苏家是菜园子吗?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钱氏睨了吴张氏冷声笑道:“夫人莫忘了,我们这还要去顺天俯走一趟呢。”   “我……”吴张氏看着寸步不让的钱氏,又看向一侧的不言不语的苏慕云,忖道:这事最好还是去跟姑奶奶商量了再说。于是讪笑着对苏慕云道:“二小姐,这事不急,你再好想想,我们都好好想想。”   “不必了。”苏慕云目光森冷的看了吴张氏,“是非黑白总要分个清楚。”   吴张氏眼见苏慕云如此坚定,越发的相信那块玉牌十有八九是真的。又想起前些日的传言,心下不由犹疑,难道流言说的是真的,苏慕云路遇贵人便是那英国公俯的世子,叶萧?!   “啊呀,要死人了,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吴张氏本原是个泼皮无赖货,这会子乍见不对,立刻耍起了泼,作势便往地上滚去,一边滚一边嚎道:“我不活了,我兄弟都要被人打死了,你们还不让我走……”   钱氏一生,再不曾看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杨姨娘从外走了进来,边走边道:“太太,俯外围了好多人,出什么事了?”乍一见屋,却见在地上耍赖的吴张氏,不由愕然道:“这是……”   钱氏抚了头,指了吴张氏气恨的道:“我就没见过这样的泼妇!”   “这是怎么了?”杨姨娘也不敢去扶地上的吴张氏,只撇了头看苏慕云,“二小姐,你到是劝劝,太太身子本就不好,这要是气病了……。”   苏慕云迎了杨姨娘,淡淡的道:“姨娘,你去请伯父来吧。”   杨姨娘一愣,“这是怎么了?”   地上耍打着泼的吴张氏一听要将苏尚辅请来,心头一凌,偷偷的拿眼看苏慕云,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不怕将事情闹大!这女孩儿的名声……   “老爷……”杨姨娘看了眼钱氏,见钱氏没有阻止,不由攥了攥了手,轻声道:“老爷他不在……”   “那便将苏总管请来。”苏慕云淡漠的道:“另外还请姨娘去棺材铺替我订副棺材,”话落,俯身看了吴张氏,一字一句道:“苏家的名声不是那么好沾污的,苏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污我清白,我跟你不死不休!”   吴张氏惊愕的看向苏慕云,她丝毫不怀疑苏慕云话里的真实性。   “太太,这……”杨姨娘几步上前扶了钱氏,脸红白赤的道:“您快劝劝二小姐,多大的事啊,便要死啊,活的。这若是传了出去……”   钱氏横了杨姨娘一眼,淡漠道:“照二小姐的话做。”   “这……”   杨姨娘看了眼苏慕云,心下不由便慌了慌。   这是一心要将事情闹大!   “让我出去,我兄弟要死了,我也不活了……”吴张氏拍手跳脚的嚷着。   屋子里乱成一团,不论吴张氏怎么闹,钱氏便是不让她走。    第二十三章做主   周家。   “什么,人被打伤了?”张宁馨看着来报信的婆子,失色道:“什么人打的?姑奶奶人呢?”   婆子邹了张老松树皮脸,哆了唇道:“打人的跑了,姑奶奶去了苏家,还没回来呢。已经使人去报信了。”   张宁馨目光一冷看了婆子,“跑了?”   婆子颤颤瑟瑟的点了头。   张宁馨不由便勾了唇角,冷冷一笑,平素只知道这张毓圃是个蛮横欺人的,不想今日他竟还有被别人打的事!这当真是……张宁馨撇了撇唇角,又忖道,吴张氏既得了消息,怎么还会在苏家滞留不回?不对,事情有蹊跷!   “人伤得历害吗?”张宁馨沉吟的道。   婆子脸上蓦然生起一抹恐慌,一瞬间脸白如纸。   张宁馨眸光一寒,瞪了婆子。   “老太太想求三奶奶给个恩典,能不能请了御医去看下。”   “噗嗤”一声,张宁馨由不得便嗤笑,请御医?敛下心头的不屑,张宁馨冷声道:“问你人伤得怎样,怎么不回话?”   婆子连忙肃声道:“爷他……他说不了话了。”   “什么?”张宁馨猝然惊起,话都说不了?什么人下这么重的手?   “同爷一起去的人说,爷被塞了片碎瓷下肚,人回来就一直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塞了瓷片下肚?”   张宁馨瞪圆了眸子,这样凶残的手段,这是存心要张毓圃的命!是仇家所为,还是……张宁馨揉了揉怅痛的额头,摆了摆手。   凤枝便对婆子道:“下去吧。”   婆子一愣,这就让她走?还想说几句,可眼角瞥到张宁馨脸上的寒色时,不敢再说,只灰头土脸行了一礼,退出去。   却在这时,帘子一撩,周子元走了进来。   目光瞥了眼婆子,大步朝张宁馨走去,笑道:“这婆子看着面生,谁家的?”   张宁馨起身道:“是哥哥使来传话的。”   凤枝得了张宁馨的眼色,连忙将婆子引了出去。   周子元目光一闪,抬脚朝内室走去。张宁馨几步跟了上前。   “我适才听人说榆树街的张毓圃在同春楼喝酒时被人给打了。”周子元换了身鸦青色的道袍走了出来,在沿窗的大炕上坐了下来,接了张宁馨泡的茶,道:“使个人去看看吧。”   “嗯,我稍后使个婆子跑一趟。”张宁馨敛了目光,稍倾道:“听人说燕王俯要与英国公俯联姻?”   周子元略略沉吟,半响轻声道:“你与英国公府不要走得太近。”   张宁馨微愕,哥哥让她与英国公府多走动走动,周子元却又让她不要走得太近。   “怎么了?”周子元见她不语,不由抬头问道。   “没什么。”张宁馨连忙笑了道:“我记住了。”   ……   苏家。   “你到底想怎么样?”   吴张氏翻身从地上坐起,瞪了苏慕云,恨不得在她脸上挠出两个血洞洞来。   “我到是问夫人想怎样?”苏慕云目光凝寒的盯了吴张氏,“你既不肯与我去顺天俯,又不肯认错赔礼,夫人你到是想怎样?”   “我……”吴张氏何曾如此被人咄咄相逼,不由心头热血一涌,怒声道:“去,现在就去。”   “太太,”杨姨娘搀了钱氏,眼见得情势难以挽回,不曾照预期走,心头一急,压了声音道:“太太,您劝劝二小姐,这事情闹开了,不论真假伤的都是苏家的面子。”   “那依你说怎么办?”钱氏睨了杨姨娘。   杨姨娘一愣,依她说怎么办?依着她的想法,为着苏家,苏慕云嫁给了那张毓圃才好。可这样的话,她是怎样也不敢说的,神色窘困的低了头。   一行人,吵吵嚷嚷的朝外走去。   钱氏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世人都爱看热闹,特别是这样的热闹。她默认苏慕云的做法,只不过是不想任吴张氏拿捏,不想助长她嚣张的气焰……可若是真依着苏慕云,事态只怕越发的不可挽回。一时间不由得便左右为难。   苏慕云面目平静的走在吴张氏身侧,袖拢里的手攥得紧紧的。脚下的步子重似千斤,每一步都走得难。这一幕,前世并不曾出现,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拿出叶萧的玉牌,实在是无奈之举,以她前世对叶萧的了解,只要她求助,为着还当日借车之情,叶萧他一定会帮她。   这样想着,心头不由便略定!   正走着,苏管事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太太,”苏总管一边跑一边急声道:“太太,出事了。”   钱氏一愕,看了苏管事道:“出了什么事?”   “太太,俯里的下人不知道怎么冲撞了沂王殿下,沂王带人正往俯里来。”苏管事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频频的向后张望。   钱氏听得沂王二字,脸色一白,颤声道:“老爷呢?”   “老爷不在。”   一旁听了消息的吴张氏神色间便掩不住的得意。沂王,大都人都说宁惹阎王,不惹沂王!惹上了这位祖宗……吴张氏挑了眉头一脸狞笑的朝苏慕云看去。   苏慕云心下的错愕不比别人少,沂王,又是沂王!这位沂王似乎正在偏离她前世对他的认知。轩辕澈绝不是个因为被下人冲撞便会寻上门的人!他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   鱼肠也正疑惑的看着龙形虎步的轩辕澈。   主上想干什么?他只不过是告诉他,苏小姐拿出了世子的玉牌,说但有所求,世子无不应允。为什么主上就笑得那么吓人不说,还走了出来,特意的去寻人家的小厮晦气不说,还要兴师动众的往人家俯上跑?鱼肠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主上最近太空了?   轩辕澈今天穿了件紫色的斜襟宽袍,领边袖口用明黄的金线绣了一圈牡丹花图案,外罩一件白色杭绸袍褂,行走在正午醺暖的阳光下,清俊秀绝的脸上有着是媚如三月春光的恣意明快。   苏家门外,看热闹的人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将苏家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民妇见过沂王殿下。”   院子里,钱氏,吴张氏,苏慕云屈膝行礼。   “起来吧。”   舒缓的声音响起,院子里的人瞬间如沐春风。   苏慕云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像冰一样凝在她身上,待她抬头时,却只看到一道华丽的身影擦身而过。   “俯里这般热闹?”轩辕澈浅笑吟吟的看着怔立在原地的众人。   吴张氏三角眼一滑,立刻往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轩辕澈面前,“请王爷做主。”    第二十四章证明   “做主?”   轩辕澈凤眸微挑,眉眼间似笑非笑的睨了跪伏在地的吴张氏。   钱氏看得眉头直蹙,不时的拿眼去撩苏慕云,有心想让人拿了玉牌去英国公俯,可当着轩辕澈的面又哪敢!一时间,只急得脑门生汗。   苏慕云眼角微抬,在察觉到一道锐利带着神视的光芒时,她微微扬起脸,坦然的迎了那道目光。   “你想要本王给你做什么主呢?”   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之韵。   吴张氏偷偷的抬了眼角,见轩辕澈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胆子不由壮了几分,连忙先磕了个头,再抬头时,一手指了苏慕云,一边哭诉道:“回王爷,苏家的二小姐,苏慕云她骗财骗色,求王爷给民妇做主。”   “你……”   钱氏颤了手指着吴张氏,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杨姨娘连忙上前扶了她。   “骗财骗色?”鱼肠错愕的看向哭得稀哩哗啦的吴张氏,很想劈了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的冲动。   轩辕澈抬了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苏慕云,“骗财?骗色!”   苏慕云低眉垂首,不言不语。   “吴张氏,我苏家的小姐不是这般让你作贱的。”钱氏推开杨姨娘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轩辕澈面前,“王爷,请王爷为民妇做主,这个疯女人疯疯颠颠的跑来中伤我苏家的女儿,我苏家虽是商贾,可俯里的小姐也是金奴银婢养大的,女儿家的名声,怎容她这般糟踏,求王爷做主。”   钱氏话落“通”的一声,重重的磕了个头。   苏慕云这会子,才默然上前,撩了裙摆在钱氏身侧跪下,微仰了头看向轩辕澈,“求王爷为民女做主。”   轩辕澈看着神色清冷,眸光清澈的苏慕云。   那对寒潭似的眸中不见羞恼亦不见愤恨,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别的女子若遇上这样的事,只怕早已羞作一团,寻死觅活。而她……轩辕澈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   “王爷,民妇有证据。”吴张氏从袖笼里抽出那件葱绿的肚兜,指了苏慕云道:“这是你赠与我兄弟的。”   “那不是我的。”   “你胡说……”吴张氏扬了手里的肚兜,对着苏慕云吼道:“你敢让人去你房里拿件来对比吗?”   虽然苏家的家丁早已将大门栓上,可看热闹的人早就爬上了城墙。一看吴张氏抖出了那件葱绿的肚兜,一瞬间,说什么的都有。   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眉宇间划过一抹恼意,鱼肠立刻便要去驱散人群。轩辕澈一个眼风扫过去,鱼肠立马老实的呆着不敢动了。   “苏小姐,你愿意吗?”他目光清冷的睨了虽是跪着,却是腰板挺直的苏慕云,声音淡漠的问道:“你愿意依这位夫人所言,做个比对吗?”   “有何不可!”苏慕云抬头迎了轩辕澈,指了他身侧的鱼肠轻声道:“请这位大人与我的侍女一同前往。”   鱼肠微怔,去一个千金小姐的闺房?   人群里,珠儿默然上前,哑了嗓子道:“小姐……”   苏慕云不待珠儿说完,黯然一笑,轻声道:“不用多说了,只要证明了我的清白,王爷他一定会给我一个公正的交待。”   轩辕澈眉宇一挑,冽凛的眸扫过神色黯然的苏慕云,淡淡一笑道:“好,只要苏小姐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本王一定会给苏小姐一个交待。”   吴张氏听得轩辕澈那样斩钉截铁的话,想起这位王爷邪佞的性子。不由便心头一乱,目光慌张的去在围着的人群中看来看去。   苏夕蓉隐于人群中,见吴张氏的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搜寻,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眉宇一蹙,有心想跟了珠儿一同前去,却在看到神色淡漠紧随珠儿一侧的鱼肠时,打消了心底才起的念头。   苏慕云唇角微挑,一抹冷笑自眼角缓缓绽开。   轩辕澈冷眼瞥着苏慕云眼角的冷笑,实在很难明白,到底是怎样强大的心智才能让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自持!   不消多时,鱼肠便大步朝院中走来,他的身后是与樱桃抬了小箱子的珠儿。   “哐”一声,樱桃与珠儿将箱子扔在了吴张氏面前。   不待轩辕澈开口,吴张氏便一把掀了那木箱子,几下翻腾,片刻,抓了件与她手中无二样的肚兜出来,朝着苏慕云跟前一扔,历声道:“苏小姐自己看看。”   “翁”的一声,看热闹的人沸腾了。   “一样的,那颜色,那绣的花样,一模一样!”   “啊,真的是与人有私呢……”   轩辕澈那双极好看的眉,挑得便越发的高了,狭长的凤眸中一双幽暗的眸越发深遂的不见底。他到要看看,到得这个时候,这位苏小姐,怎样为自己翻盘!   “苏小姐,你可有话要说。”   苏慕云抬头,迎了轩辕澈温婉一笑,轻声道:“王爷,这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   苏慕云点头,“只是恰巧一样罢了。”   轩辕澈闻言,摇头道:“你说的固有道理,可这位夫人却是人证,她证明东西是你的,如果只凭一句巧合,似乎强词夺理了。”   “没错!”吴张氏飞快的道:“苏慕云,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巧舌如簧,哄骗王爷吗?”   轩辕澈看了苏慕云,咧了咧唇,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夫人,一定要这样说吗?”苏慕云返身看了吴张氏。   吴张氏冷冷一哼,迎了苏慕云,“事实便是如此。”   “若是我能证明这不是我的,夫人打算如何还我清白?”苏慕云瞪了吴张氏,一字一句道。   “若是你证明不了呢?”吴张氏迎了苏慕云,冷冷笑道。   “我若是证明不了,是生是死但由夫人做主。”苏慕云淡漠的道,未几,话峰一转,看了吴张氏,“可若是我证明了,夫人又要给我什么样的交待?”   吴张氏此刻再无可惧,她刚才已经摸过了,不仅是花式便是料子也是一模一样,便是苏慕云再如何抵赖,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于是高声道:“若是我诬赖了你,是生是死,也全由了你。”   “好!”苏慕云猝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了轩辕澈,“王爷,您都听到了?”   “听到了。”   轩辕澈笑得很是无害的看了苏慕云,他也很想知道,苏慕云如何为自己证明这份清白!    第二十五章对质   苏慕云冷冷一笑。   随着她这一笑,嘈杂的院子立刻鸦雀无声。   苏慕云俯身拾了吴张氏扔在地上的肚兜,对珠儿道:“去取把剪刀来。”   “你要做什么!”吴张氏几步上前,便要伸手抢夺。   苏慕云手一抬,轻喝道:“你不是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吴张氏的手一顿,到得这时,她心头再次慌乱不安起来。苏慕云非同寻常的淡定,终于让她认识到,事情也许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可她已经许下了海口,而且……吴张氏抬头,看着浅笑吟吟的轩辕澈,额头上汗出如浆。   “王爷……”吴张氏看向轩辕澈,“她这是要毁灭证据。”   轩辕澈眸光冷冷一瞥,那样锐利的目光直看得吴张氏身子一颤,再不敢说一个字。   “苏小姐这是……”轩辕澈看着苏慕云。   “我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话落,接过珠儿递来的剪子,剪开粉红绣线绣成的紫薇花,取了细长的金针,一针一针的将那些剪断的绣线挑开。   在场之人的目光一刻不错开的看着她手里的动作,随着碎落在地的绣线越来越多,那绣着紫薇花的地方,豁然现出一朵以白色丝线绣着的祥云图案。   苏慕云将手里现出的白色祥云图案往前一呈,字句清明的道:“王爷,但凡是民女的物件,偕有此祥云图案,请王爷令人验证吴夫人手里的那件。”   吴张氏怔怔的看着苏慕云,攥在手里的那件肚兜便如火石般烫得她手心生痛。她当然知道,她手里的这件肯定是没有祥云图案的!她匆匆的抬起头,目光看向人群里目瞪口呆的苏夕蓉,斥问的话几欲脱口而出。   “夫人,”轩辕澈环玉相扣的声音响起。   吴张氏怔怔的抬头,她舔了舔干得发苦的嘴唇,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轩辕澈不达眼底的笑时,冷不住瑟瑟的抖了抖。“王爷……”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本王让人动手?”   吴张氏一愣,稍倾低头怔怔的看向自己的手里。那抹葱绿直刺得她两眼发花,颤了手接过苏慕云递来的剪子,却是怎样也剪不开紫薇花上的线脚。   钱氏悠悠的出了一口长气,续而目光一寒,睨了吴张氏,“张家娘子,可要妾身代劳?”   吴张氏霍然抬头,迎着钱氏恨不得吃人的目光,翕了翕嘴唇皮,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一侧的苏慕云也不催她,只是冷眼相看。   然苏慕云不急,却不代表别人不急!   “夫人……”轩辕澈清越的嗓音响起。   吴张氏慌得忙抬头,这一抬头便看到了轩辕澈眸中的不耐以及不达眼底的笑意。慌乱间,猛的想起,轩辕澈是如何来苏俯的,忙挤了个笑,颤声道:“王爷,民妇的事不急,王爷还是先忙自己的事吧。”   “自己的事?”轩辕澈眉宇间闪过一抹嘲笑,敛了眉眼看向吴张氏,“是你死活拦了本王喊冤的,这会子却让本王忙自己的事去。”顿了顿,笑意一收,声如寒冰的道:“你当本王是你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么?”   沂王不悦,一瞬间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不……不是。”吴张氏连忙摇头否认。   “红绡。”   一抹火红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刹那,众人便明白了,沂王这是要让自己的婢女亲自动手。不由得个个都将眼睛瞪得如铜铃,目光不错开的看着红绡自吴张氏手里取了那件所谓的证物。三下两下的便绞了花,拆了线。   随着粉红的绣线零零散散的飘了一地,那件葱绿的肚兜的上,便只剩下一抹暗到发翠的绿,再无其它。   红绡冷眼看着满头大汗,脸孔惨白的吴张氏。这种女人,就该拿了板子抽烂她那张嘴,让她再汪汪的四处咬人!   “以示公正,再拆苏小姐几件,对比。”   “是。”   红绡随手拾了其它几件,手脚伶俐的飞针走剪,然,不论是哪件,粉红紫薇花下都是一朵洁白的祥云图案。   轩辕澈嚼了抹笑,看着神色温和低眉垂眼的苏慕云。若不是他无意撞见张毓辅在前,这刻,他都要怀疑了,到底是谁给谁下的套!苏慕云,生底生就的是怎样的心思,还是说这即将发生的一切,早已在你的预料之中!才会有这样周密的布署。   “你故意的!”   吴张氏一声大吼,指了苏慕云,“是你故意的,你故意拿了一件不一样的送我兄弟,好赖帐。”   轩辕澈眉头一蹙,便要发话。   苏慕云却在这刻抬头看了吴张氏,淡淡一笑,“夫人,你还想怎样?”   “让我兄弟来跟你当面对质。”   轩辕澈瞥眼看着苏慕云的反应,对质!亏吴张氏想得出来。这种事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唯一能给出的事实的便是,验身。想到验身,轩辕澈的深遂的眸越发的浓暗,周身亦涌起一种阴霾,旁人尚且不觉,鱼肠和红绡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只却不明白怎会这样!   “好,”苏慕云扬脸对着吴张氏幽幽一笑,“都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便让夫人砌底死心一回。”   吴张氏怔怔的看了苏慕云,她似乎终于意识到,她正在不断的陷主一个泥潭,越陷越深,生死难猜!也在这一刻,吴张氏慕然想起,那些关于苏慕云的传言,难道是真的?吴张氏惶惶的看向似笑非笑如玉树临风般伫立不语的轩辕澈。眼里生起绝望的恐惧。   轩辕澈正目光幽深的盯了苏慕云看。   “请王爷派人去传夫人的兄弟。”苏慕云俯身脆声道。   轩辕澈点了点头,用着不高不低的声音,问道:“苏小姐,想清楚了?”   苏慕云身子一顿,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里,她似乎听到淡淡的怜悯之音!然,眼角的余光处却只看到轩辕澈眸底那抹疏离淡漠的笑意。   “是。”   轩辕澈再不语,只摆了摆手,鱼肠早已龙形虎步的走到吴张氏身侧,“使个人带路吧。”   吴张氏目光落在来报信的婆子脸上,突然便想起张毓圃被人打伤的事。脸色越发的白了,倒地便磕头,“王爷,民妇的兄弟被人打伤了……”三角眼一转,指了苏慕云嘶声道:“一定是你这个小娼妇,是你找人打伤我兄弟的……”   吴张氏的嚎声还在继续,蓦地里响起一声冷喝。   “放肆!”轩辕澈眉目如画的脸上生起一抹阴鸷,目光如冰的看着怔愣着的吴张氏,“你敢戏耍本王!”   “没有……不是的……”吴张氏吓得连连摆手,“王爷,民妇不敢……是苏慕云……是她……”   “来人,掌嘴。”   ------题外话------   清欢新文《官少老公轻轻爱》   “只要你好好念书,毕业后,我娶你。”   她就为了心爱的哥哥这一句话远渡重洋四年,每分每秒盼着毕业,回到哥哥身边讨要那份承诺,却迎来哥哥要订婚的消息,而新娘不是她。   她爱的哥哥成了别的女人的专属与唯一,得知哥哥结婚的真相后,她的身体像是丢进了冰窖里,瞬间失去了温度。   看着他们盛大的婚礼,她转身,喝醉,掉进泳池,抱错男人,像傻瓜一样泪流满面的声声质问。   “与其在这里哭泣,不如找个更好的男人或者一份稳定的工作。”男人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鼓励她道。   之后她就开始相亲,四处应聘,桃花转运,不仅遇到富家公子的追求,还接到了工作面试的通知,可谓事业爱情两得意,让她措手不及。    第二十六章指认   “噼噼啪啪……”   红绡扬着她费心寻来的竹板儿,笑吟吟的看着被她被打得像猪头的吴张氏。忖道:主上,您真英明神武,我可是很早就想抽丫了。   “王……”吴张氏哀嚎着想要求饶。   红绡杏眼一瞪,力道不够?还能说话!便在她想使上点内力时,耳边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好了,小惩一番便可。”轩辕澈抬眸看着满脸都是血的吴张氏,浅浅一笑,淡淡道:“夫人,本王虽然脾性温不想与你计较,可皇家的威严却是不容挑衅的。”   吴张氏睁了一对死金鱼眼,惶恐的看着言笑吟吟的轩辕澈。害怕,惊惧,慌乱一瞬间涌上心头。汗水,泪水,血和了一脸,看起来很是渗人。她的身前,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看着,不再开口。然,聪明人,谁不知道他适才那番话里的意思。   吴张氏笨拙的转身,指了那个报信的婆子,忍了痛道:“带……大人……去。”   那婆子早被这番变故吓得脸孔惨白,看到鱼肠黑了脸过来,连忙抱了脑袋,嘶声道:“别打我,别打我,我这就领路。”   鱼肠啐了一口,跟在婆子身后朝外便走。   人群中苏夕蓉目光诡异的看向院中央的苏慕云。沂王?又是沂王!为什么每次都是沂王?他与苏慕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苏夕蓉的心里像有七八十头小鹿在奔跑。   低眉垂眼的苏慕云在感觉到那道探询的目光时,缓缓的抬起头,四目相对的刹那,苏慕云唇角轻挑,一抹淡淡的笑在她白如细瓷的脸上绽开。苏夕蓉乍然迎上苏慕云那似讥诮又似嘲弄的笑,猛的身子一颤,下意识的便想扯了抹笑还回去,只那笑还未上眼梢,苏慕云已然淡漠的撇开了脸。   苏总管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将那张紫檀木的太师椅抬了出来,又令下人去泡了上好的铁观音,由小丫鬟呈了交到红绡的手里,红绡再呈到轩辕澈手里。   轩辕澈在轻啜了口清冽的茶水后,才摆了摆手,淡淡的道:“都起来吧。”   “谢王爷。”   杨姨娘扶了钱氏起身,苏慕云自有珠儿上前侍候。   吴张氏咝咝的吸着冷气,此刻再看不到她的嚣张跋扈,一张青紫肿涨的脸比霜打的芭蕉叶还要蔫黄。一对三角眼像生了锈的锁心,盯着钱氏身侧的杨姨娘转也转不动。   杨姨娘低眉垂眸的立在钱氏身侧,小意的侍候着。钱氏眼见得吴张氏那燃着恨意的眸光死死的看过来,心头不由便越发的火起,然看到脸像冰雕一样的轩辕澈时,愣是生生的压下了那口气。   “王爷。”   一声清冷的话语打破了这片寂静。   轩辕澈微撩了眸子,看向盈盈一福的苏慕云,“苏小姐有事?”   “王爷,民女有一事相求。”   “哦?”轩辕澈兴味盈然的看向苏慕云。   吴张氏想开口,可是才动了动嘴,便痛得她直吸冷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慕云娓娓道来。   “王爷,这位夫人口口声声说他兄弟认得我,可我却是不识得她兄弟的。”苏慕云冷冷道,“请王爷令我与丫鬟立于一道,由这位夫人的兄弟来指认。”   提了口气的吴张氏便缓缓的松了口气,别的不好说,认人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她眉眼间便有了一抹阴狠,苏慕云,等会我看你再怎么得意!   轩辕澈闻言挑眉一笑,淡淡道:“便依了苏小姐。”   红绡闻言立刻上前,自苏家点了几个丫鬟出来,令她们与苏慕云站成一列。   “三妹妹。”苏慕云款款走人群中的向苏夕蓉,轻轻一笑,道“我有点怕,你来陪陪我吧。”   一直小意侍候着钱氏的杨姨娘听得苏慕云的话,霍然抬头,看向笑盈盈望着苏夕蓉的苏慕云,她想做什么?!   苏慕云看着笑得温婉的苏慕云,不知道为什么,苏慕云越是平静,她便越是惶恐,似乎有张无形的网正在朝她撒开,她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陷其中。   “二姐姐,”苏夕蓉一边想着对词,一边拿目光去看钱氏身侧的杨姨娘,杨姨娘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在她要推辞时,苏慕云一步上前,牵了她的手,“好妹妹,就陪我站一站吧。”不由分说拉了苏慕云站进了那排丫鬟之中。   才站好,便听到一阵喧哗声。   鱼肠大步而入,挤着的人群迫于他的凌凛,自然而然的让出了一条路。   在鱼肠的身后,是被人用门板抬着的张毓圃,随着每一次颠簸,他都会痛苦的眉眼拧成一团,身子像蛇似的拧来拧去。垫在他身下的被褥被他呕出的鲜血染得殷红刺目。   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张毓圃,平时被欺负了因着隆平候俯的关系都是有气不敢吐,此刻看了他这副样子,只嚷着老天有眼。一时间便似开了锅的饺子,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   吴张氏却是在一瞬间忘了自己的痛,怔怔的看着门板上生死不知的张毓圃,良久,“嗷”一声嚎起,却因牵着伤口,短促的一声干嚎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弟……弟,谁……干的?”吴张氏握了张毓圃的手,脸上开起了染料房,浅紫深红流了一脸。   张毓圃吃力的抬起头,想要开口,可是被碎瓷划破的喉道火烧火燎的痛,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待看清自家姐姐的脸时,一对死鱼眼瞪得圆圆的,“伊伊呀呀”的挥舞着鸡爪似的手,却没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   “嗯哼。”轩辕澈一声轻咳。   场中再次一静。   吴张氏自惊痛中醒过神来,连忙俯在张毓圃身边,忍着痛压低声音道:“弟弟,你一定要将苏慕云认出来,她就是那个……”   “夫人,王爷让你兄弟去认人。”   吴张氏的话尚未说完,红绡几步上前,一把拎了吴张氏后襟,往身后一拽,只将个吴张氏摔了个四脚朝天。   “开始吧。”轩辕澈指了沿墙一溜站好的人,对躺在门板上的张毓圃道:“这位公子,你可看仔细了,你的姐姐可是拿命作保的。”   张毓圃闻言,身子一颤,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别的不敢保证,认人他肯定不会认错。那天他可是足足跟了两条街!   队列中,苏慕云牵了苏夕蓉的手,“三妹妹,你手怎的这么冷?”   “没有啊!”苏夕蓉将手缩了回来,然,果真如苏慕云所言,掌心的嘲湿早已变成了一片冰凉。   抬着张毓圃的门板此刻也已快到二人跟前,苏夕蓉低垂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冷冽的笑意,苏慕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耳边蓦的响起一片吸气声,随着这一片吸气声,苏夕蓉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钉子一样朝她扎来,她猝然抬头,对上张毓圃指着她一动不动的那短小枯瘦的手指。以及那双金鱼眼里肮脏猬琐到令人作呕的目光。   “不……”   苏夕蓉眼一闭便倒了下去,然耳边却无比清晰的响起张毓圃短促有力的声音。   “就是她。”    第二十七章惩罚   “三小姐!”杨姨娘惊叫着上前去扶苏夕蓉。   张毓圃听得那句“三小姐”先是懵懵的看着杨姨娘与苏夕蓉,在看到苏慕云那双黑得似浓墨的眸子时,猛的惊醒意识到自己指错了人。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如沉水的苏慕云,似乎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   然,被弄糊涂的又何止是他!便是连轩辕澈在一瞬间都不由自主的蹙了眉头,他疑惑的看向苏慕云,看着她眉眼间那若有似无的嘲笑之色。   “狗賊,你还我们家小姐清白。”一声暗哑的嘶吼声响起,刘妈妈一个窜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轩辕澈面前,声泪俱下的道:“求王爷为我们小姐做主!”   张毓圃在看到跪倒在地的刘妈妈时,脸上猛的现起一片吃惊之色,他抖着手指向刘妈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苏慕云缓缓走到刘妈妈身侧,提了裙摆什么也不说,只是那样安静无声的跪下。   轩辕澈唇角微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便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撇了头看向怔愣在一边的吴张氏,冷然道:“夫人,可还有话要说?”   吴张氏一颗心已经是凌乱的不成样,为什么弟弟会认错人?乍一听到轩辕澈的话,她青紫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毫无血色。怔怔的看着似笑非笑的轩辕澈。   “我家老爷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那也是四品知俯,小姐怎么说也是官家千金……小姐命不好,失了一场好姻缘……可女儿家的名声,那是比命还要宝贵的……”刘妈妈掩了脸一边哭一边说,“这是逼我们小姐去死啊……”   围着看热闹的人一瞬间都想起了苏慕云一夜成孤儿的惨剧,又想起她本是堂堂状元郎的嫡妻,不想一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竟沦落到了被个无赖这样上门欺负的境地,一时间无不唏嘘不已。   “这……”吴张氏青白了脸,她嚅嚅的看着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又小心的撩了眼角去看似笑非笑的轩辕澈,暗忖,要不要使人去隆平候俯送个信!   “苏小姐,”轩辕澈淡淡开口,狭长的凤眸微挑,淡淡的睨向低眉垂眸的苏慕云,语气中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轻柔,“你想要这位夫人怎样赔罪?”   这便是定下了吴张氏诬赖之罪了!   苏慕云抬头,迎着轩辕澈含笑的眸子,柔声道:“夫人曾说过以命为注!”   一句话落地,四周一静。   便连轩辕澈的那含笑的眸子似是也僵了僵,但很快,那眸中的笑意便越发的浓烈,他那对漆黑的眸便像是盛开在雪峰之颠的雪莲,清潋高贵到极致。   苏慕云却是一句话后,再次低眉垂首,只跪着的身姿越发的挺直。   “不……不是的。”   吴张氏茫然的摇头,她不想死,她怎么可以死呢?她急切的朝身后张望,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的,姑小姐呢?为什么还不来?这明明是她的意思啊,可为什么却要自己为这件事丧命?吴张氏眼里的焦灼一浪高过一浪。   “夫人……”   轩辕澈话声才起,已近崩溃的吴张氏猛的高声道:“不,不关我的事,这不是我的主意……”   吴张声的声音才起,苏慕云眉眼轻挑,不动声色的看向大马金刀坐着的轩辕澈,吴张氏是什么人,她相信座位上的人自是很清楚,她更清楚的是,前世燕王谋反时,便是隆平候与轩辕澈联手,才使得大都不动一兵一卒从而和平交替。由此可见,轩辕澈与隆平候张广嗣私交应该不错!吴张氏虽不是隆平候俯什么正经的亲戚,可隆平候待那位奶娘却极是亲厚,想来没有不护着吴张氏的可能。而沂王,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便在这时,轩辕澈垂着的长睫忽的便眨了眨,华光溢彩的眸极浅极淡的撩了苏慕云一眼,四目相对,苏慕云看着那似最黑最纯的琥珀一样的琉璃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苏慕云心头一慌,猛的低了头。手紧紧的攥住,尖利的指甲扎得掌心生痛,仍压不下心头的慌乱。   那一眼,他似乎看透了她的算计。   “愿赌服输。”轩辕澈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脸色苍白的吴张氏,凤眼微挑,淡淡道:“然,却也罪不至死!”话落,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苏慕云一眼。目光在看到苏慕云紧紧攥住刘妈妈的那只手时,闪了闪。   吴张氏听得那句罪不至死心头一呼,松了口气。   “可死罪能饶,活罪难恕。”轩辕澈的声音再度响起,“夫人便到苏家门外跪个三天吧。”   这个结果……   苏慕云淡淡一笑,松开了刘妈妈的手,双手伏地,“谢王爷为民女做主。”   吴张氏懵懵的看着拜伏在地的苏慕云,“跪三天”她喃喃的抬头,苏家门外跪三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吴家还有她说话的份吗?   “王爷……”吴张氏匍匐上前,眼见双手便要去抱轩辕澈的脚。   一声清冷的话声响起,“放肆”一袭大红的裙摆一闪,吴张氏还没明白过来,便被红绡一脚给踢到了一边。   轩辕澈冷眼看着被踢至一边的吴张氏,“怎的,你不服?”   红绡那一脚用了些内力,只踢得吴张氏胸口翻涌两眼发黑,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她强咽了口气,刚想开口,却看到人群中一个精干的小厮对她摇了摇头。   门板上的张毓圃看着被一脚踢翻的吴张氏,“嗬嗬”的挥了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口恶气上涌,“哇”的一声吐出了几口鲜红。   轩辕澈嫌恶的看着,蹙了眉头使了个眼色给鱼肠。   鱼肠便对那几个小厮喝斥道:“还不快将人抬回去,别死在这,又赖上了人家。”   小厮连忙抬了张毓圃朝门外走去。   吴张氏待要跟上,身后却是响起红绡的话。   “你现在便去俯门口跪着吧。”   吴张氏有心不想去,却又不敢违逆轩辕澈,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挪到了苏家大门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院子里,轩辕澈指着脚上那双紫色牡丹纹,靴口镶石青色勾莲纹织金缎边的云头靴对钱氏道:“你家里的小厮踩落了这靴子上的一颗珊瑚珠。”   钱氏额头生起一层薄汗,连忙道:“民妇一定照价赔偿。”   轩辕澈点了点头,带着红绡和鱼肠抬脚便走。   “银子送到沂王俯。”    第二十八章七寸   “小姐。”刘妈妈让珠儿守在门外,她则在里面与苏慕云说着悄悄话,“为什么不让那賊婆娘将三小姐供出来,这样以后她就再也害不了小姐了。”   苏慕云淡淡的笑了笑,安抚的拍了刘妈妈的手,“奶娘,还不到时候。”   刘妈妈不解的看向苏慕云,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还不到时候?   苏慕云叹了口气,“打蛇打七寸,今天这事,我也吃不准沂王爷的态度,更何况若是让吴张氏招出三妹妹,伤的始终是苏家的脸面,对那张宁馨却是没有半分影响。”   刘妈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然,想到苏慕云寄人篱下,便是苏尚辅与钱氏再如何将她视若己出,总不是自己的爹娘。若是真的牵扯出苏夕蓉,明面上或许会给小姐一个交待,但背后……更何况这之中还有个周家的三奶奶隆平候俯的小姐!刘妈妈叹了口气,抚上苏慕云的脸,“我可怜的小姐,这样日防夜防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慕云轻轻依进刘妈妈的怀里,轻声道:“有奶娘有大兄和珠儿,我不怕,总有出头之日的。”   刘妈妈轻抚着苏慕云的肩头,心里却是酸涩的难过。   而苏家另一个院子里。   苏夕蓉目光直直的瞪着,杨姨娘接过云香沏好的茶,扶了苏夕蓉坐起,滚烫的茶水入腹,苏夕蓉才身子一抖,眼泪便扑擞擞的直往下掉。   杨姨娘使了个眼色给云香,云香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带了出去,她则在门外守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姨娘看了苏夕蓉,圆圆的眸子里有着浓浓的阴霾,“肚兜的事暂且不说,可为什么张公子却会错认你?”   苏夕蓉只将殷红的唇咬得发白,才抑制住了心底的难过。   “姨娘,我们被那贱人算计了。”   杨姨娘看向咬牙切齿的苏夕蓉,她们当然是被算计了,不然此刻哭的便该是苏慕云,而不是她苏夕蓉。   “可是,姨娘……”苏夕蓉不解的看向杨姨娘,“她怎么就知道我们会打肚兜的主意?我又没偷出她一只肚兜……”   是啊,她们并不曾偷出苏慕云的肚兜,只是由苏夕蓉将它画在纸上,然后再给了周家的三奶奶。苏慕云怎么就能防得这么紧?杨姨娘揉了揉酸痛的额头,轻声道:“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那张毓圃认错人的事呢?”苏夕蓉涨红了脸道:“那天,我明明约了她一起逛街,事先也让云香给三奶奶的丫鬟回了话,穿浅色木兰青双绣缎裳戴白玉孔雀簪的才是苏慕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一连两个为什么,终是说不出,为什么张毓圃会指认自己是苏慕云,直急得眼泪再次往下掉。   “不许哭!”杨姨娘一声轻喝,“跟你说过多少次,眼泪只有在心疼你的男人跟前才有价值,其它任何时候都是无用的。”   苏夕蓉拿了帕子胡乱的擦了把脸,哽了嗓子道:“现在怎么办?”   杨姨娘摆了摆手,“你让我想想。”   ……   珠儿将洗干净的葡萄剥好皮拿银签子扎了递到苏慕云手里,见四下里无人,才轻声道:“小姐,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三小姐要害你了?”   苏慕云接了珠儿手里的葡萄,挑了个脆莹莹的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甜略带酸的汁水使得她满足的眯了眼。   “你忘了芙蓉园我们遇上周子元的事了?”   珠儿摇头,“我没忘。”   “苏夕蓉与周家怕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若不是我有防备,今天……”   珠儿默了默,是啊,若不是早早的做了防备,今天便是拿水都洗不干净!珠儿后怕的抖了抖,只她是个实心眼的,心里藏不住事,“那个张毓圃怎么会指认三小姐呢?”   苏慕云眼里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示意珠儿拿了帕子让她擦手,端了一侧的茶水漱了口,才轻声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她忽然来我们屋里约我去逛街的事吧?”   珠儿歪头想了想,点头道:“记得,那日她还为小姐搭配衣裳和首饰来着。”   “就是了。”苏慕云冷冷一哼,“她明知我重孝在身,却刻意给我搭配那样一身鲜艳夺目的衣裳,居的是什么心思?”   “可是小姐你后来不是换了那身浅色木兰青双绣缎裳配那支白玉孔雀簪吗?”珠儿想了想道:“我记得三小姐是想让你穿那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配那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的,难道说问题就出在小姐换的衣裳上?”   苏慕云点了点头,“没错,她刻意提出让我穿那身衣裳时,我便猜想她只怕没安好心。便让奶娘跟松林哥一路悄悄的跟着。”   “你是说那天刘妈和松林哥都跟着我们?”珠儿吃惊的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点头,“没错,而且那天除了刘妈和松林哥,跟着我们的还有张毓圃。”   珠儿脸孔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看着苏慕云,“那……那……”   苏慕云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道:“是松林哥告诉张毓圃,穿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戴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的才是苏家投亲的小姐。”   “那,那明明是三小姐。”珠儿捂了唇看向苏慕云,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稍倾在回味过来后,“噗嗤”一声便笑了,“松林哥也会撒谎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刘松林的表现真的让她很意外!她原只是让他盯着,没想到松林哥会刻意的上前与张毓圃的小厮套近乎,在知晓张毓圃不怀好意时,他竟然还会误导张毓圃!苏慕云的脸上漾起一抹艳丽的笑。真好,这样的松林哥让她忽的便平添了许多的信心。   “小姐,你说那沂王爷他是不是存心来帮你的?”珠儿犹疑的道。   苏慕云脸上的笑意渐敛,对于吴张氏的处罚在她的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她猜想得到轩辕澈不会重罚,但却没有猜到轩辕澈会让吴张氏跪在苏家大门外,还是三天!这处罚说轻不轻说重却又不重,端看幕后的人怎么想!   “哪有堂堂的王爷为了双靴子上门问罪的。”珠儿犹自嘀咕道:“奴婢总觉得王爷他另有目的。”   目的?苏慕云抿唇不语,轩辕澈会有什么样的目的?是苏家,还是她?苏家只是一般的商贾之家对他毫无用处,而她虽容貌骄人,可也当不上倾城倾国,在他眼里只怕也只不过是蒲柳之姿。   轩辕澈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二十九章又见   “沂王爷他到底想做什么?”   张宁馨端了茶盏,目光一动不动,表情显得很凝重。   一侧侍候的凤枝大气也不敢喘,却是万分留神着张氏的动静。   “少爷回来没?”   凤枝连忙答道:“还没回,要不要使了宝琴去门房候着?”   张宁馨摆了摆手,她原本是想跟周子元商议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她对苏慕云使的那些手段太过龌龊,若是真让周子元知道了,怕是会让他不齿。细想之下,还是不要去与周子元说好。   “奶奶,”凤枝挑了眼,小心的看了张氏,“真让她在苏家门外跪三天吗?”   张氏冷冷一哼,“沂王爷的话,谁敢违抗!”   凤枝低了头,其实她是想说,那位吴张氏可不是个能受罪的,万一嚷嚷了开了……耳边响起张氏的声音。   “换身衣裳,我们去趟苏家。”   “啊!”   凤枝错愕的看着吴张氏,去苏家?   张氏蹙了眉头,不悦的喝斥道:“还傻站着做什么?”   凤枝连忙快手快脚的张罗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挺小轿停在苏家大门外。   苏家大门外,一群孩童正围着跪在苏家大门外的吴张氏嘻笑逗耍,吴张氏虽是气苦不堪,可脸被红绡失得肿涨不堪,愣是骂不出一个字。   “奶奶小心,”凤枝挑了帘子,扶了张氏下轿。   吴张氏早已注意到凤枝,跪得两脚酸麻的她,正想起来,凤枝睃了一眼,她便老实的跪着不敢动了。此刻,乍一见张氏从轿子里下来,由不得“嗷”一声,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吴张氏从前也曾侍候过张宁馨一些日子,年纪大了才由她娘求了个恩典将她给了土财主吴家的二爷,做继室。   张宁馨挑了挑眉头,却是什么也没说,从吴张氏身侧走过,只剩下吴张氏瞪了眼怔怔的看着她的身影,嘴一瘪还要再嚎,跟在张氏身后的金枝喝斥了一声。   “哭什么哭,奶奶不是来了吗!”   吴张氏这才精神一振,缩了肩膀赖坐在地上,一双三角眼紧紧的凝着苏家的大门。   听说周家的三奶奶来了,钱氏一瞬间怔了怔,不明白这三奶奶是什么意思。便算是想为吴张氏告个饶不也应该是去沂王俯吗?跑苏家来,难道她就不嫌尴尬?稍倾,心底又生起一股闷气。这吴张氏上门滋事,若说没有人暗中授意,钱氏是怎样也不信的!她这里正让人着手去查那肚兜是怎样流出去的,张氏便这样大摇大摆的寻上门,也欺人太甚了些!   想到这,钱氏对一侧侍候的秋妈妈道: “你去知会二小姐一声,让她心里好有个数。”   秋妈妈应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   钱氏则带了大丫鬟木兰、白霜朝前厅走去。   不想才刚出院子,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苏慕云,秋妈妈正小声的与苏慕云说着话,见了钱氏,苏慕云紧走几步上前,“伯母。”   钱氏暗自叹息一声,上前牵了苏慕云的手,“秋妈妈都跟你说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   钱氏便停了步子,轻声道:“你若是不想见,便不见,凡事有伯母。”   苏慕云抬起脸,看着钱氏慈和的面容,摇头道:“与其躲不过,不如迎上去,我到是想看看她张宁馨到底想怎么样。”   钱氏神色一愕,听苏慕云话里的意思,似乎也在怀疑始作俑者是张宁馨!可是吃里扒外的那个人又会是谁?事情才结束,她便喊了樱桃去问话,却是什么也问不出。家賊肯定是有,只一时间却怕是找不到。   “慕云,我再将玉竹调给你吧。”   苏慕云一瞬间便明白了钱氏的意思,玉竹是钱氏院里的二等丫鬟,钱氏这是怕再祸起萧墙!心头便涌起一阵暖意,轻声道:“谢伯母好意,樱桃是个机伶的有她和珠儿不会有事的。”   钱氏想了想,人多只怕浑水摸鱼更容易,左右先将这件事查清楚了再说。便没朋勉强,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厅堂。远远的便看到一袭绯红的身影,苏慕云扶了钱氏一步一步往前走。   张氏穿了一身锦缎烟霞红的提花褙子,下身是一件粉色的月华裙;如云的黑发中插着一枝五彩翡翠簪。这一身衣裳雍容中显着凌人的贵气,又将张氏的花容月貌衬得高贵端庄。   凤枝看到与钱氏相偕而进的苏慕云,怔了怔,很快便垂了头看着正低头品茗的张氏。张氏眼角的余光早已将钱氏和苏慕云看在眼里。苏慕云穿了一身天青色对襟棉绫褙子,领边绣着几朵白色梅花,下身着深青棉绫裙,在裙角一侧绣了一丛兰花,乍一看几乎有香生满室,以假乱真之势,她隐于袖笼里的手攥得越发的紧了!   “奶奶,钱太太来了。”凤枝假意提醒到。   张氏连忙抬头,起身正欲对着钱氏行礼,不想,钱氏几步上前托了她,连声道:“可使不得,该是妾身给三奶奶行礼才是。”说着便要福身。   张氏一把托了钱氏,娇声道:“使不得太太。”   两人推托一番,好不容易才劝服了对方,分了主客坐下。   又有小丫鬟上前奉茶。   待抿了口茶后,张氏才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道:“这位是俯上的小姐?”   苏慕云淡淡的笑了笑,一对漆黑的眸子看了张氏温婉一笑,“慕云见过三奶奶。”   张氏脸上的笑瞬间僵了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打量苏慕云一番,柔声道:“苏小姐竟是这般天人之姿,身为女子的我看了都不免要嫉妒了。”   是啊,你嫉妒,所以你便存了心要跟我过不去!你嫉妒便不择手段的想要毁了我!苏慕云低眉垂眸,柔声道:“三奶奶过奖了。”余下的话却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张氏便感觉打出去的拳头像是落在棉花里一样,她明明感觉到适才苏慕云看她的那一眼饱含敌意,为什么转眼间这位苏慕云却又是一副风轻云淡乍然相逢的样子?   张宁馨敛下心头的疑惑,与钱氏说起了来意。   听说张氏要替吴张氏求个饶,钱氏到是不觉得意外,淡淡一笑,迎了张宁馨道:“三奶奶,这事,我却是做不了主。”   张宁馨笑了笑,拿眼睨着苏慕云,道:“我也知道这事让苏小姐生气了,只小姐看在我那奶兄是一心仰慕的情况下,得饶人处便饶人吧。”    第三十章针峰   钱氏的脸色已是很难看。   苏慕云却是微微一笑。   “三奶奶,我伯母说是做不了主到不是诓你。”她看着神色凌人的张宁馨,柔声道:“让人跪在俯门外的是沂王爷,我们便是向天借个胆,也不敢违了沂王爷的意思不是?”   眉眼轻挑看向浅笑盈盈的苏慕云,她适才那番话挑衅十足,可这位苏小姐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根本就无所谓,轻轻揭过,只拿沂王来压她。   “苏小姐,你伯母做不了主,你可以啊。”张氏看了苏慕云眉眼弯弯的笑道。   苏慕云袖笼里的手紧了紧,明知张宁馨这句话是个坑,可她却不得不往里跳。也罢,且让你先得意一会儿!微抬了眉眼,神色疑惑的道:“我不明白三奶奶什么意思?”   张宁馨迎了苏慕云狐疑的神色,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苏小姐只需与我去趟沂王俯,说一声,这事也就揭过了不是?想来你这苦主都不计较了,沂王爷也定不会追究。”   一侧的钱氏只气得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她几番欲开口,然苏慕云压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却是力道十足,不欲她开口。钱氏只得端了茶盏,大口大口的喝茶水,试图浇息胸口的那口恶气。   “三奶奶在说笑话?”苏慕云睁了大大的眸子看向张宁馨,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真假。   张宁馨眉头一蹙,眼见便要翻脸,却又扬了抹笑道:“不是,我也知道这事是我奶兄做得不对。即然心仪苏小姐便大大方方的上门提亲便是,”话峰一转,睨了苏慕云道:“不过也不怨我那奶兄,必竟苏小姐长得这般天姿国色,寻常男子怕是入不了苏小姐的眼。他才会棋行险招,然,不论怎样,总是一片爱慕之心,还请苏小姐体谅一番。”   “当”一声响。   张宁馨讶异的看向声源地,却是钱氏手里的茶盖与茶杯碰在一起的声音。再往上看,便见钱氏虎了张脸,眉头拧得像个川字。   张宁馨看着这番情形,心头冷笑连连,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迎了钱氏道:“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钱氏将手里的茶盏往身侧的茶几上一放,抬头迎了张宁馨笑了笑,缓缓道:“是不是这个理我不知道,只一样我却是记得的。”顿了顿,“吴家娘子当时是拍着胸脯是拿命做保证的,三奶奶若觉得是那么个理,不如便将这番理与沂王爷说说。必竟大庆朝开国至今却也没有苦主为事主开脱的事。”   张氏眉眼微挑,她到不曾料到钱氏会这般维护苏慕云!然,这愕然只不过片刻,心里便有了对策。   “太太这话也有理。”默了默,便在钱氏等着她继续时,她却端了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稍倾才道:“只我兄长自小得她侍候着,便是我嫂嫂也待她有几分情意。兄长这会子是不在,若是知晓了这回子事,只怕……”她笑了笑,撩了钱氏与苏慕云一眼,不再言话。   这是拿隆平候来压人!   苏慕云到不相信隆平候与这吴张氏会有多少情意,只吴张氏这一跪,打得必竟是隆平候俯的脸面。这也是她的一直迷惑的,轩辕澈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很多种不伤面子即可安抚她的方法,为什么轩辕澈却选了这样一种对几方都不利的法子!   看到钱氏滞了滞的神色,张宁馨脸上便有了一抹得意。她到要看看,苏家敢不敢明目张胆的抗衡!这话说得再白不过,我就是仗势欺你,你又能怎样?说不得,我还真要将你聘了给我奶兄,你敢不同意吗!   “如三奶奶所言,”苏慕云轻声道:“似候爷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想来也当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才是。所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候爷他断不会因着与那吴张氏有主仆之情,便罔顾大庆律法,无视皇权威严,徇私舞蔽,更不会做出以势压人威逼我等就犯的事。”对着张宁馨肃沉如水的脸,苏慕云娇柔一笑,柔柔道:“三奶奶你说是不是?”   张宁馨只觉得嘴里苦得像吃了两斤黄莲。   她还真是小瞧了她苏慕云,如此牙尖嘴利,到不知道往后谁能消受得了!   “那是自然。”张宁馨淡淡颌首,“家兄又岂是那因私而忘义之人。”   苏慕云甜甜一笑,接了张宁馨的话道:“实际上我也觉得那位吴夫人这般跪在苏家俯门外不好,要知道俯门外的青砖才是新铺的,为着吴夫人这一跪到时又要劳民伤财大费周章的更换,实在不合算。可是还请三奶奶体谅,这是沂王爷的命令,我们不敢抗命!”   这便是说吴张氏会将苏家的地给跪脏了!   张宁馨一口气便堵在胸口,上下不得的噎得她难受之极,偏偏苏慕云还不罢休。   “三奶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宁馨脸上的笑便有点挂不住了。   苏慕云这是拿她之前的那番话来堵她的嘴,更是打她的脸!长这么大,她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过?张宁馨的眉宇间便生起了一股戾气。目光咄咄的看向巧笑倩兮的苏慕云,只恨不得上前挠花她那张脸!   钱氏眼见张宁馨神色不对,看向苏慕云的目光似要吃人般,心头便生起些许的慌乱。所谓士农工商,苏家是这个社会排在最末位的,得罪不起高官厚爵的张家!钱氏有心想说几句话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张宁馨却是站了起来,对着苏慕云淡淡的笑了笑,“苏小姐可真是朵带刺的花,只却小心了,这刺能扎着别人却也会扎了自己。”不待苏慕云开口,转而看向钱氏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们家爷也要下朝了。”话落,挑衅了看了眼苏慕云。   苏慕云淡淡一笑,不动如山的立于钱氏身后,完全不去理睬张宁馨带着挑衅的话语。   钱氏强装了笑脸与张宁馨虚与委蛇了几句,便起身送了张宁馨朝外走。   苏家门外,吴张氏眼睁睁的看着张宁馨乘了轿子离开,眼睛瞄也没朝她瞄一眼,眼里不由便生起了一股艾怨。   送走张宁馨,钱氏看了苏慕云,半响长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苏慕云自是知道钱氏的担心,她们今天算是下了张宁馨的面子,还不知道张宁馨会怎么对付苏家。    第三十一章余氏   周家。   “三少奶奶呢?”大太太余氏眉目阴沉的问着身侧自己的陪房余妈妈。   “三少奶奶出去了。”余妈妈见余氏神色难看,陪了小心道:“说是去回隆平候俯。”   余氏眉眼间的戾气便越发的重了,只她素来是个沉敛的性子,越是生气人却越发内敛。外人很难从她神色间看出她真正的情绪。然,余妈妈却是不一样,她是打小服侍余氏的,眼见得她从媳妇熬到婆婆,期间多少手段是她眼睁睁的看着的!由不得心头生起一股凛凛。   对于周子元与隆平候俯的亲事,余妈妈知道身为母亲的余氏并不十分热意,周大老爷周璁虽在鸿胪寺任着从五品的京官。然那只是个闲职,不比官比正一品的隆平候。虽说这桩姻缘对周子元的仕途是绝对的有利,可对于从小媳妇走到婆婆的余氏来说,她更在意的却是,面对张氏她总有矮一截的感觉。   这会子突然问起三少奶奶,想来定是大奶奶又在余氏跟前说了什么。   周俯的大奶奶,刘溪芳。是从七品武定州州判刘仲的嫡女,而大少爷周子涵在考过秀才后却是再难往前一步,这位大少爷本来志也不在此,干脆便行起了商。原本刘溪芳是高嫁,可近些年刘仲官运好,有说很快便要升直隶州判,虽只是属和直之分,然官阶却是大有不同。更甚者两淮盐运使往往也都是在直隶州判中选出。刘仲的前景可谓一片光明!   余妈妈正想着的时候,耳边响起严历的斥责声。   她不由循声望去。就看见张氏虎着脸带了贴身的丫鬟朝院子里走进来。余妈妈连忙噤了声,朝余氏小心的撩眼看过去。   眼见余氏的脸越发的沉了沉,余妈妈立时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余氏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乍然看到院子里面沉如水的余氏,张氏的脸上现起一抹怔愣,续而飞快的换了张笑脸,上前给余氏行礼,“母亲。”   余氏僵硬的脸上像冰块似的裂了条缝,对着张氏笑了笑。吩咐身后的余妈妈搬了个锦杌来让张氏坐。   余妈妈笑着应了,余氏身边的丫鬟、婆子忙上前给张氏行了礼,或是去沏了茶来,或是去端了点心、瓜果来好一阵忙活。   张氏淡淡扯了抹笑点头,算是答谢。   余氏端了茶盅在哪里慢慢地品茶,目光却是锐利的撩向张氏身侧的大丫鬟凤枝和金枝。这两个丫鬟外加另两个二等丫鬟习秋和宝琴都是张氏的陪嫁丫鬟,为人伶俐且不说,对张氏也很是忠心。特别是凤枝……余氏的目光在凤枝的脸上顿了顿。   凤枝在感觉到余氏审视的目光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张氏见了神色一滞,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了余氏那茶汤清亮的茶盅说道:“这茶,汤色清冽,香味醇厚似是安溪铁观音?”   立在余氏身后的余妈妈不由得便眼角轻挑,目露恼意。而余氏握着茶盅的手却是僵了僵,低垂的眉眼绷的更像一条线。   反之,适才虎着脸的张氏此刻眉宇间的笑便带了几分舒展。一语说完,她身子朝后靠了靠,同样捧起丫鬟奉上的茶,轻轻的抿了抿,然后眉眼弯弯的赞了声,“好茶。”   因周璁好茶,犹好安溪铁观音。而隆平候昔年在福建的属下年年都会捡着最好的铁观音送来大都,自从周张结亲,张氏没少从娘家拿铁观音来讨周璁的欢喜。   “是啊!”余氏挑了挑眉梢,放了手里的茶盅。从衣袖里掏出帕子在嘴角上沾了沾,慢悠悠地道,“茶是好茶,只再好的茶这样天天吃日日喝,也会有腻了时候。便是龙心凤肝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 她说着,冷冷地瞥了张氏一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氏整个人便僵在了那。   余氏的话却还没完!   “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不过生长的地方好些罢了。其实我到是更中意我院里的那几株金银花,香味自然又清热解毒。”话落,站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满院的花,光开花不结果,看着也没什么心情,余妈妈你扶我回屋吧。”   张氏低垂的眉眼拧了拧,她这才成亲多久?就说出光开花不结果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给她难堪……张氏恨恨的拧了袖拢,可是却不敢表现出不满,她虽是低嫁,可大庆朝最重孝道。一个“大不孝”的名头压下来,若是被父亲兄长知道,便是有心为她做主也奈何不得……张氏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恭顺的笑容,亲热的上前扶了余氏。   “我送送母亲。”   余氏斜眼撩了撩她身上尚未来得及换下的衣服,淡淡的道:“不用了,你也很忙。”   张氏垂了眼睑,“再忙也要尽孝道。”   余氏笑道:“不急,我这还有你大嫂和三弟妹,你还是花些心思照顾子元才是。”   张氏低了头,恭声应道:“是,媳妇记住了。”   余氏就快步走出了院子。   直到余氏的身影转过屋角消失不见,凤枝这才上前几步走到了自家小姐身边,没声道:“太太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若不是三奶奶,三少爷哪有那么容易进翰林院……”   张氏瞪了凤枝一眼,疾色道:“住嘴,别仗着你是我带来的说话便没高没低的。”   凤枝这才惊觉自己失了言,连忙左右看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道:“奶奶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张氏冷冷一哼,历声道:“再有下次,我便撵了出去。”   凤枝一连谢了数次恩典,张氏这才令她起身。   一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进了屋子,凤枝便吱了屋里的人出去,沏了杯茶递到张氏手里。   “啪”张氏接过茶盅狠狠的掼在地上,杏核似的眸子里满是阴鸷,“成天就知道跟我过不去,我是她媳妇,不是她仇人。什么开花不结果,什么不稀罕,我还稀罕她不成……”   金枝守在门外听着屋子里张氏气急的斥骂声,沉沉的叹了口气。   那边的余氏正蹙了眉头对余妈妈道:“一个出了嫁的女儿,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周家怎么苛待了!”   “三奶奶也是为了三少爷……”余妈妈试着劝道。   “她要是为了子元,就该安安心心在家呆着,为子元生个一男半女的,不是这样成天张家长李家短,跟个市井妇人一样。”   余妈妈不敢再劝。   顿了顿,余氏轻声道:“人当真跪在了苏家大门外?”   余妈妈一愕,很快便回过神来,轻声道:“是,是沂王爷断的案。”   余氏便冷冷一哼,嗤声道:“看看这做的什么事!”    第三十二章死了   “你奇怪我为什么让人跪在苏家大门外?”   轩辕澈挑了细细长长似狐狸的眼睛看着已经快把青石砖面踩出坑的鱼肠。   鱼肠步子一顿,摇了摇头,“属下不奇怪。”   轩辕澈细长的眉眼便挑了挑,懵了懵。   “人不能杀,必竟是隆平候俯的人。”鱼肠分析道:“可是主上也答应了给苏小姐一个交待。”   鱼肠的话才落下,轩辕澈细长的眉眼便拧了拧,一双琉璃眸底绽开一抹幽凉的笑,冷冷道:“隆平候俯?!”   鱼肠诧异的看向一瞬间喜怒难辩的轩辕澈,就差仰天大嚎,要不要这么喜怒无常啊!嘴里却是恭敬的道:“属下妄猜,主上自有主上的想法。”   “嗤!”轩辕澈冷冷一哼,眉眸间满是不悦。靠近了看,则会在他那对深遂的眸里发现些许的懵然,只瞬间却又掩于淡漠与嘲讽之中。   红绡掩嘴一笑,轻声道:“依奴婢看,主上只怕是要失望了。”   轩辕澈闻言,笑吟吟的看向红绡,“你到是说说,我怎么就要失望了?”   鱼肠也跟着盯了红绡看,红绡和红翘是打小便侍候轩辕澈的,然两人,红翘面容不俗机智却略输于红绡,而红绡虽长相平平,却善于揣度轩辕澈的意思,是故,轩辕澈待她比待红翘更要亲厚些。   “如果我没猜错,主上的目的其实只是想让苏小姐来趟王俯,对不对?”   轩辕澈那似美玉雕成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眼挑了挑,睨了红绡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红绡“噗嗤”一声笑了道:“是的话,主上便要失望了。奴婢刚得了消息,一个时辰前,周家三奶奶去了趟苏家,试图劝服苏小姐一同前来求个情,可被苏小姐拒绝了。”打量了一眼轩辕澈的神色,继续道:“如果不是的话,那苏小姐怕是有麻烦了。”   轩辕澈轻声一嗤道:“她会怕麻烦?!”    这意思是……红绡偷偷的打量自家主子的神色,人依然清风朗月,眸子仍旧疏离桀傲不羁。只眉宇间似乎笼了层若有似无的郁气。那是……?聪明的红绡姑娘似乎隐隐猜到什么,只是却不敢相信这份猜想。   红绡吐了吐丁香小舌,决定做聪明人才该做的事-装聋作哑。   鱼肠被说得一头雾水,正欲问个清楚,耳边却响起一声轻脆的禀报声。   “启禀统领,张德圃死了。”   来回报的是之前从神风营派出去盯梢英国公俯时一起被鱼肠使出去的人。    只不过……   院子里静了静,鱼肠不由瑟瑟的颤了颤,小心的抬眼去看轩辕澈,这一抬头便与一双漆黑兴味的眸子对上,慌乱之下,鱼肠连忙低了头。   “神风营果真是闲得没事干了。”轩辕澈冷冷的睨了鱼肠,唇角微挑,艳绝无双的脸上便有了一抹刻骨的冷笑。   “主上……”鱼肠困难的咽了干干的喉咙。   轩辕澈眉宇含笑的盯了他,“说。”   “属下……”说什么?说是自己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那你拔自己的刀啊,何必拔沂王爷的刀呢!鱼肠低垂了眉眼,“是属下错了,请主上责罚。”   一侧的红绡看了,“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轩辕澈瞥目看向红绡,红绡连忙敛了笑意,低眉垂眸的数着地上青石板的小蚂蚁。眼角的余光却是偷偷的撩向轩辕澈,撇了撇嘴,暗忖,自家王爷真能装,明明事情朝着他算定的路线走了,还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死了!还真死的是时候。”   红绡和鱼肠立刻抬了头,谄媚的看了轩辕澈,异口同声的道:“没错,死的真是时候。”   “哦!”轩辕澈目光掠过红绡看向鱼肠,“你说说,怎么个是时候了?”   鱼肠一瞬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看,不会拍马屁就别拍,这下子好了,马屁没拍成,把自己要拍扁了。由不得,便去看红绡,只聪明的红绡姑娘早已继续自己的事业,垂了头数蚂蚁。   鱼肠愁肠百结。   他的主子,轩辕澈却是星目含笑,色如春晓之花,慵慵懒懒的看着院子里那朵被风吹得要掉不掉的茶骨朵,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很久以后,鱼肠问红绡姑娘。   “怎么是时候了?”   红绡姑娘一脸真诚的道:“因为咱们主子,他……”红绡姑娘难得妩媚的一笑,“想要找王妃了。”   鱼肠怔了怔,前后一想,拍了自己的脑袋指了红绡却是将到了嘴边的那句话咽了回去。他很想说,“噢,原来是主子发春了!”只这话,他是向天借胆也不敢说的。   苏家。   苏慕云听了珠儿的话,半响无语。   刘妈妈担忧的看向珠儿,想要确认的问道:“真死了?”   珠儿点了点头,“死了,府门外的那位正在嚎丧呢。”   刘妈妈不由便焦急的看向苏慕云,“小姐,这可怎么办?”   苏慕云摇了摇头,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张毓圃死了,张家能罢休吗?早有个虎视眈眈的张宁馨,现在又加上那个无赖户……苏慕云垂头盯了脚下的地,眉梢微微轻挑,一抹冷冷的笑爬上她细长的眉梢。   珠儿与刘妈妈惶然的看着这样神色肃穆的苏慕云,特别是刘妈妈,苏慕云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前那个天真爱说爱笑的小姐似乎随着一夜的父母双亡也死去了!现在的这个小姐,还是她的小姐,只却让她觉得很陌生,很遥远。那双明亮的眸子,很多时候盛着她看不懂的一抹颜色,是恨是悲,她说不出来。只觉得小姐变了!   “奶娘,”苏慕云抬头看向刘妈妈,“你去跟松林哥说声,明天我们去趟宝庆银楼,让他备好马车。”   “去宝庆银楼?”刘妈妈错愕的看向苏慕云,这个时候去宝庆银楼?   苏慕云点了点头,又转了头对珠儿道:“珠儿,你去准备下我明天的穿的衣裳和首饰,不要太华丽。”   珠儿点了点头,尽管满腹疑问,她还是与刘妈妈分头行事去做准备。   苏家的花院里。   苏夕蓉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撒了下去,看着争相抢夺的鱼儿,轻声一笑,对云香道:“死了,死得真好。”   云香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便接了话道:“可不是,奴婢听人说,张家的老太太已经哭着去了隆平候俯。”   冷冷一笑,苏夕蓉起身,淡淡道:“等着,看好戏吧。”顿了顿,眉梢一挑,咬牙道:“或者,我可以……”   “小姐……”   云香惊惧的喊了苏夕蓉。   苏夕蓉看着云香脸上的惶恐,因着肚兜之事,秋妈妈奉了钱氏的命令大肆整顿府里的丫鬟婆子……   “放心,抓不住我们的。”   话落,苏夕蓉脸上生起一抹诡异的笑,转身离去。    第三十三章拼了   宝庆银楼在大庆朝是数一数二的银楼,来往客人非富即贵。据说便是皇宫的妃子也没少来银楼订制饰品,如此盛名,其实还赖于一位巧手天工的师傅,人呼明六爷的。宝庆银楼当家掌柜的第六子,天生双腿残疾,然一双巧手却是将整套的制簪手艺使得出神入化。   苏慕云早几天便让珠儿走了一趟,虽称不上熟门熟路,但好歹也不至于走错了门。   大都是大庆的都城,居民富庶,风气奢华。临街的柜子里一字排开着各式各样精致夺目的首饰。   一行人才刚下了马车,便有伙计殷勤的迎了上来,引着三人朝里走,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的道:“小姐想要什么样的饰品?一楼主营金银,二楼是翡翠和玉。”   “去二楼吧。”苏慕云淡淡的道。   “小姐请随我来。”   伙计迎了苏慕云一行人朝二楼走去。   二楼又是另外一个天地,没有一楼的珠光宝气,却是另一番低调暗沉由骨子里散发的奢华。那些白如骨瓷碧如翠绿的玉饰静静的摆放在绒布之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小姐想要看些什么饰品?”   苏慕云笑了笑,探手自袖笼里取了一个锦盒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枝梅花白玉簪,苏慕云取了那簪对伙计笑道:“这簪前些日子被我不小心摔了,你看能不能修好。”   伙计接了过去,仔细打量一番,赫然在簪尾看到一枚六瓣的小花,于是神色恭谨的道:“小姐先请雅间坐坐,六爷现在有客。”   “不用了,”苏慕云浅浅一笑道:“我看看其它饰品吧。”   伙计不敢怠慢,连忙呼了另外的人来招呼,他则捧了那枝簪去了里间。   苏慕云便带了珠儿在柜台之间流连,却是竖了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珠儿却是费解的看着走马观花的苏慕云,那支簪子是不久前钱氏买来送她的,昨儿夜里,小姐取了簪子拿布裹了对着大理石的桌面好一阵小心翼懵的敲,才敲了那么条细细的缝出来,今儿就眼巴巴的赶了来说是要修补。小姐她到底想干什么?   须臾,耳边响起一阵碌碌声。   苏慕云回头,便看到一个年约二十三、四,长相斯文俊秀的男子被小厮用着木轮车推了出来。   “小姐,这是我们六爷,你的簪子便是出自他手,你有什么要求说与我们六爷吧。”   苏慕云上前福身一礼后,才轻声道:“因是长辈所赐失手摔了,还请六爷尽量在不伤原身的情况下,修补齐整。”   明六爷已经仔细看过那簪,听了苏慕云的话,略一思忖道:“这样的裂纹,只有镶嵌金丝才能遮了,小姐你看如何。”   苏慕云略一思忖,颌首道:“如此甚好。”   两人交流了下彼此的意见,一切谈妥,苏慕云正欲离去。不想,一阵环佩丁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慕云驻足抬头,撞进一对含笑的眸子里。   “真的是你!”   少女一身品蓝纹锦比甲配白色中衣长裙,绿鬓如云,中间插了一支赤金小凤头钗,两朵翠如青烟的玉制的花簪分层次别在如云的绿鬓之间。清丽逼人的脸上一对眸子莹然有光,神彩飞扬正对着苏慕云浅浅的笑。   苏慕云怔了怔,稍倾,似是蓦然惊醒,挽了笑上前微微一福,温婉道:“真巧,我们又遇上了。”   少女正是那日唤叶萧为二哥的姑娘,英国公俯的嫡小姐,叶司盈。她大大方方的受了苏慕云的礼后,上前道:“我刚才听伙计说是苏家的小姐,还想着会不会是你,不想真的是你。”话落,睨了苏慕云道:“你还好吧?”   苏慕云低眉垂首淡淡一笑,轻声道:“好。”   叶司盈听得她那一声好,眉宇几不可见的蹙了蹙。苏慕云微微的撩眼,便看到叶司盈清丽的脸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叶司盈的神色一闪而过,苏慕云挪开目光,只当没看到。   “我已经选好了,你有看中的吗?”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问道。   苏慕云摇了摇头,“我是来修那枝簪子的。”   两人便先后辞了明六爷,带了丫鬟婆子朝楼下走。   “上次多亏了你的马车,一直也没机会谢你。”叶司盈一边走一边轻声道:“要是知道今天能遇上你,说什么也得备份谢礼。”   苏慕云低了眉眼,唇角嚼了抹笑,轻声道:“您太客气了。”   见苏慕云不接话,只云淡风轻的带过,叶司盈终于忍不住顿了步子看了苏慕云,道:“我都听说了。”   苏慕云愕了愕,很快便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咬了牙说不出一句话。   “我二哥不是给了你一块玉牌吗?”叶司盈看着苏慕云楚楚可怜的神色,叹气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想来的,”苏慕云低了头,几不可闻的道:“只是……”   她的那句只是还没说完,耳边便响起一声嘶哑的唉嚎声,“我的儿啊,都是那小贱人害了你啊……”   苏慕云被打断,怔怔的朝门外看去。便见一个头发麻灰色,四十上下的婆子穿了一身鸦青色的缎面五彩提花纹样玄色镶边圆领对襟褂子,张着血盆似的大嘴,一口一句,“我的儿”“小贱人”的嚷着。   一瞬间,便引得四面八方的人围了上来。   那婆子一见到苏慕云与叶司盈,“嗷”的一声,不嚎了,拔脚便冲了进来,一头朝苏慕云撞去,嘴里犹自喊着,“小贱人,你还我儿子命来。”   “当心。”   苏慕云一怔之下,飞快回神,将叶司盈一把扯到身后,而她则被那婆子撞得一个踉跄,若不是珠儿扶着,只怕便要摔个四脚朝天。   “大胆!”   叶司盈身侧侍候的侍女,雪盏杏眸一瞪,上前指了那婆子便要骂。   不想那婆子一撞之后,便整个人赖在地上,捶地号号大哭起来,边哭边骂道:“苏慕云你个小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这个淫娃荡妇,你始乱终弃,你不得好死……”   哗一声,似潮水般,街市上的人朝店里涌了过来。   苏慕云脸色发青的看着在地上哭喊的妇人,到得这时,她终于明白这妇人是谁,不正是张毓圃的娘么?也正是那位隆平候的乳母。   “我跟你拼了。”   一声疾呼,一道人影如猛虎下山般朝地上的张田氏扑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冲撞   “奶娘。”   苏慕云一声惊呼,便要去拉刘妈妈。不想手臂一紧,却是叶司盈扯住了她,瞪了正被刘妈妈死死卡住喉咙的婆子冷冷道:“你不要管。”   “可是……”苏慕云惶急的看了叶司盈,“她跟隆平候府有关系。”   “哼!”叶司盈冷冷一嗤,不屑的道:“她只不过是隆平候俯的一个奴才!”   苏慕云还想再说,门外忽的便冲进两个粗壮的婆子,二话不说便要去掀刘妈妈。珠儿怕刘妈妈吃亏,连忙冲了上去。   这会子,明六爷早已被人请了下来,看了眼情形,眉头轻蹙目光深深的看了眼叶司盈,压了声音吩咐伙计将那些首饰看好,其余的一概不管。   眼见得刘妈妈和珠儿被那两个粗壮的婆子扯开,张毓圃的娘“嗷”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便要扯苏慕云。却不知怎么脚下一个不稳,扑过去的时候,却是歪了,一把将叶司盈给推得一个踉跄。   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扶叶司盈,稍倾着一袭绯色褙子配青色中衣的雪盏柳眉一挑,指了那张毓圃的娘怒喝道:“哪里来的疯婆子,竟敢冒犯小姐,给我打了出去。”   她是叶司盈身前的一等丫鬟,婆子们又亲眼见到自家小姐被冲撞,雪盏的话才落下,几个精干的婆子便涌了上前,提手拖脚的将张毓圃的娘扔出了宝庆银楼。那两个婆子不依,欲上前与雪盏理论。   “雪盏将人拿下,派人去给二哥送个信,便说我被人欺负了。”   眼见雪盏得了吩咐便要返身朝外走,苏慕云几步上前看了叶司盈道:“是我连累了小姐,千万别因为我使得小姐俯上为难……”   叶司盈看着她眉宇间的急切,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是个官家小姐,便这样让她欺负?”   苏慕云闻言,脸色一白,续而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掉。   叶司盈见着吸了口气,轻声道:“是我说话太直了,你的难处我知道。”略一沉吟,淡淡道:“从前我没遇着,你也没求上门,今日既然我遇着了,便没有不出手的理由。”笑了笑道:“权当我还你当日的情份吧。”   苏慕云愕然抬头,那双漆黑似幽潭的眸经过泪水的清洗,越发的明澈,然却盛着浓浓的担忧,摇头道:“您还是别管了,必竟……”   苏慕云的话还未说完,那两个先前冲进来的婆子便要缩手缩脚的朝外走。   叶司盈冷冷一笑,指了那两个婆子对身侧一着杏色褙子的丫鬟道:“梅寒将这两婆子拿下,连同外面的那个婆子一起捆了,等二哥来。”   那两个婆子一听见要被拿下,转身便朝外跑。   明六爷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伙计,便有护着门侧柜台的伙计身子动了动,那两个慌不择路的婆子转眼便撞了上去。   “当心!”   一声惊呼掩在一阵“哐哐啷啷”中,柜子倒了,饰品散落了一地。   “快把人抓住。”   又是一声疾呼,店里的伙计一拥而上,立刻便将两个婆子扭得结结实实的。另外的伙计则是几步去请了明六爷。   两个婆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很快便达成了共识,扬了头,齐声道:“我们是隆平候俯的,你们还不放人。”   苏慕云听得那声喊,掩在帕子下的脸上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冷笑,当然知道你们是隆平候俯的,还知道你们的主子正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呢!只待她帕子一揭开,脸上的冷笑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眸的慌乱。   “叶小姐,”她惶惶的看着面色冷峻的叶司盈,低声道:“这可怎么办?”   叶司盈正欲开口,不想一个寒冽的声音却蓦的响起。   “隆平候俯?”   那声音像是冰山裂开一般,带着无尽的肃寒,听在人耳朵里让人忍不住便心生畏惧。   苏慕云悄然抬眼,便见到一身黑色大襟右衽交领的叶萧,正面沉如水款步而来。微微上挑的凤眸中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狠与诡秘。目光正阴鸷的盯着被伙计按住的两个婆子。   “世子!”   那两个婆子乍一见到叶萧,挣扎着的身子一顿,脸上便有了掩不住的慌乱,一瞬间连挣扎也忘了。她们错愕的看着停在叶司盈身前的叶萧,一瞬间想明白了这其间的关系。下一瞬间,慌乱的撇头,向店铺外的人群张望,只黑鸦鸦的人头,哪里又看得到什么!   “二哥。”叶司盈叫了一声叶萧。   “你没事吧?”叶萧上下打量叶司盈一眼,冰冷的脸上神色微微的松了松。   苏慕云福身行礼,“民女见过世子爷。”   叶萧侧目,目光在一触苏慕云后转瞬便移开,淡淡道:“苏小姐免礼。”   苏慕云敛身退后。   叶萧这才问了叶司盈,“怎么回事?”   叶司盈指了张毓圃的娘说道:“这婆子疯了,仗着是隆平候俯的奴才,对我动手动脚。”   门外被制住的婆子连连齐声喊冤。   “世子爷,奴才们实不知小姐是英国公俯的,世子爷恕罪啊!”   叶萧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打量了婆子一眼,正欲开口。   身后苏慕云几步上前,缓缓一福,轻声唤了一声世子。   叶萧回头,目光冷寒的睨向苏慕云,不语。   苏慕云低眉垂首,轻声道:“此事因民女所起,请世子不要因民女与隆平候俯结怨。”   叶萧的眉头便蹙了蹙,看向苏慕云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   稍倾,淡淡道:“因你而起?”   “是。”   苏慕云便觉得耳边似是响起一声冷笑,她错愕抬头,便看到叶萧英气的眉眼间,戾气沉沉。心下不由犹疑,不明白他这戾气因何而起。   “可她们却冲撞了我小妹。”   苏慕云低头不语。   她自是知晓叶萧是如何疼惜这一母同胞所出的妹妹。否则,又如何会选这时间来宝庆银楼!这般想着,神色间却是一片惶恐不安。   “可惜了我这一柜子的首饰。”身后蓦的响起明六爷心疼的叹息声,“竟是隆平候俯的人……”   苏慕云低垂的眉眼间便有了隐隐的笑意,眸光不经意的扫向明六爷,男子清俊的脸上一副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好一个明六爷!   苏慕云的暗暗赞道,她不会忘记,建安四年,当大都人心惶惶弃家南下逃亡时,这位明六爷是如何展示自己的魄力,一举买下都城大片产业,从而一跃成首富的情形。   苏慕云心头隐隐闪过一个想法,不待她往仔细里想,耳边响起叶萧冷而有力的声音。   “明掌柜将这损失算一算,使个伙计同我一起去趟隆平候俯吧!”    第三十五章交好   人群外,一不起眼的巷子里,婆子惊慌的问道:“奶奶,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一声轻斥,青布马车里伸出一支洁白如玉的手,续而探出一张美玉莹光的脸。张宁馨目光森寒的凝了宝庆银楼的方向,冷冷的道:“去候俯。”   “是,”婆子连忙使了车夫将马车赶出小巷,朝隆平候俯驶去。   宝庆银楼外,张毓圃的娘,撕泼打赖的哭喊着。   “苏慕云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我儿子命来……”   叶萧蹙了眉头,目光扫向脸色苍白的苏慕云。   “你这个疯婆子。”一声怒喝,刘妈扑了上去,与张毓圃的娘撕打在一起,单对单,养尊处优惯了的张婆子又岂是刘妈的对手,几个回合,刘妈便将那张婆子压在了身下,抡了蒲扇般的手“啪啪”的便朝她扇了下去,一边扇一边骂道:“我打死你这个满嘴喷粪的老贱货,老天收了那个畜生怎么没把你收走,你这个千刀万刮不得好死的老货,死了下十八层地狱的贱货……”   张婆子被刘妈打得“嗷嗷”的惨叫不止。   直到那张婆子喊不出声了,叶萧才使了眼色给身侧的下人。   下人上前制止,刘妈气喘吁吁的退了下来,一双手火烧火燎的痛。却犹自不甘的瞪了张婆子,嘶声道:“老天迟早会收了你这一门子的腌渍货。”   张婆子想要还嘴,不想才张嘴,便疼得她咝咝的吸冷气。   “你先回府吧,我去趟隆平候府!”叶萧对叶司盈道,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苏慕云一眼。   苏慕云让珠儿扶了刘妈到一侧,她则上前取了之前叶萧送的那枚玉牌双手呈了道:“那日事况紧急,不及将此玉还给世子,今日当原物奉还。”   叶萧看着莹莹如玉手中的上等名玉,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那玉竟不及她的手。眼光微闪,默了一默,探手取了那玉,微微颌首,转身便走。   “世子……”   叶萧顿足,睨向苏慕云,“有事?”   苏慕云低了头,舔了舔发干的唇,轻声道:“数日前,民女曾有妄言,还请世子海涵。”   叶萧的眸光深处的幽深似乎越发的暗了暗,妄言?她是说她的句,“但有所求,无不应允么?”眉梢微挑,狭长的凤眸间掠过一抹意味难明,续而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苏慕云在感觉到那股寒凛渐散时,才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所及处,叶萧已然领了人大步离开。那样挺拔的身影,似乎世间万物都能一肩挑起,而他分明才只是个刚及弱冠的男子!   “我走了。”耳侧响起叶司盈温和的声音。   苏慕云回神,看了苏慕云道:“都是我坏了小姐的兴致……”   叶司盈抬手制止了苏慕云继续往下说,温婉一笑道:“你快别这么说了,幸好今日遇到的是我,若是……”说着,神色中便有了一抹怜悯,须臾笑了笑道:“过几天我跟几位小姐约了赏花,你也一起来吧?”   苏慕云如何不知,这是叶司盈为了给自己壮势。她自不会拒绝,神色坦然的道:“好的,使人来接也不必了,还烦请下个贴子。”   叶司盈笑了道:“行,我知道了。”   苏慕云恭敬的送了她出去,眼见得叶司盈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才带了珠儿和刘妈妈往回走。   “小姐,我刚才看到三小姐了。”珠儿小声的道。   苏慕云挑了眼角,眉梢含了抹浅浅的笑,淡淡的道:“我也看到了。”   刘妈妈便要转身,却被苏慕云一把攥住了手,她压了声音对刘妈妈道:“奶娘,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妈妈恨恨的叹了口气,岔岔的跺了脚,似是将地上的青石板当成了苏夕蓉狠狠的踩。   只到苏慕云一行三人消失在人群中,苏夕蓉才带了云香自一侧的胭脂铺走了出来,面色阴沉久久的盯了那个方向不动。   “小姐,二小姐她……”云香看了苏夕蓉的神色,喃喃着不敢将话说完。   苏夕蓉抿了唇,半响无言。   她当然看到了,该死的!一个沂王不够,又出来一个叶萧,还有那叶司盈!大都城里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想要与这叶司盈交好,都为她不齿。而她苏慕云……苏夕蓉咬了牙,圆圆的眸子像是要滴出血来般,恨恨的盯着苏慕云消失的方向看。   “奴婢听说叶小姐要与燕王俯的祈王爷议亲了。”云香好死不死的又加了一句。   苏夕蓉的脸色便越发的阴沉吓人,狠狠的剜了眼云香 “就你知道的多。”   云香吓得一个瑟瑟,低了头不敢再出声。   主仆二人一边往苏家走,一边各怀心思。听着街头巷尾间的议论纷纷,无非说的便是那张毓圃之死。苏夕蓉原以为还能听到些对苏慕云的非议,只听来听去,入耳的却都是对张毓圃讨伐,由不得心头便越发的添堵。   “小姐……”云香犹疑的看了苏夕蓉。   “又怎么了。”苏夕蓉不耐的看了云香。   云香缩了缩头,轻声道:“我们将二小姐的行踪指给了三奶奶,现在世子又去了英国公俯,您说三奶奶她会不会把我们说出来?”   “当然不会。”苏夕蓉斩钉载铁的道。   眼见云香不以为然,还是惶惶不安,不由嗤笑一声,冷冷道:“苏慕云是三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一回除不了她,便有第二回……直至除去她为止,眼下,我们是她最有力的帮手,她又怎么会自动其臂呢?”   云香听了苏夕蓉这番解释,总算是将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   一路走回苏家,才刚进了门,便看到在门房里团团打转的二等丫鬟瑞香。   “瑞香,”云香几步上前,喊了瑞香,“你在这做什么?”   瑞香一看到苏夕蓉连忙上前,白了脸色道:“三小姐,太太找您呢!”   “母亲找我?”苏夕蓉不解的看向瑞香,“母亲找我便找我,你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瑞香左右看看,苏夕蓉会意,率先朝前走了去。瑞香连忙跟上,待到了无人的地方,瑞香才急声说道。   “奴婢听太太屋子里的玉金说, 二小姐去跟太太辞行,说是要离开大都……”   “辞行?离开大都!”苏夕蓉错愕的看向瑞香,怔怔道:“不可能!”   瑞香蹙了眉头,“是二小姐身边的奶娘刘妈去找的太太,刘妈走了后,太太便派人了来寻小姐。”   苏夕蓉脸色便越来越白,她强敛了心神,问道:“姨娘呢?”   “太太让姨娘去青莲寺送香油钱了!”   云香和瑞香不安的看着苏夕蓉,每次只要俯里的小姐少爷有什么事,主子们只不过是一顿责罚,可是服侍的丫鬟下人却是轻则撵出府邸,重责却是打死扔了乱葬岗。   “什么时候去的?”苏夕蓉颤了声。   “未时将尽。”   苏夕蓉咬牙,这会子正是申时,难道说太太是赶在她回来之前将姨娘打发出去的?刘妈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三十六章小惩   苏夕蓉忐忑不安的去了钱氏的院子。   往常热热闹闹的院子,此刻非常的安静,平时立在屋檐下服侍的丫鬟这会子一个都不见了,院子里落针可闻。只有秋妈妈立在廊檐下,看见苏夕蓉走进来,笑着迎上前,“三小姐来了。”   苏夕蓉心弦不由紧绷了起来,言词行止间都有了一份小心翼翼,“秋妈妈,母亲她在屋里吗?”   “在呢,三小姐请随我来。”   苏夕蓉跟了秋妈妈朝前走,立着打帘子的小丫鬟也不见了,待一进了屋子,发觉惯常在钱氏跟前侍候的木兰,白霜也不见了踪影。苏夕蓉一颗心便似要跳出来一般,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   “太太,三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秋妈妈对着苏夕蓉笑了笑,打了帘子,示意苏夕蓉自己进去。   屋子里,钱氏坐在沿窗的大炕上,手里正捧着一杯茶,轻轻的啜着。   “女儿见过母亲。”苏夕蓉上前行礼。   钱氏撩了撩眼皮,放了手里的茶盏,一声不吭的盯着苏夕蓉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夕蓉长久的维持着一个姿势,时间长了便有些蹲不住了。   苏夕蓉额头生起一层细密的汗珠,耳边响起钱氏的声音。   “起来坐吧。”钱氏指了自己身前的锦杌对苏夕蓉。   “谢母亲。”苏夕蓉深深地吸了口气,心绪才渐渐的平稳下来。“母亲,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事,”钱氏放了手里的茶盏,抬手指了茶几上青白釉刻莲花纹盘子装着的桔子道:“吃桔子吧。”   苏夕蓉欠起身子,自盘子里取了个桔子,细细的剥起来,剥好后又仔细地把橘子上白色的经络除去,最后恭身递给了钱氏。   钱氏笑笑摆手道:“人年纪大了,不爱吃这些酸啊甜的,不比你们这些孩子,特别是慕云那丫头。”   苏夕蓉神色一怔,扯了抹笑,轻声道:“二姐姐她爱吃桔子?”   “是啊。”钱氏看了苏夕蓉, “从前你二婶婶在的时候,知晓你二姐姐这喜好,不惜花费巨资,寻了人做冰窑,将这时节的桔子保存着,就怕你二姐姐嘴馋的时候想吃没有。”   苏夕蓉低下头,淡淡笑了笑。暗道,那不是从前么?她现在这样子若不是仗着父亲,只怕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不仅是你二婶婶,便是二叔父,他也是宝贝的很,便是辰哥儿也没你二姐姐得宠!”顿了顿,继续道:“我跟你二婶婶是手帕交,在我心里你二姐姐与你和夕颜是一样的。”   苏夕蓉脸上的笑便越发得柔和恭谨。   “张家的事,你二姐姐受了委屈,我本该给她一个交待。”钱氏话峰一转,忽的道:“不过这事说来也奇怪,你说你二姐姐肚兜的样式怎么就流传出去了?”   苏夕蓉脸色一白,心里像车轱辘似的,七上八下。单独将自己喊来说话,还遣开了屋子里的下人……这种事即便是怀疑,手里也是没证据的。她只要咬牙不承认,太太便没办法!心下微定。   “更奇怪的是那张毓圃怎么会把你错当成慕云?”钱氏目光锐利的看过来,像是要穿透苏夕蓉,将她的心思窥个一干二净一样。   苏夕蓉僵了僵,须臾,赔了笑道:“女儿也觉得很奇怪。”   “是吗?”钱氏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茶,神态很从容,较之苏夕蓉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今天你二姐姐去宝庆银楼又被张家的婆子给堵了,这由不得便让我想,莫不是我们府里有张家的内賊?你说呢?”   苏夕蓉脸上的笑便有些难看了,低了头道:“许是张家使人盯着也不一定。”   钱氏点了点头,看着苏夕蓉,“姨娘从八岁起便在我身边侍候,多年的主仆,情份自是不一般。不过……”   苏夕蓉脸色大变,这是在警告她了吗?心里忽的便起一阵委屈,她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凭什么为着一个外人,这样为难她!只,她却是不敢将这番话对着钱氏喊出来。可要她认下这个罪名,她却也不会。   苏夕蓉默然无声的坐着。   “我让姨娘去青莲寺送香油钱,姨娘一走,我才想起来,你从前便说要吃斋为你父亲祈福,这样吧,”钱氏话声一顿,须臾道:“明天府里的婆子去接姨娘时,你也一起去,在青莲寺住个十天半月,诚心为你父亲祈福吧。”   苏夕蓉愕然抬头。   “母亲……”   钱氏抬眼看着她,“怎么了?你不愿意去。”   “不……是。”苏夕蓉慌乱摇头,只觉得眼前发花,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钱氏笑了笑,端起茶盏,“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下,看看要带些什么东西。”   “是!”苏夕蓉氏声如蚊蚋,神色惚然地应着,僵硬着步子走了出去。   “三小姐,三小姐……”候在院子外的云香看到苏夕蓉神色不对,心里急起来。不知道太太跟小姐说了什么,急声道:“您怎么了?太太跟您说什么了?”   急切的声音刺醒了神色恍惚的苏夕蓉,她蓦然抬头,目光赤红的瞪了身后一瞬间灯火通明的园子,“太太,让我去青莲寺住段时间。”   “什么!”云香捂了嘴,惊愕的看着身后的院子。脑海里一瞬间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看着苏夕蓉道:“太太,她都知道了吗?小姐,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闭嘴!”苏夕蓉一声历喝,瞪了云香,咬牙道:“你慌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云香打了个颤,连忙噤了声。   “回去再说。”   屋子里,秋妈妈看着揉了额头不语的钱氏,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上前,重新换了杯茶。   “太太,真的是三小姐吗?”   钱氏回过神来,看了秋妈妈道:“她那点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秋妈妈笑了笑,在钱氏身侧坐下,轻声道:“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正常。”   “是啊,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儿郎不多情,可她……”钱氏蹙了眉头,“她怎么就做得出来,难道不知道毁了慕云的名声,整个苏家包括她自己都是要为此受牵累的。”   秋妈妈不敢接话,有些话,再亲厚她也只是个下人,可以听却不能说。   “你多盯着点,我不想伤了跟阿柳之间的情份。”    第三十七章板子   “子元已经娶了你,苏慕云跟他之间已是明日黄花,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咄咄逼人?”隆平候张广嗣一双鹰目如刀刃般盯了张宁馨看。   雕花槅扇悉数被打开,放眼看去,院子里一清二楚,下人老早就被屏退到月洞门外。   张宁馨勾了唇角冷冷一笑,低垂了眉眼道:“为什么?”顿了顿,她抬头迎了张广嗣阴寒的眸子,淡淡道:“哥哥你明知道为什么,何必还要再问?”   张广嗣一怔,续而长眉轻挑,脸色难看的对张宁馨道:“真的是你做的?”   张宁馨不语,但眉眼之间的狠辣却是将答案揭示出来。   “既便是你做的,可苏慕云她又怎会知晓。”张广嗣略略沉吟道:“你这般与她不依不饶,岂不是自找麻烦?”   “哥哥,你幼时常教导我,不拘做什么事都要勇于担当。”张宁馨看了张广嗣,“纸从来就包不住火,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苏慕云能活下来,那是个意外,我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意外剪除,可大都是天子脚下……”   张广嗣看着张宁馨眉眼之间的狠辣,这个妹妹,他太了解不过,打小便是执拗的性子。大凡她认定的事,便是撞了南墙她也不会回头!当初只不过是在栖霞寺见了一面周子元,便央到他跟前,一定要他打听清楚。   待知晓周子元与苏慕云有婚约后,她竟然胆大到花钱雇人,假扮流民杀了苏慕云一家!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手段!张广嗣看着眉眸温婉的张宁馨,暗叹,若生为男子,以她这样的杀伐果决,定能做出一番功名吧?   “沂王爷,叶萧,这两个人都与她扯上了关系……”张广嗣沉吟不语。   张宁馨蓦的想起一件事,看了张广嗣道:“英国公俯当真要与燕王府联姻了吗?”   张广嗣点了点头,“燕王有意让长子轩辕祈娶叶司盈。”   张宁馨默了一默,照今日情形看来,那叶司盈是极其欢喜苏慕云的,若是苏慕云与她交好,叶司盈又顺利嫁进燕王府,以大庆朝对王位继承秉着,“立嫡不立贤,立长不立幼”的祖训,将来承袭后,叶司盈便是燕王妃……   “哥哥,皇上不是有意削蕃吗?”张宁馨看了张广嗣,“哥哥你说燕王会同意吗?”   张广嗣笑了笑,“我不是让你多与英国公府走动吗?你可曾按我说的去做了?”   “子元说,”张宁馨面色犹豫的看了张广嗣,“哥哥的意思是,燕王他……”   张广嗣但笑不语。   张宁馨却是脸色一白,颤了声道:“哥哥,你怎么想的?”   “皇上虽仁和,但必竟年幼。”张广嗣淡淡的道:“而燕王则不同,他是最像太祖皇帝的,文治武功都是罕世所见,这么些年又南北征战,他的封地燕地被治理的井井有条……诡诈如狐的沂王又是与他一母所出……”   张宁馨半响不语,须臾,轻声道:“哥哥,我听说沂王有意与山阴大儒谢家联姻,此事是真是假?”   “有这传言,是真是假却不知。”张广嗣看了张宁馨道:“你想做什么?”   张宁馨摇了摇头,有些猜想她不敢说,怕说了便会成事实。   略作沉吟她轻声道:“张妈妈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年她们一家子,打着隆平候府的旗帜没少做些民声载道的事,也是该她还债的时候了。”   张宁馨一怔,哥哥这是不打算管了?!   “可张毓圃已经死了!”   张广嗣撩了张宁馨一眼,眼见张宁馨脸色一红低了头,他才道:“可她冲撞了英国公府的小姐。”顿了顿,轻声道:“叶萧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张宁馨绯红的脸蓦的便白了白。   “候爷,英国公俯世子叶萧求见。”   崔总管站在廊阶下,高声对屋里喊道。   张广嗣脸上生起一抹苦笑,缓缓起身,一边走一边道:“来得可真快。”   张宁馨跟了起身,两人走出屋子,张广嗣看了神色怏怏的张宁馨道:“昨儿福建那边有新送来的铁观音,你带些回去,你公公婆婆都喜欢喝。”   “不带。”张宁馨蹙了眉头道:“我宁可往水沟里扔,也不……”   “胡说!”张广嗣瞪眼看了张宁馨,“你是隆平候府嫡出的大小姐,少说些有失身份的话。”   张宁馨嘴唇翕了翕,终是不敢反嘴,低了头,紧紧的抿了唇。   张广嗣还想再说几句,可看到崔总管连连看来催促的眼神时,重重的哼了声,撩了衣摆大步朝前厅走去。   张宁馨伫步,看了张广嗣大步而去的身影。   哥哥他已经有了决断了吧?可是子元他……张宁馨蹙了眉头,只觉得脑袋里乱得像跑马,直至耳边响起云香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了。   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去看看嫂嫂,顺便问嫂嫂讨些新茶带回去。”   前厅。   叶萧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疾步而来的张广嗣,眉眼间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不屑。   “让世子久等了。”   叶萧扯了扯唇角,给了一个淡到似无的笑,指了廊檐之下的张婆子对张广嗣道:“我是来与候爷赔罪的。”   张广嗣闻言一怔,目光冷冷的睨向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婆子。张婆子见了,正欲开口,不想张广嗣却是目光转瞬便移了开,看了叶萧道:“世子何出此言。”   叶萧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口,“这几个婆子对家妹恶语相向,更甚者动手相殴。我本欲教训一番,不想这婆子,”叶萧指了张婆子,含了抹冷笑冷冷道:“她说她是隆平候俯的,我若是敢动手,隆平候一定不会罢休。”   “冤枉……我……”张婆子闻言张嘴便要喊冤,天啊,给她天大的胆她也不敢对世子说这话啊!   “住嘴。”张广嗣狠狠的瞪了张婆子,转而对叶萧赔了笑脸道:“世子言重了,恶奴欺主,原就该好好教训才是,我谢世子还不及,何谈赔罪之说。”眼见叶萧眉眼间的冷意松了松,张广嗣又道:“原是我治下不严,才容得这些人借着隆平候府的名义为非作歹,欺凌乡邻。不想今日还冲撞了府上的小姐,这等恶奴,不惩不以平民愤。”   叶萧淡淡一笑。   跪着的婆子在张婆子的带头下,连连求饶。   张广嗣却已道:“来人,带下去,各打二十大板,逐出候俯永不录用。”   “候爷……候爷……”张婆子一听要打二十大板,鬼哭狼叫的便要求饶。   崔总管却是早有准备,使了个眼色给下人,便有人拿了块破布,一把堵住了张婆子的嘴。不消多时,院子外便响起“啪啪”的板子声,以及呼天抢地的求饶去。    第三十八章转折   沂王府。   轩辕澈反复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凤眸微挑,似笑非笑若有思的看着庭下之人。   “世子将人押到隆平候府?”   鱼肠偷偷看了眼笑得温和的轩辕澈,硬了头皮道:“是的,主上。”   “怎么就那么巧,遇上了叶司盈?”   “……”   “叶萧又出手了!”   “又?!”鱼肠错愕的抬头看向笑得妖魅的轩辕澈,主子,这话听着怎么有些酸酸的味道!   “为什么又是他呢?”   其实也可以是主子您的,可是您要玩深沉啊!鱼肠偷偷看了眼笑得邪佞的轩辕澈,很想喊一嗓子,不过在感觉到轩辕澈扫过来的目光时,他飞快的低了头。   “我记得英国公府有贴子送来,说是赏牡丹,是什么时候?”   一侧侍候的红翘连忙上前,轻声道:“回主上,是三日后。”   “准备下,那天我要赴宴。”   红翘错愕的抬头看向已然起身准备离开的轩辕澈,“王爷……”   “怎么?”轩辕澈停步回头睨着欲言又止的红翘。   红翘对上轩辕澈审视的目光,心头一慌,忙不迭的低了头,轻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   苏家。   珠儿轻声的在苏慕云耳边说道:“三小姐在收拾东西,说是要去庙里为大老爷祈福。”   苏慕云停在书本上的目光便顿了顿,稍倾淡淡的笑了笑。   珠儿不解的看着苏慕云,“小姐,就这样算了吗?”   苏慕云放了手里的书册,抬头看了珠儿,“不然你以为呢?”   “这样不痛不痒的送到庙里呆几天便算是惩罚吗?”珠儿看了苏慕云,“要知道她不仅是毁了小姐,她还是在毁苏家。”   “你想得到的,大伯母怎么会想不到?”苏慕云淡淡笑了看向珠儿。   “你是说太太她……”珠儿一脸悲岔的看了苏慕云,“小姐,我们告诉大老爷去。”   “傻瓜!”苏慕云嗔了珠儿一言,垂了眸道:“你忘了当年大伯母在花园里被蛇咬伤,是杨姨娘拼着一命,替大伯母吸出毒血的事了?”   珠儿闻言怔忡无语,她年纪小,虽是听说过但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可有人却是清楚的!   刘妈端了一碗银耳汤从屋外走了进来,对苏慕云道:“怎么会忘了,老奴还记得,当时有大夫诊治,说姨娘中了蛇毒,往后难有子嗣。”   苏慕云笑着接过刘妈手里的碗,红如胭脂的枸杞点缀在晶莹如雪的银耳之间,让人看了便大有食欲。   “那姨娘不是还生了三小姐吗?”珠儿轻声道。   苏慕云握着汤勺的手一顿,是啊,大伯母听了大夫的话后,便作主将当时还是丫鬟的阿柳扶了姨娘,因当初大伯母拒了苏老太太赏下的好几个人,对外便只说阿柳为尽忠耽误了年纪,又忠心护主,才提了姨娘。却不想次年杨姨娘便怀了庶子苏文远,又过了两年再度生下三小姐苏夕蓉。   “当年的事……”刘妈欲言又止,看苏夕蓉如今的作派,当年吸毒救主的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苏慕云淡淡的笑了笑,当年的事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事实是,丫鬟已经成了姨娘,而且还得了大伯父的宠。   蓦的便想起前世,花朝节那日杨姨娘亲手烹制的五香糕。她记得便是在吃过那五香糕后,她才会精神恍惚,从而受惊掉入湖中。续而被周子元救起,因着浑身尽湿,肌体相触。她不得不委身于周子元为妾!   想到这,苏慕云神色一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杨姨娘明天从青莲寺回来后,一定会是常来她这芭蕉院走动。   “奶娘,你一定要替我把这屋子看紧了。”苏慕云攥了刘妈的手,神色略显惶恐的道:“她们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刘妈妈感觉到苏慕云手心的冰凉,连忙道:“小姐放心,奶娘一定会将这屋子守得紧紧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   不多时樱桃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   “二小姐,奴婢刚听外面人都在说,隆平候将张婆子打了二十大板逐出了隆平候府。”   “真的吗?”珠儿闻言,几步上前扶了樱桃,一迭声道:“你没听错,那婆子真的挨打了,还被逐出隆平候府?”   樱桃笑道:“是真的,外面人都在说呢。”   “贱婆娘,总算是老天有眼。”珠儿双手合什遥遥拜天。   苏慕云笑了笑,这样的结果早在她预料之中。   隆平候本与沂王交好,又因着英国公府叶萧,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奴才得罪这两人的道理。如此做出惩罚还可以替他赢得一个大义灭亲不徇私枉法的美名!   刘妈笑了道:“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是啊,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却蓦的想起那个有着一双凤眸冷如寒冰的男子,她没有想过,会惊动他,更没有想到,他会去隆平候府讨公道!   “多亏了世子。”珠儿在一旁轻声道:“要不是世子,这口恶气还不知道要忍到几时。”   “世子?”樱桃看了珠儿,“哪个世子?”   “英国公府的世子啊。”珠儿挑了眉眼,笑眯眯的道:“那张婆子好死不活的竟然冲撞了英国公俯的小姐,世子不依,便扭了那婆子去隆平候府讨公道了。”话落,又显摆的道:“叶小姐还邀请小姐三日后去参加英国公府的赏花会呢!”   “是吗!?”樱桃先是一怔,续而却是眉开眼笑的道:“二小姐可真是有福之人,叶家的小姐,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不想却是与二小姐投缘。”   苏慕云闻言微微的勾了勾唇角。有福?她可不认为自己是有福之人,若当日她不曾在己身危难的情况下大义让出那辆马车,叶司盈如何能对她刮目相看?虽说人人都喜欢锦上添花,而惧于雪中送炭。但对于那些愿意雪中送炭的人来说,总是会有一种不一样的心情的!更何况是从小养在深门闺户饱读诗书的国公小姐!在她来说,良善的品性才是她择友的标准。   耳听得珠儿和樱桃在讨论着她三日后的衣饰,苏慕云眉眼轻垂,忖道:还是打起精神应付明日的杨姨娘吧!    第三十九章赔罪   “二小姐,这委实冤枉啊,三小姐与你情同姐妹,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再说了,她也是苏家的女儿,二小姐的名声没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姨娘,”苏慕云头疼的看着哭泣不止的杨姨娘,柔声道:“姨娘快别这样了,让下人听见了,笑话。”   杨姨娘扯了帕子擦了把红红的眼,哽声道:“姨娘是个下人,不怕被人笑话。”   苏慕云眉头一挑,漆黑的眸中绽开一抹冷笑。   “姨娘你要我去大伯母跟前为三妹妹求情,可是三妹妹是去青莲寺为大伯父祈福,我这一去……”   言下之意是,她这一去,不便坐实了苏夕蓉是被罚到青莲寺去的吗?到时,苏夕蓉只怕不仅是颜面扫地那么简单了!   杨姨娘一怔,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撩向苏慕云。   “姨娘心疼三妹妹不假,可大伯母也是视三妹妹如己出。我想真的是姨娘想多了!”   “可是……”杨姨娘扫了一眼一侧一直默然无声的刘妈妈一眼,忖道:你让夕蓉在寺里吃苦,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可是明明有人说是刘妈去太太跟前哭诉,说是三小姐吃里扒外与人勾结欲图谋害二小姐。”   默然的刘妈妈听得杨姨娘这句话,老脸一红,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姨娘,老奴不是那爱嚼舌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妈妈,二小姐是你奶大的,你心疼她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你怎么能……”杨姨娘说着又扯了帕子擦起了眼泪。   苏慕云瞅着杨姨娘这架势,是想拉个替苏夕蓉垫背的,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真以为,为了息事宁人,她便会责罚刘妈妈一通吗?冷冷一笑。   苏慕云淡淡开口道:“姨娘,那天是我让奶娘去找大伯母的,不过,不是去告三妹妹状的……”苏慕云看了杨姨娘,笑了笑道:“是让奶娘去回禀大伯母,为了不影响苏家的声益,我想搬出去住。姨娘若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带着奶娘同姨娘一起去大伯母跟前对质。”   杨姨娘窒了窒,这是赤luoluo的坦护。她错愕的看向浅笑吟吟的苏慕云,须臾心底生起一股滔天的怒火,只因为她是个小妾便这样公然挑衅吗?苏慕云,你既然看不起我,我誓必要让你偿偿妾的滋味!   “原来真是我弄错了。”杨姨娘持了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真诚的看了苏慕云道:“还请二小姐原谅,我是关心则乱,误会了二小姐以及刘妈妈,二小姐,刘妈妈千万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这么快就放弃了?   苏慕云看着一瞬间恢复平静的杨姨娘,眉梢挑得越发的高了。   “姨娘言重了,说起来,三日后便是英国公府的赏花会,我原本还想着跟三妹妹一起去,看来只有改日了。”   杨姨娘笑了笑,“二小姐有这份心就够了。”   苏慕云但笑不语,竟管杨姨娘眼底了无笑意,尽管杨姨娘皮笑肉不笑,可这都不足以影响她愈悦的心情。没错,她就是故意得瑟的,你们不是想着法子来算计我,要害我吗?可是现如今我不但没事,我还能光明正大的去参加那些官家小姐都难参加的赏花会,结识那些位高权重的公子小姐们。这些是都是你们心心念念想要得到,却这样被我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气愤吗?难过吗?很好,你越气愤越难过,我就会越开心!   送走杨姨娘,刘妈担心的看了苏慕云。   “小姐,她会不会到大老爷跟前去吹枕边风?”   “当然会。”苏慕云不假思索的道,在看到刘妈妈脸色一白时,转而笑道:“可是,她现在不敢。”   “为什么?”珠儿不解的问道。   “因为大伯父现在对我还是怜惜的,但时日长了……”苏慕云眨了眨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刘妈妈和珠儿都明白,都说远香近臭,小姐孤身一人长此以往,只要杨姨娘多念叨几回,大老爷总有一日会动摇的。   苏慕云却是在回忆,前世,大伯父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冷淡的,好像是自己同意进周俯做妾的时候吧?连带着大伯母被大伯父嫌弃了。这期间到底有几分是因为她与人为妾,又有几分是杨姨娘不屈的努力呢?   周家。   张宁馨将茶叶留在余氏屋里,又陪着坐了一回儿说了些闲话眼见余氏神色不虞便起身告辞,不想却与撩了帘子进来的刘氏撞了个正着。   虽然身份远高于刘氏,但张宁馨却不得不按着辈份给刘氏行礼,“大嫂来了。”   刘氏十八、九岁的年纪,尖削的鞋拔子脸,眉眼细长。一眼看上去便是个精明强干的人。此刻见了张宁馨向她行礼,连忙哎呀一声上前,作势扶了张宁馨,嘴里连声道:“这可使不得,我的三少奶奶。”   张宁馨眉眼轻蹙,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厌恶之色。然,再面对刘氏时,却是笑意盎然,“应该的,大嫂不必与我客气。”   刘氏笑了笑,探头朝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二弟妹在吗?”   张宁馨摇了摇头,正寻思着脱身而出。   刘氏却是不由分说的挽了她的手,朝一边走去,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吧,二弟妹有喜了。”   话落,一双细长的眉眼,动也不动的盯了张宁馨看,有意无意的往张宁馨的腹部撩上几眼,眉宇之间是满满的看好戏的心情。   刘氏嘴里的二弟妹是大姨娘所出,庶子周子海,娶的是太医院的黄医正的庶女。去年成的亲,子嗣也极其艰难。张氏乍一听到黄氏有喜,心头瑟瑟的便抖了抖。   她还奇怪,怎么今天余氏一真恹恹的,对她也不挑针捡刺的了。原来,是黄氏有喜了!余氏跟大姨娘斗了半辈子,好不容易靠着周子元胜了大姨娘一出,不想,黄氏这会子却传出喜讯!而她最得意的儿子,周子元这里却是毫无动静……   张宁馨吸了口冷气,她不敢想像,余氏接下来会做什么!   “那要恭喜二嫂了。”   刘氏眼见得她神色不好,这才满意的放了她,说了句,我去侍候母亲去,撩了帘子朝屋里走。   凤枝对着刘氏的身影狠狠的剜了一眼!    第四十章花会   苏慕云内里着一件浅粉的立领中衣外罩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下穿雪青马面裙,臂间挽了湖蓝印花披帛。一双深深瞳眸,似秋水湛湛华光潋滟。虽是素衣淡容,但却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   “小姐让我在此候着,苏小姐请随我来。”   廊檐下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唇红齿白,很是机灵伶俐。   珠儿上前,拿了一个绿色绣紫薇花的香苞递到了小丫鬟手里,“有劳妹妹了。”   小丫鬟欢欢喜喜的接了,领了二人朝后花园一处不起眼的小门走去。   远远的苏慕云便看到被几个鲜衣丽服小姐围着的叶司盈,叶司盈今天穿了一身桃红色的锦缎低襦群外套一件酡红色皎绫罗裳。上面印有银红色的芙蓉花,并用黄白色真丝零星的绣着小小的邹菊。这样的一身衣裳,即彰显了她天真无邪的浪漫,又衬出她大家闺秀尊华无双的气质。   “你来了。”   叶司盈起身迎了出来。   随着叶司盈起身,那些围着的鲜衣丽服的小姐也随之起身,目光讶异的看了过来。   苏慕云上前几步,福身行礼,“慕云见过诸位小姐。”   “是让你来看赏花的,可不是让你来做小伏低的。”叶司盈笑了上前,探手托住了苏慕云。   那几位小姐脸上讶异的神色便越发的深了。   苏慕云顺着叶司盈的手起身,看了叶司盈笑道:“谢小姐。”   “来,我给你介绍她们认识。”   叶司盈执了苏慕云的手先向就近的一着玫瑰紫的银花暗霞茜裙,外套一件淡藕色的罗缎坎衣的年轻小姐道:“这是山阴谢大儒家的小姐,说起来,你们还是同乡。”   谢兰亭?!   苏慕云心下微愕,前世的沂王妃,便是谢兰亭。那时节多少达官显贵想与轩辕澈联姻,不想最后却是花落山阴谢家。   眼前的谢兰亭,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星眸如漆,如玉的容颜带着一抹少女的羞涩,嫣然巧笑,婀娜妩媚。虽没有华贵雍荣的气质,但却有着长年诗书相伴的清贵儒雅。   谢兰亭上前温婉行礼, “兰亭见过苏小姐。”   苏慕云连忙同时屈身行礼,“慕云见过谢小姐。”   叶司盈又指了身侧着一身蕊黄色的七分袖高领裙袄。在领、袖、襟、摆处镶着丁香色的雪缎滚花边。同色的窄袖缎衣露出的袖口上也绣着颜色艳丽的彩绣,圆脸略带婴儿肥,却生得雪白粉嫩,正绽放如花笑颜,对她笑得俏丽至极的女孩道:“这位是安城郡主之女,梁琦。”   安城郡主原是宣同总兵徐恽之女,后因鞑靼袭关,徐恽连同三子力战而死,满门尽忠,心腹忠仆拼死将小姐送进大都,先皇感其满门忠义,特封为安城郡主,赐嫁从二品御前带刀侍卫长梁志。   苏慕云笑着上前与梁琦见礼。   叶司盈又指了另一位着蓝紫色的粉花滚边盘扣短袄里面是黄白的帛丝上衫。袖口用绿缎锁边,上面绣着青黄色的芍药。下着绛紫的堆花百褶柔缎裙。有着一双美丽的杏眸,神色温婉的女孩道:“她是礼部侍郎之女,黄娥英。”   “慕云见过小姐。”   黄娥英亦笑了还以一礼。   一圈人认识下来,苏慕云一瞬便明白过来,这几人只怕都是叶司盈的闺中蜜友。并且此后几人间的造化命势各不相同。   稍一沉吟,她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真的是难为你了。”   耳边响起一声清冷的话语。   苏慕云猝然抬头,便看到谢兰亭笑盈盈的站在身侧。   “你弟弟有消息了吗?”   苏慕云想起生死不知音信全无的苏慕辰,神色一黯,摇头道:“伯父使了人四处打听寻访,可一直没有消息。”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你弟弟他不会有事的。”   苏慕云还以谢兰亭一笑,柔声道:“谢谢,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   便有小丫鬟来请叶司盈,说是前院都准备好了,客人也都到齐了。   叶司盈便招了众人向外走去。   适才来时,苏慕云便发觉虽说国公俯的后花园,但小丫鬟带她走的那条小径相对幽静,并不曾见到什么花草。此刻,跟在众人身后,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郎,竟似一下子跌入花的海洋一般。   那些迎风招展在阳光下怒放的花,如彩虹般绚丽,暗香悠然,随风摇曳。更有各色佳丽一身华服丽衫穿梭其间,纷纷攘攘,娇笑嬉戏,好一副人间天上的美景!   苏慕云正沉醉于这般美景时,身后忽的便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缓缓回身,乍然对上一对讥诮的眸子。   张宁馨!   “你别理她!”   苏慕云回头,梁琦嚼了抹冷笑看了同样收了目光淡然转身的张宁馨道:“这种人,就像是条疯狗,你越在意,她吠得欢。”   苏慕云一愣,梁琦已经继续道:“那些事我们都明白的。张毓圃那个泼皮仗着的是谁的势,谁不知道。”   或许是武官出身,梁琦较之其它几位小姐性子颇为直爽。   “谢谢你。”苏慕云看了梁琦,轻声道:“其实我真的很不明白,她都已经……”   虽是话未说完,但言下的意思,以梁琦的聪明,当然明白是什么。   “所以我说她就是条疯狗啊。”   苏慕云看她鼓了腮帮子,圆圆的婴儿肥的脸越发的胖乎了,由不得“噗嗤”一声笑,小声道:“你轻点声,小心被人听了去。”   “听见就听见,”梁琦无畏的道:“我才不怕她。”   她当然不用怕张宁馨,她的母亲是太后亲封的安城郡主,她的父亲是先皇跟前的红人,新皇继位后仍是恩宠有加。只是……   苏慕云的眸子暗了暗,袖笼里的手紧了紧,如果可以,她愿意改变这个率性而善良女孩的未来,即使不能改变,她也愿意让她之后的人生能少些坎坷。   “说什么呢,两个人叽叽呱呱的。”黄娥英走了过来。   苏慕云正欲回话,耳边却响起梁琦兴奋的话语声,“沂王,沂王也来了。”   ------题外话------   唉,写得真纠结,很想很想加快剧情,可是又有许多要交待。NMD    第四十一章上当   轩辕澈今天穿了一袭绣金纹的紫长衫,外罩一件白色滚金边的对襟褙子,艳绝天下的脸上是恒久不变的一抹似笑非笑,狭长的凤眸微微挑起,眸色幽暗不明。这样的他,优雅而清冽!让人想要靠近却又害怕靠近。   苏慕云忽的便撩眼朝一侧的谢兰亭看去,而她不知道的是,轩辕澈的眸光亦淡淡的瞥了过来,那因不染笑意而朦胧飘忽的眸色,在看到她偷偷去看谢兰亭时,似是滞了滞,续而那仿似黑曜石的眸底缓缓的绽开了一抹玩味的笑。   “兰亭,”黄娥英轻轻的拽了谢兰亭的袖子,“你看,王爷在看你呢。”   “娥英!”谢兰亭压了声音,带着斥意的瞪了黄娥英,脸颊之上生起淡淡的红晕,“你瞎说什么!”   “是啊,你瞎说什么。”叶司盈笑了道:“这边这么多的小姐,你怎么就知道王爷是在看兰亭呢!”话落,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梁琦。   苏慕云笑了笑,她知道,叶司盈这是给谢兰亭解围,必竟轩辕澈与谢兰亭议婚之事并没有尘埃落定,眼下便张扬开,对谢兰亭的闺益有损。   “是啊,我怎么就觉得王爷是在看慕云呢!”   苏慕云猝然抬头,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眼角的余光连连朝谢兰亭看去,天啊,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替自己再塑一敌!   “好了,沂王爷是来赏花的,”叶司盈捉了苏慕云的手,笑了道:“虽说是人比花娇,可这世间再娇媚的女子又怎及沂王爷风华之千分之一。”   苏慕云长长的舒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处,却看到谢兰亭抿了唇畔,眼里一瞬即失的懊恼之色。眸光一转,笑了道。   “王爷虽说龙璋凤姿,世间绝色,可娶妻娶贤,那得他相看相中的女子必是他心中最好最美的。”   “是啊,”叶司盈笑了道:“将来的沂王妃有福了。”   话落,对着苏慕云调皮的眨了眨眼。苏慕云不由失笑,想来谢兰亭的失意叶司盈亦入了眼,这会子顺着自己的话婉转的安慰谢兰亭。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尖细的嗓音夹着隐隐的不愤,蓦然响起。   这个声音,别人或许听不出,但苏慕云却是再熟悉不过,必竟前世她听了无数回。虽知道身后是谁,但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头。   梁琦瞪了周德萍撇了撇嘴道,“咦,你这人都喜欢偷偷听人别说话的么?”   身形略胖肤色黝黑却穿着一袭桃红马面裙,挽了百花分肖髻,髻间插了一只金光灿灿的金丝八宝攒珠钗的周德萍闻言,不由拧了眉头,“谁偷偷听你说话了。”   “你没偷偷听说话,不声不响的站在这做什么?”   “我家妹妹是真没偷偷听你们说话,”张宁馨笑了上前,轻声道:“是我看到苏小姐在这,想跟她说几句话,妹妹这才陪了我过来。”   梁琦看了张宁馨一眼,冷冷一笑。   张宁馨如何看不出众人眼中的不屑,由不得心底生起怒,可又想到隆平候的话。其它人到是无所谓,叶司盈却是不能得罪的……   “司盈妹妹,我想借一步与慕云妹妹说几句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叶司盈眉头轻蹙,转而却是一笑道,“三奶奶,慕云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可别欺负了她。”转而看了苏慕云道:“慕云,你呢,你愿意把误会解开吗?”   苏慕云眸光明亮的看了叶司盈,在看到叶司盈眸中的那抹笑意时,心头一暖。低了头,神情温婉的道:“从前的事只怕是个误会,大家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她一副柔眉顺目的样子,任谁一眼也看得出她这一番话已是委曲求全之极。但在场的之人都明白,身份之别注定了这委屈苏慕云必须受着,就是有心为她抱不平,却也是有心无力!   周德萍眼见得张宁馨与苏慕云朝一侧角落走去,她有心跟上去,又见张宁馨微微的摇了头。可留下,却不被余下的几人待见。气急之下,她便带了丫鬟朝另一个人少的角落走去。   “就这吧。”苏慕云在一处太湖石边,站定。目光冷冷的睨了张宁馨,淡淡的道:“三奶奶想与我说什么呢?”   张宁馨轻声一笑,看了苏慕云,“怎么,不装了?你不是很会装吗?”   苏慕云知道她是指自己刚才在叶司盈众人面前表现出的温顺模样。她微微勾了唇角,迎着神色极其不屑的张宁馨勾了勾唇角,“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苏慕云!”张宁馨眼见得苏慕云神色间满满的不屑与嘲讽,不由便怒火高炽,你都已经如此落魄不堪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有一瞬间,甚至想说出……念头一转间,张宁馨却是冷冷笑道:“苏慕云,你知道的,我想要做的事从来便没有做不到的。”   “当然。”苏慕云边说边动了步子,将背对向了频频朝这边张望的叶司盈等人,没有人知道面对张宁馨的她,脸上是的神色极尽挑衅,“你是谁啊,你不就是一个仗势欺力,歹毒如蛇的恶妇么?你这样没脸没皮,无耻无下限的人,当然是没有做不到的事了……”   “苏慕云,你找死!”   张宁馨猛的扬手对着苏慕云便扬起了手掌。   恰在这时,苏慕云微俯了身子上前,字字有声,“张宁馨,你就是个贱人!”与此同时,又尖声的喊了句,“啊……三奶奶饶命!”   惊叫声响起,使得园中的目光都朝这个角落看了过来。!   张宁馨蓦然惊醒,她错愕的看着脸紧挨着自己手的苏慕云,眼睁睁的看着苏慕云脸上那抹诡异的笑绽开,眼睁睁的看着苏慕云朝一侧的地上倒下去……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苏慕云……”   “求奶奶放过慕云,慕云一定离开大都,慕云发誓再不在奶奶面前出现。”   这一袭话正被赶到跟前的几位小姐听在耳里。   “慕云,你起来。”赶到跟前的梁琦一把扶起了苏慕云,瞪了张宁馨,“三奶奶,你太恶毒了。”   “我……”   “三奶奶,你过份了。”叶司盈眸光如刀的睨了张宁馨,“我说了,慕云是我请来的客人。”   张宁馨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第四十二章逐客   一瞬间,人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张宁馨脸色发白的看着在叶司盈身边瑟瑟颤抖的苏慕云。耳边是翁翁不绝于耳的议论,那些人里,有曾经刻意向她奉好的,也有素来便不对盘的。只这一切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她被苏慕云算计了。   “苏慕云,你好,你好……”   张宁馨一连说了两个好,却是再不知道要怎样往下说。说出真相吗?谁会相信。   “三奶奶,慕云是死也不会做妾的,三奶奶若是一意相逼,慕云只有以死明志。”话落,竟是对着那竖在一侧的灵壁石,便要撞过去。   “慕云,”梁琦一把抓住苏慕云,急道:“你怎么这么傻,为这种人寻死,值吗?”   人群里,周德萍挤了进来,她因走得远,得到消息赶过来时,只听到苏慕云的那句,死也不做妾又听了梁琦那番话。由不得便心头冒火,豁然一步上前,指了苏慕云,怒声道:“苏慕云,三哥要纳你为妾,那是给你脸,你真当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德萍,”张宁馨疾言历色的看向周德萍,心里暗暗叫苦,周德萍的这句话,不是坐实了苏慕云的指控吗?由不得怒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嫂嫂,”周德萍不满的瞪了张宁馨,“你怕什么,她只不过是个商女罢了……”   不知道周德萍还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张宁馨正想上前阻止,不想一道阴沉凛冽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苏小姐是我府上请来的客人,不管她是什么人,都容不得有人在英国公俯撒野。”   喧闹的人群蓦然一静,续而大家都转过了身子,便看到一袭黑色嵌白纹提花蟒缎长袍,同色的腰带系在腰间,外披一件对襟亮白色的绣黑色福字纹的大褂的叶萧迈着方正的步子缓缓走向人群中间。   这一身装束,愣是将这个华美少年装点得如同中年男子般沉稳老辣。再看一张秀美肃穆的脸,微扬的凤眸中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   “世子,”张宁馨缓步上前,轻声道:“这其间只是一场误会,世子千万莫与家妹计较,她人小不懂事……”   周德萍在看到叶萧出现的那一刻,便再说不出一个字,她痴痴的看着眼前被她朝思慕想的人,曾经无数次想像着他的眉眼是怎样的,乍然相见,竟然发现,无一处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不懂事?!”叶萧玩味的看向神色呆滞的周德萍,只一眼,他便发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再看这女人一眼。“既然人还小,便应该在家学好规矩再出来。”   “世子,”张宁馨错愕的看向叶萧,原本只不过是她有意低一下头,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罢了,可叶萧似乎并不想卖她这个面子!   “世子说得有道理。”   一道慵懒却清越的嗓音响起。   众人再次抬头,便看到轩辕澈缓缓自一侧的竹林间走出,那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俊颜上含了抹似笑非笑,若有意似无意的扫了掩面而泣的苏慕云一眼。   在众人的怔愣中,再次开口道:“我看还是让周小姐回家去学好规矩,再出来吧。”   “王爷,家妹她……”   轩辕澈摆了摆手,目光柔柔的看向自从他现身,便安静下来,不言不语的苏慕云。   “不要看不起商人,要知道,离开这些商户,你们寸步难行。”   哗一声,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而轩辕澈则是无视沸腾的人群,顾自道:“你们身上穿的,嘴里吃的,手里用的,有哪一样,不是出自商户之手?若是真有清心傲骨,那便将自己与他们摘得干净些才是。”   沸腾的人群再次一静。摘得干净些?沂王爷的意思是,让他们过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天,那可真是要命了。   “兰亭,王爷他好威武。”黄娥英附在谢兰亭耳边轻声道。   谢兰亭唇角嚼了抹笑,头却是垂得更低了。   张宁馨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她看着身前气宇轩昂的两个男子,他们之中的一个都跺跺脚都能让大庆抖一抖的人物。却在这一刻,同时维护她--苏慕云。   苏慕云垂于袖笼里的手却是捏得更紧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明白。   她所做的一切,都被眼前的男子尽收眼底。   然,他却在维护她!为什么?   “雪盏。”耳边响起叶司盈清脆的声音,“你替我送送周家三小姐。”   逐客!   怎么说周德薄也是五品大员之女!就这样不留情面的将她逐出去,是不是……苏慕云抬起脸,她的本意只是将张宁馨一军,为自己的未来谋个保障。有了今天这一出,即使往后不意失手,为着悠悠之口,周家也不敢纳她为妾。   不进周家,她便有的是机会和时间报仇!   “我……”周德萍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雪盏,猛的明白自己被叶司盈赶了出去,心下一臊,眼眶便红了,“嫂嫂”她求助的看向神色难看的张宁馨,不住的摇头,她不要被赶出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出门时,婆婆便说了,只让你来看个热闹,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便回吧。”张宁馨上前扶了周德萍。   众人明知这只不过是给自己搭梯子,可神仙打架的事,小鬼若想不遭殃,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和稀泥。   于是,便有人附合着道:“即是周夫人有吩咐,还是早些回吧。”   “是啊,早些回吧。”   跟着张宁馨来的婆子,得了消息很快便赶了过来。   “奶奶,车子都准备好了。”   张宁馨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婆子便安静的退到一侧。   “苏小姐。”   苏慕云抬头,看向笑意不达眼底的张宁馨,轻声道:“三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苏小姐,周家的聘礼是不是该还了?”   一句话落地,众人差点便咬断了舌头。   周苏解除婚约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前不久闹了哄哄热热的一场,最终周家退还了苏家的庚帖,怎么这聘礼,苏家没还吗?   众人看向苏慕云的目光不由便带了嘲讽,商人重利,果然如此。却没有想起,苏慕云同她们一样,其实也是官家小姐。   “因着那场大火……什么都没带出来,”苏慕云顿了顿,话语之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之音,“不过,三奶奶请放心,不论怎样,我都一定会还的。”    第四十三章生气   马车突然停下。   珠儿正欲起身查问,帘子却在这时被一只手撩起,刘松林神色不安的看了苏慕云,“小姐,前面有人挡住了。”   苏慕云挑了挑眉梢,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小姐,我去看看。”   珠儿拎了裙摆便要下马车。   “我们一起,你一个人没用。”   扶了珠儿的手,苏慕云才刚出了马车,眼前便冒出一张笑盈盈的脸。   “苏小姐,我们王爷想请您借一步说话。”   苏慕云对着红绡福了福,“还请姑娘前面引路。”   深秋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在青石板成的路上,打起一片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瓜果香,结在白墙外的红杏,红红艳艳的分外招人眼眸。   苏慕云低垂了眉眼,踩着簌簌的落叶,走向小巷深处那个尊贵雍容貌如神邸的男子。   十步之外,红绡便停了脚。   苏慕云犹疑的看向她。   “苏小姐,奴婢不能再陪您过去了。”红绡福了福,侧身让开。   珠儿想要上前亦被红绡拦住,她不由焦急的看向苏慕云,“小姐……”   苏慕云摇了摇头,示意珠儿不用担心。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五步……   再没有声音,轩辕澈狭长的眸里便绽开一抹玩味的笑,胆子这般小,却不知是如何敢向张宁馨叫板的?   风轻柔的吹起,那些发黄的梧桐树叶便像巨大的蝴蝶纷纷扬扬的飘落,一阵馥郁的香氛随着这风飘然入鼻,沁人心腹。苏慕云慌张乱跳的心,在这片香味中慢慢沉淀,最终趋于平静。   “为什么要那样做?”   乍然而起的声音却又像是投入湖面的巨石,将苏慕云好不容易敛下的情绪,瞬间打乱。她猝然抬头,便撞进一对漆黑的瞳眸里,那深深的瞳眸仿似漩涡般,将她不断的往里吸。   “逃不掉,便只有拼死一战。”   周遭似乎刹那一静。她不敢抬头,屏气凝神的抬起脚轻轻的踩着落于脚踝处的树叶。    “你拿什么跟她拼?”   轩辕澈好笑的看着眼前低垂了眉眼神色温婉的女孩,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对张宁馨的那番挑衅,他相信,便是他也会被她这样宁静如水的表面所骗。他一直以为她只不过是性烈,却不知道,她除了有狼的狠绝,还有狐的狡诈。到底哪个她,才是真实的呢?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噗嗤”一声,轩辕澈失笑,忖道:还是天真了些。   这年头,死其实大多时候是不错的选择,怕的便是生不如死。思及此,眉梢轻抬,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并非绝色,但却是丽质天生。虽素衣淡容,却烟眉秋目凝脂猩唇。清雅之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明丽。   听到他的那声讥笑,苏慕云的头低的更低了,低垂的眉眼中却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你今天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轩辕澈狭长的眸,挑了挑,一抹似笑非笑挂在眉梢,看了苏慕云道:“她们之中的一个,只要肯帮你,不说打败张宁馨,护你周全却是没有问题的。”   “民女与她们不熟。”   “叶萧与你很熟?!”   苏慕云霍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笑不达眼底的轩辕澈,抖了抖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人隔着五步的距离,目光相灼。   天边彩云渐收,淡天琉璃。他虽是姿态闲雅,然却透着千年孤霜冷寂,瞳仁深处跳动着一簇幽蓝的光芒,似是淬毒的刀,想要将她刺死。   “王爷,请自重。”苏慕云咬唇,一句话说完,虽是不胜惶恐,然却努力的挺直背脊,试图与他强大的气场的对抗。   轩辕澈冷冷一笑,“自重?”   苏慕云只不过是气急之下的脱口之言,气头一过,哪里还有那一刻的果敢勇决。只她也是个性子拧的,虽不承认,但却不否认。只涨红了一张脸,紧抿了唇,一言不发。   轩辕澈看着她这副样子,到不由得想要失笑,只唇角才挑起,却又突然一抿,硬生生将那笑给咽了回去。   “叶萧因为你去了隆平候俯,隆平候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将张婆子打了板子赶出隆平候府……”   “世子是因为那婆子冲撞了叶小姐,才会去隆平候俯。”   “是嘛?”轩辕澈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浓了,半响,摇头叹道:“你果真是个没良心的,叶萧如此为你,你却是连他的人情都不肯承。”   “王爷……”苏慕云白了脸,狠狠的盯了轩辕澈,“王爷便是不顾惜民女的名声,还请念及世子与你同朝为官的了情份下,顾及一二。”   不待轩辕澈出声,又飞快的福了福,“民女出来的时间长了,为免家中亲人挂念,这便告辞。”   话落,拎起裙摆,转身便走。   眼见得苏慕云上了马车,马车笃笃向前,最后成为一个黑色的点消失在眼底。   红绡才回了身,看向自己的主子,不解的道:“就这样让她走了?”   轩辕澈撩了红绡一眼,“不然,你想怎么办?掳回王府?”   红绡眉眼微弯,道:“现在动手,还是晚上动手?”   轩辕澈凤眸攸的一紧,寒光凛凛的看向红绡。   “我去赶马车。”聪明的红绡姑娘几步走了开去。   “主上。”鱼肠走到自己主子跟前,学着轩辕澈凝目远眺的样子,幽幽的道:“苏小姐生气了。”   轩辕澈挑眉侧目,冷冷的睨了鱼肠,一脸讥诮。   鱼肠刹异的看着轩辕澈,怎么了?苏小姐是真的生气了,他只不过好心提醒啊!   “你觉得你比我聪明?”   鱼肠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比王爷聪明!   “那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鱼肠愣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眼见得红绡姑娘赶了马车过来,立时道:“我去赶马车。”   轩辕澈冷冷一哼。   “脾气还真是大,胆子也不算小。”   可怜的鱼肠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委屈的看向轩辕澈,他哪里脾气大了,他哪里不小了?惹不起,连躲着走都不行了吗?   “你怎么还在?”轩辕澈一侧身,看着木头似的竖在那的鱼肠挑眉道。   “这就去。”   鱼肠再顾不得想其它,跳起脚便走。暗道:果然,聪明人的脾气都是古怪的。主上如此,那个苏姑娘也是如此。    第四十四章谋算   “生气?”   苏慕云挑了细细长长的眉,看着一脸不安的珠儿,柔柔一笑,轻声道:“我才没那闲功夫。”   “可是……”   珠儿想说,小姐你刚脸都白了,还不是生气么?   苏慕云往后靠了靠,一副姿态闲雅的样子,哪里还有适才的激动与薄怒!   这一幕只看得珠儿瞪圆了眼,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怔怔的指了她,“小姐,你……”   苏慕云没有理会珠儿,她敛了笑,低垂了眉眼,将今日之事在脑中过了一遍。一切都照着她计划的方向走,只是沂王却让她很是意外!沂王将她拦下,说出那番话,明面上看是要激怒她,实则又似乎有另外一层意思。   可到底沂王殿下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小姐,我们到家了。”   苏慕云回神,扶了珠儿的手下车,“我们去太太那。”   钱氏屋子里,赶巧了苏尚和也在。   苏慕云先向二人行了礼,白霜给苏慕云奉了茶,退了下去。   “都还好吧?”钱氏温和的看着她,笑盈盈的道:“都请了哪些俯里的小姐啊?”   “嗯,挺热闹的。”苏慕云轻啜了口桌,方笑了回钱氏的话,“有安城郡主之女,也有礼部侍郎之女,还有一个同乡,山阴谢大儒俯上的小姐,其她的我没记住。”   “这就够了。”钱氏看了苏尚和笑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能跟她们这些小姐说上话,已经是天大的福份了。”   苏慕云笑了,应道:“她们人都很好。”   “这就好,这就好。”钱氏连连笑道,末了又嗔了苏慕云一眼,“你这丫头,有这样重要的事情下次一定要提前说,我也好给你准备衣裳头面。”   “这样已经很好了。”苏慕云话落,撩了眼一直言笑吟吟坐在一侧的苏尚和一眼。   “怎么了,可是有为难的事?”苏尚和和蔼的看了苏慕云,“没事,有什么为难的就说好了。”   苏慕云看了看一侧立着的丫鬟下人,钱氏连忙使了个眼色给秋妈妈,秋妈妈便笑了将屋子里的下人都带了出去。   “其实还遇见了周家的小姐和三奶奶。”   钱氏与苏尚和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   苏慕云一瞬间,便也理会了,为什么平时忙得脚不着地的苏尚和此刻会在这坐着喝茶。他们早就猜到了,那样的场和一定会遇到张宁馨,是故等在这,只为看到她的安然无恙。苏慕云的眼角一热,眼眶便红了红。   “她为难你了吗?”苏尚和邹了眉头。   苏慕云摇头,“没有,她只是问我要还当日周家所下的聘礼。”   苏尚和便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了眼钱氏,钱氏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苏尚和便轻声道:“你父亲没出事之前,早已将你的嫁妆和周家的聘礼都运来了大都,托我管着。即是这般,明日我们核对下,还她便是。”   苏慕云闻言,微怔,果真一如她的猜想。可是,前世,伯父为什么没有跟她说呢?   “我原本是想等你重新议亲的时候,将这些做为你的嫁妆一起给你的。必竟是周家毁婚在前,他们又一直没来要,我还以为是他们觉得理亏,想将这做为赔偿,所以一直没跟你说。”耳边响起苏尚和解释的话语,“既然,他们现在开口了,还就还吧,断得干干净净更好。”   苏慕云点了点头,伯父是商人,有着商人惯有的谋利本性,这是难免的。这样想着,心下便也释然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与他二人商议好还聘礼的细节,便打算起身告辞。才刚站起,便听到院子里秋妈妈与杨姨娘的说话声。苏慕云,想了想,又重新坐了下来。   “老爷,太太,杨姨娘来了。”   秋妈妈并没有放杨姨娘进来,但也没有给杨姨娘难堪,相反是走到门边通报。   “让她进来吧。”   眼见说完了话,钱氏许是也猜得到杨姨娘所为何事,趁着苏尚和在场,不如把话挑明了。   “婢妾,见过老爷,太太。”才几日的功夫,杨姨娘便清减了不少,向钱氏与苏尚和行过礼后,似是才看到苏慕云,笑了道:“二小姐也在这。”   “是啊,姨娘若是有事要与伯父伯母商议,我这便先走一步。”作势要起身。   杨姨娘连忙摆手道:“二小姐莫急着走,我没什么事,我只是想来跟太太说声,三小姐在青莲寺感染了风寒,方不方便请个大夫去看看。”   “夕蓉病了?”苏尚和闻言,蹙了眉头,看了杨姨娘道:“即是病了,接回来才是,怎么还留在青莲寺?”   杨姨娘神色一窒,似是欲言又止。目光隐隐的撩了钱氏一眼,便低了头,轻声道:“她是为老爷去庙里祈福的,原本说好半个月,这才几天的功夫……”   “胡闹。”苏尚和瞪了杨姨娘,“三丫头性子木讷,你就该多在一边提醒着点才是,怎么她说什么你便依了她什么。”   “老爷,”钱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杨姨娘,对略显恼怒的苏尚和道:“是我让三丫头去的,不关姨娘的事。”   苏尚和一怔,狐疑的看向钱氏。   钱氏却是转而对苏慕云道:“你出去应酬一天,也累了,回去换身衣裳好好歇歇,我让厨房炖了燕窝,稍后记得吃掉。”   苏慕云便起身行礼告退。   经过杨姨娘身边时,苏慕云步子微微的顿了顿,压了声音,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姨娘,你太性急了!”   杨姨娘微愕,猛的撇头看向苏慕云,苏慕云却已经扶了珠儿娉婷离去。   “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与老爷说。”   杨姨娘想起苏慕云的话,蓦然发觉,自己似乎真心急了。只,便是她想到了,却也迟了。心里惶急不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福身行礼退下。   屋子里,钱氏与苏尚和不知道说了什么,不消多时,苏尚和便脸色不好的走了出来。令人寻了苏总管,让他安排几个得力的婆子随了车夫去青莲寺接人。   消息传到苏慕云这里时,珠儿不由得气道:“这也太便宜了她了。”   刘妈妈则是目光担忧的看向苏慕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这可如何是好?   苏慕云嗔了珠儿一眼,柔声道:“急什么,你以为回来就没事了?”   珠儿还要再问,苏慕云却是什么也不说,只专心的画着手里的手稿。   而事情也正如苏慕云所说,苏夕蓉虽是接回来了,但钱氏却让她关在屋里抄《女诫》,没有抄完,不许出来。    第四十五章试探   “拿走,我不抄。”   杨姨娘才刚走进院子,便听到屋子里苏夕蓉愤怒的声音,随之而起的还有“哗啦”一声,似是什么被掀翻了。她蹙了眉头,加快了步子。   小丫鬟见了,连忙打起帘子,喊了声:“姨娘来了。”   屋子里一静,杨姨娘蹙眉看着一屋的狼藉,目光阴狠的瞪了眼屋里服侍的云香一眼,云香吓得一个瑟瑟,连忙弯了身子去收拾。   “都出去,我跟三小姐说几句话。”   “是。”云香放了手里的纸张,起身带了屋里的丫鬟退下去。   苏夕蓉白了脸,坐在椅子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杨姨娘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声长叹,开始收拾凌乱的书桌。   母女二人一时间谁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姨娘……”   正蹲在地上的杨姨娘听得苏夕蓉带着哽咽的喊声,手僵了僵,续而缓缓抬起头看着眼里嚼了一汪泪的苏夕蓉,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将我说的话记住,并照着做呢?”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这样的。”苏夕蓉哽了声音,猛的抬头将眼里的泪逼了回去,“姨娘,我会疯的,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为什么她不死?那些人为什么没有将她也杀死!”   “住嘴。”   杨姨娘听得苏夕蓉越说越不像话,几步上前捂了她的嘴,狠狠的瞪了她,“你想死吗?你想害死我和你二哥是不是?”   苏夕蓉蓦的一怔,眼眸中便泛起阵阵惊惧,脸色越发的苍白如纸。   杨姨娘这才松了手,在她身前坐下,却是默然无语。   “姨娘?”苏夕蓉看着虽是默然无声,但脸色却很是难看的杨姨娘,轻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好难看。”   杨姨娘叹了口气,抬手擦去苏夕蓉眼角的泪,轻声道:“你父亲他,要将那些聘礼还给周家了,不仅如此还要将二老爷备下的嫁妆也还给苏慕云。”   “什么!”苏夕蓉大惊之下,猛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姨娘,“姨娘,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那些都是我的,怎么会……”说话间,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啪啪的直往下掉。   “我也想不到,当初明明说好的……”杨姨娘自觉失言,脸色一灰,却是猛的住了嘴。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没有那些钱,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苏夕蓉猛的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我们好好商量个主意出来。”杨姨娘揉了揉发涨的额头,天晓得,她从苏尚和嘴里听到这消息时,她有多伤心,可是她却还要强装了笑容,柔情密意的去服侍苏尚和。原以为可以小意奉承,老爷改变这主意,没想到,这次老爷却态度坚决。   她不知道钱氏跟大老爷说了什么,虽然接回了三小姐,可是却仍然禁足。这么多年,她谨小慎微的在钱氏跟前侍候着,为什么主仆多年的情份,她却一点也不念着。为了一个外人,这样责罚她的女儿。   “还能怎么办?”苏夕蓉通红的眼,不满的看了杨姨娘,“我说让玮郎先来提亲,可是你说再等等,这一等便是眼下这番情形。”悲从中来,禁不住再次嚎号大哭起来。   杨姨娘脸上便有了抹后悔之色,续而眸中却又生起一抹坚毅,“先别哭了,我问你,三奶奶那边怎么说?”   苏夕蓉忍了哭意,想了想道:“上次我帮她偷出苏慕云的肚兜样式时,她答应一定会促成我跟玮郎的事的。”   “那好。”杨姨娘咬牙道:“这些日子,你不能出去,我想办法见上三奶奶一面,问问她什么意思。那些聘礼,她说过不追回的,为什么突然间又反悔。”   苏夕蓉闻言,连忙抬起袖子擦了脸上的泪水,攥了杨姨娘的袖子,轻声道:“姨娘,你一定要好好与三奶奶说,可千万别惹得她不开心,不然,玮郎他……”   “三小姐”杨姨娘反握了苏夕蓉的手,目光涩然的看了苏夕蓉,“他必竟是个庶子,又是那样的人家,你……”   苏夕蓉显然早就想到杨姨娘要说什么,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嘴里喃喃的道:“不,姨娘你不要劝我,除了玮郎,我是谁也不会嫁的。”   杨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   苏夕蓉嘴里的玮郎,便是隆平候府与隆平候张广嗣同父异母的庶子,张玮。是老候爷在近知天命的年纪与俯中抱猫的丫头春风一度,才有的。只那丫头命却不好,在产下他后,血崩而死。老隆平候夫人念其可怜,加之老候爷子嗣单薄,便养在了自己名下。   那张玮生得一张白嫩的脸皮,虽学业不成,却因着是隆平候府的庶子,官家嫡女什么的或许看不上他,但像苏夕蓉这样的商户千金,却是趋之若鹜。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的,便让苏夕蓉给搭上了,二人私定终身不说,苏夕蓉还常会拿些精致的东西去讨了他的欢心。   杨姨娘眼见是劝不住苏夕蓉,只得歇了那心思。又忖道:怎么说也是隆平候俯上的公子,到时分俯另过的话,上无公婆,下无妯娌的,苏夕蓉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姨娘,你说三奶奶她是不是怪我了?”苏夕蓉止了泪,看着杨姨娘道:“她一直都说那些聘礼是留给我和玮郎的,为什么突然间又要回去呢?”不待杨姨娘开口,她目光一紧,狠声道:“肯定是苏慕云那贱人,一定是她又惹了三奶奶。”   杨姨娘早已打听到,张宁馨在英国公俯被叶萧和叶司盈逐出的消息。此刻,听得苏夕蓉问起,便将那日的事情说了遍,末了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任是三奶奶再怎样,也不可能当众逼迫她,怎么……”   “姨娘的意思,难道是苏慕云她有心挑起的?”   杨姨娘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前儿个我去夫人那求夫人接你回府时,她跟我说,我太心急了。这样的人……”杨姨娘打了个颤,歇了歇复又沉声道:“到底是她命太好,还是我们太无能,为什么每次她都能逢凶化吉!”   “一定是她,”苏夕蓉闻言咬牙切齿道,“她平时装柔弱装淑女,可是背后是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一定是她先挑衅三奶奶的。”   “便是知道是她,我们又能怎么样?”杨姨娘苦笑道:“连三奶奶都着了她的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传的可难听了。”   苏夕蓉摇了摇头,“姨娘,凡事盖棺才能定论,现在说输赢,还是太早了。”   “你是说?”杨姨娘看向苏夕蓉。   苏夕蓉附在杨姨娘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末了冷笑道:“我就不信,她每次都能那么好运。”   杨姨娘虽有犹疑,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合谋   张宁馨站在巨大的桂花树下,微微的闭起眼,鼻间心甜满是那熟悉的馥郁芳香。   若是人生可以重新选择,她会不会为了他再次化身为恶魔?会的,这世间,只要有谁妨碍她与他,便是神佛挡路,她也会诛杀不绝!   “奶奶,有人求见。”   凤枝站在张宁馨身后的几步之路停下,她并不是很想来回禀,自家小姐因为三天前的那场赏花会被大太太余氏拐弯抹脚的好一阵羞侮不说,连带着三少爷这几日都脸色不好。好不容易今天出门走走,偏还有人赶了来。   张宁馨回头,看了神色恹恹的凤枝,轻声道:“是什么人?”   “是苏家的杨姨娘。”   张宁馨想了想,“让她过来吧。”   凤枝便退了下去,不多时,领了杨姨娘走过来。   “见过三奶奶。”杨姨娘福身行礼。   张宁馨探手折了几朵金黄的桂花放在手心把玩,淡淡的撩了杨姨娘一眼,“噗嗤”一声笑了道:“姨娘,你也来上香,这栖霞寺的姻缘签很是准,你要不要为三小姐求一求?”   杨姨娘后心处立时生起一片薄凉。这是在警告她!一时间竟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张宁馨看了,冷冷一笑,对着凤枝摆了摆手,凤枝低眉垂眸退了下去。   “有什么事,说吧。”   杨姨娘现在哪里还敢问周家索要聘礼之事,可不说这件事,她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时间,只急得额头满是细汗,憋了个满脸通红,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张宁馨,冷冷一笑,忖道:这样的人,还能指望她成事?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想到这,便摆手道:“你若是没事,便下去吧。我难得出来一次,不想去想那些烦心事。”   “奶奶,你就这样放过那苏慕云了?”   杨姨娘猛的嚷了一声。   张宁馨眉眼微拧,左右看了看,好在凤枝机灵,早将四周的人清了下去。张宁馨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她瞪了杨姨娘,冷冷道:“你有办法对付她?”末了嗤笑一声道:“大都城里现在可是好些人愿意为她撑腰。”   杨姨娘吸了口冷气,平复适才的慌乱。她自是知晓,苏慕云那日结识了好些官家千金,可是她又没说要明刀明枪的上,那些人还能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奶奶,我到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用。”   张宁馨挑了挑眉,在一侧的椅子里落坐,淡淡的道:“你且说说看。”   杨姨娘便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细经的说了一遍。   声音虽是压得很低,但仍有只言半语的散了出来。   张宁馨听着,听着,眼角眉梢的笑意便越来越浓,到得最后,已是喜不自禁,抚掌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杨姨娘笑了退下半步。   “三小姐怎么样,她还好吗?”张宁馨换了副温和的笑脸看了杨姨娘,柔声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三小姐去青莲寺为苏老爷祈福了,可曾回府?”   杨姨娘敛了眉眼,答道:“山里风凉,几日感染风寒,已经接回府,只大夫叮嘱这几日还是不出门的好。”   “既是这样,那便好生养病。等过几日,我再约了三小姐一起喝茶。”话落,便端起了一侧小几上的茶盏。   杨姨娘一怔,她已经表示出了诚意,这三奶奶怎么还是一副不依不绕的样子?眼见张宁馨端了茶送客,咬了咬牙,杨姨娘笑了道:“我临来前,三小姐嘱妾身问三奶奶一件事。”   张宁馨低垂的眉眼中便闪过一抹恼怒,但扬起脸时,神色间一派云淡风轻。看了杨姨娘柔柔笑道:“什么事,姨娘请说。”   杨姨娘舔了舔发干的唇,笑了道:“三小姐说,奶奶之前曾应允,那聘礼不予追究,将来留给三小姐和玮少爷的,怎么又改了主意。”   “三小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想不到,那些钱财是在我手里好,还是放在苏老爷手里保险?”张宁馨斜挑了眉眼看着杨姨娘,“府上不但有三小姐二少爷,还有大少爷,四小姐吧?这府上的大少爷听说已经开始在议亲了。”   一阵风吹起,杨姨娘觉得背心处沁骨的寒。   她当然更愿意那些东西还在苏老爷手里,只要有她在的一日,她便能让那些东西落到苏夕蓉手里。可眼前之人,她却不敢得罪!   “三奶奶说得有道理,是三小姐想多了。”   杨姨娘福身一礼,退了下去。   她才退下,凤枝走了过来,看了看天色道:“奶奶,不早了,我们回吧。”   张宁馨点了点头,凤枝便喊了婆子上来收拾。   她则扶了张宁馨朝外去,边走边轻声道:“也太没眼力见,竟然追到这来。”   张宁馨冷冷的笑了笑,来得好,忽然间就觉得隆平候俯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最其码,这件事,若不是因为他,恐怕自己还要多花些心思。   “凤枝,我跟你说,你过几天……”声音越来越低,不多时响起一片银玲似的笑声。   夕阳染尽最后一抹余晖时,寺院里响起僧人做功课的钟声。   那棵相领桂花树旁的一扇小门被人推开,续而那人侧身让到一旁,恭敬的候迎着身后那抹修长尊贵不凡的身影。   “王爷,”鱼肠相信以自家王爷的功力,适才那二人的耳语声,一定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   这次,王爷会怎么做?   轩辕澈缓缓上前,续而站定,他微微仰起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然一双狭长入鬓的凤眸却是幽幽凉凉,没有半分温度。这样的外貌和神情,有着一种入骨的锋利,那样尖锐的锋芒似是要刺破这即将暗沉的黑夜。   鱼肠怔然的看着似笑非笑的轩辕澈,霍然惊觉,自家主子现在站的位置正是适才张宁馨站的地方。   下一瞬间,满树的幽幽桂花竟似抵挡不住这沉沉杀气,纷纷扬扬坠落如雨,覆了那神仙般男子一头一脸。   “玮少爷?就是隆平候俯里那个抱猫丫头生的儿子,后来被老隆平候夫人养的吃喝嫖赌无所不会的张玮?”   “回主上,是的,外面人都喊他玮少爷。”   “鱼肠,你说我若是帮了她,她该怎样感谢我?”   鱼肠抬头,撞上一对钟天地之灵秀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意味不明的眸子。那句到了嘴边的,“总不可能以身相许”被他咽回了肚子。   古往今来,英雄救美,不都是美人以身相许么?!    第四十七章考验   这时间,苏慕云正听着珠儿在那一言一句的说话。   “松林哥问了赶车的老赵头,说是去了趟栖霞寺。”   刘妈瞪了眼睛道:“好端端的去栖霞寺做什么?我们府不上是一直供的青莲寺的香油吗?”   苏慕云笑了笑,去栖霞寺自是为了见人,但杨姨娘肯定不会这样说。   “那有没有说,为什么去栖霞寺呢?”   “说了,”珠儿撇了撇嘴道:“说是听人说,栖霞寺的菩萨灵,当年周家三少爷就是去了栖霞寺才拔了头筹的。”惊觉到失言,珠儿连忙道:“她说是去替大少爷上香的,求菩萨让大少爷一举高中。”   这样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苏慕云笑了笑,重新描起手里的纸稿来。   珠儿一手磨了墨一边轻声道:“早知道就让松林哥跟了去。”   苏慕云将手里描好的那张花稿拿起吹了吹,然后放到一边,接了刘妈递上来的帕子正擦着手,屋外响起樱桃的声音。   “小姐,苏总管派人来说,有位叫青童的姑娘求见。”   苏慕云怔了怔,青童!稍倾忖道:怕是哪家小姐的婢女。于是对樱桃道:“你去将人请了进来吧。”   樱桃应声退下。   来的是个十五、六岁,鹅蛋脸却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的小丫鬟。才见了苏慕云,便福身行礼,脆声道:“奴婢青童,是安城郡主府上的,我们家小姐约了谢小姐和叶小姐在一品楼,使奴婢来问声,苏小姐可有空一起去说说话。”   梁琦!苏慕云眉眼一亮,再怎样也想不到,梁琦真的会来约她。压下心内的激动,她对青童道:“我换身衣裳便去,你是等我一起,还是先回去回话?”   “奴婢与苏小姐一起吧。”   苏慕云便笑了,让珠儿将青童领到一侧去喝茶,她则让樱桃侍候着换了身衣裳。   不消多时,穿戴整齐的她坐了马车与青童一起朝一品楼去。   一品楼是大都有名的茶楼,较为奇特的是,这间茶楼只接待女宾,男宾一概不许入内。   梁琦自是要了一间上等雅室,青童引了苏慕云朝楼上走去,才到门口,便听到一阵爽郎的笑声,青童隔了门道:“小姐,苏小姐来了。”   门“哗”一声便被打开,一张笑脸霍现出现。   “慕云,快进来,我们正说到你呢。”梁琦一把拉了苏慕云朝里走。   叶司盈笑盈盈的与苏慕云点了点头,谢兰亭亦同样是一个温婉的笑。   “说我,说什么呢?”苏慕云在梁琦身侧落坐,斜睨了她道:“可不是说我坏话吧?”   “就是说你坏话。”梁琦执壶倒了杯茶递到她跟前,佯装恼怒道:“说你是个傻的,那周家这么般待你,你还要还劳什子聘礼。”   苏慕云持了面前的茶,低垂了眉眼,柔声道:“阿琦这下可是你傻了。”   “我怎么傻了?”梁琦看了苏慕云,“本来他们毁诺在前,欺你在后,不说那些聘礼,便是额外拿些钱财与你做赔偿也是应该的。”   苏慕云眼见叶司盈持了团扇,隐隐的笑意遮在那绘着蝶恋花的图案后。她忽然便明白过来,这场茶会,怕是梁琦对她的进一步接触。若是她今日的行事差强人意,只怕往后便也没什么情份可言。思及此,她心底对梁琦不由便多了一分不同的认识。只以为她是个率性的,想不到还有这番思量。   抿了口茶,苏慕云迎了梁琦笑了道:“我且问你,若是你养了条狗,有一天你被它咬了,你是咬还它呢,还是杀了它?”   “当然是杀了它。”梁琦不假思索的道。   “错了。”苏慕云笑道:“你应该第一时间找大夫看伤口,以免自己也像它一样,乱咬人。”   苏慕云的话一落,屋子里便响起一阵畅快的欢笑声,梁琦在那阵笑声里明白自己被苏慕云挪揄了,佯装恼怒道:“好啊,你敢耍弄我!”说着便要动手。   苏慕云连连摆手,往一边躲,一边道:“哎呀我错了,阿琦你听我说完。”   梁琦收了手,瞪了眼看她,似乎只要她说错,马上就动手。   苏慕云笑了道:“你有没有想过,那狗为什么咬你?或许,它咬你时,是认为你对它造成某种危险呢?”   一直浅笑吟吟听着的谢兰亭听到这,不由便抬头撩了苏慕云一眼。   叶司盈一直遮在脸上的团扇也被取下,她们的目光同时落在苏慕云脸上。   苏慕云的笑意渐渐敛下,略蹙了眉头,轻声道:“周三奶奶一直跟我过不去,其实在意的无非是我曾与周子元有婚约,我想,只要我摆明了态度告诉她,我对周家,对周子元真的无非份之想,她应该不会再为难我的。”   “慕云,周子元不仅文采斐然,人也长得风流倜傥,你就真没想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慕云看了叶司盈,眉眼微挑,轻声道:“周子元或许是很好,大庆很多男子都不如他,可是再好,他是别人的夫君。我苏慕云断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更遑论为妾!”   苏慕云的话一落,屋子里的三人同时震了震。   不与人共侍一夫?!这话的意思是,她要嫁的那个人一生只能以她一人为妻!这怎么可能?便是高贵如她们,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嫁的人,将来不会有别的女人!   “慕云……”叶司盈怔怔的看了苏慕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苏慕云脸上便绽起一抹苦笑,轻声道:“以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应该的。可是,后来渐渐明白,若是一个男人真的在乎你,眼里又怎么会还能容得下别的女人?”   叶司盈等人默了一默,忖道:苏慕云这般想,只怕还是因为周子元吧?才刚传来她身死的谣言,周子元便依旨娶了张宁馨。若真是个有情意的,莫说一生,便是几个月总该是能等上一等的!可见,男人的情意大多时候都是靠不住的。   “你恨他吗?”一直没出声的谢兰亭轻声道:“你生死一线,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即是佳人在抱,良辰美景。”   “不,”苏慕云摇了摇头,笑道:“我干嘛要恨他,恨也是一种在意,不值得。”   谢兰亭眉眼间便有了一种豁然开郎,看了苏慕云道:“慕云,你真好。”   她的话才落下,叶司盈与梁琦亦同时道:“是的,慕云,你真的很好。”   苏慕云羞涩的笑了笑,后心处的凉意浅了浅。    第四十八章铺网   接下来的日子,梁琦、叶司盈、谢兰亭,总会不定期的邀约苏慕云逛街,喝茶,品画,赏花。   日子这般悠悠闲闲的过,被罚了禁闭的苏夕蓉在解禁后,并不像以往一样,会来芭蕉院表现下姐妹情深,相反却是时常刻意与苏慕云尽可能的错开碰面的机会。   在听到下人们关于苏慕云与几个官府小姐来往密切的议论时,也只是淡淡的笑笑,并不多说什么。她似乎真的在这次禁足中学乖了。   然苏慕云知道一切只是表像,她们都在用着表面的风轻云淡掩饰着一番精心算计,只不知道最终谁会被谁算计。   再有几天便是中秋节,这日杨姨娘早早的来到钱氏屋子里侍候,帮着秋妈妈着手安排即将要来的中秋节。   管事婆子们领了差事退下后,秋妈妈上了茶,退了下去。   杨姨娘服拿了一边的美人捶,一边替钱氏捶了腿,一边柔声道:“眼见得冬天要到了,天寒地冻的两个少爷在外读书辛苦,婢妾想着,用黑貂皮子给大少爷和二少爷缝两个暖腕。”   钱氏撩眼看了看眉目温婉的杨姨娘,上次杨姨娘冒然在苏尚和面前替苏夕蓉求情后,她有意冷了杨姨娘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杨姨娘也是小意的侍奉着,心底不由便叹了口气。道:“你看着办吧。”   杨姨娘点了点头,又道:“明年开春,便要开考了,听人说栖霞寺菩萨灵验,太太何不抽个时间,带着我们去给大少爷二少爷求个签?”   “我们一直供的是青莲寺的香火……”   “这也没什么啊。”杨姨娘微抬眉眼看了钱氏笑道:“菩萨都是一样的菩萨,栖霞寺只当是给府里的小姐们散散心,青莲寺我们供着的香油钱又不少。都说礼多不怪,多求一处,是我们诚心。”   钱氏想了想,眼见便到冬天了,这一入冬,人也跟那些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整天蔫蔫的。再说了,最近苏夕蓉和苏慕云之间的情形,她也看到了。她没少让苏夕颜在中间活动,只二人嘴里都说好好的,可是背过身还是各管各。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她们姐妹俩和好、和好。一念至此,便对杨姨娘道:“栖霞寺也不必了,我们还是去青莲寺吧。”   “嗯,这样也好,青莲寺我们熟,凡事照应的上来。”杨姨娘笑了问道:“太太看,什么日子去合适呢?”   “就定在后天吧,一大家子人说走就走,人那么多,总要先使了婆子过去准备。”   杨姨娘便放了手里的美人捶,笑道:“婢妾这就喊了秋妈妈一同去安排。”   钱氏笑了摆手。   苏慕云得了消息,半响没出声。   珠儿攥了袖子道:“总感觉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刘妈妈却是犹疑的道:“她还敢当着太太的面动手?她也不怕被拿賊拿脏,现了个形?”   苏慕云笑了笑,拿賊拿脏?只怕拿到了賊却交不出脏!虽不知道杨姨娘会干什么,可是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好好准备一番。   珠儿和刘妈妈见她一直都不出声,神色间却是眉头紧蹙,两人都叹了口气,想着,这若是老爷还在,何至于此。又想到,哪怕就是小姐分府单过,也比这强啊!别人是防外賊,可她们到好,防的是最难防的家賊。   “珠儿,你去趟安城郡主俯。”半响苏慕云对珠儿道。   珠儿连忙走了上前,“什么时候去?”   苏慕云想了想,“明天吧,你跟别人说,就说是去买胭脂水粉。另外,英国公俯你也去趟。”   谢兰亭那呢?要不要知会一声?依着苏慕云的意思是,不管杨姨娘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她离不开那个幕后的张宁馨。她们会怎样对付她,她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就多拉些人下水,将水搅得浑,她越好浑水摸鱼。   想到谢兰亭,苏慕云便想到那个星眸似幽海的男子,不自觉的眉间便隐了一抹隐隐的笑意,人都齐了,怎么能缺了他呢?   “把谢小姐也请上。”   珠儿点了头,对苏慕云道:“小姐,拿什么借口呢?”   是啊?拿什么借口呢?苏家礼佛,关几家小姐什么事,让她们去凑这热闹。   “就说,我要约几位小姐,在青莲寺斗诗。”   与此同时,沂王府一处精致小楼。   轩辕澈一袭紫衫,玄纹云袖,依窗而坐。窗外小楼下,是一片开到极致荼摩的菊花,深白金黄漫延如海,层层叠叠铺开,轻风吹过,花瓣迎风轻颤,说不出的美丽。窗畔之人翩若惊鸿的脸上,一对星眸似笑非笑,淡淡看向身后之人。   “都安排好了?”   “回主上,一切安排妥当。”   轩辕澈点了点头,却忽的凝眸道:“可是让谁去将他骗出来呢?”   鱼肠一怔,是了,这最关健的人若是不能配合,精心的设计便没了意义。   见鱼肠怔愣不语,轩辕澈凤眸微挑,对了暗处道:“去将红翘喊来。”   不消多时,门外响起红翘的声音。   “王爷,红翘求见。”   “进来吧。”   红翘低眉垂眸入内,眼角微挑,见室内只余鱼肠一人,不由揣测二人商议何事。   “我记得之前你曾跟着血殇的师妹学过易容术,若是要你扮一个不常多见的人,可有难度?”   红翘征怔,她当时学易容,只是一时兴致所至。即便是她学会了,王爷也很少让她出任务,怎么这次却要她易容?虽想着,嘴里却已经道:“回王爷,若不是太过熟识之人,大致没有什么问题。”   轩辕澈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王爷……”红翘微微抬头,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却是一摆手,对鱼肠道:“你告诉她,要扮的是谁,以及要做的事。”   “是,王爷。”   鱼肠上前几步,轻声与红翘嘀咕了几句,红翘越听脸色越白,到得最后已是难看之极,她难以置信的瞪了轩辕澈。   “怎么,你不愿意?”   “奴婢不敢。”   轩辕澈点了点头,凤眸攸然一紧,睨了红翘道:“很好,你跟了本王多年,应该知道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红翘心头一紧,立刻屏神凝气,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回道:“奴婢明白。”    第四十九章惊变   苏家的人分成了三拨,朝青莲寺出发。   三个小姐一辆马车,钱氏和杨姨娘一辆马车,剩下的丫鬟婆子挤了一马车。   “二姐姐,”苏夕颜看了从上车便默然无声苏慕云,又扭头看了看一直低眉垂眼的苏夕蓉,轻声道:“你和三姐姐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苏慕云撩了眼神色淡漠的苏夕蓉,笑了对苏夕颜道:“没有啊,你三姐姐有心事,所以不说话。我呢,怕打扰了你三姐姐想心事,才不出声的。”   原本一直闭眼养神的苏夕蓉听了苏慕云的话,猛的撩了眼皮,阴沉沉的扫了她一眼,咬牙道:“谁说,我有心思的。”   “没有啊?”苏慕云搂了苏夕颜,淡淡道:“那是我说错了。”转而在苏夕颜耳边轻声道:“你三姐姐不喜欢我,所以她不想跟我说话。”   “苏慕云!”苏夕蓉听着苏慕云刻意让她听到的声音,恨声道:“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跟我过不去,怎么反成了我不喜欢你。”   “三妹妹这话好生奇怪,我怎么跟你过不去了?”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还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三妹妹你提醒我一声?”   苏夕颜瞪了圆圆的眼睛,看着一来一去的二人,细声道:“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别吵了好么?”   苏慕云柔声对苏夕颜道:“四妹莫怕,我跟你三姐闹着玩呢。”话落,抬了头迎着苏夕蓉道:“是不是,三妹妹?”   苏夕蓉忽的便对着苏慕云温婉一笑,柔声道:“是啊,我们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依在苏慕云怀里的苏夕颜看着苏夕蓉笑意淡淡的脸,没来由的便抖了抖,为什么她会觉得三姐姐的笑让人心惊肉跳?   马车里再次一静,这次连苏夕颜也不敢出声了,她乖巧的偎在苏慕云怀里,瞪了眼看过往的风景。   街道渐渐被农家小院代替,道旁的行树也越来越稀少。   到得最后,已是行走在一条树林中的小径上,两旁参天的树木不时的伸出旁生的枝条打在马车上,不时的响起“噼啪”“噼啪”的声音。   山路越来越崎崎,马车也越来越难走。不时的被石子硌到车轮,使得马车里的人忽而左忽而右,忽而前忽而后的挤成一团。   苏夕颜忽的便“咯吱”一声笑了出来,她很少出门,又正是年幼,在别人看来是受罪,在她而言却是一种乐趣。   “二姐姐,三姐姐,真好玩。”   苏慕云撩眼看向苏夕蓉,却见苏夕蓉也抬了眼朝她看过来,一双眸中隐隐含笑,只那笑却是淬着阴寒的毒意。四目相对的刹那,苏夕蓉飞快的低了头。   另一辆马车里,钱氏看着有些神色恍惚的杨姨娘,犹疑的道:“阿柳,你怎么了?”   杨姨娘一怔,错愕的看向钱氏。续而飞快的回神,连忙抬手掩了嘴道:“许是昨夜睡得迟了,没睡好。”   钱氏便笑了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只要一出门,就兴奋的睡不着。”   杨姨娘低了头,轻笑道:“可不是,到死也改不了的习惯。”   “你啊……”钱氏正想正打笑几句。   马车却忽的一顿,随着这一顿,车子里的人亦跟着滚成了一团。   钱氏不觉,以为又是遇到什么石头,嗔怨的对一侧的秋妈妈道:“昨儿就让你使人来修下这路,怎么到得今天这路还这么难走。”   刘妈妈闻言,不由便满头生汗,正欲撩了帘子下车打听下时。   不想,车夫,颤悠悠的声音在外响起。   “太太,有人拦车。”   “拦车!”钱氏大惊,这荒效野岭的,突然被拦车,会是什么事?一边强定了心神,一边对秋妈妈道:“你去看好几家小姐。”   秋妈妈应了声,打起帘子扶了钱氏下车,杨姨娘亦跟着在一侧侍候。   才下了车,钱氏看到眼前的阵仗时,眼前一花,差点就晕了过去。   马车的前面,一字排开身强力壮的黑衣蒙面男子。为首之人,手拿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正指着前面开道的小厮,见了钱氏等人下车,冷冷一笑,闷声道:“我们只求财,别逼着爷伤人。”   钱氏连连摆手,“好说好说。”一边对身侧的杨姨娘道:“快,去将车里的银两,值钱的东西都取了来,交给各位大爷。”   杨姨娘撩眼看着那围成一排的黑衣蒙面人,由不得嘀咕开了。怎么会是这样,明明不是这样安排的啊?她还想再看几眼,耳边却是钱氏一迭声的催促。   后一辆马车里,苏夕颜正想撩起车帘子,不想才伸手,便被苏慕云捉了,“四妹妹,不能看。”   “为什么?”苏夕颜不解的看向苏慕云,“我就想问问,怎么突然停了。”   苏夕蓉眉眼微动,笑了道:“是啊,二姐姐,车怎么突停了,我来问问”   不待苏慕云反应过来,苏夕蓉已经一把撩了车帘,对外娇声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已经接过银两的抢匪,在听到这一声娇脆脆似黄莺出谷的声音时,身子忽的便顿了顿。续而其余几人露在黑巾外的眼睛也生起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钱氏暗忖不好,由不得小意哀求道:“大爷,银两已经给你们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大哥,”站在为首黑衣人身后一个身材略显矮小的男子,似要阻止。   钱氏不由得心一紧,不想,耳边却响起为首男子的声音,“让她们走。”   “大哥!”好几个不赞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钱氏却是扶了秋妈妈连连道:“快,快上马车,我们走。”   杨姨娘身子一僵,惊愕的看着那排人,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细慌乱过后,马车重新笃笃向朝。   钱氏对秋妈妈小声道:“使个机灵点的小厮回去报信。”   “老奴知道了。”秋妈妈正欲撩了车帘下马车,不想,她这才站起,身后便响起一阵“哄”的大笑声。   续而便是苏夕颜的尖叫声。   “夕颜(四小姐)……”   钱氏和秋妈妈同时喊出声,急急的跳下马车往回看。   这一看才发现,那群匪人,只不过是放了她们的车辆,却是拦下了苏慕云她们乘的马车,与此同时,亦派了人将后头仆妇的车辆给看住了。   “啊……我好怕……娘快来救我。”   钱氏眼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五十章慌乱   一声一声的惊叫,穿破密集的丛林,惊起大片的飞鸟。   亦将已要昏劂的钱氏从那片黑暗中惊醒。   “四丫头!”钱氏手脚冰凉的扶了秋妈妈,跌跌倒倒便要向前。   杨姨娘亦跟着装腔作势的哭喊了一声,“三小姐!”续而便是一连串的,“四小姐,二小姐”撕心裂肺的哭声。   只不论她们如何伤心欲绝,面对明晃晃的大刀,却是没有把脖子往前抹的勇气,只能不住的哭求。   苏慕云将吓得一身直打颤的苏夕颜藏到身后,漠然的对上撩起帘子,眼光肆意在她们身上打量的蒙面男子。   “全都给我下车。”   男子一声历喝,乍然响起。   苏夕颜“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苏慕云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四妹不哭,二姐在,不怕。”   苏夕蓉虽明知这只是一场戏,可在对上蒙面男子那冷的如冰的眸子后,也不由自主的软了手脚。颤颤瑟瑟的下了马车,三人被带到了为首蒙面男子跟前。   “小姐……”刘妈挣扎着想要朝这边挤来,却被一个蒙面男子拿着刀背狠狠的砸了一下,苏慕云眼见得刘妈额头鲜血直流,心头一慌,大声道:“奶娘,我没事。”   “没事?”一声嗤笑在耳边响起。   苏慕云猝然回头,便迎上一对狼一样的眸子,那眸子深而黑,却是寒凉的像是从几千年前的冰底里浸过一般。然,苏慕云对上这眸子,一直提着一颗心便松了松,然下一瞬间,那才松下的心却又提到了喉咙口。   “你这般花容月貌,落在我们几个大男人手里,你还敢说没事?”   苏慕云放下的心重新被提起,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松口气,这些人的眸子虽冷,但却不猥琐。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生死于她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这些人是奉命行事……苏慕云的目光几不可见的瞄向一直低头垂目,缩在她身后的苏夕蓉身上。   苏夕蓉只有拼命的咬住舌头,才能抑制住,她几欲仰天长笑的冲动。   苏慕云,你很快便会知道地狱是什么滋味了。这是个生死是小,失节事大的年头,只要你没了清白,你便是死都要被戳脊梁骨!她真的很想抬起脸,看看苏慕云那种惊惧到绝望的神色。   “我伯母已经给了你们银两。”苏慕云将苏夕颜拥在身前,一边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一边力图镇静的拖延着时间。   梁琦,谢兰亭,叶司盈,她们应该很快便会跟上来,谢兰亭不说,便是梁琦和叶司盈一定会带着护卫。她只要拖延到她们赶到即可!想到这心头略定,看向为首黑衣人的目光便隐隐的有了抹冷寒,这次若是能一举将他们拿下,不论如何,她都要让苏夕蓉不死也要脱层皮。   “那又如何?”黑衣人一声嗤笑,睨了苏慕云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有一句话,叫劫财劫色么?”   苏慕云白皙的脸上蓦的便红了红,与此同时,她拍着苏夕颜的手也僵了僵。   “二姐姐,我怕。”苏夕颜尽力的将自己的身子埋在苏慕云的怀里,饶是如此,身子也是瑟瑟的颤动不已。   略一思忖,苏慕云轻声道:“她还是个孩子,可不可先将她送到我伯母那去。”   “可她也是个女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之而起便是一番哄笑声。   “做人留一线,不仅是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苏慕云抬头目光清寒的看了为首之人,在对方略显讶异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让她走。”   “你凭什么来跟我们讲条件。”有人似是看不下苏慕云这副冷傲的样子,大声道:“兄弟们,我们半个月都没碰女人了,上啊!”   一群人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为首之人也不制止,却是指了苏慕云道:“这个人归我了。”   余下的人便朝着苏夕蓉,以及另一辆车里的丫鬟仆妇扑了上去。   “不,不……”苏夕蓉被撕扯着在两个男人之间推来搡去,她瞪了慌乱的眸子看着,嘶声道:“放开我,不是这样的,姨娘,救我,快来救我。”   不大的林子里,上演着一场鸡飞狗跳。   哭声,撕打声,叫骂声,哀求声,此起彼伏。   苏慕云紧紧的将苏夕颜拥在怀里,不时挪动着身子,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了眼前的男子,生怕他会突然出手。   “把这小姑娘给我,我便放你走,怎样?”   “二姐姐,我不要,我不要……”苏夕颜压抑的哭声,成了撕心裂肺的嘶喊。   “四妹不怕,二姐在。”苏慕云空出一只手,取了头上的钗子,瞪了匪首道:“你只是求财,何苦要惹出人命?”   那匪首,似是看笑话似的看瞥了眼苏慕云手里的钗子,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紧逼的步子,竟是停了停。   边上便有人喊道:“老大,你怎么还不动手。”   “乐你自个的去,爷的事也敢管!”   苏慕云趁这功夫,眼角的余光处已经撩到,钱氏身侧的一等丫鬟木兰,杨姨娘身边的紫萼,大凡只要是姿色稍微好点的,都被扯进了林子里。撕心的哭喊声,一声响过一声。整个林子里都是惨绝人寰的呼救声。   “姨娘,救我,姨娘……”苏夕蓉捂着因为撕破衣衫,而露出的大片酥胸,悲悍欲绝的哭喊着,只不任她怎么喊,那追着她的一前一后两男人,却是丝毫不分所动。   “小娘们,让爷好好疼你,保管让你销魂蚀骨!”   “来啊,小娘们,别逃了。”   “……”   淫言浪语,此起彼伏。   又是一声“嗤啦”声响,苏夕蓉如瓷的玉背便那样裸露在了空气中。   “救命啊,不,不,你们去找苏慕云,我不是她,我是三小姐,我不是苏慕云……”   苏慕云听着苏夕容掩在哭声中的辩解声,有一瞬间的怔然。   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局,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设局的人反而中局?   “想好了没?你要是再不同意,说不得,爷也只好用强了!”   苏慕云蓦的目光如刀的看向身前的黑衣匪首,“你到底是谁?”   那匪首被她那深潭似的眸子一盯,竟是怔了怔,续而又听到她那声斥问,不由便失笑,大声道:“爷就是拦路截色的,怎么想打听了爷的名讳,好让爷娶了你回家不成!”   他的话一落,便引起一阵哄笑声。   苏慕云却已然隐隐明白,这原本是苏夕蓉给她的设的局,想要毁了她的清白。可是,这局一定被人改动过了!是谁?会是谁能先洞悉这阴谋,却又仅护得她一人,而余人不得幸免?   “小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匪首猛的一声怒喝,纵身便朝苏慕云扑去。   苏慕云被他一喝猛然惊醒,举了手里的钗子便朝前扎过去。   “咻”一声痛呼,苏慕云看着那扎在匪首掌心的钗子,半响没回过神。他竟然没躲过,以他的身手,只要顺势一拍……她错愕的看向满眸痛色的匪首。   便在这时,忽的响起一声尖历的呼哨声。   “老大,前面又来了几辆马车,还有大批护卫,快撒!”   匪首一手抱了胳膊,一边回头,高声道:“拿了银两,快给我撒。”    第五十一章翻脸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怒喝,乍然而起。   正忙着收拾残局的众人,看着突然出现在人群中锦衣华衫一脸怒火的公子时,齐都怔了怔,续而不约而同的顺着华衫公子的目光看向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苏夕蓉。   这一眼,众人才发现,三小姐,衣不蔽体!如瓷的肌肤被穿过层层林木的阳光打上淡淡的金黄,清晰的可以看到那些细小的绒毛在风中颤动。   “啊!”苏夕蓉捂了脸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叫。   “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玮自马上纵身而下,几个健步窜到了苏夕蓉跟前,双手铁钳似的抓牢了苏夕蓉,强迫着捂着的苏夕蓉抬起眼与她对视,喘了粗气道:“我问你话呢,你快回答我。”   “二爷,二爷。”杨姨娘几步上前,试图将张玮拉扯开,“二爷你会吓到三小姐的。”   “你这个贱人!”张玮忽的便抬起手,对着苏慕云狠狠的一个耳括子扇了下去。   “你干什么!”一声惊叫,一个身影,几步上前扶住了被打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的苏夕蓉。   杨姨娘错愕的看着扶着苏夕蓉的苏慕云。   “是啊,张公子,你好端端的打三小姐做什么?”   苏慕云抬头,便看到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的梁琦与叶司盈,她们的身后,谢兰亭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停在苏慕云身上。   “阿琦,司盈,你们来了?”   苏慕云扶了苏夕蓉起身,将苏夕蓉交到杨姨娘的怀里,迎着三人走了上前,一脸惊惧的道:“幸好,你们来了,不然……”猛的惊觉到自己失言,连忙住了嘴,小意的撩了苏夕蓉一眼。   “这到底是怎么了?”梁琦压了声音问苏慕云,“远远的,我们便看到你们的马车停下,正想使了护卫过来问,便看到你们家小厮跑过来求救,说是路遇歹人,你没事吧。”   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慕云一番,见她衣装整齐,并不无妥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玮郎,玮郎,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苏慕云正欲与梁琦等人解释,却不想,苏夕蓉的哭喊声蓦然响起。   苏夕蓉正紧紧的攥了张玮的袖子,哭泣道:“我……我是清白的。”   只她那一身却是任谁看了都不像是清白的,乱了的发,破了的衣裳,一双红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红一肿,一看便知道是被人给咬了。适才被张玮扇过的半边脸肿得高高的,此刻,身上披了杨姨娘匆匆解下的外寡,总算是遮住了身子。   “松手。”张玮一声怒喝,指了苏夕蓉,“贱人,枉我一心待你,你竟然做出这猪狗不如的事。”   “我……”   然任张玮如何喝骂,苏夕蓉便是不撒手,揪了他一处衣角,哭了道:“我真的是清白的,你相信我。”反来复去便是这几句话。   梁琦看不下去,有心想上前喝问几句,却是裙角一紧,回头去看,便见谢兰亭对着她摇了摇头,梁琦往昔便尊重谢兰亭的睿智,此刻见她反对,自是偃旗息鼓,忍了气退回到一边。   苏慕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想了想,喊了边上的一个婆子道:“你去将太太请来。”   婆子应了,忙朝钱氏那边跑去。不想半路便遇上拥了苏夕颜朝这边走来的钱氏,连忙上前将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荒唐,”钱氏一声怒喝,“好歹是苏家的三小姐……”将苏夕颜交到秋妈妈怀里,朝这边赶过来。   “杨姨娘,三小姐受惊了,你扶她到马车里去歇息。”   得了钱氏吩咐的杨姨娘不敢违背,上前去扶了苏夕蓉,“三小姐……”   “不,我不要,我不要。”苏夕蓉推着杨姨娘,目光哀怜的看了张玮,“我是清白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梁,叶两俯的下人早围了上来,将这番情形尽收眼底,目光鄙夷的看着与张玮牵扯不清的苏夕蓉,窃窃私语起来。   正经的小姐自是不屑于说这些事,可丫鬟婆子们却是不一样的。   “这好像是隆平候府的张二爷。”说这话的是梁琦身边的大丫鬟青童。   叶司盈今天带了雪盏出来,雪盏上下打量一番,“噗嗤”一笑,压了声音跟青童说道:“果真是王八绿豆,对上眼了。”   “那个,青童,雪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兰亭的大丫鬟荷秀犹疑看了青童和雪盏道:“苏三小姐和这位公子订亲了么?”   荷秀的话一落,站在边上将几个丫鬟的话听在耳里的各家小姐,忍不住便笑了。只,终究是自重身份,虽是极为鄙薄却也不屑于掺于其中,但同样也不制止丫头们的碎嘴。   “什么订亲啊。”一个穿得略为体面的婆子冷声道:“我可在这大都城里活了几十年,一步不曾离开过,没听说过隆平候府的二少爷议亲,订亲的说法。”   “那就是私订终身了!”另一个婆子嘲笑道:“只看苏三小姐这情形……”偏生她话说一半,停了不说,于是众人又将目光看向苏夕蓉。   “你说三小姐会不会已经失身了。”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   人群先是一寂,续而却是轰的一声,杂七杂八的话不约而同的响起。   “快看,三小姐裙子上有血迹。”   “哎呀,可不是嘛!”   “作孽啊……”   苏慕云耳听得流言四起,低垂的眉眼里飞快的掠过一丝笑意。但笑意才逝,她便感到一种砌骨的寒凉,如果不是中途事变,现在遭受这些冷嘲热讽的人会不会是自己?越想,心头的寒意越重,人也越迷惑,会是谁又出手帮了她一把?   “我三妹妹她是清白。”苏慕云忽的对梁琦和叶司盈道:“那些人并不曾将她怎样。”   叶司盈不赞同的看向苏慕云。   梁琦更是扯了苏慕云到一边轻声道:“你傻的,你管她清白不清白,她那样害你,说不定今天的事便是她的手笔,这条路从不曾听说有路匪。”   苏慕云眉眼低垂,轻声道:“她总是我妹妹。”   梁琦恨铁不成钢的以指戳了她的额头,恨声道:“你真是让我气死了。”   “阿琦,我也姓苏。”苏慕云攥了梁琦的手,瞳眸锁了梁琦,“让她们别说了。”   另一侧,苏夕蓉终是没有留住张玮,眼见得张玮目赤脸红的打马离开,苏夕蓉无力的跌倒在杨姨娘怀里,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杨姨娘怕她说错话,一边喊了婆子上前来帮着扶她去马车,一边四处搜寻云香,这才发现云香也是衣裳不整的混的婆子当中。反观苏慕云却是一点事没有,由不得便咬碎了牙,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   明明说好,由她将苏慕云骗出,张宁馨负责找人沾污苏慕云的身子。为什么,苏慕云好好的,出事的会是苏夕蓉!   没有人知道,林子的另一端,一辆奢华到极致的马车里,男子微扬了眉眼,端详着手里那支尚带着血迹的发钗,唇角嚼了一抹深深的笑。   “主上,这苏二小姐可真够狠的。”   轩辕澈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红绡又道:“可是对苏三小姐似乎妇人之仁了些。”   轩辕澈将手里的钗子随手往袖笼一扔,淡淡道:“到底是妇人之仁还是百谋之毒,且往后看!”   红绡细细琢摩着轩辕澈的话,而轩辕澈却是看着那绵延而开的几家小姐的马车,眉宇间的笑意越发的浓厚,好一个苏慕云,能这般谋算实属不易。   只不知道接下来的戏码,会不会给她一个惊喜呢?   轩辕澈不由便有了隐隐的期待。    第五十二章拉网   “你说什么!”张宁馨豁然起身,却通的一声撞到了头顶的轿子,只撞得她眼前直冒金星,这才惊觉自己还在轿子里。猛的一把撩了轿帘,对外面的凤枝道:“怎么会这样?那些人你是从哪找来的?”   凤枝白了脸,颤声道:“回奶奶的话,麻三找来的。”   “麻三!”张宁馨只气得差一点便一头裁在地上,瞪了凤枝,抖着手,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你脑子被骗踢了还是被大门给夹了,那就是个只会骗吃骗喝的无赖,你……”   凤枝瑟瑟的低了头,她当然知道麻三不堪用,可是时间又急,奶奶又明说不能动用候府的人,那天她在街市茫然四顾时,麻三上前来打招呼,她猛的想到,这麻三从前与张毓圃关系不错。不如出钱让他寻人动手。   存了这样的心思,还是因为奶奶说过,事情办完,人一定要灭口。想那麻三,平素就是个无赖,真的哪天没了,也引不起什么人在意,只当他是偷鸡摸狗被人发现,逃了。谁知晓,那麻三竟会认错人办错事!   “麻三现在人在哪?”良久,张宁馨阴森的声音响起。   凤枝摇了摇头,“奴婢得了消息后,就在约定的地方等他,可是等了半日也不曾等到。奴婢前思后想,觉得事情蹊跷,便不敢再等。”   “蹊跷?”张宁馨看了凤枝,“怎么蹊跷了?”   凤枝抿了抿唇,轻声道:“那麻三是我亲自领了去见苏慕云的,照理说他不可能认错人。”顿了顿又道:“可是派去盯着的小厮却回来说,苏家的三小姐被人污了清白,而且还看到玮二爷与三小姐起了争执,又看到了英国公府和安城郡主府的两位小姐……”凤枝抬了头看向张宁馨,“奶奶,您说会不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不待张宁馨回话,又急声道:“苏家去上香,英国公府和安城郡主府的小姐去凑什么热闹?奴婢总觉得这事情太怪异了,可是哪里怪又说不清楚。”   张宁馨揉了额头,“你派人去将二少爷请来,我问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小树林的。”   “奴婢使人去请了,可是候府说二少爷不在府里,去了哪里,不知道。”   “这个……”气怒之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听得“咔嚓”一声,凤枝连忙撩了眼小心察看,这才发现张宁馨那蓄得有二寸长的指甲竟生生的被连根折断。   “奶奶,可曾伤着了。”凤枝连忙上前托了张宁馨的手察看。   张宁馨恨恨的一甩手,怒声道:“回府,使人出去找,找到了,立刻给带来见我。”   “是,奶奶。”   张宁馨自是想不到,张玮此刻早已醉倒在温柔。   满春院,张玮左拥右抱,对着怀里的美人左边亲一口,右边啃一嘴巴,双眼犹直色迷迷的看着正前方素手抚琴的清丽女子。哪里还看得出之前的爆怒。   “菀菀,今夜我留下好不好?”   被称为菀菀的抚琴女子,微垂的眉眼间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戾气,却在抬起头迎着张玮时,眉眼轻扬,亮丽一笑,柔声道:“玮少爷,你就别来打趣我,我可不想到时被苏三小姐寻上门打骂。”   张玮松了左右两个侍女,拿起眼前的酒盏,狠狠灌了一口,怒声道:“快别提那贱人,她连菀菀你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她是不如菀菀,可是她比菀菀有钱啊!我可是早听人说了,苏家的杨姨娘早已替她备下万贯嫁资。”   张玮一怔,这一碴,他却是忘了!蓦然又想起,张宁馨对苏夕蓉一直比较亲厚,更曾有意无意的表示过周家下给苏慕云的聘礼,周家不予追回,都留给他二人了。   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钱!   “玮少爷,或许这之间真的是场误会。”菀菀看了张玮,声情并茂的道:“菀菀知道你是心情不好,来喝几杯闷酒与菀菀打打趣,现在酒也喝了,话也说了,我看,你还是去听听苏三小姐的解释吧。”   “是啊,我也觉得这是场误会呢。我赶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张玮胡乱的拍打着沾满酒水的衣衫,爬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在看到菀菀清丽的面容时,步子却是顿了顿。   菀菀见此,松了手里的琴,起身笑道:“我使人打盆水来,玮少爷洗把脸再去不迟。”   “不用了,不用了。”张玮摆了手,几步上前攥了菀菀的手,“菀菀我一有银子就来赎你,你要等着我。”   “知道了,我会等着二爷的。”   眼见得张玮急切的身影像阵风一样消失在门口,笑意盈盈伫立门边的菀菀,缓缓的抬起手将门慢慢的合上,脸上的笑容亦渐渐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眸间的辛辣与狠毒。在门合上的刹那,她将那只适才被张玮捧握住的手慢慢的举起,满眼嫌恶的看着。   “红翘。”   直至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嗓音,菀菀才惊醒过来。她怔怔的看向身后被打开的柜子门,柜子里那个晕死在红绡怀里的女子与伫立在门边的菀菀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还愣着干什么,主上让我们即刻赶往青莲寺。”   红绡话一落,立在原地的“菀菀”抬手往脸上一抹一撕,便露出红翘欲嗔欲怒的脸。漆黑的眸在看到晕死在红绡怀里的菀菀时,抬手自怀中摸出一个香囊,递到菀菀鼻下。一股清幽的香便盈盈的在屋里弥漫开。   “拖儿那丫头不是一直说她是毒中圣母吗?”红翘一边盯着手里的香囊,一边打量着那被红绡放倒的满春院头牌,菀菀姑娘,嗤笑道:“可别第一次出手,就将牛皮给吹破了。”   红绡“噗嗤”一声笑道:“你跟她素来不对盘,她要是知道你将她易容和制毒的本事给偷偷的学了,只怕要和你拼命。”   “切,你以为我想学。”红翘撇了撇嘴,“你说那丫头,一张嘴毒得能让人恨不得刨她祖坟,真本事没有,会的就是那脚底抹油和这些不入流的本事,也不知道……”   “嘘!”红绡感觉到手里的人眼皮动了动,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续而将已有醒转迹香的菀菀姑娘像拎小鸡似的,一拎一扔,那菀菀姑娘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室内的榻上,而她则和红翘两,身影一动,已是自窗外翻出,一个倒挂金钩,藏身在了屋檐之下。   “红儿,红儿。”   悠悠醒转的菀菀只觉得身子酸得历害,连连喊了侍女进来服侍。   “哎,来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十三、四的丫鬟推门进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   醒转过来的菀菀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什么梦,梦里还有玮少爷,那玮少爷说要让她等他,为他赎身,犹疑的道:“玮少爷人呢?”   “玮少爷走了。”   菀菀揉了揉酸怅的额头,自言自语的道:“到底是不是梦啊!”   隐在屋外的二人听着屋子里主仆二人的言语,互相使了一个眼神,一个纵身,便消失在屋檐处,朝效外奔去。   “那梦里香如此好使,我下次问那丫头多要点。”   “你还敢去?”红绡挪揄的笑道:“她要是知道你将它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制出来的药,用在一个妓女身上,她还不得把你给撕了。”   “她敢,这可是王爷的命令。”红翘自得的道。   只心头却是微微一涩,王爷,他……   红绡将她的神色收在眼里,暗自叹了口气,轻声道:“快走吧,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误了事,别说你我,便是鱼肠也是重罚不饶的。”    第五十三章破脸   青莲寺,钱氏令人将苏慕云寻了去问话。   一路上,刘妈妈小声的与苏慕云道:“我刚才听婆子们说,杨姨娘在太太房里哭,说是所有人都出事了,怎么就小姐您没事。”   苏慕云撩了撩唇角,恶人先告状?只是这状只怕不是那么好告的!   “二小姐来了,”小丫鬟远远的见了行礼,不想小丫鬟话才落下,门口便走出了一个人,秋妈妈笑眯眯的迎了苏慕云,走到跟前,轻声道:“二小姐,那三位小姐对安排的院子还满意吗?”   出了那样的事,钱氏并身是想立即赶回大都城里,杨姨娘与秋妈妈却是劝道:“出了这样的事,回城只怕便会被传开,不若还是先去到青莲寺,安顿下来,好生约束下人,不要乱传。”   一行人这才按原计划来了青莲寺,又因着叶司盈和梁琦、谢兰亭等人的突然加入,钱氏便临时将准备好的院子让了出去,苏家的人则是挤在了另一个尚不及打理的院子里。   “挺好的,三位小姐说稍后来谢谢太太呢。”苏慕云笑了对秋妈妈道,耳边隐隐响起细细的抽泣声,明知是怎么回事,却故作不解的道:“怎么了?四妹妹还在害怕?”   秋妈妈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轻声道:“是杨姨娘。”   苏慕云便佯装吃惊的道:“这是怎么了?姨娘不去照顾三小姐,怎么跑伯母这来哭了。”   秋妈妈脸上便有了一抹涩涩的笑,嘴唇动了动,却硬是没接了苏慕云的话往下说。   只这功夫,两人已进了内室。   苏慕云才一抬眼,便看到掩了脸坐在一侧墩子上哭的杨姨娘,钱氏揉了额头,神色不虞的盯着眼前的地发怔。   “伯母,”苏慕云上前行礼。   钱氏这才回神,连忙抬头笑了道:“慕云来了,快过来坐。”   杨姨娘抽泣着的身影僵了僵,但很快又继续哭了起来。   苏慕云在钱氏身侧坐定,看了杨姨娘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三妹妹她……”   “二小姐,三小姐到底怎么着你了,你要这样害她!”杨姨娘猛的抬起头,双目喷火的看着苏慕云,“你们便不是亲姐妹,也是同一个祖父所出,你怎么就能这么恶毒。”   “阿柳!”钱氏严历的喝斥了杨姨娘一声,“你干什么?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杨姨娘愤愤的看着目光嘲讽的苏慕云,那么完美的计划,怎么就会中途出错?若说是苏慕云一手所为,她当然不会相信,可是为什么那么巧的叶司盈和梁琦等人也会来青莲寺,想到这,她立刻恨恨的盯了苏慕云道:“太太,您也看到了。若不是二小姐存心的,那几家的小姐怎么也会跟着来青莲寺。”   “阿柳你若是再不能好好说话,那就退下去,等想好了再来。”钱氏虎着脸对着杨姨娘历声骂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人越大性子却是越张狂了,慕云怎么说也是苏家的小姐,你一个姨娘对着正正经经的小姐喝斥来喝斥去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便有点重了,杨姨娘听得那句“你一个姨娘……”脸孔一瞬间涨红如血,有心想掉头就走,却委实又没那胆子。这些年虽说苏尚和对她颇多疼宠,可他对钱氏的尊重却是分毫不减。若当真摔袖走人,驳了钱氏的面子,苏尚和那里……杨姨娘掩了面,嘤嘤的哭了起来。   “伯母,你别斥怪姨娘了,三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母女连心,杨姨娘伤心难过继而迁怒也是应该的。”苏慕云在一侧淡淡的道,丝毫不为受了杨姨娘的斥问而生气难过。   钱氏却是听出苏慕云话中之意,迁怒?若是说苏慕云双亲在世,不说杨姨娘便是自己对她也得陪几分小心吧!想到这,钱氏眉宇间的戾气越发的重了。   苏慕云却是再度开口道:“杨姨娘原本也没说错,是我约了梁小姐和叶小姐,谢小姐等人,可是,慕云也想问声杨姨娘,是谁提议来青莲寺上香的?”   杨姨娘抬了头,怔怔的看着咄咄逼人的苏慕云。   “慕云想问姨娘,慕云怎么就不能约几家小姐出来游玩了?”   这一刻的苏慕云全然没了往日的谦恭温顺,她微扬了脸,一双深潭似的眸子寒光凛凛,直勾勾的睨了杨姨娘看,一字一句道:“还是说姨娘能够未卜先知,知晓这一路上会不太平,会丢了府里人的脸面?”   “你胡说,我怎么会知道。”杨姨娘跳了起来,甫一跳起,在看到苏慕云眸底似针尖一闪而过的光芒时,杨姨娘身子一挫,“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姨娘不知道,那又怎能说慕云是存心的?”苏慕云往前一步,逼视着杨姨娘,“姨娘,人在做,天在看。你几次三番寻我不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云,”钱氏眼见得苏慕云动了怒气,狠狠的瞪了杨姨娘一眼,上前拥了苏慕云道:“慕云,她就是满口喷粪,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慕云冷冷一笑,垂了眉眼,哑声道:“计较?我拿什么跟人计较,别人不跟我计较也是求不来的福份。”顿了顿,待稍稍平息了胸腹间的恶气后,才淡然道:“伯母,中秋过后,侄女打算回杭州去。”   “胡闹!”钱氏听得苏慕云忽然提出要回杭州的话,脸色一白,双手扶了苏慕云的肩,沉声道:“你可是怨伯母没有看顾好你,让你受了委屈?”   苏慕云摇头。   一侧的杨姨娘蓦然听到苏慕云说要回杭州的话,神色亦跟着一变。   钱氏已是继续道:“即是如此,好端端的说什么回杭州的话,你父母都不在了,那边虽还有些薄产,可乱糟糟的,你现在回去做什么。”   苏慕云侧过脸好半天不言语,良久,才轻声道:“侄女常听人说,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原觉得说那话的人许是自身境遇可怜,才会有如此堪破世事之言,不想……”她虽不曾往下说,但话里的意思却是表达无误。   “我回杭州守着那些薄产,虽说日子艰难些,但日子总还是能过的。再慢慢的寻访弟弟的消息,等弟弟将来出息了,再让他来回报伯父伯母的大恩。”   一袭话真说得钱氏满腹酸涩,她恨恨的瞪了杨姨娘,咬牙道:“几十年的情份,我原不想给你没脸,可你却是越发张狂的没个样。有些话,我也不想多说,慕云这番要走,你自个儿到老爷跟前去说吧。”   杨姨娘自是知晓苏慕云说要走的话,当不得真。可若是苏慕云当真犯了倔要给她难看!不说外人说的难听,便是张宁馨那里她也没法交差。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二小姐,是我满口喷粪,你别跟我计较。你看在我是心疼三小姐的份上,宽恕一个,你是没看到三小姐那样……”说着说着,捂了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姨娘心疼三妹妹不假,那么我呢?”苏慕云迎了杨姨娘,“姨娘拿那样污糟的话来质问我,可曾想过,我便是连哭都没地方哭?”   “二小姐,是我不好,是我满嘴喷粪,才犯糊涂……”   一侧的秋妈妈见了,亦跟着上前来劝解苏慕云。   好一番歹说,好说,才算是劝住了苏慕云,外面便有小牙丫鬟来回报,说是叶家小姐使了人来请二小姐说话。    第五十四章看戏   青莲寺的后院是一圃杆杆翠绿的湘妃竹。   苏慕云到得的时候,叶司盈、梁琦、谢兰亭等人,早在自家丫鬟婆子的侍候下围坐成了一圈,桌上的案几上摆满了瓜果点心等物。   “慕云来了。”梁琦最先看她,朝苏慕云招手,指了身侧的位置到,“坐我这吧。”   苏慕云笑了落座。   叶司盈摆了摆手,侍候的丫鬟婆子便齐齐退了下去。   待身侧再无她人时,叶司盈抬了眉眼对苏慕云盈盈一笑,柔声道:“慕云,你可要怎么回报我们?”   苏慕云垂眸一笑,续而抬了头大大方方的迎着叶司盈道:“你知道我很穷的,若是不嫌弃,我给你们每人绣两方帕子如何?”   众人原也不过是打趣,现在听苏慕云这样一说,齐齐出声道:“那当然是好的。”   原本只是顺水推舟承个人情,却不想日后,众人看到手里的帕子时,半响惊得说不出话。当然,那是后话。   “慕云,今天的事你怎么看?”谢兰亭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眉眼轻挑,谢兰亭与叶司盈和梁琦自是不同,大儒之女心思细腻不是梁琦所能比拟的,又有着比拟于叶司盈谨慎,可以说这三人里,苏慕云最为觉得难相处的其实是谢兰亭。但因着前世的认知,她又非得要跟她搞好关系不可。   “我原本便有着担心,才会使了婢女邀你们同行。”苏慕云坦坦荡荡的道:“只是照今天的情形来看,若真是针对我的,怎么出事的却是三妹妹?”   谢兰亭笑了笑,从看到林子里的那幕起,她便知道苏慕云只不过是借着她三人来保护自己罢了。当然,这事其实在她那个婢女送贴上门时,叶司盈和梁琦怕是便已经明了,不然又怎么会特意多带了几个护卫?   “慕云,你真的是运气太好了。”梁琦笑了道:“上次也是有惊无险,这次又是有惊无险。”   叶司盈却是蹙了眉头,摇头道:“我不认为慕云运气好的缘故。”   梁琦和苏慕云、谢兰亭齐齐撇了头朝叶司盈看过来。   “其实接到你贴子,我决定来青莲寺后,哥哥便早早的派了人来清路。”叶司盈缓缓的道:“我哥哥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即派出了人清路,断不可能还会有山匪。”   “你是说……”苏慕云迟疑的看向叶司盈,一字一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些人或许根本就不是山匪?”   叶司盈点了点头。   “那,那会是谁?”   话虽然这样问,但只怕各人心底早有了答案。   一瞬间,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可是再仔细想一想这乌龙事,却又忍不住想要失笑。   “慕云,”梁琦看了苏慕云,“苏三小姐怎么样了?”   苏夕蓉!   提到她时,众人眼里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之色。   苏慕云微垂了眉眼,轻声道:“已经服了安魂汤,歇下了。”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叶司盈了看了她,笑道:“跟我们还见外?”   苏慕云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只怕三人会觉得她虚伪,不说,又显得她太小家子气。苏夕蓉可当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见她良久不语,脸上却是踌躇之色。   叶司盈笑了道:“你可是想让我们吩咐各家下人,今日之事,不要到处张扬?”   苏慕云感激的看了叶司盈,红了脸道:“其实我也恨她,可是却也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苏家的名声没了,连累的不仅仅是她一人,还有其它两位兄长和妹妹。”   叶司盈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她或许是罪有应得,可是其它人却是无辜。”   苏慕云便感激的一笑。   “只是你怕是要失望了。”叶司盈笑道:“今日之事确是已传回大都。”   苏慕云惊愕的看向叶司盈。   “我,阿琦、兰亭,一路之上都不定时的有消息传回大都。”叶司盈看了苏慕云淡淡一笑道:“这事,便是我们有心想保秘,也保不了。”   苏慕云想了想,笑道:“这样也好,她几次番欲害我,若说不恨委实太过虚伪,今日之事我已尽了姐妹之情,剩下的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苏慕云自是不知晓,白日之事只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真正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才是至命之举。   “你到是实诚,”梁琦拍了苏慕云,“不过也对,那样的人,你就是好也不见情,还不如一道不好。”   梁琦的话才落下,众人一番轻笑。   这世界又岂是好与不好这么简单的事。   笑声中,雪盏探了探头朝这边看来。   叶司盈挑了挑眉头,雪盏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她有意挥退众人,自是有话要说,雪盏探头相看,想必是有什么事。   “什么事,雪盏。”   雪盏应了一声,几步上前,目光在苏慕云的脸上顿了顿,稍后,才轻声道:“世子爷派人来传话,让小姐就呆在这后院,不要乱走。”   雪盏的话一落,众人齐齐怔了怔。   “慕云,”谢兰亭忽的看了苏慕云,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苏慕云亦是半响没出声,叶萧派人来叮嘱叶司盈不要随意走动,难道说还会有事情要发生?会是什么事?又是针对谁?   “来传话的人呢?”见众人脸色难看,叶司盈想,不如将传话的人呼来问问。   不想,雪盏摇头道:“已经走了。”   “走了!”叶司盈失色,会是什么事,哥哥特意派了人来却不将她接走,只是叮嘱她不要随意走动。   “都怪我,要不是我……”苏慕云自责的看了叶司盈等人,“要不,你们这就回去吧。”   “才不走呢,”梁琦看了苏慕云,眨了眨眼,“肯定有番好戏看,我不要走,我要在这看热闹。”   苏慕云摇头,看了梁琦苦笑道:“什么热闹也比不上你们的周全。”说着竟是下定了决心,起身道:“我这就是告诉伯母,让她安排人送你离开。”   “慕云!”叶司盈喊住了苏慕云,“你先不要急,若是有危险,哥哥肯定早让人将我接走了,既然让我留在这,又只是交待不要出后院,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苏慕云看了一侧凝眸深思的谢兰亭,暗忖,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日后谢兰亭的身份摆在那,若是得罪了那个活阎王,只怕没得好果子吃。还是快些将人送走才是。   “既是知晓有事,怎么还能久留。”苏慕云挽了叶司盈的手,“司盈,你如果愿意,便留两个护卫给我,让我安安心。”   叶司盈想了想,点头道:“那便依你,我留几个护卫给你。”   苏慕云自是感激连连,三人当中,梁琦到是真心想留下,看热闹。只叶司盈与谢兰亭都有离去的打算,她自是也只能跟着走。   苏慕云寻了钱氏,只说三人嫌地方简陋没什么好玩的,这便要走了。钱氏连忙带了婆子丫鬟来送几人,对叶司盈留下几个护卫之举更是千恩万谢。   另一厢。   轩辕澈得了回报,说是三人已然离开青莲寺回大都城,眉宇轻挑,半响冷冷道:“可是走漏了消息?”   一侧侍候着的鱼肠,几步上前,抱拳道:“是世子那边,发现了异常。”   轩辕澈眉宇间的笑意便浓了几分。   鱼肠小心的撩起眼,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犹疑道:“红绡使人来问,接下来的事要不要继续?”   “当然。”轩辕澈合了手里的书,眸光微敛,一派意兴阑珊的样子,慵懒的道:“深山空寂寂,我们便让苏二小姐看一出好戏。”    第五十五章猜测   “世子,小姐和梁小姐、谢小姐正从青莲寺返回。”   小院里,叶萧正将手里的龙泉剑舞得虎虎生风,听了小厮的话,不由身形一顿,续而将手里的剑扔给了一边侍候着的小厝,几步走到来回话的小厮跟前,站定,半响,冷声开口问道。   “那苏家的人呢?有没有一同返回?”   “回世子,苏家的人并没有动身返回。”   叶萧摆了摆手,小厮退了出去。   小厝见叶萧眉宇冷沉,轻声道:“世子,要不小的跑一趟。”   叶萧摇了摇头。   小厝不敢再出声,低眉垂眼的退到一侧,小心的侍候着。   叶萧站了一会儿,返身进了屋子。   屋里侍候的丫鬟,瑞珠和绿阑早已将热水备好,叶萧洗漱了一番,重新换了身衣裳朝外走去。   “世子。”   小厝想要跟上,叶萧摆了摆手,小厝只得原地站了看着叶萧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小厝,世子怎么了?”一旁的瑞珠轻声问道。   小厝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世子怎么了,他只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世子,性子越发的沉闷了。舞剑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个人独坐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隐隐觉得这一切,好像都跟那个苏家的二小姐有些关联,然,往仔细里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必竟世子连跟苏二小姐说话的难得的。   叶萧纵马而出时,守在暗处的神风营的人早已派人将消息送给了轩辕澈。   “出去了?”   来回报的人恭敬的回道:“是的,朝城外去了。”   “出城了?!”轩辕澈微怔,续而却忽的撩眉一笑,淡淡的道:“我种树,他乘凉!世间可没这么好的事。”   来回报的人一怔,什么种树乖凉?王爷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轩辕澈摆了摆手,鱼肠使了个眼色,那人便退了下去。   “鱼肠,走,我们也出去溜达溜达。”   ……   青莲寺。   送走了叶司盈等人,苏慕云去了钱氏院里。   “往年也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这些年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苏慕云才进院子,便听到钱氏的声音响起。她步子顿了顿,乍一见,才发现小院里空空的,竟是连小丫鬟也没有一个。不由暗忖,人呢?   “是说,从前那么伶俐的人,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秋妈妈的声音响起,“太太还是要时常敲打一番才是。”   钱氏应了声,“许是我把给她给宠坏了。”   “也不是老奴要讨好二小姐,可今天这事,我们都是亲眼看到的,若没有二小姐,四小姐她哪能这般安然无恙。”   “可不是。”钱氏接了话道:“我也看到了,二丫头是个有情有义的,往后我必不能再委屈了她。”   苏慕云耳听得两人一声接一声的说起,有心想出点声,却又走得太近,不出声,又好像给人偷听的感觉。身子便僵了僵。   刘妈妈看了,便放重了步子,大声道:“奇怪了,这院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她话声一落,秋妈妈迎了出来,见是苏慕云,连忙回头对屋里道:“太太,是二小姐来了。”又对苏慕云道:“木兰和几个小丫鬟都受了些轻松,我让她们下去上药了。”   苏慕云走进屋里,钱氏已经自临窗的大炕上坐了起来,苏慕云这才发现,钱氏的身侧,苏夕颜正闭着眼,睡得沉沉的。   不由便笑道:“四妹妹她还好吧?”   “只是受了惊吓,喝了安魂汤便睡了。”钱氏笑了指了一侧的位置道:“坐下说话吧。”   苏慕云坐下,秋妈妈沏了杯热茶,亲自递到苏慕云手里。苏慕云略略欠身接过,道了声谢。   “人都走了?”   “走了。”放了手里的茶盏,苏慕云看了钱氏道:“伯母,或者我们也回去吧。”   钱氏蹙了眉头,叹了口气道:“你使人来回话时,我便想跟着一起走。”顿了顿,轻声道:“可不仅是那些下人需要请医问药,便是你三妹妹那……”   苏慕云自是知道,苏夕蓉闹得历害。   “慕云,”钱氏担忧的看了苏慕云,“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慕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安。”   苏慕云自是不会告诉钱氏,叶萧派人叮嘱叶司盈不得出后院的话。她到不是怕钱氏知道什么,而是觉得她们似乎从遇上山匪开始,便陷入一张网。那张网铺得很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要网的也不知道会是谁。   叶萧肯定是知道什么,他最初也许是想要催叶司盈回府的,但又怕惊扰了那个铺网的人,才会让人来叮嘱一声。   “我已经使了人送信去给你伯父,天黑之前,他应该会带人来接我们回府。”钱氏看了苏慕云道:“你就别担心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   又坐了坐,苏慕云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院子就在苏夕蓉院子里的隔壁,要回自己院子,必须经过苏夕蓉门前,路过那时,苏慕云,步子一顿,想了想,还是提脚走了进去。   院子里同样静悄悄的,本来这次出门带的人就不多,苏慕云一路向前。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苏夕蓉嘶哑的哭求声。   “姨娘,我怎么办,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苏慕云步子一顿,示意刘妈妈别出声,主仆两人站在院门一角,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杨姨娘疲惫的声音响起时,苏慕云几不可见的挑了唇角,清清白白?只怕大都城里的那些人不会这样想吧!   “可是玮郎那……”   杨姨娘长长的叹气声响起,“三小姐,你听姨娘一声劝,那样的男人不值得的……”   “姨娘,我说了,除了玮郎,我谁也不要。”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相信你。”   “姨娘你去找他来,我告诉他,我是清白的,他只是生气,气一消,他会相信我的。”   听到这里,苏慕云再不想多听,正想转身离去。耳边却是响起杨姨娘另一番话,生生的止住了她正欲离开的步子。   “他从前说要娶你,为的也只不过是那份聘礼,现在三奶奶说要将聘礼要回去了,他根本就是借机反悔。”杨姨娘气喘吁吁的道:“这样的男人,哪点值得你托付终身了。”   聘礼?苏慕云挑了眉头,原来还有这一说。看着屋子里的方向,唇角凝了抹冷笑,你们还真敢想!   “那本来就是我的。”苏夕蓉历声道:“很早以前就说好了,我们帮她对付苏慕云,成功之后,那些钱财就都给我。她现在嫁给了周子元,如愿以偿,明明是她出尔反尔……”   苏慕云身子一僵,脚一软,几欲跌倒,身后的刘妈妈连忙一把托住了她,小声道:“小姐……”   苏慕云摆了摆手,她咬了牙,目光寒凛的盯着屋里的人。很早以前就勾搭在一起了吗?是不是说她一门惨死,也有她苏夕蓉的一份?   “妈妈,我们走。”苏慕云示意刘妈妈扶她离开。   屋子里的人还在继续争吵,苏慕云如来时一样,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只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离开后,屋檐的另一角,一双寒凛的眸子一直紧紧的锁着她,直至她消失不见。    第五十六章收网   “来了。”   树林里,红绡对伏于另一侧的红翘轻声道。   “看到了,动手吗?”红翘问道。   红绡看了看彼此的距离,“再等等。”   眼见那抹身影越来越近。红翘探手自怀里取了一个小纸包捏了捏,又掂了掂份量,喃喃道:“拖儿,你可别关健的时候就熄火啊,不然王爷那,死我也要拉着你垫底。”   “在那嘀咕什么呢,快出手,完事了,我们还要去那边。”红绡压了声音说道。   红翘微侧了脸,探手感觉了风向一把,眼见张玮策马近前,说时迟那时快,她手腕一翻,纸包里细白的粉沫便像是绽开的蒲公英一般,随风飘散。而与此同时,她与红绡二人一个纵身,远离了那片风向,看也不看的朝青莲寺的方向奔去。   空气中似乎有股香甜的味道,张玮仰头深深的嗅了嗅清新芳香的山风。   青莲寺。   苏慕云长久的怔然无语,刘妈担心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适才三小姐那话是什么意思?刘妈暗自思忖着,听三小姐那话的意思是,她早就与周家三奶奶勾搭在一起了!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与刘妈想的不一样,苏慕云却是知道苏家灭门是出自张宁馨之手的,只她却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还会有苏夕蓉的手笔。思绪翻涌间,苏慕云只恨不得将苏夕蓉千万万刮。可她却也知道,眼下她无能为力,苏尚和不会信,钱氏不会信,没有人会相信!苏慕云咬了牙,将胸口翻涌的恨意竟数压了回去。   就在主仆二人出神之时,院子里响起“啪嗒”一声,刘妈最先回神,“我去看看。”   苏慕云亦跟着站了起来,不想刘妈打开门,却是什么人都没有。   “怎么没人呢?”刘妈喃喃的道。   “可能是野猫,这屋里太闷了,奶娘我们出去走走吧。”   刘妈为难的道:“小姐若是嫌闷,我们去前面大雄宝殿拜拜吧。”   苏慕云这会子是只要有个地方走就是,哪里还在乎去什么地方。点了点头,主仆二人朝前面大殿走去。   随着苏慕云与刘妈的身影消失不见,小院再次寂然无声。   寂静中,天渐渐的黑沉下来。   在这片暗沉之中,一抹身影像猫一般落在了苏慕云的院里,黑影走到门边,手才刚刚触上门扉时,一阵细碎的谈话声隐隐约约的传来。黑影身子一滞,忽的便拔地而起,瞬间隐于屋沿檐角。   “那屋里还有个女人。”   “怎么办?那货很快便到了。”   “别急,我想想。”   半柱香后。   “你想好了没,时间不多了。”   “……”   “你快点啊!”   “有了。”   两个人头叠在了一起,嘀嘀咕咕的一番话后,继而又分开。   片刻后,一抹人影探头探脑的敲响了小院的门。   屋子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苏夕蓉猛的惊醒,她翻身从炕上坐起,看了杨姨娘。   “姨娘,有人敲门。”   杨姨娘自然也听到了敲门声,想了想道:“你在屋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苏夕蓉点了点头,眼见杨姨娘走了出去,苏夕蓉却是一骨碌翻身从炕上爬起,胡乱的踩了鞋子,偷偷的躲到门后,听院里的动静。   “你是谁?”杨姨娘看着眼前陌生的婢女装扮的人,蹙了眉头道:“你找谁?”   “我找苏家三小姐,请问你知道苏家三小姐是哪间院子吗?”   “你找她什么事?”   那婢女装扮的人上下打量了杨姨娘一眼,撇了撇嘴道:“你这人话真多,知道就知道,不知道说一声,问那么多干什么?”眼见杨姨娘沉了脸要骂人,她却先声夺人道:“误了我家玮少爷的事,你担待的起吗?”   “玮少爷?”杨姨娘一怔,连忙掉头朝里看了看,见苏夕蓉没有跟出来,她一把扯了那婢女压了嗓子道:“什么玮少爷昌少爷的,这里没你要找的人,你快点给我走。”   那婢女许是高门大户出来的,性子不是一般的横,一把甩了杨姨娘的手,恶声恶气的道:“没有就没有,真是的。”话落,边往外走,边说道:“苏三小姐是你自己没福气,可怪不得我们少爷了。”   “姨娘!”杨姨娘的身子一僵,想要将院门掩上,不想苏夕蓉却是几步赶了出来,对那正欲远走的婢女道:“你找谁?你是谁家的婢女。”   “我找苏三小姐,我是隆平候府上玮少爷的丫鬟。”那婢女停了步子,回头打量着苏夕蓉几眼,弯了眉眼道:“我们玮少爷有些话想单独与苏三小姐说说,不知道她在哪个院子使我来打听一下,不过好像苏三小姐不在。”   “我就是,玮郎他在哪?”苏夕蓉几步上前,扯住了那婢女,一迭声道:“玮郎在哪?他肯听我解释了吗?你快将他请来,我要见他。”   “三小姐!”杨姨娘几步上前,想要分开二人。   不想苏夕蓉一回头,瞪了杨姨娘道:“姨娘,你干什么不让我见玮郎?”   “三小姐,这里是寺院有什么话回大都再说,你在这……”杨姨娘试着往说劝苏夕蓉,“太太已经使人送了信,老爷他很快就要来接我们了,你听姨娘的话,什么事都回大都再说。”又回头对那婢女道:“你回你们二爷一声,有什么事,等回了大都城再说吧。”   那婢女眉眼一挑,冷冷一嗤,淡淡道:“好大的面子,我们爷是你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话落,冷哼一声,当即掉头便走。   “你等等,”苏夕蓉甩开杨姨娘上前拉住那婢女,指了身后的院子道:“我就在这等玮郎,你把他请来,我哪里也不去,我一定在这等他。”   “真的?”那婢女不相信的回头看着苏夕蓉。   苏夕蓉肯定的点头,婢女笑笑,掉头便朝外走,边走,边说道:“三小姐,我们家脾气不大好,你可别让他扑空了。”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苏夕蓉连连保证。   “三小姐!”杨姨娘一把攥住了苏夕蓉的双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呢?你就不怕……”   “我现在还怕什么!”苏夕蓉对着杨姨娘一声怒喝,“我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杨姨娘脸色白了白,她心痛的看着脸色苍白的苏夕蓉,喃喃的道:“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姨娘你下去吧,我自己在这等玮郎就好了。”   “不,我在这陪着你。”杨姨娘斩铁截铁的道。   “姨娘,我求你,你走吧,你什么都不帮不了我。”苏夕蓉憎恨的看着杨姨娘,“你要是不想我死,你就让我见一见玮郎,我跟他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   寺院门口,张玮才下马,便有一婢女迎了上来,“是隆平候府上张二爷吗?”   天色暗沉,张玮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婢女,然却是只隐约看了个轮廓,犹疑的道:“你是谁?”   “奴婢是三小姐的婢女,三小姐说让奴婢在这等玮二爷。”那婢女上上下下打量了张玮几眼,笑了道:“公子你与我们三小姐说的玮二爷长得很像呢。”   张玮笑了笑,凑近了那婢女道:“你们三小姐在哪?快领我去见她。”   婢女应了一声,回身朝寺院走。张玮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寺院后的禅房走去,一路上,张玮不时的拿话挑逗着这小丫鬟,只小丫鬟却始终低垂了眉眼,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着。   夜风吹来,一缕淡淡的女儿香飘进张玮的鼻内,他忽然便觉得心咚咚的似是跳快了,丹田内似乎也有股灼热在慢慢游移。   好在这时,前面的领路的丫鬟停了步子,指着一扇轻掩的院门道:“三小姐就在里面,二爷请。”   ------题外话------   去医院了,回来一看才发现后面存稿没了。不好意思,更晚了。    第五十七章山匪   “三小姐就在里面,二爷请。”   张玮只怔了一怔,便毫不犹豫的朝虚掩的门户走去。   他的身后,那丫鬟在他堪堪跨进,便手脚利索的轻掩了房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利索的转身,朝一侧的角落走去。   “那个女人呢?”   角落里,响起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这呢。”   丫鬟朝里看了看,一眼便看到昏迷不醒的杨姨娘,歪倒在一角。   “走吧,王爷快到了。”   “好。”   两条人影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苍茫的暮色中,一双冷凛诡秘的凤眸冷冷的朝这边看了过来,稍倾又看向那门户轻掩的小院。   “玮郎,你听我说,我真的是清白的。”   “我不相信,你都那样了,我亲眼看到的,你让我怎么相信?”   “呜……你要我怎样做才肯相信。”   “我要验身!”   “你疯了。”   “是你要我相信你的,你不同意,是不敢,还是说要嫁给我的话是骗人的。”   “……”   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续而便是一声女子的惊呼,只那惊呼很快便淹于一阵“嗯嗯呀呀”的轻哼声中。   声音才起,高高的廊檐一角,那对冷凛诡秘凤眸眉目间闪过浓浓的厌恶,却在厌恶之间又染了些许的疑惑。下一个瞬间,身形展开,如夜枭展翅一个很快隐于天际。   与此同时,离青莲寺五里处,一辆马车正悠哉修哉的朝山下行来。   鱼肠目光专注的驾着马车,眼角的余光却是几次拐向马车后行色焦急却又不得不放慢行程的苏尚和等人。   “王爷,后面的人是苏老爷。”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轩辕澈,淡淡的撩了眼,冷冷的道:“那又如何?”   鱼肠想说,那是苏慕云的伯父,你现在把路给人堵得欢快,以后别人也会堵的很欢快的!只是在看到自家主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时,所有的话都简单的成了一句,“噢,没什么,他跟在我们身后很久了。”   “这样啊?”轩辕澈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似的,“那就将马车往边上让一让,我们反正不急。”   鱼肠翻了个白眼,下一刻,还是将马车往边上让了让,然后对着身后有些怔愣的苏尚和摆了摆手。   苏尚和早已认出车中之人是轩辕澈,但身份所致,他不敢冒然上前行礼,此刻,轩辕澈主动让路,他连连在马上拱了手道谢。   随着马蹄笃笃,苏尚和等人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中,山林间便只剩下车轮辘辘的声音。   “鱼肠,你说世子会在哪呢?”   世子?!鱼肠默了默,续而轻声道:“世子应该在我们前面。”   轩辕澈那本来含了丝淡淡笑意的凤眸,在听到鱼肠的话后,眸里的笑意僵了僵,续而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半响,淡淡的道:“他当然不会在我们后面。”   鱼肠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当然,他比我们来的早嘛!”   轩辕澈瞪着鱼肠圆圆的后脑勺,一瞬间有种冲动,想要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方的。   而鱼肠在感觉到脑后冷嗖嗖的寒意后,心头猛的一抽,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然惹恼了主子。天啊!主子可是说过很多次想要劈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的构造是如何异于常人的。   “那个……主上……”慌乱间,鱼肠想要寻个合适的话题引开轩辕澈的注意,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半响,忽的道:“属下适才看到谢小姐了。”   “哦!”漫不经心的一应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鱼肠又悲催了,显然这不是个好话题,他的主上正在为另一个女人“赴汤蹈火”,他却不适时的说起另一个不相干的人来破坏气氛。他果然是个笨的!   便在鱼肠垂头丧气时,轩辕澈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看上了,要不要本王赐婚?”   “……”   山林里一辆马车忽的便跑了起来,马是好马,车是好车,车夫更是好车夫!   “吁!”   突然,斜刺里跑出一匹通体乌黑的大马,马上之人似是不曾想到在这山林间会有如此疾奔的马车,一个怔愣间,眼见便要撞上。   “吁!”一声尖啸,他提缰勒马,那毛发如油的黑马,扬蹄立身,堪堪停在马车一尺之外。而马车也在这刻嘎然而止。   “什么人,敢冲撞……”鱼肠一声历喝,在看清马上之人后,连忙压了声音回头对马车里的人道:“王爷,是世子。”   叶萧那常年隐了抹淡淡郁色的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之色,却在看到探身而出的轩辕澈后,抱拳道:“叶萧见过王爷。”   “世子?”轩辕澈一脸讶色的看了叶萧,笑了道:“真巧,竟然在这遇上,世子这是从哪来啊?”   叶萧微微的勾了唇角,轻声道:“出来骑了会儿马,正准备回城。这眼见天都要黑了,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轩辕澈凤眸轻挑看了叶萧淡淡笑道:“鱼肠说这效外青莲寺附近有山匪出没,本王出来看看。”   “山匪?”叶萧挑眉看向鱼肠。   鱼肠在直觉的想要回头时,却感觉到了后脑勺那森森寒寒的凉意后,立刻猛点头。   “不错,听人说今日白天便有山匪出没。”   叶萧略一沉吟,在对上轩辕澈眸中的似笑非笑后,淡声道“还请王爷允叶萧随护王爷身侧。”   “世子如此急公好义,本王自是求之不得。”   鱼肠在轩辕澈不注意的角落,抖了抖身子,只是不论他怎么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愣是没掉下来。不过好在,眼前的两人总算是扯完了,回来的掉头往前走,前进的继续向前。   远处隐隐约约有了寺院的轮廓,似乎还听得到僧人的吟经声,其间不时的夹杂几声撞钟声。   鱼肠以一种隐晦的鄙视目光看了眼身前打着搜寻山匪,实则是心怀叵测的二人。不屑的撇了唇角,忖道:男子汉大丈夫追女人就追女人,用得着像个小娘们似的遮遮掩掩么?他念头才落,头顶忽的有了一股寒意,豁然抬头,便看到轩辕澈笑意吟吟的眸子自他身上挪开。   他再不敢多想,开始安安份份的极其认真的搜寻着山匪。   “什么人!”   蓦的眼前掠过两抹身影,轩辕澈与叶萧同时起身,朝那两抹身影分别追了上去。   鱼肠张圆了嘴,看着一瞬间兔起鹘落,中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优美流畅之极的二人,他张了张嘴,那句,“王爷,这只是作戏。”在他喉咙里打了个滚后,又回到原味,下一瞬间,他形拔起,如离弦之箭追向了叶萧。   “红绡还是红翘啊,你们哪个倒霉的被世子给追上了啊!”    第五十八章jian情   两抹身影朝青莲寺的后院急奔而去。   轩辕澈蓦的一声清啸,随着那声清啸,鱼肠立刻扯了喉咙喊,“抓山匪,来人啊,有山匪。”   鱼肠的破锣嗓一响,立时间青莲寺里便像爆竹进了火堆,噼里啪啦响开了。   一众僧人拿扫帚的,持棍棒的,齐齐奔了出来。   大雄宝殿,刘妈听到了外面的人声鼎沸,由不得紧紧的挽了苏慕云,一迭声道:“小姐,我们快到太太那边去,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苏慕云应了,两人相互照顾着快速朝钱氏院里跑去。   钱氏房里,钱氏才刚跟赶到的苏尚和开口说起今天的事,耳边便响起乱糟糟的吵嚷声。   “这是怎么了?”钱氏喊了秋妈妈,“你去看看,这乱哄哄的出什么事了。”   秋妈妈应声退下,出了院子扯了个小沙弥,一听说是在抓山匪,脸都白了,立刻跌跌倒倒的跑了回来。   “太太,说是在抓山匪。”秋妈妈脸有余惧的看了钱氏道:“那山匪跑庙里来了。”   苏尚和立刻站了起来,嘱了钱氏道:“你将人都喊到这来,我带人出去看看。”   钱氏连连点头,又不忘嘱咐苏尚和,注意着点。一边又使了人去找苏慕云和苏夕蓉。   “太太,太太不好了。”木兰跌跌倒倒的跑了进来,“那山匪去了二小姐和三小姐歇息的院子。”   钱氏一听连连喊了秋妈妈,“快,快去喊老爷,带人去。”   惊醒过来的苏夕颜紧紧的攥了钱氏的手,哭喊道:“娘,我怕,我害怕。”   一时间,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苏慕云正扶了刘妈慌手慌脚的向前走,却不防迎面冲来一群手持棍棒的僧人,将她二人夹带着往一个方向走,等她站定时,才发觉竟然站在了自己的小院处。   她才站定,眼前便跃过数道身影,有破门而入的,有跃墙而入的……隐没在了屋旁暮色的阴影里。   “啊!”   一声女人的惊叫,划破暮色。   续而便是男人尖利的喝骂声:“我是张玮……·我哥是隆平候……他妈的,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我要是出了事,你们都得死……松手……快给我松手……”然后便是女人戚厉的尖叫以及惊惧之下的呜咽声,还隐隐夹杂着男人的喝骂。   苏慕云猛的攥了刘妈的手,她怔怔的看着小院里,披头散发衣裳不整的苏夕蓉,还有同样露着一身白肉胡乱穿了条中裤的张玮。下一瞬间,她猛的撇了头,躲到了刘妈身后,轻声道:“刘妈,我们走。”   刘妈亦被眼前一幕惊到,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将苏慕云掩在身后,打算退出人群去找钱氏,却是几番往外都被挤了回来。   “是苏家的三小姐。”   “说是隆平候府的玮二爷。”   “不是说有山匪惊了沂王爷的驾吗?”   “英国公俯的世子也在前面呢。”   追过来的人,远远地站在那里小声议论着,没有一个人靠近,更不要说上前辩认是张玮还是山匪了。   但是这里的人都知道这院里住的是谁!也都清楚的知晓张玮是什么样的人。那个喝了花酒半夜里闹事,调戏小媳妇被不知他底细的告官,却将原告打个半死;与人做保强买强卖,更甚者明抢……大都城里少有不认识张玮。便是在这深山寂寂不问世事的僧人亦是耳熟能详。   谁也不敢上前,谁也不敢出声。   于是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张玮光着膀子站在院了里指天喊地的喝骂,苏夕蓉颤颤瑟瑟的立在一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地轻泣。   “抓到了没,”一声粗喝打破了这层诡异的气氛,鱼肠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张玮跟前,伸了蒲扇大的手便要去撸张玮,嘴里犹自道:“瞎吵吵什么,抓山匪呢,王爷有令,一定要生擒。”   “去你大爷的!”张玮一把拍掉鱼肠的大手,指了鱼肠怒声道:“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你这狗奴才敢坏了爷的好事,有你好看的。”   话落,挥拳便要朝鱼肠招呼去。说起来也晦气,他正在兴头上,眼见得便要一泄千里,忽的便看到人影破门而入,一把将光溜溜的他扯了下来,可怜子弹已在关口眼见便要全数崩发,不想一瞬间尽数回膛。什么叫天堂地狱,这就是天堂地狱。   那些人二话不说,拎了他便往外扯,好在他随手抓了条中裤套上,不然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鱼肠的到来,无疑给他找到了一个出火口。   “大胆。”一声怒喝,随之而起,便是“啪”一声响。   众人再看,张玮竟被鱼肠一个巴掌给拍到了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红,鲜红之中竟和着两个牙齿。   “玮郎。”一声惊呼,苏夕蓉扑了上前抱住张玮,抬头瞪了鱼肠,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鱼肠冷冷一笑,睨了苏夕蓉,沉声道:“我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胆子到是不小,敢当众辱骂王爷,藐视皇权。”   鱼肠的话一落,苏夕蓉和张玮同时一怔,张玮一手捂了血淋淋的嘴,一手指了鱼肠,“王爷,哪家的王爷,你要说不出,我便要告你冒充皇室之罪。”   “冒充皇室?”一道清越优雅的声音响起。   苏慕云豁然回头,便看到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褙子的轩辕澈款款而来。唇角微挑,狭长的凤眸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看似闲庭信步却是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轩辕澈的身侧是一袭黑色华衫的叶萧,虽只是简单的黑,却掩不住他卓尔不凡的英姿,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对略略上挑的凤眸,目光锐利深邃,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两人联袂而来,一瞬间便似泥泞里飞进了两只天鹅,又似是鱼目里跌落了两颗珍珠,瞬间将周遭的一切称得华光丽彩。   两人俱是目不斜视的从苏慕云身前走过,直直走向小院中似呆头鹅一样的张玮。   “谁在冒充皇室?”轩辕澈眉眼微垂看向被苏夕蓉扶持着的张玮,“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狗胆包天。”   “王……爷,”张玮在看到轩辕澈笑吟吟的站在面前时,脚一软已然“扑通”一声跪下,捂了那肿得像馒头的脸,“小的该死,王爷恕罪。”   轩辕澈挑了眼看向一侧的鱼肠道:“让你抓山匪,你跑这来干什么?”   “回王爷的话,属下看到山匪进了这小院。”鱼肠一脸庄重的回道。   “这里……”轩辕澈凝眸打量了四周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张玮和苏夕蓉身上,轻声一“嗤”什么也没说掉头便走。   然,那声“嗤”笑却像刀一样扎进有心人眼里。   苏夕蓉豁然抬头,看向正朝外走的轩辕澈,续而又看到了低眉垂眸立在一侧的苏慕云,她更看到了,脸色青白隐于角落处的苏尚和。   “哄”的一声,她身子一软,踉跄着跌倒在地。   偏偏在这时,响起一声凄历的嘶喊声,“三小姐……”只那嘶喊声却在中途又嘎然而止。下一刻,众人便看到脸色极其难看的杨姨娘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一手捂了嘴,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院里的苏夕蓉。   苏夕蓉闭了闭眼,明天大都城里会有着怎样的流言?她的手紧紧的攥住了张玮,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栗着,她猛的咬了唇,只便是她将双唇咬得出血,还是停不了那份颤栗。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缓缓的睁开眼。她记得,她垫了帕子的,她清楚的看到,那帕子上有落红!    第五十九章证明   “苏小姐!”轩辕澈似是才认出站在院外一侧的苏慕云,他微挑了眉梢,迎了苏慕云走过去,笑道:“真巧,苏小姐,原来你也在这。”   苏慕云眸光流转,真巧?!只要这位王爷说真巧那八成便是不巧。她低眉垂眼的上前行礼,“慕云见过王爷和世子。”   轩辕澈撩了眼身侧的叶萧,又垂眸看向神色温婉的苏慕云。淡淡一笑,“苏小姐免礼。”   苏慕云站定,思及那日轩辕澈的话,眼见自己是站在叶萧这一侧,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稍稍往后退了退,将距离拉得开了些。   她以为她这番小动作不被人发现,却不知道,眼前二人都是习武之力,不说夜可透视,但便发生在眼前的之事,怎会不察!于是乎,轩辕澈凤眸中的笑意浓了些,而叶萧凤眸中的冷冽似乎更冷了。   “这青莲寺有山匪出入,苏小姐可要与我们一道回城?”   苏慕云撩了小院一眼,摇头道,“谢王爷好意,民女是随亲人同来,自当一同回城。”   “这小院里的人是你什么人?”   “回王爷,是我大伯父的女儿。”   苏慕云微垂的眉眼间有了抹冷冷的笑,不管轩辕澈用意是什么,这一刻,她很愿意配合他唱一出戏。   “苏三小姐?”轩辕澈似是才刚刚想起,半响却是一声惊叹,讶异道:“便是当日被张毓圃错认的那位苏三小姐?”   苏慕云从善如流的道:“回王爷,正是。”   苏慕云的话才落,耳边便响起一声尖利的怒喝声:“苏慕云你……”   才起的声音变成一种“唔唔”声。   张玮捂了苏夕蓉的嘴,在她耳边喝斥道:“你想死不要害我!”   苏夕蓉原本还在挣扎,在听到张玮的喝斥声后,身子一僵,挣扎便渐渐的停了下来。只是目光阴狠的盯着小院外的苏慕云。   小院外的人似是不知道这番变故。   轩辕澈在听到苏慕云的回答后,一声“嗤”笑,斜睨了叶萧,淡淡道:“世子是同本王一道回城,还是……”目光有意无意间撩向苏慕云。   叶萧身子微倾,道:“叶萧自当护卫王爷回城。”   轩辕澈微挑的眸中,那对寒星似的眸子越发的璀璨如炽,似笑非笑的撩了苏慕云一眼。大步朝山下走去。   叶萧滞了滞,看了苏慕云,轻声道:“那几个护卫身手都了得,苏小姐不必害怕。”   苏慕云错愕抬头,然,叶萧的身影已经掩于暮色中,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坚挺的背影。苏慕云有片刻的怔愣,叶萧!他……   围着的僧人渐渐散去,便是苏家的下人也被人有意识的疏离。   在苏慕云的怔忡中,一抹身影疾步走了进来,甚至在经过苏慕云身侧是,撞得她一个踉跄,幸亏刘妈手快,扶住了她。   下一刻,小院里响起一声压抑却克制不了的怒喝声,“你这个不知廉耻丧门辱节的畜生,你当真是要气死我!”   苏慕云想了想,对刘妈道:“奶娘,我们走吧。”   院子里的事确实也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儿好劝的,刘妈正欲扶了苏慕云退出去。不想,“吱嘎”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张玮衣冠不整的跑了出来,边跑边回头对苏尚和道:“苏老爷,好生照顾三小姐,不日我便上门提亲。”   不想,他这一回头,身子仍向前跑,竟将毫无防备的苏慕云撞得一个踉跄。   刘妈一把将苏慕云扶到了身后,对张玮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老东西,敢对爷……”张玮抬了手便要对刘妈招呼下去,不想才一抬眼,便对上苏慕云一对秋水湛湛的眸子,神情一僵,那抬起的手便缓缓的放了下来,舔了笑脸道:“敢问这位小姐是……”   “奶娘,我们走。”   苏慕云看也不看张玮一眼,掉头便走。   张玮有心想追上去,身后蓦的响起一声惨呼,“玮郎救我!”   他霍然回头,便看到苏尚和正挥了蒲扇大的手照着苏夕蓉便抡了下去,杨姨娘怎样哭求都阻止不了发了疯的苏尚和。   “我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怎么不去死,青天白日,佛门之地,你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苏尚和扯了苏夕蓉的头发左一下右一下的扇着,恨到深处,一把甩到地上,抬了脚就往苏夕蓉身上踢。杨姨娘眼见不好,“嗷”的一声,扑了过去,将苏夕蓉护在身下,凄声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再打要出人命了。”   张玮想要上前阻止,可在看到苏尚和发红的眸子时,心一抖,被鱼肠打得那一拳,也钻心的痛,只停了片刻,便飞也似的朝山下奔去。再不管身后苏夕蓉的鬼哭狼嚎。   “这是怎么了?”钱氏扶了秋妈妈带着苏夕颜恰巧赶到,眼见苏尚和揪了苏夕蓉不要命的打,杨姨娘也被打鼻青脸肿,下人们远远的站了不敢上前。一把拉了就近的苏慕云,“慕云,出什么事了?你伯父他……”   苏慕云眉眼轻垂,这一刻,若说她内心不愉悦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很好的将这抹愉悦掩饰住了,更在这时,心头对苏夕蓉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安排。于是轻声回钱氏道:“侄女也不明白,伯父为何如此震怒。伯母快些上去劝劝才是,三妹妹便算是有错,好好说便是,这般要出事的。”   钱氏不颖有它,连连进了小院,扯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苏尚和,“老爷,你疯了,这般打三丫头做什么?”   苏尚和一把推开钱氏,随手寻了根被人丢弃的棍子,提了上前便要朝苏夕蓉挥去,嘴里犹自道:“死了好,省得连累了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老爷,老爷……”杨姨娘爬了上前一把抱住苏尚和的腿,“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三小姐有个好歹,你让妾身怎么活啊……”   “死,都去死。”苏尚和抬脚便朝杨姨娘的胸口踹去,“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做下这等有辱门风之事,还敢在这大言不惭……”   “老爷!”钱氏蹙了眉头站在苏尚和跟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父,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慕云将吓得不知所措的苏夕颜拥在怀里走到苏尚和跟前,对一侧几近晕死的苏夕蓉道:“三妹妹,你快跟伯父把话说清楚,这里面肯定是个误会。”   苏夕蓉喘了气,便在刚才她差点便要死在苏尚和手里,这会子身上被打过的地方还火烧火燎的痛,她瞪了苏慕云,想让她别猫哭耗子假慈悲。只是才张了嘴,便吐出一口鲜血,她捂了直往下坠的腹部,哀哀的看向苏尚和,“父亲,女儿什么都没做。”   苏慕云眼底便飞快的闪过一抹笑,只稍纵即逝。叹道,苏夕蓉你当真是还是惜命的!惜命好,若不惜命,你如何度过以后生不如死的日子呢!?   “你什么都没做?”苏尚和老脸涨红的指了苏夕蓉身上胡乱套着的几件认裳,恨声道:“你跟那张玮做下这不要脸的事,你还敢骗我说,你什么都没做?”   苏夕蓉脸色一急,她将身上的衣裳拢了拢,咬牙道:“父亲若是不相信女儿,便将女儿打死算了。”   她话才落下,苏尚和果真举起了手里的木棒。   “伯父,”苏慕云上前急切的道:“我就在三妹妹隔壁,我可以替三妹妹证明。”   苏尚和犹疑的看向苏慕云,苏慕云无畏的迎了苏尚和的目光。   没错,她可以证明,只是可以证明什么呢?证明苏夕蓉包藏祸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害人,却反而把自己害了?!还是证明,苏夕容跟张玮已然木已成舟,说不定已是珠胎暗结!所有一切,端看苏尚和怎样想。但很显然的,苏尚和却认为苏慕云是要证明苏夕蓉的清白! 第六十章再谋   “小姐,你何必帮她。”刘妈不解的看了苏夕蓉道:“你就该让老爷打死她,这样不知羞耻的人,没得带累了小姐的名声。”   苏慕云笑了笑,就着珠儿打来的热水,一边泡脚一边轻声道:“奶娘,我不是要帮她。”   “那是?”刘妈犹疑的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珠儿。   珠儿点头,几步走到门外,小心的查看一番,对苏慕云摇了摇头。   苏慕云由着刘妈拿了干爽的棉帕子替她擦拭洗好的双脚,穿上干净的布袜。往榻上靠了靠,这才轻声道:“奶娘,三妹妹和杨姨娘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刘妈点了点头,取了头上的银簪,挑了挑烛花,转而看向苏慕云道:“就是因为奶娘听到了,才不想你帮她。”   苏慕云勾了勾唇角,眉眸间一片寒凉,“她一门心思的想要将我送进周家做妾,既然她跟那周三奶奶如此投缘,这个顺水人情我怎好不做?”   刘妈怔了怔。顺水人情?小姐什么意思,刘妈怔怔的看了苏慕云,“小姐,老奴人笨,你便别弯弯道道的,直接告诉奶娘,你到底怎么想的,这样奶娘心里也好有个底。”   “我要将三妹妹送进周府给周子元做妾。”   “什么!”刘妈错愕的看了苏慕云,“这怎么可能?”   苏慕云眉头微挑,漆黑的眸熠熠的盯了刘妈,笑道:“为什么不可能?”   “今天三小姐跟张二爷在庙里私会的事肯定会传出去,”顿了顿,刘妈又道:“就算那些僧人不传,可三小姐白日里遇到山匪被辱也会传出去。三小姐的名声已然毁了,周家怎么可能纳她为妾?”不待苏慕云开口,刘妈又道:“再说了,三小姐心心念念的都是张二爷,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周家纳不纳又或者她同不同意,这些都不重要。”苏慕云一双瞳眸寒光凛冽,笑不达眼底,语气森然道:“重要的是,这个妾,她当定了。”   刘妈看着这样的苏慕云,无端的便觉得身上生起一股寒意。这样的苏慕云,再次让刘妈感觉到了陌生与恐惧,便在她打算劝几句时,抬起脸,对上的却是苏慕云笑意吟吟的脸。   “奶娘,你说那山林当真会有山匪么?”   刘妈神色一紧,青莲寺虽不比栖霞寺,可香火也是鼎盛的,从不曾听人说那条山路上会有山匪!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猛然生起,她惊惧的看向苏慕云,“小姐,你是说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苏慕云笑了笑,“我也只是猜的,不过,好像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也是刘妈的疑惑,要说是三小姐找的人害自家小姐吧,可为什么吃亏的会是三小姐?还有,三小姐怎么就胆子大到敢在寺院与人苟且!好端端的王爷怎么就会和世子抓山匪抓到庙里还抓出了三小姐的奸情?!   刘妈一个机伶,看向苏慕云,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苏慕云见刘妈一脸疑惑欲言又止,不由失笑,连她都理不清这其中的丝丝缕缕,刘妈又怎么可能理清,笑道:“奶娘,累一天了,去歇息吧。”   刘妈应了声,喊了珠儿,二人将屋里收拾一番,退了下去。   夜色渐渐静下来,苏慕云闭了眸。   耳边却隐隐传来哭骂声,她翻了个身,睁了清幽的眸子看着窗外那片霜冷的月光,唇角缓缓扯开一抹冷冷的笑。   苏夕蓉,现在哭还早了点!   一墙之隔。   苏夕蓉的屋里,钱氏眉目肃沉的端坐在沿窗的大炕上。她的身前是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杨姨娘和苏夕蓉。   屋子里除了苏夕蓉细细碎碎的哭声,再无其它。   秋妈妈守在外面,夜里的风砌骨,冻得她时不时的搓了双手呵口热气,却是不敢离开房门半步。   “阿柳,主仆一场,十几年的情份。”钱氏冷冷的盯着冷汗涔涔的杨姨娘,目光阴冷的道:“我不想弄得大家都没脸,可若是你不想要这个脸,那我也只能顺你的意撕了它。”话到最后已是森然凌人。   “太太,”杨姨娘膝行向前,扶了钱氏的脚,泣声道:“奴婢真的冤枉……若真是奴婢所为,怎的出事的会是三小姐?”   钱氏冷冷一笑,睨了嘤嘤哭泣的苏夕蓉。   “三丫头,你虽不是我生的,可你喊了我十年几的母亲,我只问你一遍,你跟那张玮到底如何了?”   苏夕蓉猝不及防被钱氏一吼,吓得一个胆颤,连哭都忘了,怔怔的看着钱氏。   一句,“我已经是玮郎的人了”含在嘴里,愣是没敢说出来。这话,在张玮没来提亲前她不敢说。特别是现在,眼见哥哥没几日便要回府,若是让他知晓……苏夕蓉打了个颤。不,不能承认,这事只有自己和玮郎知晓,玮郎也说了这两日便会派人上门提亲。主意拿定,苏夕蓉喊起了冤。   “母亲,我是清白的,连二姐姐都说了可以替我作证。”情急之下,苏夕蓉想到了苏慕云。   钱氏严历的神色便有了些许的缓和,她微微的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跳动的烛光上。苏慕云?!钱氏想起此刻已经由奶娘陪着入睡的苏夕颜,眉眸间划过一闪而逝的笑。   “即是这样,那我便信了你吧。”钱氏喊了门外的秋妈妈进来,“时辰不早了,洗洗歇了吧。”   苏夕蓉与杨姨娘错愕的看着扶了秋妈妈离去的钱氏。   “姨娘,”苏夕蓉看了杨姨娘,“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杨姨娘抿唇不语,目光怔怔的看着屋外黑沉沉的天。   “姨娘……”   “让张二爷来提亲吧。”杨姨娘幽幽的说道:“不管那些聘礼嫁妆如何,得尽快让张二爷来提亲。”   “姨娘……”苏夕蓉不愤的看了杨姨娘,“你说什么呢,那些东西……”   杨姨娘却猛的转了头看着苏夕蓉,那种绝望而又阴鸷的目光,直看得苏夕蓉一个瑟瑟,杨姨娘却已经开口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   “太太,您这是……”   秋妈妈提了灯笼在前面照着路,不时的与钱氏说两句话。   “你是不是奇怪,我这般高高提起却又轻轻放下?”钱氏裹了裹身上的石青色锦缎披风,扶了秋妈妈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   秋妈妈不语,钱氏步子滞了滞,半响轻叹一声道:“你说慕云她为什么要给三丫头作证?”   “二小姐是个实诚的性子。”   钱氏笑了笑,“二丫头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秋妈妈手上的灯笼晃了晃,下一刻,钱氏的声音响起。   “也好,有些事我老了不想去计较,眼只眼闭只眼能过就让它过。可是却有人将别人的善良当成可欺,那就让她偿一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吧。” 第六十一章怒火   周家,得了消息的张宁馨半天没喘出一口气。一双阴渗渗的眸子像是能飞出几把刀来,屋里,她带来的几个陪嫁丫鬟大气也不敢出,频频拿眼看凤枝。   凤枝硬了头皮继续往下说,“奴婢躲在人群里看过了,死的是麻三。”   “麻三死了?”张宁馨深吸了口气,麻三怎么会死?又是谁杀了他?“你跟她见面的事,有没有被人知道。”   “没有,”凤枝连忙道:“一个人都没有。”   张宁馨点了点头,想到死了也好,这样便死无对证,再说了,便是不被别人弄死,她也要想办法除掉麻三。暂时将这事抛到了脑后,沉声道:“张玮真的跟那小贱人在青莲寺偷情了?”   “是的,听护卫们说,二爷他……”   “狗屁的二爷,一个贱种,也配你叫他一声二爷。”张宁馨怒声道:“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种。”   凤枝缩了缩脖子,眼见得张宁馨抬手拿了桌面上的茶盏,兜头兜脑的砸过来,“哎呀”一声惊叫,微微的侧了身子,那茶盏擦着她的脸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奶奶!”凤枝颤了声的看着张宁馨。   张宁馨看着凤枝颤瑟瑟的样子,努力的压下心头的怒火,只将一张脸憋得青紫不堪,总算是心绪平稳了些。   “沂王爷,和世子又怎么会遇上。”   凤枝低了头,轻声道:“说是王爷在城外游外,遇上了山匪。”   “胡说。”张宁馨喝道,没有比她更清楚,那是山匪还是人祸。只这一声喝出后,人又怔了怔,眼角扫了眼屋内的丫鬟婆子,摆了摆手。   丫鬟婆子如临大赦般,尽数低了头朝外退了出去,照例由金枝守了门口。   张宁馨这才轻声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   凤枝自是明白张宁馨话中是什么意思,她略一踌躇,轻声道:“奴婢自是明白,可若说是王爷特意为苏慕云,这也太匪以所思。”   张宁馨点了点头,她也不认为,轩辕澈会看上苏慕云。可那般的巧遇又该从何说起呢?   “派去盯着的人说,王爷和世子确实是追着两个人影进的寺庙,王爷的侍卫还将玮少爷给打了。”   “打得好,打死这个没用的东西。”张宁馨咬牙切齿的道:“他想心想事成,我偏生不如他的愿。”   凤枝不解,偷偷的撩眸打量张宁馨的神色,眼见张宁馨眉宇间满是青黑的郁气,忙又低了头。   “苏夕蓉想嫁进隆平候府,做她的春秋美梦。”张宁馨恶狠狠的道:“我现在只要听到姓苏的,就恨不得将她们挫骨扬灰,还想让我抬头不见低头见,门都没有。”   凤枝默然无声,服侍张宁馨十几年,她自是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开口说话,不然触霉头的便是自己。   张宁馨在发过最初的怒火后,人也跟着静了下来。   暮色渐起,凤枝犹豫着要不要去点灯,在看到张宁馨低眉垂眼的半响无语时,抬起的步子又悄悄的缩了回来。   “去点头。”   凤枝连忙上前,寻了蜡烛点起。   灯光下,便看到张宁馨娇好的容貌有着些许的扭曲,虽是低眉垂眸,但抿得紧紧的唇和蹙成一团的眉头,都让人知道,她此刻心情一定极度不好。   凤枝乖巧的退到不起眼的角落。   半响,张宁馨开口,冷冷的说道:“你将张玮和苏夕蓉在青莲寺偷情的消息让府里的婆子散出去。”   “是,奶奶。”凤枝虽应了,心里虽有疑惑,可终究不敢多问。想了想,轻声道:“奶奶,苏家的娉礼,您打算什么时候要回来。”   “还不到时候。”张宁馨淡淡的道:“先让苏慕云舒服几天吧。”略为一顿,又道:“找到麻三后,立刻将他除掉。”   凤枝再次应了声“是。”   到了这时,张宁馨才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凤枝屏声凝气的退了出去。   张宁馨便依着身后大靠枕,缓缓的闭了眼,往后躺了下去。   耳边隐隐约约有声音响起,但那声音绝不是她这个院子的,似是隔壁院子里的笑声。张宁馨垂于身侧的手便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一墙之隔,住的是姨娘所出的二少爷周子海,二奶奶,黄氏腹部已经略略隆起。大太太余氏嘴里没说,可每每在她和黄氏同时在场时,目光总会锐利的扫向她平坦的腹部,像是要看出朵花来一样。不仅如此,大奶奶刘氏还时不时夹枪带棒的讥几句。好几次,她忍不住便要翻脸时,看到余氏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不得不又生生的压了那口恶气。   成亲都快四个月,她这肚子,为什么就总不见动静?张宁馨探手抚上平平的小腹,一时间恨怒交加,不由便用力捶了几下。一时手劲控制不好,痛得她“哎呀”一声喊了出来。   门外侍候着的金枝连忙探了头进来,“奶奶?”   “我没事,三少爷回来了没?”   “还没有。”金枝轻声道:“宝琴已经去门房看着了。”   张宁馨淡淡的应了一声,忖道:不知道周子元最近在忙些什么,时常天不亮就出去,很晚了才了回来。想着寻了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   耳边便响起金枝的声音,“奶奶,三少爷回来了。”   张宁馨便喊了丫鬟进来侍候她梳洗,待她整理妥当,周子元果然踩着一地朦朦胧胧的夜色走了进来。   “回来了。”张宁馨笑着迎上前,自丫鬟手里接了帕子,亲自侍候周子元洗漱。   周子元将擦过手的帕子放到张宁馨手里,使了个眼色给张宁馨,起身走到内室。张宁馨微怔,但很快便跟了进去,一边侍候着周子元换衣裳,一边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我适才回来的时候,听下人说,青莲寺闹山匪,惊了英国公府和安城群主府上的小姐,又听说,你二弟在青莲寺惹了祸,得罪了沂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张宁馨眉头微挑,心道,消息怎么就传得这么快?脸上却是淡淡一笑道:“爷您这话问得可好生奇怪,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不是您跟我说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周子元一顿,续而笑道:“可不是,这样吧,你使个下人回去打听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我等会就让凤枝回候府一趟。”   周子元点了点头,张宁馨便道:“还没去见过母亲吧?正巧我要去向母亲请安,一起去吧。”   周子元应了声好,两人一起朝余氏的屋子走去。 第六十二章流言   院子里响起一片喧哗声,其间隐有男子的低喝以及女子尖利的叫喊。   苏慕云扬头看了看,对屋里侍候的樱桃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樱桃应声出了门。   “二少爷,你听谁乱嚼舌头根子,你信不过三小姐,便连姨娘的话你也不信吗?”杨姨娘痛心的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长出一截的二少爷,苏文远。这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可是这个儿子却生生被钱氏养得不认她这个亲生娘亲,凡事以钱氏马首是瞻。“二少爷,三小姐便不是什么贞节烈妇,但也绝不像你嘴里说的那样寡廉鲜耻,你莫要被外面的那些流言骗了。”   苏文远默了一默,他眸色哀痛的看着脸色灰败的杨姨娘,又瞥眼看向一侧紧抿了唇,目露怒火的苏夕蓉。若不是他今天约了同窗在同春楼吃酒,亲耳听见,他是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姨娘,我看从明天起你和三妹妹还是去给母亲晨昏定省吧,不要坏了规矩。以后三妹妹是要嫁人的,上有公公婆婆要侍候,下有小姑妯娌要相处,现在不好好学,将来让人看着笑话。”   杨姨娘一口气憋在胸头,上不去下不来,差一点便将她憋晕了。好不容易透出那口气,却是眼眶一红,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站在那颤着唇,满目哀怨的瞪了苏文远。   苏夕蓉却是不同,她“嗷”的一声,便冲到了苏文远面前,“苏文远,你到底是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三小姐,”杨姨娘一把上前拉住了苏夕蓉,饶是如此,在看到苏文远惨白的脸色,以及眼里浓浓的失望时,她还是知道迟了。“二少爷,三小姐她是前两日受了惊吓,才会口不择言,你说得对,姨娘明天开始就去太太面前立规矩……”   “姨娘,”苏夕蓉甩不开杨姨娘的手,只急得拼了命的跺脚,忿忿的道:“我不去,我不要去……”   苏文远定定的看着眼前二人,他忽然有种想法,那些流言怕并不是流言。眼前豁然浮现,父亲的阴郁,母亲的欲言又止,酒楼中那些不堪入耳的嘲笑与讥讽……苏文远白了脸,一步一步的朝后退。   “二少爷……”   杨姨娘话声才起,苏文远却是一个转身,脚步虚浮的跑了出去。   樱桃将这一切学给苏慕云听时,苏慕云沉沉的叹了口气。   “下去吧,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可我们院子里我不想听到这些话。”   “是,小姐。”   樱桃退了下去,苏慕云再无心看手里的书。   不知道是自小养在钱氏跟前还是本性纯善的缘故,苏文远他并不像杨姨娘和苏夕蓉,相反,苏文远人很正直。前世,苏文兴被周子元设计陷害时,苏文远为了替苏文兴开脱,竟然招供说是他故意陷害嫡兄。虽然最终谁也没被救出,但这份兄弟情意却着实可敬。   “小姐,太太说十五那天让大少爷和二少爷带你去看花灯。”珠儿从门外走了进来,笑吟吟的说道。   还有两天便是中秋了!苏慕云眉梢轻挑,她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只怕苏夕蓉还真要如愿嫁进隆平候府了!   “珠儿,你去将松林哥找来,我有事要他做。”   “是,小姐。”   珠儿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将刘松林找了来。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珠儿,珠儿捧了个针线筐坐到了门外廊檐下。   “松林哥,你帮我去做件事。”   刘松林低垂了眉眼,站在下侧,轻声道:“小姐请吩咐。”   苏慕云便压低了声音将自己要刘松林做的事说了一遍,随着她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快,刘松林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   末了,苏慕云轻声道:“松林哥你记住了么?”   刘松林点了点头,迟疑了半响,还是忍不住道:“小姐,真要这样做?”   “松林哥,你知道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今天大都城里名声尽失的就是我,而不是她。”苏慕云看着刘松林,“我不仅要护着自己,我还要护住奶娘,珠儿,和你。”   刘松林的头便低得更低了,苏慕云这是告诉她,如果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试想,若是苏慕云出事了,谁还会在意几个下人?现在只有苏慕云好,他们才能好。   “我明白了,小姐,我这就去。”   苏慕云点了点头,眼见得刘松林走远了,苏慕云长长的舒了口气。   “珠儿。”   珠儿几步走了进来,“小姐。”   “你去递个贴子,我明天想见一见叶家小姐。”   珠儿应声退下。   苏慕云便重新拾了手里的书,然,却是再也看不见一个字。   叶司盈那里能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吗?还有,中秋一过,很快便要过年了,便在这个年底叶司盈与燕王长子轩辕祈便要议婚,随着轩辕祈留在大都为人质,燕王很快便会发出一场政变。她要怎样才能取得明六爷的信任,从而在政变之前积累下一笔财富?   苏慕云不知道的是,同一片天空下,另一个人也在几番思量。   “红绡,你猜她会怎么做?”轩辕澈慵懒的靠在白狐铺就的榻上,目光斜斜的撩了眼下首的红绡。   “那个王爷,”红绡甜甜一笑,眉眼弯弯的看了轩辕澈,“奴婢可不可以问下,那个她,是哪个她?”   轩辕澈目光微抬,似笑非笑的睨了红绡,“哪个她?”   红绡打算点的头,不点了。她飞快的将之前的那抹打趣的笑调整成狗腿的谄笑,圆圆的眸子攸的一下睁大,清了清喉咙道:“奴婢猜不出苏小姐会怎么做?”   “哦!”榻上之人似乎还是不爽。   红绡无比后悔,她怎么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只现在后悔也晚了。眼睛滴溜溜一转,想要转移战火,却发现惊觉不对的鱼肠已经悄然的抬腿朝外移去。   “鱼肠,”红绡脆生生的喊了可怜的鱼肠,一本正经的道:“你觉得呢,你觉得苏小姐会怎么做?”   已经成功轩移到门槛边的鱼肠欲哭无泪的看着笑得欢快的红绡,他发誓,以后就算是红绡被狗追,他也只会帮着狗撵她,绝不会出手相救。   “我不知道。”鱼肠摇头,看了红绡道:“你是女孩子,你应该知道。”   “我为什么应该知道,我又不是苏小姐。”红绡不满的道。   鱼肠也不答话,只是嘿嘿的在一边笑。就差没说,你当然应该知道,主子要你知道,你就是不知道也得知道!   “真不知道?”   清越优雅的声音响起,却无端的带起了层层寒意。   红绡缩了缩头,硬着头皮道:“王爷,您说苏小姐她会认为是谁帮了她呢?”   轩辕澈唇角轻挑,笑了笑,看向红绡道:“你说呢?如果你是她,你会认为是谁帮了你?”   “奴婢可能会觉得是世子。”红绡一句话说完,大气也不敢出,低了头,身子缩了缩,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她钻进去。   意外的是,榻上之人并没有想像中的不悦。   红绡不由偷偷的挑眼看了看凝笑不语的轩辕澈,眼见轩辕澈漆黑深遂的眸里有着极淡极浅的一抹失意,心下不由便涩了涩。   自家主子四年前便已经行了冠礼,有哪个皇子会似他这般,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她太明白主子的那颗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偏执。这世间女子,若得他看上,那么自此便是宠你上天入地。然,寻寻觅觅这么多年,那个人始终不曾出现。主子似乎也倦了,这才应了燕王之意,起与谢大儒之女联姻之心。   然,照眼下这番变故看来,只怕这联姻之事……红绡唇角挽了挽。   两个女子都是挺不错的,那谢兰亭,知书明礼温婉柔约似江南三月的一泓春水。而苏慕云却似月色之下一潭幽幽清泉,让你不胜心向往之。如此对比,似乎苏小姐略胜一筹!   “你们退下吧。”   “是,主上。”   鱼肠与红绡联袂退出,轩辕澈脸上笑意尽敛,将身子尽数埋在身上的狐皮中,一双寒光熠熠的眸,缓缓的闭上。蝶翅似的羽睫却轻颤不休,透露着他难以平复的心思。   “苏慕云,不要让我失望!”   ……   苏慕云将带来的两方帕子交到叶司盈手里。   “这是我前些日子闲着无事绣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叶司盈接了笑道:“白得的东西岂会不喜欢。”说着摊开了看,然,眼光才一触上那帕子上的花色,神色蓦然一怔,续而错愕的回头瞪了苏慕云,“双面绣?”   苏慕云笑了笑。也不怪叶司盈吃惊,必竟会这双面绣的当世没几人,更何况她用的还是乱针法,更是其间楚翘。若不是当年因缘巧合,母亲对霍十娘有恩,霍十娘也不会将这家传绝技传给她!   “你竟然还有这手艺!”叶司盈将手里的帕子反复拿在手里打量,一时间又是惊又喜,一迭声道:“慕云,你可真是……”   见叶司盈喜形于色,苏慕云不由微怔,虽说这双面绣精贵,然叶司盈是什么身份,端不会因为两方帕子欢喜成这样!莫不是有事?苏慕云暗暗忖道,蓦然心头一亮,唇角抿了笑,探手端了桌上的茶盏。   下一瞬间,叶司盈已经喊了雪盏上来,将那两方帕子交给她,嘱咐雪盏收好,又吩咐下去,“我跟慕云说几句话,你下去侍候吧。”   “是,小姐。”雪盏微笑着将屋里的丫鬟都带了出去。   苏慕云放了手里的茶盏,笑吟吟的看了叶司盈。   “慕云,你可不可以教我?”   苏慕云先是一惊,续而笑道:“你好端端的学这个做什么?”   叶司盈脸上一红,轻声道:“有位长辈,她寿辰要到了,我一直想不好送什么东西。今天看到你这帕子,便想绣百字寿屏。”   长辈,寿辰?!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是要送给那位燕王妃的,也就是轩辕祈的生母。怪不得叶司盈要亲手亲为,但这门技艺,并不是朝夕之间便能学会的。略一思忖,苏慕云心下拿定主意。   “司盈,我教你不难,可是你要知道短时间很难学好的。”   叶司盈脸颊绯红的抬起头,轻声道:“我知道,所以……”犹疑的看了苏慕云,“我想那寿字由我来写,绣的话,只能有劳烦慕云你了。”话落,又急急道:“当然,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府里挑几个绣娘帮你。”   苏慕云笑了道:“你那位长辈的寿辰是什么时候?”   “明年开春。”   “还来得及。”苏慕云看了叶司盈道:“司盈,不是我藏私,实是众人手脚不一,绣出来反而不好。不若便依你所言,你写,我来绣,如何?”   “这样当然最好。”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难为情的道:“只是,你要辛苦了。”   “瞧你,还跟我生分了。”苏慕云嗔道。   叶司盈笑了笑,想起下人们之间传的流言蜚语,打量了几眼苏慕云,淡淡道:“这两天满大街的流言蜚语,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使了人来请你。”笑着将炕几上的点心推到苏慕云跟前,“你们家三小姐是不是准备议亲了?”   苏慕云取了一块酪糕放进嘴里,香甜的口感使得她眉眼轻眯,赞了声,“好甜啊。”稍后才轻声道:“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叶司盈便但笑不语,那日青莲寺的事情,她虽然不曾亲眼看到,但必竟有她留下的护卫,那些护卫都是粗人,没事还喜欢扯些荤,活脱脱的春宫图,怎么会不传?!这几日府里的丫鬟下人们议论时,或多或少她总是能听到几句的。只是,较之这小股浪言,让她更惊心的却是,街市上说的苏夕蓉被山匪所辱失贞的流言!此刻见苏慕云神色寡淡,似是毫不关心,心下不由几番踌躇,但却也不便深入。便换了话问道:“你轻易不来寻我,这次可是有事?”   苏慕云点了点头,轻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才轻声道:“是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什么事?只要我帮得上的,一定赴汤蹈火。”   “噗嗤”一声,苏慕云笑了道:“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其实就是想让你帮着打听下,那日树林里是谁出手帮的我,我也好上门道个谢。”   叶司盈默了一默,这件事,其实在苏慕云来之前,她便侧面向自己的兄长打听过,依着兄长的意思,他也是不小心入局之人。真正设局的人却是另有其人,照哥哥的意思,那个人十有八九便是沂王。沂王!叶司盈眉宇轻蹙,父亲与兄长一直都说,沂王志不在朝堂,不然以他的智慧和手段,问鼎江山那便如同囊中取物。这样的沂王,多少女子梦昧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然他却为苏慕云布下这样一个局!   “慕云,你打算怎么谢那个帮你的人呢?”叶司盈看了苏慕云打趣道:“要知道古往今来,英雄救美,美人往往都是以身相许,你呢?你会不会?”   苏慕云瞪了叶司盈一眼,“那要不是个英雄呢?你也想我以身相许?”   “不是英雄是什么?”   “不是英雄是狗熊啊!”   “慕云,你……”下一刻,叶司盈却是捧了腹笑道:“好你个苏慕云,人好心救你一场,不被你感激倒也罢了,反到被你这般羞辱。我一定要告诉他,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同笑的苏慕云止了笑,看着叶司盈道:“你知道是谁?”   叶司盈叹了口气,点点头,“不是我哥哥,你说是谁?”   轩辕澈!苏慕云错愕的看着叶司盈,她一直以为是叶萧,怎么却是轩辕澈!   “你确定,是他?”苏慕云艰难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涩声道:“真的是他?”   “我不能确定,”叶司盈肯定的道:“但是,如果这之中真的有人刻意安排,那么便是他。”   苏慕云点了点头,扯了扯唇角给自己一个苦笑。有什么好怀疑的呢?之前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可能会是他。只是这沂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云,王爷他……”叶司盈咬了咬唇道:“你知道的,兰亭她……”   “我知道。”苏慕云抬起头,深吸了口气,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叶司盈点了点头。   “那些关于三小姐失贞的流言,”叶司盈看了苏慕云,轻声道:“你怎么看?”   “流言嘛,就是传来传去的闲话。”苏慕云看了叶司盈,想到,当日自己的所求,轻声一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断不可能怪到你和阿琦,兰亭的头上。你们当日虽有所允,但下人们的嘴哪是那么管得住的!”想了想,轻叹一声,道:“那张玮若真是个有良心的,应该会来提亲的。”   苏慕云的话才落,苏慕云的脸上蓦的便红了红。苏夕蓉约张玮偷情的事,外面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是知晓的。只她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些话断然是不好再说的。而苏慕云显然也没有多说的意思。三言两语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两人商量好苏慕云中秋后,每日来府上准备绣屏之事。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吃些糕点。   一盏茶后,苏慕云起身告辞。   叶司盈亲自送了苏慕云朝外走去。   不想,却在出了小院后,撞到了正朝外走的叶萧。   眼见,避不开,苏慕云低眉垂眼上前行礼,“慕云见过世子。”   叶萧挑了挑眉,似是很讶异会在这遇到苏慕云,肃沉的眉眼染上淡淡的暖意,轻声道:“苏小姐免礼。”   叶司盈看了叶萧道:“哥哥,你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   叶萧撩了一眼行礼过后便安静的立于一角的苏慕云,淡淡道:“跟几家公子约了,在同春楼喝酒,正准备出门。”   “哥哥你又喝酒,小心被父亲知道了又要生气。”叶司盈眉宇轻蹙,脸上有些许的恼色。   苏慕云在一侧看了,不免奇怪,忖道:叶萧身为世子,与人应酬喝酒是在所难免的事,怎么听叶司盈说起来,似乎英国公并不喜欢他喝酒。   苏慕云却不知晓,叶司盈之所以担忧,却是因为前几日,叶萧因为喝醉酒将英国公府的庶长子叶臻给打了。   叶萧眼角瞥到苏慕云眉眸间的疑惑,挑了挑眉梢,道:“我知道了,你送苏小姐吧,哥哥先走了。”   话落与苏慕云颌了颌首,大步朝外走去。   叶司盈看着叶萧大步流星的背影,半响默默的叹了口气,对苏慕云道:“我送你出去,顺便叮嘱门房一声,往后你来了,直接请进我院里便是。”   苏慕云点头,笑道:“便劳烦大小姐走一趟了。”   “贫嘴!”   两人互相打笑了几句,由丫鬟侍候着走了出去。   出了英国公俯,苏慕云看了看天色,对珠儿道,“我们去趟宝庆银楼吧。”   宝庆银楼,伙计自是识得苏慕云,见她来了,不敢怠慢,引了她朝楼上雅室里坐,招呼人上了茶后,他自去请明六爷。   不消多时,明六爷由小厮推了轮椅进来,“簪子,早已修好,小姐请过目。”   接过明六爷递来的白玉簪,仔细打量了一番,苏慕云不由暗叹,这明六爷果然是个人物。他以极细的金丝拧成云纹的花样,镶在原先的裂痕之上,乍一看,竟仿似原本就该是这样的设计,竟没有一丝的不合眼。   “六爷果真便是六爷,”苏慕云示意珠儿取了银两出来,亲手接了递到明六爷手里,笑道:“这样一双巧天工的手,也怪不得宫中贵人都要慕名而来。”   明六爷笑了接过苏慕云手里的银子,转给了身后的小厮,温文一笑,轻声道:“多承是小姐太太们照顾,赏碗饭吃。”   “六爷谦虚了。”苏慕云笑了,自袖笼里取了一张纸递到明六爷跟前,“我想请六爷照这纸上的样式订做一枝簪子,不知什么时候能取。”   明六爷接了苏慕云递来的那张纸,才打开,目光便怔了怔。   稍倾,他指了纸上那几个拈花小楷念道:“步步生莲?”   “是的。”苏慕云笑了指着纸上发簪样式道:“这两朵莲花的两层花身,我想选用青白带点翠的蓝田玉,至于这中间的花芯便用红珊瑚,至于悬着的流苏,用白玉和翠玉制的珠子相间而成。”话落,看了明六爷,温婉一笑,轻声道:“六爷觉得可以吗?”   明六爷看了看手里的花稿,又看了看浅笑吟吟的苏慕云,半响,轻声道:“这发簪是苏小姐亲手所绘吗?”   “是的,怎么了?”苏慕云羞涩一笑,轻声道:“可是有不妥之处?我也只是闲来无事画着玩,明六爷若是觉得不行……”   “不是,不是。”明六爷连忙摆手,道:“苏小姐才思敏捷,妙笔生花,在下佩服之极。”   他没有说出的是,他虽有一双巧手,但却苦于没有创造能力,宝庆银楼的首饰虽精巧,但花式却差强人意,一直,他便想寻找一个好的设计师,由他来画稿,他来动手。不想,今日遇上了,然,却是深闺小姐。   明六爷脸上生起一抹失意之色,目光落在那张画纸上,几番踌躇几番欲言又止。   苏慕云自是将明六爷的神色尽收眼内,不由暗暗着急,他若是不开口,她如何提出合作?不提出合作将来的那一天,如何能分得那一杯羹!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珠儿。   珠儿不动声色的点了头,上前拾起那张画纸,道:“小姐,奴婢记得你画了好些,怎么就选了这张?”   珠儿的话一落,明六爷霍然抬头看了苏慕云,“这样的稿子,苏小姐手里还有很多?”   苏慕云笑了道:“闲来无事,便好琢磨这些,让明六爷见笑了。”说完还剜了珠儿一眼,似是怪她多嘴。   “苏小姐,在小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苏小姐成全。”明六爷对苏慕云一拱手道。   “六爷客气了,有事但请明言,力所能及之事,当不令六爷失望。”   明六爷指了珠儿手里的那张画纸道:“能不能请苏小姐将那些你未曾带来的画纸让明某看一看。”   苏慕云抿嘴笑道:“这有何难,明日我便让我这丫鬟取了来。”   明六爷温润的脸上一对清水明眸便有了一抹激动之色,连连道谢不已。   苏慕云那口提在喉咙口的气总算是平了下来。眉眸之间便隐隐有了一抹欢喜之色,只要明六爷看了那些稿子,她便敢担保,明六爷会跟她提合作之事。要知道,那些画稿,是前世之时,她被困于周府闲来无事参照一本闲书,耗费多少心血才一一绘制而成。虽不说是无价,但却也是待价而沽!   辞了明六爷,苏慕云带着珠儿朝苏府走去。   因着今日几件事都意外顺利,苏慕云便想着去一品楼买些糕点带回去给苏夕颜偿偿。不想,才走到一品楼外,珠儿忽的攥了她的手,轻声道:“小姐,你看。”   苏慕云抬眸看去,便见一品楼外,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停在那。   马车边一穿粉色褙子配白色百褶裙的丫鬟,正倾身扶了马车里穿着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褙子的年轻妇人走出来。   “张宁馨!”苏慕云由不得便失笑,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会在这遇上她。   “小姐,我们要进去吗?”珠儿不安的道。   苏慕云想了想,挑了唇角道:“她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不成,进,当然要进。”   珠儿想劝几句,可看到自家昂然挺胸向前走,连忙几步跟了上去,小心的护在苏慕云身侧。   便在苏慕云进门的一瞬间,响起一声狐疑的“咦”声。   凤枝扶了张宁馨指了苏慕云正朝门槛里跨的身影,轻声道:“奶奶,那好像是苏慕云。”   张宁馨抬眼,便看到穿了一身月白色半臂配鹅黄色中衣的苏慕云,虽是素净的颜色,却显得苏慕云清丽逼人。张宁馨眉头蹙了蹙,原地怔了怔。   “奶奶,我们还要进去吗?”凤枝犹疑道。   张宁馨神色一变,挑了眉头,尖声道:“为什么不进去,这又不是她苏慕云开的铺子。”   凤枝不敢再多说,扶了张宁馨朝里走。   苏慕云挑了些苏夕颜爱吃的糕点,让小二包好,付了银钱正准备离开,不想才转身,便与张宁馨对了个正着。   “哼!”张宁馨冷冷一哼,提步上前,上下打量一番苏慕云,冷令一笑,开口道:“苏小姐,真巧。”   苏慕云淡淡的点了点头,便领着珠儿朝外走。   “苏慕云!”   身后响起张宁馨虽压抑但却戾气满满的声音。   苏慕云不由苦笑,既然两两相厌,又何苦这般纠缠不休!便做路人擦肩而过不是很好?虽这般想着,但她却也不愿长了张宁馨的威风,停了步子,缓缓回头,看了张宁馨,淡淡一笑,柔声道:“三奶奶。”   张宁馨扶了凤枝几步上前,目光不屑的扫了苏慕云一遍,轻“嗤”一声,冷声道:“二小姐好大的架子。”   苏慕云温婉笑道:“三奶奶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三奶奶你,既然如此,还是相逢陌路的好。”   张宁馨气结,似是想不到苏慕云会这样直接,但转念间,却是眉梢微扬,含了抹笑瞪了苏慕云道:“没错,我们两看相厌,可是……”话声一顿,她往前一步,以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这人但凡不喜欢的总是要毁掉的,苏慕云,你当心了。”   便在张宁馨笑吟吟的欲要退开时,苏慕云却是眉梢轻扬,漆黑的瞳仁中似是绽开一抹烟花,笑得好不灿烂,张宁馨一滞,苏慕云却已是开口了,语气森然如冰,“同理,我这人生来小气,睚眦必报,所以,三奶奶……”呵呵一笑,退开半步,看着张宁馨脸上因为恼怒,而涨起的潮风,苏慕云招呼了珠儿一声,款款离去。   “苏慕云,”张宁馨几步追出门外,咬牙切齿的道:“我……”   一品楼外,人潮如织。   张宁馨乍然而起的喊声,使得众人生生的停了步子,朝她看来。   “奶奶,”凤枝连忙上前,扶了张宁馨,连连劝道:“奶奶,我们不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人群里,苏慕云却在这时,蓦然回首,笑靥如花的看着神色灰败的张宁馨,目光之间,满是嘲讽与不屑。   “奶奶……”凤枝担心的看向张宁馨。   “我没事,”张宁馨深深有吸了口气,再一次开口道:“我没事,我们回俯。”   凤枝愕然,这都到了一品楼了……抬眼看到张宁馨脸上的神色阴沉的像块冰,连忙上前扶了张宁馨,“奶奶,您小心些。”   张宁馨闭着眼睛靠在大迎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枝不敢出声,只是时不时的撩眼看几眼。   “最近大都城里流言满天飞。”张宁馨忽然开口。   凤枝连忙抬头,小心的道:“奶奶是说关于苏家三小姐的流言?”   张宁馨点了点头。   凤枝便将身子缩了缩,生怕引祸上身。   “都说苏三小姐在去青莲寺的路上,遇见山匪失了清白。”张宁馨忽的睁了眸子,目光寒历睨了凤支,历声道:“还没找到麻三吗?”   凤枝摇头,将脖子又缩了缩。   “你是怎么办事的?不将麻三找到,我们怎么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奶奶,奴婢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可是……”   “我不要听可是,”张宁馨红了眼看着凤枝,“我身边不要没用的人,三天之内,再找不到麻三,你便准备卷了包袱滚蛋。”   “奶奶……”凤枝扑上前,跪了抱着张宁馨的脚,“奶奶,看在奴婢从小侍候您的情份上,饶命啊。”   张宁馨抬脚便踹了过去,咬牙道:“你也看到了,那个贱人有多嚣张,从小到大,我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贱人,总有你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凤枝低了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宁馨犹不解恨,瞪了车窗外,恨恨的道:“让我不痛快的人,我就要让她生不如死。”   车子很快到了周俯。   待车停下,凤枝上前扶了张宁馨下马车。   张宁馨抬头就看到笑吟吟站在垂花门前的周子元。   “你怎么在这?”她笑盈盈的上前站在周子元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柔声道:“今天回来的这样早,连衣裳也换了,就为在这迎着我?”   周子元笑了笑,转身朝里走,边走边说道:“金枝说你去一品楼买我喜欢吃的点心了,我想着有劳夫人舟车劳顿实在过意不去,是故,便在此相迎夫人。”话落,看了张宁馨道:“夫人,我的点心呢?”   张宁馨脸上的笑意一僵,半响,轻声道:“真不巧了,你爱吃的那几样点心都没了。”   话落,小心的去打量周子元的神色,眼见周子元没什么大的变化,心下微微的松了口气,立时道:“或者我去给你做绿豆糕吧?”   “好啊。”周子元笑道:“夫人洗手为我做羹汤,那我要为夫人做什么呢?”   张宁馨看着阳光下眉目舒朗风流倜傥的周子元,只觉得心头的那股子郁气一瞬间烟消云散,有的只有满满的欢喜。   “我什么都不要,”她痴痴的看了周子元,“我只要你永远这么开心。”   周子元步子一滞,转身看着身侧温柔如春水的张宁馨,探手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只要有你,我便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张宁馨埋首在周子元胸前的脸上便有了一股凉意,虽然她拼命的压制着,可是眼眶的一酸鼻子一痛,眼泪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   值了,有他如此待她,什么都值了!   周子元垂眸,鼻端是张宁馨身上馥郁浓冽的香,那香直沁心腹,似是一把火将她五脏六俯都烧了个遍。   “怎么了,可是有事?”   张宁馨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开心,你好久跟我说这样的话了。”   “原来是嫌为夫我怠慢了夫人,”周子元“噗嗤”一声笑了,道:“夫人若是喜欢,以后为夫便每日为夫人做词一首,如何?”   张宁馨将眼睛眨了眨,眨落眼里最后一颗泪,这才微微的将身子移开,抬头看了周子元道:“我当然想,可只怕母亲又要不高兴了。”   周子元抬手拭去她脸上残容的泪痕,柔声道:“母亲并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   “我知道。”张宁馨连忙点头道:“你别担心,我会好好侍候母亲的。”   周子元点了点头,“我去书房,你若是累了,便也来书房坐一坐。”   张宁馨自是应下不提,将周子远送到书房门口,这才回房换了身衣裳,带了几个丫鬟去了厨房。   书房里,周子元将小厮月生喊进了书房。   “都问清楚了?”   月生恭敬的站在一侧,轻声道:“问清楚了,奶奶是去了一品楼,不过在一品楼遇上了苏家的二小姐,好像发生了争执。”   “遇见了她?”周子元眉眼一挑,眸色暗沉的睨了窗外的那丛凤尾半响无语,“因为什么发生争执?”   月生顿了顿,轻声道:“这个因为离得远,当时奶奶和三小姐又是压低了声音,所以不知道。”   周子元摆了摆手,月生正欲退了出去。   周子元却忽的道:“最近,大都城里的那股流言是怎么回事?”   “回爷,前些日子,苏家太太和小姐去青莲寺上香,路遇山匪,苏家三小姐被凌辱,后又约了张家二爷在青莲寺幽会,不想沂王和世子追山匪的时候撞破了苏家三小姐的奸情。”   “荒唐!”周子元轻斥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青莲寺何来的山匪?”   月生退到了一边,这不是他能置噮之事。   “山匪?沂王?世子!”周子元犹疑的道:“沂王怎会去青莲寺?世子又怎么会去?”   月生等了片刻,见周子元顾自沉思,他便悄然的退了出去。   而书房里,周子元早已敛下脸上的温润,仔细的看,还能在他紧蹙的眉宇间看到几分骨子里的阴鸷与狰狞。   “难道我做错了吗?”   良久长长的一声叹叹怎逸出书房,却和着深秋的冷风,飘飘散散不见踪迹。 第六十三章灯市   才过了东直门,上了永兴桥,远远的,已经能看见东御街的火树银花。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路旁,对苏文兴道:“大少爷,二少爷,进不去了,只能走了。”   苏文兴撩了车帘与苏文远相揩走下来,回身朝苏慕云的车子走去。   刘松林早已将车子停下,见二人走来,迎了上前,“大少爷,二少爷。”   苏文兴点了点头,隔着车帘道:“二妹妹,四妹妹,下来吧,马车进不去了。”   他的话才落,一双略带婴儿甩的小手哗的一下撩开了车帘,苏夕颜探出一张略带兴奋的脸,回头对马车里迟了一步的苏慕云道:“二姐姐,快,快下车。”话落,通一下,跳下了马车。   珠儿随后下了马车,回身扶了苏慕云下车。   便在这时,天空中“砰”的一声,炸开了五彩缤纷的烟花。几人吓了一跳,不由都抬了头朝被烟花装扮的五彩缤纷的夜空去。无数道烟花前仆后继的炸开,似是黑沉的幕布上开起了上万朵的鲜花。苏慕云久寂的心,随着这不断绽放的鲜花,兴奋起来。   打扮光鲜的男男女女,嬉笑着从他们身边三五成群的走过,老老少少,热闹的不行。虽然还没有进入东御街,但大都灯市的热闹喧嚣,宏伟壮观已是让人叹服不已。   “跟好我和文远,不然等会走丢了,就麻烦了。”苏文兴对苏慕云和苏夕颜嘱咐道。   “嗯。”苏慕云与苏夕颜同时应道。   八仙过海的八角灯,嫦娥奔月的绡纱灯,玻璃做的八角灯,形形色色的灯川流不息的在眼前流转,苏慕云与苏夕颜被苏文兴和苏文远护在中间,一路慢慢的向前走着。   苏慕云便想起记忆中的杭州灯市,那些搭建在湖岸边的灯楼,因着糊水和岸边灯楼相互辉映,在满天的星光照应下,到处都是连绵的灯景,行走在其间宛若游走于天边。去年的今日,她,娘亲,父亲,弟弟一家人也是这般的欢天喜地行走在行行色色的花灯之间,可转眼之间,便家破人亡,只留下她残喘于世,仇人近在眼前,她不但不能手刃情人,到现在还疲于自顾不暇。眼前的灯景,便渐渐的模糊起来。   她蓦然站定,微微仰起起头。恰在这时,又一声,一朵五彩缤纷的花朵出现在天空。一枝枝美丽的花朵瞬间绽开,她绝望哀泣的脸映这片绚丽中,有着说不出的苍凉。   人潮忽然一挤,苏慕云一个踉跄,待她站定时,却霍然惊觉,她已然与苏文兴等人失散。耳边响起苏文远、苏文兴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喊声,她试着去回应,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却无奈人潮拥挤,不任她怎样努力,都走不回去。   努力了几次,想着算了,还是往回去找刘松林,到马车里等。   才走几步,又是一袭人潮,她被挤得踉踉跄跄往前一扑,脚下一软,眼见便要跌低。下一瞬间,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扶住了她。   “当心。”   耳边响起一声低沉却磁性的嗓音。   苏慕云就着那人的手站定,抬头,撞进一对冷冽寒凝的眸子里。本打算屈膝行礼一瞬间也忘了,她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诧异的道:“世子?!”   叶萧收了手,肃沉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淡淡的睨了苏慕云一眼,轻声道:“苏小姐。”   苏慕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叶萧一眼,蓦的惊觉,叶萧亦是孤身一人。不由便觉得奇怪,正打算找个托辞,走人。不想叶萧左右一番张望后,问道:“怎么就苏小姐一人?”   苏慕云连忙道:“不是,我跟兄长们走散了。”   叶萧点了点头,淡淡道,“刚才那边有人被烟花灼伤,人群乱了下。我也是这样跟他们走散的。”   苏慕云默了一默,她自然而然的将叶萧说的“他们”理解成了“她们”,正打算开口,让叶萧去寻叶司盈,不想叶萧却再次让她惊了惊。   “现在人这么多,你就算是打算退出去,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像是怕苏慕云会拒绝似的,一口气道:“不如,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便遇上了。”   苏慕云有那么片刻的怔愣。   “怎么了?”见她不出声,叶萧眉宇轻蹙,看了过来。   “不是,我是担心……”   叶萧挑了挑眉头,担心!担心什么呢?   “司盈她身边没有世子,我怕她……”   “妹妹在府里并没有出来。”叶萧恍然明白苏慕云的意思,漆黑的眸里便有了淡淡的欢喜,他俊朗的眉目映在琳琅满目的花灯里,便有了些许的暖意。“我是与几家公子走散了。”   苏慕云始知是自己误会了,略一转念,便拿定了主意。微垂了眉眼,轻声道:“世子请。”   “苏小姐请。”叶萧稍稍一侧让了让。   苏慕云不再拒绝,缓步向前。   叶萧随即跟了上前,若往仔细里看,会发现他此刻,正轻轻的长吁了口气。放在身后的手,亦轻轻的朝着某个方向摆了摆。   人群中,着一身鸦青圆领直缀的小厝随即便汇入人流中,不紧不慢的跟在二人身后。   另一处。   一身葱绿色提花比甲配白色中衣的红绡指了人群里的二人,失声道:“王爷,他们……”   轩辕澈浅浅挑眸,看着如鹤立鸡群中的二人,一身黑色暗红提花是叶萧,一袭月白绣翠绿竹子是苏慕云,黑白相对,本是那样不相融的颜色,此刻却隐隐流相融,有种让人恨不得抽刀相断的念头。   “都是你,”红绡回头瞪了鱼肠,“那个烟花你怎么弄的。”   “我……”鱼肠丧气的低了头,主上吩咐不能伤了人,当然就难控制了!再说了,谁会晓得半路会杀出个叶萧来!只是这些理由都不是理由,事实是他把事情办砸了。   “好了,不用吵了。”轩辕澈肃冷的声音响起。   红绡狠狠的剜了鱼肠一眼,屏气凝神的跟在轩辕澈身边。   “那边有卖炒栗子的,你去买些来。”   炒栗子?红绡虽然不明白,这个时刻轩辕澈为什么会想要吃炒栗子,但能给她一个借口远离风暴中心,何乐而不为。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王爷……”鱼肠上前打算走坦白从宽的路线,然他才抬起头,眼前却是人影一闪,耳边响起一句,“不许跟上的”的话。他的主子,沂王爷竟然不见了!   “王……”鱼肠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想了想,背过身朝红绡那边走去。   红绡才买好栗子正要转身,与走过来的鱼肠撞了个正着,瞪了鱼肠道:“王爷呢?”   “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   “你……”红绡指了鱼肠,“猪……”头字没出口。   鱼肠探手取了她手里热呼呼的炒栗子,慢悠悠的道:“王爷说了,不许跟着。”   红绡立刻眉眼一转,笑了道:“走,我们看花灯去,临出门时,答应替红翘买一盏回付出的。”   “我刚才听你话没说完,”鱼肠扔了手里的栗子看了红绡,“你想说什么来着?”   “我想问你吃炸猪耳朵不。”红绡姑娘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着神色不善的鱼肠。   “哼。”鱼肠冷冷一哼,掉头便走。   红绡站在原地怔了怔,生气了?这千年榆树也会生气?   ……   新一轮的烟花开始了。   苏慕云在叶萧的陪同下,找了个靠近小胡同的位置站好。   耳边忽的便响起一声轻脆爽朗的笑,那笑声婉转轻盈似黄莺出谷,听在耳里便让人被渲染上同样的快乐。   苏慕云与叶萧同时侧目。   就看见一个年约二十一、二面容温润的男子一手扶了个十六、七岁,长相清丽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两人正仰了头,看着夜空中瞬间灿烂的烟花,轻声言语着。   “真好看。”女子将头挨在男子的怀里,微扬的脸上笑容比烟花还要璀璨。   “喜欢吗?若是喜欢,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多买些放府里放。”   “嗯,”女子轻轻的应了声,目光一转,瞥着笑容宠溺的男子,轻声道:“是不是我喜欢的,你都愿意依着我?”   “当然。”   女子凝眉略略一想,续而垫了脚尖在男子耳边轻声言语几句。   男子起始笑容不改,待女子说完,笑容仍在,只目中的笑意却是淡了些,低头抵了女子额头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因为声音太低,苏慕云没有听清。但看到随后女子转身扑入男子怀里,想来该是让女子高兴的话。   “他们……”叶萧收了目光看着神色冷冽的苏慕云,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苏慕云摇了摇头,没错,那二人便是张宁馨和周子元。   周子元搂了张宁馨呵呵笑着朝另一处地方走去,擦身而过之时,他竟然没有发现站在角落里目光发直看过来的苏慕云。   眼见底那二人远远的离开,汇入人流。   苏慕云缓缓的松开攥紧在袖笼里的手,随着这一松开,她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续而,她慢慢的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苏……”身后的叶萧喊到嘴边的话被他咽了回去,情急之下欲要探出的手,在看到苏慕云紧紧抱着自己双肩却仍控制不住颤意的身影时,僵硬的收了回来。目光晦涩的看着极力压抑但却仍有低泣声响起的苏慕云。   为什么这样?是因为那个人吗?叶萧眸光晦涩的看向将头埋在膝盖间的苏慕云。此后,经年,他每每忆及此刻,都会想,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不能大胆的上前拥她入怀。抚慰她的悲伤!而是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却无所为。   叶萧犹疑着向前,“苏小姐,你没事吧?”   “我……恨……他们……”   苏慕云蓦然抬首,满脸泪痕的看着眼前似天神般立在那的男子,她要报仇,她一定要报仇。她不能忍受,她每日每夜在地狱烈火般的痛苦中煎熬,而他们却过着舒心的日子。她一定要让他们痛,比她痛十倍,千倍,万倍。   “我恨他们,我要报仇!”   叶萧怔怔的看着花灯下,咫尺之外的苏慕云,巴掌大的脸上,那对空灵的眸子溢满绝望,然在那抹绝望中却似燃烧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天地都毁灭干净。   她……   人群中忽的响起尖锐的嘶喊声,“前面的灯楼要塌了,快逃啊。”   一瞬间,原本喧嚣的街市似热油泼了冷水,噼里啪啦的炸开了。慌慌张张的路人四面八方的逃散。   “小心,”叶萧一个返身便要去牵苏慕云的手,不想,人群却比他的速度更要快,瞬间涌了过来。   哭天抢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叶萧眼见得苏慕云被夹在人流中,东跌西倒,好几次险些便要倒在人群里。   他急得一迭声的喊道:“苏慕云,苏慕云……”   声音淹没在一浪接一浪的惊呼声中。   苏慕云无措的被人群夹裹着向前,好几次她感觉到自己要跌倒时,总是会在关健时刻被人撞向另一个方向,如此反复,等她站定之时,她早已出了小胡同,恍然发现,她竟然被人流挟裹到东御街。   那片突然而起的喧哗也落寞在她的身后,她缓缓回身,心里没来由的便想起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会是谁守候她的灯阑珊?   空中不约而同的响起新一轮的烟花,这是今夜的第三次烟花了,也是最后一次,较先前两次更多更漂亮。   苏慕云蓦然仰头,那一瞬间,万紫千红中,她微白的脸似流光幕影,光影交错,不辩悲喜。   烟花,烟花!苏慕云眼角蓦的便绽开一抹苍凉的笑,都道烟花美,谁知晓她刹那的芳华却是耗尽了它所有的生命!苏慕云,与你何其相像?你是个比烟花还要寂寞的女子!   “你往这一站,漫天烟火中,不由让人以为是九天仙子落了凡尘!”   耳边响起清越似环玉相扣的声音,那个声音……   苏慕云大惊之下,猝然转身,却是撞进了一个冷香潋潋的怀抱。   “小姐,这是……”清越如环玉相扣的声音中有着隐隐的促狭之意。   “王爷!”苏慕云霍然提步,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轩辕澈的鼻端猝然失去那淡淡的女儿香,心头瞬间划过一抹空凉。与此同时,漫天烟花归于一寂,虽灯市如昼,然,他却感觉到了一股蚀骨的幽凉。不由得便越发的留恋,那一触之间的芳香与柔软。   “慕云见过王爷。”苏慕云敛身行礼。   轩辕澈微微垂眸,看着她因为拥挤而显凌乱的发,因为伤心而红肿的眼角。此刻微微行礼,露出白皙纤秀的颈子。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而他也果真伸了手,却在手要触及到她白皙如瓷的肌肤时,却豁然一收,淡淡道:“苏小姐免礼。”   苏慕云屏气凝神,退于一边。   拢于袖笼里的手握紧再度握紧,直至隐隐能听到骨骼脆脆的声响。   “怎么不见你的家人?”   “我与他们走散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眉目含笑的道:“烟花放完了,灯会也快结束了,你是打算在这等他们,还是去寻了他们。”   “我想先回马车里,这样他们就不用着急乱找了。”   “嗯,”轩辕澈淡淡应了一声,抬脚朝外走去,犹自道:“本王跟府里侍卫走散,这会子亦正打算回府。”   没有听到身边的答话声,轩辕澈驻足,回头,睨了怔怔立在原地的苏慕云,“苏小姐不愿意同本王一道?”   苏慕云一惊,下意识的便是摇头,“慕云不敢。”   不敢?那便是不愿了!轩辕澈眉头多了几道黑线。   看她刚才跟叶萧到是走得欢快,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便这样缩手缩脚?轩辕澈蓦的便想起红绡的话,难不成她真以为是叶萧帮了她?这般想着,心头的不爽越发的浓了。他废心帮她,最后这人情没得了,还促成了她和他!   苏慕云却这刻,几步赶了上前。只,沂王爷身上铁然而起的凛凛森寒,是怎么回事?苏慕云素知这位王爷性情诡异,越发的小心谨慎。期间,几次想要开口向他道谢,却在看到眉宇间的肃沉冷冽时,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下。   轩辕澈淡淡的瞥了眼身侧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苏慕云,他便有这么可怕?较之那个冰山世子,他很亲和好不好?   “本王适才看到世子了。”   苏慕云心一抖,突然提起叶萧……她小心的撩了眼轩辕澈,而轩辕澈此刻亦拿眼看她。   四目相对,苏慕云飞快的低了头,因为偷窥而被抓个正着的她,耳朵根红了红。   轩辕澈睨着她耳朵根后的那抹浅红,脑海里蓦的便浮现,她与叶萧情意绵绵行走于市的情景,心下的苦闷越发的重了些。然,他素来是个只要我不高兴了,你们谁也别高兴的性子。睨着那抹绯红,眉梢一挑,脸上便含了抹淡淡的笑意。   “都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突的低垂了眉眼,看了苏慕云道:“苏小姐,莫不是你与世子有约?”   苏慕云本垂了头心无杂念的向前走,猛的听到轩辕澈说她约了叶萧,一个惊愕,收步不急,稳稳的撞上了站在那笑得好不邪佞的轩辕澈身上。   “王爷……”苏慕云气苦的盯了轩辕澈,“王爷何出此言?”   轩辕澈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慕云一眼,虽是不再言语。但那神情却是在说,你这副样子就告诉别人,你约了叶萧,你与叶萧有私。   苏慕云恨恨的瞪着笑得好不得意的轩辕澈,便在她几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时,轩辕澈却是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道:“没约吗?那是本王误会了。”   他一句误会草草结束这场争执,挽了唇角顾自转身朝外走。   苏慕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个举手投足间说不出风流尽现的背影,只恨,自己的目光不是那杀人于无形的凶器,不然她一定会将眼前之人凌迟至死。   “苏小姐,”轩辕澈站在三步开外,似笑非笑的看着犹在原地气急败坏的苏慕云。   苏慕云低了眉眼,咽尽满腹辛酸,提步上前。   轩辕澈便觉得之前郁结于胸滞闷一消而散,眼下说不出的通透自在,便连空气中那满溢的呛人的红硝味似乎也淡了很多。   正如轩辕澈所言,人群渐渐散开。   而当他们走到马车旁时,珠儿急急的迎了上来,急得连苏慕云身侧的轩辕澈也看不见,一把抱住苏慕云,哭道:“小姐,你吓死我们了。”   “大哥和二哥呢?”苏慕云看了珠儿道。   “大少爷和二少爷送四小姐回府,顺便多喊了人来寻小姐,我被留在这,怕小姐自己寻来看不到人,着急。”   轩辕澈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主仆二人,虽说砌底的被无视了,但心情似乎不算糟糕。   大哥和二哥回府了,那她现在也要尽快回府,省得一会他们大动干戈的来寻人。这般想着,苏慕云正欲上马车,却忽的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清“咳”声。   怎么把他给忘了!苏慕云暗自轻呼。   “王爷,就此别过。”苏慕云不给轩辕澈开口的机会,话落,福身一礼,也不待轩辕澈开口,便直起身,撩了帘子由珠儿扶着上了马车,对刘松林道:“我们走。”   轩辕澈看着马车哐哐的从身前走过,那句,“顺路一起吧”被他颇不是滋味的咽了回去。身边人来人往,他看着那辆渐渐消失在街角的马车,眼角的笑意在瞥到不远处的身影时,僵了僵。   但很快,轩辕澈复又撩起了唇角,对着一直隐在暗处的鱼肠摆了个手势。   瞎逛了一晚上的鱼肠立刻像狗见了骨头一样,撒着欢跑了上去。   “王爷,可是要回府?”   轩辕澈瞥眼淡淡的撩了眼鱼肠,“府里哪个厨娘给你留了门?”   鱼肠立刻便风中凌乱了。   到是红绡不紧不慢的凑了上来,看了轩辕澈道:“王爷,奴婢适才看到世子了。”   “本王也看到了。”   红绡愕了愕,王爷吃呛药了?不然怎么句句把人往墙上逼。   在成功的使得两人像霜打了茄子一样后,轩辕澈摆手,“回府。”   ……   “小姐,你怎么和王爷在一起?”珠儿此时才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家小姐。   苏慕云将酸胀的脚往前伸了伸,直了直木木的腰身,才轻声道:“跟你们走散后,遇上的。”   珠儿点了点头,紧张了一夜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人便有些困了。   苏慕云却是盯着昏暗的街道,默然无声。   她的计划失败了!都是那该死突然而起的人流。   她的哭泣,她的无助,她的绝望……在看到张宁馨的那刻起,她便起了主意。要报仇,必须有人相助,而且那个人还得是可以与隆平候府抗衡的。   叶萧!她选择了他,可是上天终究没有给她机会。   苏慕云长长的叹了口气,探手撩起厚重的车帘,抬头凝了星子密布的夜空,忖道:老天你既让我重生一次,为何却不能成全我报仇之心?   “小姐,是大少爷。”马车一顿,刘松林对车里的苏慕云道:“大少爷带了人来找我们了。”   马车停下,苏慕云撩起帘子,果见苏文兴神色焦急的跑了过来,待见到探出头来的苏慕云,布满汗水的脸上才有了抹放松的笑。   “先前真把为兄急死了,还好没什么事。”   苏慕云笑了道:“是我不好,让大哥着急了。”   苏文兴嗔了她一眼,道:“人多会走散,难免的,人安全回来就好,爹和娘都着急了。”   苏慕云淡淡的笑了笑,忖道:若是真着急,该是一起来寻才是,只这会子却只看到大哥便连二哥也不见了,更别说是大伯父。   “家里出了点事,父亲在处理。”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苏文兴轻声解释了苏尚和为什么没出现。   苏慕云眉眼微挑,“出什么事了?”   苏文兴白皙秀气的脸上闪过一抹恼色,看了看来往的行人,轻声道:“回去再说吧。”   苏慕云便不再多言,放了帘子,安静的坐在那。   其实苏府会发生什么事,她大致也想到了些。只是精彩的程度,却是难以推测。想到这,苏慕云微微的勾了唇角,眉宇间漾开一抹暖暖的笑意。   回到府里,才撩起帘子,便看到等在垂花门的苏夕颜,一蹦三跳的跑了过来。   “二姐姐,二姐姐。”   苏慕云搂了她,轻声道:“大冷天的怎么在这站着。”   “我想在这等你回来。”苏夕颜看了苏慕云道:“二姐姐,我刚刚怕死了,奶娘说往年灯会里便有被人贩子绑了去的小姐和媳妇。幸好,你没事,回来了。”   苏慕云搓了搓苏夕颜略显冰冷的手,心里有一股淡淡的暖意生起,轻声道:“没事了,快回屋去歇着吧。”   便在这时,隐隐的响起几声喝斥声,其间还夹杂着男子尖利的嗓门。   苏慕云疑惑的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是三姐姐,”苏夕颜压低了声音道:“娘和爹还有三哥都过去了。”   “出什么事了?”苏慕云看向苏夕颜。   苏夕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娘不让我过去。”   苏慕云点了点头,喊了苏夕颜身侧侍候的大丫鬟樱草,“侍候四小姐去歇着吧。”   樱草应了声,上前来带了苏夕颜离开。   回了芭蕉院,刘妈正急得在屋子里打转转,乍一看到苏慕云进来,连忙迎了上去,一迭声道:“可回来了,真死老奴了。”   苏慕云笑了道:“让奶娘担心了,是慕云不好。”   刘妈急急的使了小丫鬟去打水来服侍苏慕云梳洗,她则到院子里拜了拜,算是感谢四方神灵。   待苏慕云梳洗过后,换了身软烟罗的中衣中裤在床上躺下后。   刘妈走了过去压了声音道:“三小姐那边出事了。”   苏慕云眉眼微挑,看了刘妈。   “三小姐竟然买通婆子使了云香将张二爷约到了自己闺房。”   苏慕云豁然直身,瞪了刘妈,惊声道:“她疯了不成?”   刘妈邹了眉头,恨声道:“当真是让猪油蒙了心,一个大姑娘家竟然约了外男进自己的闺房,做……”意识到自己说多,刘妈飞快的捂了嘴。   苏慕云笑了笑,这有什么,再不堪的她不是也亲眼看到了?   “那伯父和伯母怎么会知晓?”   刘妈脸上便生起了一抹奇怪的神色,慌乱的低了头。   苏慕云轻抬了眉眼,漆黑的瞳眸嚼了抹了然的笑意看着刘妈。   “那个……”刘妈掀了掀嘴唇皮,却是说出两字之后,半响没言语,只脸上生起一抹红晕,看了苏慕云吐吐吞吞的道,“我实在是恨不过……她……才……”   “好了,奶娘。”苏慕云上前拉了刘妈的手,将她扯到床榻一侧坐下,挨了上去,轻声道:“我知道,奶娘是因为心疼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奶娘呢?”   刘妈探手搂了苏慕云,深叹了口气,哽声道:“小姐是什么样的出身,又是多金贵的人,怎么能因为这么个下贱的东西便要被人耻笑。她既然不要脸,我就将她的脸揭开,让大老爷和太太看看,可要因为这样一个破烂货而置府里的少爷们不顾。”   苏慕云唇角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苏夕蓉的屋里有刘妈买通的眼线,苏慕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自从张毓圃那件事后,刘妈便使了珠儿与苏夕蓉层里的一个三等丫鬟来往密切,原只是想防着苏夕蓉,只不曾想苏夕蓉的胆子大到天,竟敢私约外男入宅。   不过,细想一番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苏慕云让刘松林找了那些贩夫走卒,将苏夕蓉在青莲寺遇袭的事夸大了往外传,这些流言蜚语早已在大都城里传遍了。那日虽是苏夕蓉与张玮有了男女之实,然匆匆忙忙之下被轩辕澈和叶萧撞破了奸情,她相信,便是连张玮也不敢保证,苏夕蓉是个处。   而那张玮原本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那般不堪的流言,传进他的耳朵里。为着面子,他哪里还会去分辨当日之事的真相,再说了,他本就是个滥情的纨绔,苏夕蓉睡也睡过了,在他心里只怕便是破抹布一块。   而苏夕蓉却是不同,她想着自己已经是张玮的人,苏文兴那天的指责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苏家,嫁进隆平候府。左等右等,等不到张玮来提亲。便是连这中秋灯会,张玮也没露面,苏夕蓉只怕是急得要疯了,才会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   不过,她疯了才好,她不疯,自己又怎么会有机会?苏慕云自刘妈怀里抬起脸,喊了声,“珠儿。”   珠儿走进来。   “去看看,别被发现了。”   珠儿应声退下。   苏慕云抬起头,抚了刘妈苍老许多的脸,轻声道:“奶娘,等我报了仇,我们就就离开这。”   “小姐,”刘妈惊愕的看着苏慕云,“你说报仇?报什么仇?”   苏慕云笑着摇了摇头,“奶妈你别问了,你只要记着,我一定会护着你,护着松林哥还有珠儿。”   刘妈还想再问,可她素知自家小姐的脾气,她若是打定主意不说,那便是如何也不会再说的。   ……   苏夕蓉的院子里。   苏尚和喘了粗气,目光死死的盯着瘫软在地的苏夕蓉。他的一侧,钱氏掩了脸,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苏文远更是满脸涨红,生不如死的呆立在一侧。   唯有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小姐,和一脸烦燥数次欲要甩袖而去的张玮给这屋子染上了些许的生气。   “我说了,我不会娶你的。”张玮对着地上的苏夕蓉恨声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你都失了贞节了,怎么还能要我娶你。”   “你毁了我的清白……”   “放屁,你这开了苞的二手货,爷倒了八辈子霉了才会跟你春风一度。”张玮“呸”的一声,唾了苏夕蓉一口恶痰,怒声道:“你死了那条心,爷才不想莫名奇妙的与人成了边襟。这世上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一个没了清白的女人。”   苏夕蓉怔怔的看着张玮在灯光下狰狞的脸,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明明说过,只要她证明了清白,他就会娶她的。清白?是了,那块帕子……苏夕蓉跌跌倒倒的站了起来,几步跑进内室,从压箱底的柜子里,拿出了那条染了落红的帕子,跑到张玮面前。   “这是那日青莲寺,我留下的。你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张玮一把夺了往地上狠狠的掷,猛踩了几脚,边踩边骂道:“你当爷是傻子啊,随便弄些阿猫阿狗的血……你不用再多说了,我说了不会娶你就不会娶你的。”   “啊……”苏夕蓉不顾一切的朝张玮撞了过去,拾起地上被踩得脏污不堪的帕子,掩在胸口发出凄历的哭喊声,“畜生,那明明是你……。”   “你说谁是畜生!”张玮恶狠狠的看了苏夕蓉,“你要是个正经人,会约我在青莲寺私会?当baio子还想立牌坊,你想得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你根本就是那些男人玩剩下的,却再赖到爷头上,谁会信你的鬼话,当爷是冤大头啊?”   苏夕蓉一口恶气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她目光发直的瞪着张玮。因为气苦,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又回了头,看向苏尚和和苏文远,她是他们的亲人啊!她这般被人欺负了,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   苏尚和一张老脸早在张玮的那番话中,青了又白,白了又紫,便像是开起了染料房。而苏文远一双手攥得紧紧的,骨骼卡卡作响,双唇几欲咬烂。   “我走了,”张玮一个转身,目光凶狠的指了苏夕蓉道:“别再来找我,你就是拿大都城作陪嫁,爷也不娶你的。我堂堂隆平候府可是破烂回收站。”   “父……”   苏夕蓉哀嚎的看向苏尚和,却在看到苏尚和那吃人的目光时,咽下了后面的话。这时候她才知道害怕,她瑟瑟的看向青白了脸看过来的苏文远。   “来人,”苏文远猛的一声怒喝。   屋子里的人不由一惊,齐齐看向苏文远,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然,他这一声喝,屋外候着的丫鬟婆子却是走了进来,只看到屋里的情形时,个个都缩了缩头,恨不能重新退出去。   苏文远指了张玮,一字一句道:“打死这个私闯小姐闺房,欲图不轨的登徒子。”   “文远……”苏尚和猛的看向苏文远,在看到苏文远眸子里的那抹凶狠时,想要阻止的话却说不出。没错,苏夕蓉固然有错,可终究是苏家的女儿,关起门来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而张玮如此欺人太甚,却是是可忍,熟不可忍。若任他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出苏家,苏家的颜面何在?   思及此,苏尚和再无二话,大手一挥,喝声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那些婆子丫鬟再不敢怔愣,胡啦一声,齐齐挠向了张玮。   “住手……爷是……隆平候里的……你们……”张玮的喊叫声淹在一轮又一轮的打骂声中。不消多时,他便被那些丫鬟挠得脸也烂了,衣服也撕破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玮郎……”苏夕蓉起身上前,想要阻止,“别打了,别打了……”   却在这时,猛的被人从身后一扯,苏夕蓉才刚刚站稳,想要回头看看是谁扯了她,不想才一回头,“啪”的一声响,脸上挨了重得的一掌。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抬头错愕的看着气急败坏立在跟前的苏文远。   “哥……”   “你不要叫我哥,”苏文远指了地上的苏夕蓉,因为恨意,整张脸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红通通的,一双眸子更是要喷出火来,“我没有这样不知廉耻淫贱不堪的妹妹。”   话落,甩了袖子便朝外走,走到门口时,看了眼在地上翻滚的张玮,怒声道:“扔出去。”   ……   珠儿将这一切绘声绘色的讲给苏慕云听时,苏慕云脸上的笑微微一敛,轻声道:“伯父怎么处置她的?”   “大老爷说要让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苏慕云眉眼一挑,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寒光。做姑子?那可真是要脏了佛门清净地了,不,她这样的人应该去适她的地方才是。   “杨姨娘呢?”   “张玮被堵在三小姐房里的时候,杨姨娘便被老爷甩了几个嘴巴,使人捆了关在柴房里。这会子还关着呢。”   苏慕云点了点头,打了个哈哈道,“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给人求情,养足精神才是。”   “求情?”珠儿不解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却已然滑进了被子,将小小的脸露在外面,闭了眼睛睡觉。眉宇间却是盈盈淌着一抹笑。 第六十四章合作   “不管怎么说,总是三妹妹,喊了大伯母十几年的母亲。”苏慕云拿了一侧的美人捶,一边敲着钱氏的脚,一边轻声劝道:“不说她,便说大伯父,当时气头上说的狠了些,时间长了,心里总还是惦记着的。”   钱氏半闭了眸子,躺在临窗的大炕下,听了苏慕云淡淡浅浅的话,由不得便睁了眼,疑惑的看着微垂了头的苏慕云。   而苏慕云犹似不查,悠悠的道:“虽说大伯父对伯母素来尊重,可这必竟是内宅之事,待到大伯父熄了火气,想起今日之事,伯母竟是连劝也不曾相劝,您说大伯父他心里能舒坦吗?”   苏慕云抬起脸,看着钱氏,眉眼微弯,笑了一笑。   “再说了,姨娘当年对伯母有援手,虽说一切都是她应该的,可眼下必竟不同,她是大伯父屋里的人……”   “慕云,”钱氏直起身子,端严的看着笑意淡淡的苏慕云,“为什么?”   苏慕云自是明白钱氏的那句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须臾,脸色一变,眉宇间含了抹淡淡的不忿,咬了咬唇轻声道:“我不说,伯母也知道,之前的那些事只怕都是三妹妹有心所为。”叹了口气,轻声道:“说我不怪她,那是假的。可是便算是再怪她是伯父的女儿,是我的妹妹,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摇头苦笑道:“我没有她那么狠心,我做不到。”   钱氏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牵了苏慕云的手,将她置在自己身侧,抬手抚了苏慕云的脸,目光慈和的看着她,“你这孩子,心怎么就这么软。”   苏慕云微微的低了头,神色间有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和矜持。   “罢了,既是你来说情,我也断没有不允的道理。怎么说,她也喊了我十几年的母亲。”言罢,叹了口气,喊了屋外侍候的白霜,“你去告诉老爷,便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白霜退下,苏慕云坐了会儿,也跟着站了起来,告辞。   钱氏到是没有留她,使了秋妈妈送她出去。   稍倾,秋妈妈回了屋子,见钱氏目光若有所思的捧了手里的茶盏,半响无语,想了想,上前笑了轻声道:“二小姐到是随了二太太的性子。”   “我到是觉得她既不像二太太也不像二老爷。”钱氏将手里的茶盏往茶几上放了,看了秋妈妈道:“她在这住了这么多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件不是冲着她,哪件又跟她没有关联,可你看,她哪一次吃过亏?”   秋妈妈愕了愕,看向钱氏。   “你也不用太担心,不惹着她,她也不会惹你。”钱氏朝外看了看,眉眼间笑意一闪,淡淡的道:“就看当日她那般护着四丫头,在她心里,我们并不是敌人。”   秋妈妈点了点头,喃喃的说了句,“真不知道杨姨娘和三小姐是怎么想的。”   钱氏冷冷一笑,怎么想?鬼迷心窃了,以为帮着张宁馨便能达成所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老爷来了。”   屋外响起小丫鬟请安的声音,钱氏使了个眼色给秋妈妈,秋妈妈几步上前亲手打了帘子,“老爷来了。”   苏尚和的神色还是很难看,只秋妈妈是钱氏身边的老人,总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是故,淡淡的点了点头。   钱氏使了个眼色给秋妈妈,秋妈妈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奉上茶后,便退了出去。   钱氏亲自将茶端给了苏尚和,“喝杯茶吧,脸色这么不好,可是那张玮为难老爷了?”   苏尚和摇了摇头,接了钱氏递来的茶,轻声道:“没有,说起来也奇怪,那张玮被这样打了出去,到也没有来寻麻烦。”   “许是自觉理亏,不想将事情闹大吧。”   苏尚和点了点头道:“听说,隆平候对他管束甚严,可能是怕闹到隆平候跟前吧。”   钱氏却是笑了道:“我到不这样认为。”   苏尚和便犹疑的看向钱氏,钱氏的见解苏尚和还是颇为认同的。很多时候,外面为难的事在床头间与钱氏说起来,她总能抽丝剥茧,指出关健所在。现在这样说,想来也是她的想法。   “早上听下人们说,昨儿赏花灯,是沂王爷将慕云送还的。”   “你是说……”   钱氏点了点头,抿嘴笑道:“我也只是猜想,当中到底真相如何,只怕要问过慕云。”语气顿了顿,又道:“可你也知道,慕云不同于三……”眼见苏尚和脸上掠过一抹怒色,钱氏适时的往下道:“有些事我们心里有数便知,二弟不在了,慕云是二房唯一的血脉,我们总是要照看好的。”   苏尚和点了点头,半响忽的道:“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噢,是为的三丫头的事。”   苏尚和脸上的神色一僵,半响怒声道:“若是求情便不必了,我不将她绑了沉塘都已经是对不起苏家的列祖列宗,断没有再轻饶的可能。”   “好了,好了。”钱氏摆手,看了苏尚和道:“这种气话就别再说了,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我们的仇人。”眼见苏尚和掀了掀嘴唇皮还欲再说,钱氏断然道:“你便不念着她,也想想阿柳。”   “不要跟我提她,”苏尚和怒声道:“当日若是她肯同意,将三丫头交给你养,怎会有今日之事,苏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钱氏冷冷一嗤,眸子里划过一抹冷笑。当年?当年若不是你护着,她有这般大的胆子?只这会子她也不愿翻旧帐。   “我的意思是,先将三丫头放庵里待一段时间,等过得一年半载的,你觉得她改了,便给她一个机会,可若是她死性不改,便养她在庵里,你看行不行?”钱氏看了苏尚和道:“她虽是做错了事,可起因也只是因为一个情字,并不是大恶不赦之罪。”   苏尚和默了一默,半响愤然起身道:“我不管了,你决定吧。”甩了帘子朝外便走。   过不多时,秋妈妈走了进来。   “太太,二小姐去了杨姨娘那。”   钱氏眉头轻蹙,她去杨姨娘那做什么?   与此同时,珠儿正担心的看着苏慕云,“小姐,我们这样来看杨姨娘,合适吗?”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你是怕太太怪罪我们?”   珠儿点了点头。   “放心吧,太太只会有感谢的道理,断没有怪罪的可能。”   珠儿不由便瞪了眼,只这会子却已经到了柴房处。   门口的婆子看见是苏慕云,连忙上前行礼。   珠儿上前拿了两吊钱放在两个婆子手里,“妈妈辛苦了,这些钱拿去买酒喝。”   婆子还要推辞,苏慕云已然淡淡道:“收下吧,妈妈容我一个方便,我想与姨娘私下说几句话。”   两个婆子不疑有它,连连笑了退了下去,但也不走远,只院院的站在月洞门外。   珠儿上前推开门,屋里闹腾了一夜,已然精疲力尽的杨姨娘猛抬了头,看见站在阳兴下浅笑吟吟的苏慕云时,像打了鸡血一般,跳了起来,“嗷”一声扑了过去。   “苏慕云,苏慕云,你这个biao子养的,我跟你拼了。”   月洞门外的婆子一惊,连连赶了过来,只是苏慕云却是对她们摆了摆手,“妈妈没关系,姨娘许是对我有些误会,我跟她把话说开来便好。”   其中一个精明些的婆子便谄笑了道:“那二小姐,你仔细着些,若是情况不对,你喊我们一声。”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目光寒凉的凝了被珠儿制服着的杨姨娘一眼,提了裙子缓缓走进散发着腐味的柴房,挑了个向阳的地方站定了。   “苏慕云……”杨姨娘呵呵着要上前,无奈珠儿虽是个子娇小,手上的劲道却很大,死死的压制住了她,她只能瞪了血红的眼睛,恨恨的盯着苏慕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三小姐的?”   “姨娘说什么我不明白。”苏慕云笑了笑微微的俯了身子看着发髻凌乱,脸颊红肿的杨姨娘,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便是我做的,你又能怎么样呢?谁能证明?人人都知道,是三小姐自甘下贱恬不知耻与人在庙里苛合,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话果真不假,姨娘生的果真就是姨娘生的。”话落,呵呵一笑,嘲讽的自上而下的盯了杨姨娘看。   “你……你……不得好死。”杨姨娘张嘴便朝苏慕云唾去,然苏慕云却是微微一让,她那口带血的痰便落在了一侧。   “姨娘你可要保养着些,不然谁去救三小姐啊?”苏慕云作势怜悯的道:“大伯父依了我的意思,要将三妹妹送庵里去出家呢?”   “什么?”   苏慕云笑盈盈的道:“我跟大伯父说,三妹妹是万万不能留在家里了,不然只怕对两位哥哥的声益有损,要知道两位哥哥可是还没有议亲。”顿了顿,声音又压了压,睨了杨姨娘道:“好可怜呢,年纪轻轻的便要青灯古佛一生。”话落,啧啧的连叹数声。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杨姨娘翻腾着,似图从珠儿手里挣出,要去挠苏慕云。   “我啊,还打算花些银子买通那庵里的师太,让她们好好‘照顾’一下三妹妹呢。”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眼见得杨姨娘形似颠狂,苏慕云呵呵一笑,正欲返身退出去。却蓦然听到门外婆子与人说话的声音。   “二少爷来了,是二表小姐在里面。”   苏慕云眉目一动,使了个眼色给珠儿。   珠儿点了点头,手便有意的松了松。杨姨娘嘴里兀自喊打喊杀。   苏慕云却是换了副语气,细声劝道:“姨娘,伯父只是气头上,等伯父消了气,我们再劝着,接回三妹妹便是。”   “你少假腥腥,你这个贱人……”   苏文远才走到门槛,便见到杨姨娘“嗷”一声,推开了珠儿,不顾一切的朝苏慕云扑了过来,尖尖长长的指甲,眼见便要挠上苏慕云的脸。一个大步窜了上去,将苏慕云往身后一扯,他挡在了杨姨娘跟前。下一瞬间,脸上便火辣辣的一阵痛。   “二少爷……”杨姨娘看着脸上被抓出几道血口子的苏文远,怔怔的站在那,一脸悲苦的道:“二少爷,你怎么会来?”看到躲在苏文远身后对她挑眉冷笑的苏慕云时,急声道:“二少爷,你别上这狐狸精的当,她……”   “好了。”苏文远一声怒喝,看了杨姨娘,“你闹够了没有?”   杨姨娘怔愣的看着脸色青白的苏文远,喃喃的张了嘴,却是一句话也说出。她能说什么?在苏文远的心里,她哪里还有说话的份量?原本因着骨肉之情还有几分情意,只怕都要随着苏夕蓉出身,她这一挠,尽付流水了。想到这,不由得便低了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二哥,你别怪姨娘。”苏慕云自苏文远身后走了出来,轻声道:“姨娘只是担心三妹妹,对我有些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   “你少装好人。”杨姨娘怒声一喝,忿忿的指了苏慕云对苏文远道:“二少爷,看在你与三小姐亲兄妹的份上,帮帮她。不然……”   苏文远眉头一蹙,冷冷道:“父亲已经决定了,谁也劝不了。”   “可是……”   “她只要离你远点,便什么事都没有。”   “……”   “扑通”一声,杨姨娘跌坐在了地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过不停,到得最后,已是哗哗汹涌而出。   苏文远看着这样的杨姨娘心头一酸,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痛,又使得他不得不硬起心肠快刀斩乱麻。   “二妹妹,我扶你出去。”   苏慕云点了点头,由苏文远扶了朝外走。   离了柴房,一路上,苏文远都默默无言,好几次对着苏慕云却是欲言又止,眼见到了芭蕉院,才咬了牙道:“二妹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   “我知道的。”苏慕云笑了笑道:“二哥你也别难过,姨娘只是急糊涂了。”   苏文远脸上便闪过一抹羞愧之色。他原本是想去钱氏那替苏夕蓉求个情,可才准备出门,便听下人回说,苏慕云却钱氏跟前求了情,使得老爷同意只是暂将苏夕蓉送到庵里,过段时间再接回来。他便想着前去感谢一番。   只下人回说,苏慕云去了柴房,想着苏慕云可能是想将这消息告诉姨娘一声,宽慰宽慰姨娘,不想才来,便看到那样凶险的一幕。现在苏慕云不但不对他,还反过来劝导他。苏文远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把,渗的难受。   “二妹妹,是她们对不住你。”   “说什么话呢,”苏慕云轻轻一笑道:“我们是一家人,牙齿还要咬到舌头,一些小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二哥,你去看看三妹妹吧,我这没事。”   苏文远缓缓退好,理了理长衫,对着苏慕云便是深深一揖,“二妹妹,二哥记着你这份恩。”   苏慕云连忙让了让,急声道:“二哥,你这是要折杀妹妹我。”   苏文远却是一揖到底后,直起身,再不废话,转身离开。   “小姐,二少爷他……”珠儿犹自怀疑的看着苏文远的背影,对她来说,苏文远跟苏夕蓉杨姨娘是一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慕云却是挑了挑唇道:“他和她们不同。”   二日后,苏夕蓉被苏文远亲自送进了大都城外的一个尼姑庵。   三日后,杨姨娘被从柴房抬了出来,只是她既没哭也没闹,只是看着苏慕云的眸光堪比淬毒的刀。   珠儿对上杨姨娘那像毒蛇一样的目光后,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苏慕云却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她从不指望狼不吃肉狗不吃屎,杨姨娘就是那吃肉的狼吃屎的狗。她之所以有这番布置,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些能安排其它事情的时间,永久除掉苏夕蓉对她来说,眼下只是等待时间而已。   ……   中秋一过,寒风便一阵紧似一阵。   苏慕云应着之前答应了叶司盈,是故,这两日每日都去英国公俯与叶司盈商量着绣屏之事。这日因着天气乍然降温,绣屏的底座两人没有统一的意见。苏慕云便早些回府,而叶司盈则是开了库房去寻那合适的底座。   才离了英公府没多远,便有一个着青色棉袍的皮像干净的小厮迎了上来。   “苏小姐,我们爷想请您借一步说话。”   苏慕云早觉得伙计面善,此刻听他一开口,心下猛的便生起一阵狂喜。这是服侍明六爷的那个小厮!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作势不解的看了小厮,“你们爷是……”   “我们爷是宝庆银楼的明六爷。”   苏慕云略作沉吟,淡淡道:“今天天色不早了,这样吧,明日我再登门拜访,如何?”   那小厮愕然的抬起头,看着虽是温婉笑着,但却疏离淡漠的苏慕云。   别说是他,便连珠儿也有片刻的怔愣。小姐,她不是一直等着明六爷的消息吗?怎么这会子……   “我们走。”苏慕云招呼了珠儿,径自朝苏府走去。   小厮想要追上,可走了几步却又觉得唐突,还是停了步子,回身去回话了。   两人各自背身离去。   须臾却是自一处转角处走出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一身黑色蜀锦绣祥云图案,一张任何时候都如冰峭的脸,一对冷得能刮出雪来的星眸。   “去查查,看看明六爷什么事找她。”   并没有人应话,但若是仔细看便发现一抹像闪电一样消失的身影瞬间不见。   “世子,”小厝移步上前,轻声道:“那些盯梢的?”   叶萧挑了挑唇,冰冷的眸中划过一抹光芒,淡淡道:“他愿意盯便让他盯着吧。”   “是。”   小厝恭敬的退后。   叶萧伫立在原地,目光悠悠远远的看向早已成为黑点的背影,星眸里划过一抹黯然。   她的艰难,她的如履薄冰,她的战战兢兢,她的忍辱负重,她的……一切的一切,使得长年如冰山般的英国公世子,深深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张如雕刻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情绪的变化,是怜悯是心疼抑或是其它别的,一时间五味杂阵,竟是难以辨识。   “世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不好让候爷等太久。”小厝在一边小声的提醒。   叶萧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转身大步离去。   同春楼。   天字一号间,隆平候张广嗣立于雕花窗门前,目光淡然的看向街市间来来往往的行人,他的身后伶人纤手微动,琴声若行云流水,舒缓时如流泉湍湍,急越时似飞瀑赫赫,清脆时又如珠玉落盘。张广嗣不由挑眉,想不到小小一个琴娘琴技如此之好,由不得便侧目细看。   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棉绫长裙,一张鹅蛋脸,眼睛不是很大,但却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量娇小。一看,便知是江南女子。   “你不是大都人?”   琴声一顿,月兰霍然抬头,对上张广嗣略显探究的眼睛。慌忙低头垂目,道:“民女祖藉扬州。”   “扬州?”张广嗣端方的脸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轻笑,只那笑意却是意味颇浓。   月兰自是猜到他那笑意,因何,脸上的红晕便越发的重了。   果不然,下一刻,张广嗣已是淡淡的道:“十里秦淮岸,百万红妆染。明月玉盘暇,娇娘不胜羞。”   月兰咬了咬唇,压下心头的羞辱,默然无声,然犹按着琴弦的手却是微微的抖了抖。但很快便被她控制住。   “客人好文才。”   张广嗣挑了挑唇角,还想再说几句。   不想,门外响起一声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让叶萧来迟,烦候爷久等,当罚酒三杯。”   张广嗣抬了眉眼看笑盈盈的看向门开处,自不曾发觉,角落处抚琴的月兰手再次一颤,紧绷的琴弦竟将葱嫩的手勒出了一条血口子。   “世子,客气了,我也才刚到。”   门开处,张广嗣与叶萧同步而入,两人分别落座后,小二上前殷勤快呼。不多时,热菜热汤悉数上齐,小二掩了房门轻步退下。   张广嗣端了酒在手里,看了叶萧道:“让世子破费了,我敬世子一杯。”   叶萧淡淡的勾了勾唇角,亦抬手端了桌上的酒杯,道:“候爷肯来赴约,叶萧感激不敬,该是叶萧敬候爷才是。又劳候爷久等,叶萧当自罚三杯。”话落,利落的一手执壶一手持酒杯,干干脆脆的喝尽三杯酒。   屋里琴声再度响起,只这次琴声悠扬,似情人低声呢喃。   张广嗣眼见叶萧三杯落肚,快手接了他手里的酒壶,替叶萧斟上一杯,举了手里杯子道:“哈哈,世子果真是个爽快人,来,我敬世子。”   叶萧二话不说,举了手里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叶萧探手取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扔在了一侧抚琴的月兰跟前,“下去吧。”   月兰收了那锭银子,敛身行礼,退了出去。   “世子可是有事?”张广嗣看了叶萧。   叶萧淡淡一笑,放了手里的酒盏,黑眸微抬,看着张广嗣道:“听说候爷又要升官了?”   张广嗣眉头一蹙,心神一动,看向叶萧的眸子便多了几分慎重。   事情传得那样快,昨夜才入的宫,今天叶萧便使人来府里约他喝酒,宫里有他的人?!心里虽是波涛汹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哪里,世子怕是弄错了。”   叶萧狭长的眉挑了挑,凤眸之中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神色间却是不露分毫,淡淡道:“其实今日请候爷来喝酒,也不为别的,是因为家妹……”   张广嗣挑了挑眉头,叶萧已经接着说道。   “候爷也知晓,我就这一嫡亲的妹子,自小被我宠坏了,看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张广嗣眉宇间的邹纹越来越深,他几乎猜到叶萧接下来要说什么。   燕王怀有谋反之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偕知。可当今圣上虽不是昏君却是个庸君,一方面他想一举削去燕王兵权,可又不愿与燕王兵戎相见。在得知燕王欲与英国公府结亲后,便想着以燕王世子为质,扣在大都。   昨夜急急宣他入宫,便是因为接到了密报,燕王世子已从封地赶往大都。皇上想将世子轩辕祈安置在他的候府,圣意是,若有异动,便以轩辕祈为质。   而张广嗣其实也一直举棋不定,一方面他向英国公府示好,便是想搭上燕王这条线。可另一方面他又频频向皇上进言,一步一步欲图削减燕王兵力。他的态度,当真是令人费解!   “听说世子来京后将住进候俯。”叶萧忽的抬头,对着张广嗣挑眉一笑,若昙花一现,惊得张广嗣深深吸了口气。   世人都道沂王貌如神祇,却不知叶萧之容亦是天人之姿,只他素来沉敛,性冷如冰,一张倾世之容尽被周身杀伐之气沉沉遮下。   “是有此说,但……”   叶萧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只向候爷要一句话。”   张广嗣凝眸看向叶萧。   “护世子周全。”   一句话,结束了之前所有的融洽与欢愉,屋子里像是突然铺了层冰,冷入骨髓。   张广嗣缓缓的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一双虎目徐徐撩起,睨向笑意不达眼底的叶萧。虽只是世子身份,但张广嗣不敢小觑。眼前之人,早在四年前,还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时,便已经单枪匹马深入沙漠救援英国公,并将来犯边境的鞑靼一举驱赶至大漠之北,才有了大庆国这难得的几年国昌民安。   他狂,他有狂的资本。反观自己,有的只不过是世袭罔替的一个爵位。有的只不过是当今圣上的一番恩宠。若是连皇帝都没了,他还有什么?张广嗣眉宇不动,但低垂的眉眼中却已是风起云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杀与暴烈。   稍倾,待风雨平息,张广嗣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明的看向叶萧。   叶萧不避不让,迎着张广嗣目光的星眸似是开在月光下的优昙,清冷美丽却让人不容侵犯。高贵寒冷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怯!   ……   次日天气晴好。   苏慕云提前出了门,带着珠儿去了宝庆银楼。   才刚到宝庆银楼门口,便见到在门口张望的伙计,一见之下,几步迎了出来。   “苏小姐,六爷请您去楼上雅室,他现在有客人。”   苏慕云点了点头,带了珠儿朝楼上走去。   只却在二楼楼梯口,与一个小丫鬟撞了个正着。苏慕云尚不曾出声,珠儿已是指了那丫鬟道:“绣荷,怎么是你?”   绣荷上前行礼,“奴婢见过苏小姐。”   苏慕云上前扶了绣荷,轻声道:“小二说六爷有客人,想必那客人定是你家小姐吧?”   绣荷点了点头。   苏慕云略一思忖便知谢兰亭缘何在此,于是笑了道:“你不在你们小姐身边侍候,怎么跑出来了?”   “适才有小二进来说是苏小姐到了,奴婢便想出来看看是不是小姐您。”   苏慕云牵了绣荷的手,移步向前道:“你眼巴巴的跑了出来,不是想来迎接我的吧?”   绣荷掩嘴一笑,“前几日,我家小姐看到了叶小姐用的帕子,很是稀奇,叶小姐说是苏小姐您送的,奴婢便想着,苏小姐怎的好厚此薄彼,这才自主作主跑了出来。”   “我就说嘛,怎么眼巴巴的赶了出来。”苏慕云掩了嘴,看了绣荷道:“原来,是来讨债的。”   绣荷听着也不分辩,只笑眯眯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两手一摊,对绣荷道:“你讨债也没用,我这几天不得空,你家小姐的只能欠着了。”   绣荷脸上便作势不快,瞪了苏慕云道:“噢,二小姐,果真是厚此薄彼呢,奴婢要去告诉梁小姐。”   便在这时,帘子一撩,谢兰亭笑温婉的上前,嗔了绣荷一眼,对苏慕云道:“你别听这丫头乱咧咧,我正想着去找你,不想却在这里遇上。”   苏慕云笑了迎上前,轻声道:“莫不是你要亲自催债?你便是要亲自催,我也只能说一声,东西没有,命有一条。”   苏慕云的话一落,响起数声轻笑声。   在这笑声时,苏慕云与明六爷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位小姐雅室坐下说话吧,我令下人送些糕点上来。”明六爷对身侧侍候的小厮道:“去,将那新到的柿子挑些个大的熟透的取上来,让两位小姐偿偿。”   谢兰亭闻言,转身笑道:“跟六爷做了那么大笔生意,也不见六爷拿好东西招待,二小姐一来,六爷便如此热情,当真要让兰亭汗颜,可是银子花的少了。”   明六爷温润的脸上生起一抹浅笑,淡淡道:“适才谢小姐喝的可是云山豪针,这一年也才只出六两。”   谢兰亭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觑了明六爷道:“那改日,我再来订几根银簪子,六爷可不要随随便便的打发我。”   苏慕云的记忆里,谢兰亭一直是那个不拘言笑,行事端庄稳妥的世家小姐。却不曾想,也有这玲珑俏皮的一面。由不得便多看了谢兰亭几眼,忖道:前世到底有多少事是她的无知。   “不敢,不敢,小姐若是喜欢,我这便让人全数包了,送于小姐偿个鲜。”明六爷连连道。   “好了,明六爷,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你那可是招财的盆,我可不敢揣了走。”谢兰亭轻笑道:“我借你这地儿跟二小姐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不耽搁你做生意。”   明六爷闻音知雅,自是知晓两人有私话要说。   道了个辞,便令伙计侍候着他去了楼下。才到楼下,便有一精干的小厮上前,贴身耳语了几句。   不多时,明六爷脸上便起了一片肃穆之色,深吸了口气,令小厮将他推进了铺子的后院。后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天井,种着些常绿乔木。   才抬眼,便看到一抹华衫露出一角,正悠闲的立于开得灿如黄金的菊花楼前。明六爷摆了摆手,身后的小厮轻手轻脚的退下。他则摇动着身下的车轮,缓缓朝那抹身影靠近。   “人来了?”   明六爷微施一礼,过后才轻声道:“是的,正在楼上。”   “挺好,不管什么条件都答应她。”   “是。”   楼上雅室。   谢兰亭挨了苏慕云落坐,轻声道:“我看了你送司盈的那两方帕子。”   苏慕云挑了唇角看着谢兰亭。   谢兰亭见她目光清亮,盈盈笑意中含着一点促狭之意,便知苏慕云应该是猜到了什么。由不得,脸上便红了红,咬了唇道:“同是姐妹,你既为她分得忧,当也为我解解难。”   “哦?”苏慕云挑了眉头看着谢兰亭道:“司盈是家中有长辈寿辰将至,却不知兰亭你又是什么难呢?”话落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   谢兰亭脸上的红意越发的浓了浓,早已不复先前的磊落爽朗,扭捏之态实足一副闺阁小女儿样。   “我不管,总之,你说你帮不帮?”   “当然要帮。”苏慕云呵呵一笑,轻声道:“只你也得让我知道帮什么啊?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死丫头。”谢兰亭跺了脚,恨恨的瞪了苏慕云一眼,“我要你教我双面绣。”   “噗嗤”一声,苏慕云笑了道:“早知道这手艺这样值钱,我便该漫天要价讨个拜师钱。”   谢兰亭闻言,鹅蛋脸上一双清泠泠的水眸微微一挑,笑容明丽的道:“你现在知道可迟了,或者你现在先去收了司盈的拜师钱?”   话落,两人笑作了一团。   不多时,谢兰亭便起身带了绣荷离去。   珠儿不解的问道:“谢小姐是有名的才女,随便写副字,画张画不比这捏针的事强,怎么…”   苏慕云笑了笑,她没有告诉珠儿的是,字也好,画也好,若是送情郎自是再好不过。可这谢兰亭想要讨好的是燕王妃,未来的妯娌,字、画当然拿不出手。绣条漂亮的抹额,又或是做一身好看的衣裳,那才是正理。   片刻后,明六爷在小厮的侍候下,进了雅室。   苏慕云举了手里的茶盏对明六爷道:“六爷,好茶。”   明六爷了然一笑,他自是知晓,苏慕云已然喝出是什么茶。   “二小姐,你那枝发簪,已经弄好,可要过目?”   苏慕云摇了摇头,“不必了,六爷的手艺,我信得过。”   话虽是如此说,小厮还是将一个锦盒打开,放在了案几上。   便见锦盒之中那枝步步生莲发簪与苏慕云的手绘图一致无二,因着精巧的手工,上等的美玉,时新的样式,让人一眼便不舍得的移目。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珠儿,珠儿上前合上盒子,取了银票递了去。   明六爷却是将那银票往前一推,看了苏慕云道:“在下有一事想与苏小姐商议。”   苏慕云眸中划过一抹了然,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六爷请说。”   明六爷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取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才淡淡一笑,撩目看向苏慕云道,“在下想与苏小姐合作。”   “合作?”苏慕云错愕的看着明六爷,“怎么个合作?”   “六小姐为宝庆银楼设计样式,我负责打造。”顿了顿,笑道:“每枝簪子不论售出不售出我都会六小姐一定的报酬,如何?”   苏慕云笑了笑,“六爷取笑了,雕虫小技怎敢登大雅之堂。”   明六爷摇了摇头,看了苏慕云道:“苏小姐太自谦了。”   “六爷如此信我?”   “当然,我更相信二小姐不会让在下失望。”   苏慕云闻言,端了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了口,续而抬目道:“不知六爷打算怎么个分成?”   “每张图纸不论是否售出,只要二小姐画出,便是十两银子,如何?”   苏慕云但笑不语,只笑意中却带了几分讥诮。显见是对这样的提议不满。   明六爷略一思忖,看了苏慕云道:“二小姐有什么想法,请直说。”   苏慕云这才放了手里的茶盏,轻声道:“凡是我提供的图纸,但凡有人看中订做,售出一枝十两银子,不计年份,不计店号?”   明六爷心下微怔,看向苏慕云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审视。   虽说仍是十两,可他自是知晓,这其间的十两差异多大。心下对苏慕云不由便刮目相看,又因已得了吩咐,略一沉思,便道:“好,便依二小姐所言。”   他答得这样干脆,到令苏慕云有些犹疑。但在看到明六爷清亮的眸光时,那份犹疑又消失不见。到得这时,苏慕云提到喉咙口的心,“蓬”一声,才落了回去。紧紧攥在袖笼中的手,也缓缓的松开。这才发觉,手心竟满是汗水,双脚也软了许久。努力的镇定心神,苏慕云看了明六爷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六爷,请见谅,为了以后免多怨恨,慕云先小人后君子了。”   明六爷点了点头,令人取了纸笔来。   字据立好,明六爷收了字据,颇有意味的看了苏慕云一眼。脸上的笑似是带了几分气苦又带了几分挪揄。   苏慕云自是知晓,明六爷笑意为何。   店是明六爷的店,全国那么多分号,明六爷要当真诓她,分店售出她设计的发簪,她又如何知晓,这银两又如何到手。   “六爷,慕云行事虽显张狂,但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六爷见谅。”话落,起身对着明六爷礼了一个福礼。   明六爷连连摆手,道:“二小姐言重了,生意人嘛,亲兄弟明算帐,凡事讲个清楚才好。生财不伤和气,自是大家都好。”   苏慕云心间对明六爷便又多了几分好感,对于那即将分得的一杯盛羹,自是信心又多了一倍。而前世的记忆里,明六爷不仅是个君子还是个乐善好施的人,成为天下首富后,年年拿出钱贱救济穷人。   这样的人,当不会在售出上做假,坑她的银子!   只苏慕云却不知道的是,明六爷不坑她,可别人要坑她啊。还兴誓旦旦的说:“有脑子的女人太麻烦,又有脑子又有钱的女人就更是麻烦。我已经够麻烦了,绝对不能再麻烦。”   于是苏慕云每每在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然那钱却不可能有落进她口袋之日后,恨恨的对天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让那个人,吃不好,穿不好,让他偿偿有钱人受穷是什么滋味。   于是,后来很长的日子里,某个人外面穿得光鲜,里面的衣服却是补丁打补丁,走出去桃红花色,可吃的一日三餐顿顿是韭菜炒豆腐,豆腐炒韭菜。以至于,当他再看到豆腐和韭菜后,会下意识的打饱嗝。却又苦于妻悍无比,委屈也得受着。 第六十五章风动   中秋一过,天便俞见冷寒。   日子也一天短过一天,苏慕云与明六爷的合作很是顺利,她送出的花稿,式样层出不穷,很得大都贵妇们的喜爱。而明六爷亦是真正的君子,从不刻意做假售货额。一段时间下来,苏慕云已是小地主婆一枚。   “司盈,再过不久,世子便要到了吧?”   问话的是梁琦,她不爱这些女红针凿,叶司盈让厨房做了几味点心,梁琦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花蝴蝶似的穿梭在几人之间。   谢兰亭正提了笔小心的描着花,听得梁琦的那声问,手里的笔便顿了顿,这一顿,一滴红墨便像露珠似的滴了下去。   “啊呀……”绣荷一声惊呼,却在看到谢兰亭猝然撩过来的眼神时,脸色一白,咽落了后面的话。   “怎么了?”叶司盈抬头朝这边看来。   “没什么,”谢兰亭回头一笑,轻声道:“这丫头做事毛毛燥燥的,墨没磨好,这张图给废了。”   “怎么回事?我看看。”叶司盈起身走了过去。   谢兰亭的那张花稿几经易稿,今天才有个样子,是打算定下便开工的,现在说废了,再描又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浓浓的一滴黑墨滴在艳红如血的花朵间,果真是毁了。   苏慕云微微挑眼看了看神色淡淡的谢兰亭一眼,一眼便垂了头,轻声道:“果真是不能用了,兰亭你这一日功夫又白废了。”   绣荷垂了头,红了脸道:“都是奴婢不好。”   “好了,”谢兰亭眉头略蹙,凝了绣荷道:“你这时候认错有什么用,还不快点重新磨墨。”   绣荷连忙重新舀了水,捉了袖子磨墨。   梁琦蹙眉看着被谢兰亭揉搓后扔掉的纸,便在她想开口相询时,却发觉手一紧,苏慕云捉了她的手,笑盈盈的道:“你将这些点心都吃了,让我们吃什么?”   “是了,”叶司盈返身捉了梁琦另一只手,“这点心可是我特决让厨子做来谢慕云的,你将它们都吃了,慕云那,如何交待?”   “你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你便是叫厨子再做些送来,他们还敢不依?”   梁琦的话一落,叶司盈脸上的笑忽的便僵了僵,苏慕云诧异的忖道:难道那些厨子还当真不依?   “不过比起一品斋来,你这府里的厨子手艺实在不怎么的。”梁琦摇头,对外喊了声,“青童。”   青童走了进来,“小姐。”   “我想吃一品斋的点心了,你去买些来。”   “是。”青童不多话,转身便朝外走。   “感情你将我这当成你的郡主府了。”叶司盈斜撩了梁琦,佯装不悦的道。   苏慕云却发现,叶司盈似是隐隐的舒了口气。她不动声色的朝一侧的谢兰亭看去,却见谢兰亭眸中亦闪过一抹错愕,但很快脸上便是淡淡的笑。见苏慕云看过来,谢兰亭笑了笑,道:“阿琦,你怎的也不问问我们爱吃什么。”   梁琦拍了拍脑袋道:“哎呀,我忘了,没关系,我爱吃的你们肯定也爱吃。”   她的话一落,众人哄的一声笑开了。   笑过后,见外面阳光尚好,谢兰亭便道:“今天阳光这般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梁琦被关在屋子里闷得不行,听了谢兰亭的话,不由分说便推了几人往外走,又对屋子里叶司盈的丫鬟道:“你们留一个在这,若是青童回来了,来寻我们。”   “瞧瞧,”叶司盈侧身捏了梁琦的脸,“这边贪玩不说,还惦记着吃,将来也不知道谁养得起你。”   “我要他养,我娘说了,到时嫁妆够我吃穿一辈子。”梁琦挣了叶司盈的手,反手一拽,乐呵呵道:“再说了,还不有你吗,未来的燕王妃,我若过不好,你伸把手不是应该的?”   梁琦的话又引得一阵哄笑声。   叶司盈捉了她的手,啧啧道:“你这般惦记着要嫁人了,可是已有了意中人,若是,赶紧着透个风出去……”   “呸呸,”梁琦连连啐道:“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我可是听人说,燕王世子不但有勇有谋还长得风流倜傥其人龙章凤姿,你就不怕路上被哪个女大王抢了去?”   “不得了,这丫头哪里来学来的这些疯话。”叶司盈红了脸,追着上前要捏梁琦的脸。   苏慕云与谢兰亭早被两人你来我往的一袭话,逗得大笑不止。此刻,看着二人在园子里像两只蝴蝶似的穿来穿去,不由便停了脚,依在一边看热闹,时不时的还撵两句。   以至很多年后,苏慕云,想起这一幕,笑意都会不由自主的浮上脸。只,世事无常,谁又能知晓,原本亲密如此的人,最后竟会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梁琦是有点花拳绣腿功夫的,叶司盈才追了几圈便喘了气不再追,依着一块光滑的大石,叉了腰道:“死丫头,你可别让我逮着。”   梁琦正要回嘴,平地里却忽的响起另一个声音。   “大小姐,这是……”   苏慕云等人循声看去,便见一个三旬出头的美妇人,正带着四、五个一色衣裳的婢女朝这边走来,妇人风姿绰约,容貌极美,嘴角似笑非笑,一对眸子却是六分笑意,四分寒凉。   叶司盈在看到妇人后,眉头轻轻一蹙,续而,淡淡的道:“几个姐妹闹着玩,罗夫人这是……”   原来,这妇人便是深得英国公叶明德的宠爱的罗夫人!苏慕云不由小心的打量了几眼,她记得这位罗夫人膝下有一子,叶臻。比叶萧还年长几岁,是庶长子,这人也算是个能人,在燕王谋反时,不知道做了什么事,燕王称帝后竟被封了个威远伯。   罗夫人似是对叶司盈的冷淡并不在意,笑盈盈的上前与众人见礼,“梁小姐,谢小姐……”目光看到苏慕云时,愣了愣,“这位是?”   苏慕云屈身一福,“慕云见过夫人。”   梁琦或许并不需要与罗夫人见礼,但谢兰亭与苏慕云却是不同。   谢兰亭亦上前见礼,“兰亭见过夫人。”   罗夫人扶了谢兰亭,对苏慕云道:“这位小姐免礼,你面生的很,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叶司盈这会子已经挑了眉头道:“你有事管自去吧,我与几位小姐也要回屋了。”   罗夫人脸上的笑僵了僵,梁琦侧身在苏慕云耳边道:“这位罗夫人管着英国公府的很多事,辟如说厨房什么的。”   苏慕云微怔,梁琦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笑。一边挽了苏慕云的手,一边牵了谢兰亭,“走吧,青童点心应该买回来了。”   罗夫人挑了眉头笑道:“梁小姐,可是这府里的点心不合您的胃口?”   叶司盈了挑眉头,正要开口,不想梁琦使了个眼色过来,先她开口道:“夫人说起来,我也正想问着夫人,你家的厨子可是换人了?”   罗夫人细长的柳叶眉轻挑,笑道:“梁小姐何出此言?”   “无他。”梁琦勾了唇角道:“只是为何在司盈屋子里吃到的,却不如从前随家母来时,在前厅里用的?”   罗夫人的目光飞快的扫了叶司盈一眼,待见到叶司盈微寒的脸上那抹似讥似嘲的笑时,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怠尽。俏生生的黑眸微转,看了梁琦笑道:“梁小姐是皇宫里的好东西吃多了,才会觉着我们这府里的味道。”   梁琦冷冷一笑,还待开口。   苏慕云却是不动声色的捉了她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别再多说。   便在这时,留在屋子里的梅寒走了出来,“小姐,青童回来了。”   “走吧,看青童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梁琦一头领先朝院里走,边走边大声道:“司盈,你这府里的厨子真的是越来越差,改日我送几个厨娘给你,如何?”   叶司盈撩了眼,带着丫鬟下人朝另一个院子走去的罗夫人,淡淡道:“或者你下次来时,自个儿带了吃食来也好。”   “这提议不错。”梁琦抚掌,“下次来,我提前跟我娘说一声。”   苏慕云便看到走出几步的罗夫人身子僵了僵,再往前时,便有些气势汹汹的味道。她微微的勾了唇角,高门大户,这种女人之间的倾轧果真是谁都逃不掉,便是高贵如叶司盈,只怕也有着她深深的无奈。不由自主的便轻叹了口气,却感觉到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看来,微抬眼,与谢兰亭撞了个正着,苏慕云笑了笑。   “听说了吗,世子来京后,将会被安置在隆平候府。”谢兰亭轻声对苏慕云道。   苏慕云眸中寒光一凉,轩辕祈被安置在隆平候府?!张广嗣是武将,燕王也是武将,皇帝就不怕燕王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只一瞬间,苏慕云就想起了,前世张广嗣是如何被新皇重用。原来,冥冥中真有些路还是要照着原定的走!   “慕云,”谢兰亭犹疑的看着苏慕云,“你怎么了?神色恍惚的,叫你好几声也不应。”   苏慕云回神,笑了道:“没有,我只是在想,皇上怎么会让世子入住候府,必竟……”   “是沂王的意思。”梁琦截了两人的话道:“我爹说,是沂王爷向皇上提议的。”   这会子便连叶司盈也侧了头看过来。   “沂王爷的意思?”   梁琦点头,“前些日子,我听我爹跟我娘说的,有大臣反对,皇上左右为难,可王爷说,真金不怕火炼,越是这样才越能了解一个人的品性。”   这到是像他会做的事!苏慕云垂眸,淡淡一笑。只心下却是凉意如潮,若是这般,她的大仇如何得报?   “好了,那不是我们能关心的事,来吃点心吧。”叶司盈在瞥到苏慕云脸上的郁色时,暗自叹息了一声,扬了笑脸道:“可别浪费了阿琦的一番心意。”   “司盈,你还打算忍到什么时候,那个女人……”梁琦是个藏不住话的,她一手拈了块绿豆酥,一边道:“你堂堂嫡出的大小姐,又是未来的燕王妃,还能惧了她不成。”   虽不曾明言说谁,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是知道,那个“好”为何人。不由都拿眼睛看向叶司盈。   “哪是我惧了她,”叶司盈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轻声道:“我母亲常年卧床,府里的大管事是她的表亲兄弟,父亲又宠着她,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慕云就想起上次说叶萧将叶臻给打了事,忖道:看来这英国公府也不简单,似乎便也能理解叶萧那常年眸中的阴郁是为什么了。一个能让嫡出大小姐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夫人……苏慕云暗暗的叹了口气。   “那个,听说要给那位公子议亲了?”谢兰亭看了叶司盈道:“可知是哪家府里的小姐?”   叶司盈冷冷一嗤,轻声道:“是常德公主俯。”   苏慕云便听到梁琦吸了口冷气,“常德公主俯,哪位小姐?”   “三房六小姐,轩辕明蓉。”   “疯了,那可是公主嫡出的孙小姐。”梁琦瞪眼看向叶司盈,喃喃道:“怎么可能,一个丫头生的庶长子,竟然取了公主俯嫡出的小姐。”   叶司盈冷冷一笑,淡淡道:“怎么不可能,别忘了,这个庶长子可是有个一品国公爹。”   任是谁都听出了叶司盈话语之中的冷嘲与不甘。   苏慕云蓦然心思一动,想来,这便是叶萧会与燕王联手的原因吧?一个庶长子与公主俯联姻,他这个世子又该娶了谁呢?苏慕云忽然就觉得脑子乱糟糟的,若是说英国公有心富贵险中求,怎么会又与常德公主俯联姻,要知道,常德公主这一脉原是高祖极为宠爱的幺女,虽说到了先帝时荣宠已大不如前,但总还是嫡系的皇亲国戚。真难想像,竟然会允许嫡出的小姐嫁给一个庶长子!   一时间,众人都愣在了当场。   “那世子呢?”梁琦看了苏慕云:“他取公主俯嫡出的小姐,世子又该娶谁?”   叶司盈才要张嘴,苏慕云“噗嗤”一声笑了道:“世子取谁?世子娶真正的公主就成了,一个只是没落的公主后裔,一个是正当圣宠的公主。”   “是了,”梁琦一拍掌道:“司盈,慕云说得没错。他娶那个过气的,我们娶个眼下时兴的。”   这一回,不仅是苏慕云,便连叶司盈也被逗笑了。   苏慕云眸中的笑意却是渐渐敛下,她这番话并没有白说,叶萧娶的确实是公主,只是那公主却是个性子极强的……可见所谓的门当户对,很多时候是悲剧的垫脚石。   “好了,好了,快吃东西吧。”叶司盈佯嗔了目道:“有吃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叽叽喳喳一顿热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苏慕云敛下满腹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点心上。有色泽金黄的莲藕酥,黄白相间的萝卜糕、滚着芝麻的香栗绣球酥、随风动的荷花酥、精致到让人难以下手的栗蓉小饼,看了就让人流口水的驴打滚。不愧是一品斋的东西,不论味道,便是这份精致的手工看了便让人心动。   “这茶形似银剑出鞘,茸毫隐翠,汁色嫩绿明亮,清香甘甜,”谢兰亭端了手里的剔透如纸的茶盏,笑盈盈的看着叶司盈,“若是我没猜错,此茶为雪水云绿?”   叶司盈笑了点头道:“你嘴可真刁,可不正是。”   梁琦便笑了道:“我可吃不出是什么,只知道挺好喝的。司盈,你等会让我带些回去吧,我娘还喝茶。”   谢兰亭“噗嗤”一声笑了道:“你个贪心的,你可知晓这茶叶一年才出产多少?”   “多少?”梁琦不服气的道:“你别欺我不懂茶,我虽吃不出,可我却是看过的,满山坳里种着。”   谢兰亭睨了一直默默含笑,不发一言的苏慕云道:“慕云,你家在杭州,你来告诉她这茶一年出产多少。”   苏慕云摆了手道:“我可不懂,我跟她一样,是个吃货,只晓得吃。”   谢兰亭眉眸一动,续而看了叶司盈道:“好吧,若是司盈能送给阿琦,我也厚着脸皮要一些。”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叶司盈看了谢兰亭道:“你既知晓这茶极难得,我又如何再舀出来让你们带?早知道就给你们喝白水。”   叶司盈的话一落,众人又是一阵轻笑声。   梁琦虽性直,但却不是个不识事的,自是知晓这茶极难得,只怕是叶司盈特意拿出来招待三人的。一时好奇心起,看了苏慕云道:“慕云,兰亭说你知晓,你跟我讲讲吧。”   苏慕云笑了道:“我只知晓这茶出自浙江桐卢,至于有多稀奇,我确实不知。”   梁琦便将目光看向一侧的谢兰亭。   谢兰亭撩了眼苏慕云,柔声道:“我幼时曾跟随家父去桐卢,这雪山云绿,以野生茶为主,生产地是群峰翠叠,云海飘渺的悬崖峭壁之上,采摘极为艰难,不少茶农为此轻则重伤,重则丧命,然便是如此,一年也才那么几斤。”   不只是梁琦便是叶司盈都跟着大吃了一惊。   谢兰亭话声一落,稍倾笑了道:“司盈,这好东西你是打哪弄来的?”   “是哥哥前几日送来的,他说我爱吃茶。”   叶司盈的话一落,谢兰亭与梁琦同时道:“司盈,你可真是有个好哥哥。”   叶司盈笑了笑,目光却是在梁琦和苏慕云脸上扫了扫。忖道:哥哥是知道的,她其实更爱花茶,并不喜这种绿茶,偏生前两日使了瑞珠送了这茶过来,当时也没说多珍贵,兰亭不说,她断是不会知晓。这么珍贵的东西,哥哥不会无缘无故的送来……兰亭是不可能的,那么剩下的只有慕云和梁琦,慕云吗?叶司盈偷偷的打量着言笑淡淡的苏慕云,暗暗的摇了摇头。又看向梁琦,可看着也不像,一时间不由疑心,是不是自己多心。   “怎么了?可是心疼了。”梁琦看了怔怔的叶司盈,“是不是后悔了,早晓得这么宝贝,你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吃,是不是?”   “呸”叶司盈啐了梁琦一口,笑道:“这么好的东西,给你吃了,我还不落好。”   说说笑笑,眼见得将近响午,苏慕云看了看天色,正欲打算起身告辞。   叶司盈却是示意一侧的雪盏,重新给她续了杯茶,看了她道:“慕云,周家的娉礼,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叶司盈的话一落,梁琦和谢兰亭都看了过来。   苏慕云微愕,虽是讶异,叶司盈怎的突然问起这话,但因着心中早有安排,是故倒也不慌不忙的道:“那张娉礼单子找不到了,我大伯父正在设法打听,一旦齐全了就还给周府。”   叶司盈似是疏了口气,淡淡道:“如此甚好,以免夜长梦多,你还是早些还回去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娉礼单子其实并不像她说的不见,只是周家当初送来的娉礼,苏尚和查了查,竟有几样贵重的不见了,这段时间正明里暗里的查寻。好在周家那边倒也没催,或许是另有计划。只,他有过墙梯,苏慕云这却也有张良计,便看谁棋高一着。   “若是银两什么有为难的,你也不必跟我们客气。”叶司盈轻声道:“多的帮不了,替你补个角总还是有的。”   “是啊,”梁琦亦跟了道:“银两不凑手,你只管说,我有好些私房钱。”   谢兰亭轻声一笑,看了苏慕云道:“看来穷的便只有我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先欠着。”苏慕云哈哈一笑道。   “这叫什么事,”谢兰亭跺了脚道:“好端端的给自己寻了个债主。”   一时间又是笑声连连。   笑声未歇,一个面目清秀的丫鬟在外面探了探头。   叶司盈见着了,心下一个突突,只因这丫鬟并不是她院里的,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雪盏。雪盏,几步走了出去,未几悄然退了回来,在叶司盈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   “你们可真是有口福,”叶司盈抚了掌笑道:“哥哥适才使了丫鬟过来,说是皇上赏赐了一头鹿,便都吃了晚饭再走吧。”   苏慕云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似乎有下雪的趋势,想早点走。不想,梁琦已然一口应下,“好啊,新鲜的鹿肉烤了可好吃了。”   叶司盈便看向谢兰亭和苏慕云,笑盈盈道:“你俩呢?”   谢兰亭笑了笑,道:“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话落,撩了眼去看苏慕云。   苏慕云低头一笑,轻声道:“我不搞特殊。”   “好,”叶司盈喊了另一个大丫鬟梅寒上前,吩咐道:“你去跟哥哥说,几位小姐都留下了,让他挑些鲜嫩的给我们送过来。”   “是,小姐。”梅寒恭敬的退了下去。   不消多时,梅寒便退了回来,随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叶萧院里的两个丫鬟,之前来过的眉目清秀的丫鬟上前,福身一礼后,低眉垂首的站在下侧,轻声道:“小姐,世子说秋干气燥的,这鹿肉还是炖着吃的好。”   叶司盈摆了摆手,“知道了,你放下吧。”   “是。”   那丫鬟招呼后面的丫鬟将手里的篮子放下,正欲转身离去。   叶司盈忽的道:“瑞珠,替我谢谢哥哥。”   “小姐,客气了。”瑞珠微抬了头,脸上生起一抹恬淡的笑,这一笑,霍然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端庄中透着一股俏皮味。   待瑞珠走远了,梁琦笑道:“司盈,你哥哥屋里的丫鬟比你这几个丫鬟长得好看。”   叶司盈笑了笑,并不接口,转而道:“这鹿肉你们是想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瑞珠之前的那番话,众人都是听到的,谢兰亭撩了眼梁琦道:“还是依世子之言吧。”   叶司盈见梁琦与苏慕云没有异议,便喊了雪盏,让她送到厨房去。   苏慕云眉头蹙了蹙,想起之前梁琦说罗夫人管厨房的话。正担心给叶司盈添了麻烦,谢兰亭已经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担心,那位夫人今天肯定会痛快点的。”话落,冲苏慕云眨了眨眼。   苏慕云转而一想,便明白过来。   果不其然,到晚膳的时候,不仅是那锅鹿肉,还额外添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又用梅子温了醇厚的黄酒,使了婆子送过来。   四人围着小桌,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好不尽兴。   梁琦是个酒来疯,那黄酒又是个后劲足的,几杯下肚,已是眸色朦胧的看了谢兰亭,嘻嘻笑道:“兰亭,我要恭喜你了。”   谢兰亭不知道是喝的没有梁琦多,还是因出身黄酒之乡,是故虽面若桃红,但眸色却是清明。听了梁琦的话,不由嗔道:“你喝了几杯又发酒疯了,我哪有什么好恭喜的。”   “你别不承认,我知道,你会是我们未来的沂王妃。”梁琦嘟囔道:“你跟司盈都好福气,一个燕王妃,一个沂王妃……”忽的舌头打了个转,兴奋道:“哎呀,那以后司盈不是要叫你皇婶吗?”话落,捧了肚子呵呵笑个不停。   谢兰亭不依,起身便要抽打她,一时间大家放了手里的酒盏,你追我逐起来,笑声像银铃似的响砌屋宇。   叶司盈看着侧头看了追打着的二人的苏慕云,轻声道:“慕云,你有什么打算?”   苏慕云收了目光,眉眼轻垂,落寞一笑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想找到弟弟。”   叶司盈脸上便有了一淡淡的怜惜,“弟弟要找,可是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啊,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苏慕云笑了笑,嫁人?不能让张宁馨血债血还,她这一辈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嫁人。   “或者我帮你打听打听?”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   苏慕云长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叶司盈道:“司盈,我就算是要嫁,我也不会嫁在大都。”   叶司盈不解的看着她。   “我想回杭州。”苏慕云轻声道:“这边事了,杭州府安定下来,有弟弟的消息,我就会回去。”   叶司盈眼见得苏慕云不似作假,心里紧绷着的弦便一松,稍倾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如此,脸色红了红,夹了块鹿肉到苏慕云碗里,劝道:“多吃点,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便是个平素不知道保养的。”   苏慕云笑了笑,低头吃起鹿肉来。偷偷的拿了眼角看叶司盈,忖道:她这番说词,叶司盈应该会相信吧?   耳边响起更鼓声,苏慕云看了看头点得像鸡啄米的梁琦,笑了道:“时辰不早了,我看散了吧。”   “阿琦和兰亭都有车来接的,我让府里的马车送送你吧。”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   苏慕云摆手,“晚上吃得有点多,我想走一起。”   安排好了婆子送梁琦和谢兰亭,叶司盈亲自将三人送到了府门外,眼见得苏慕云围上了那件青色的缎面披风,带了珠儿缓缓走入夜色,她在门口怔立良久。   “小姐,”雪盏在边轻声道:“我们回吧。”   叶司盈点了点头,扶了雪盏的手往回走,“你等会将今天的菜钱送到那边去。”   “凭什么,世子送来那么多的鹿肉,厨房送过来,就那么点……”   “她是她,我是我,难不成你想让我像那么小家子气?”   雪盏闷了半响,最后应了个是字。   叶司盈又道:“我去看看母亲。”   ……   珠儿打了灯笼在前,小心的照着苏慕云的脚前,轻声道:“早知道,就该提前使个人送信去,让松林哥来接小姐。”   苏慕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声道:“这样也好,晚上吃得有点饱,走走就当是消食吧。”   珠儿不再多说,只越发小心的打了灯笼。   只走着走着,便刮起了夜风。暮沉沉的夜空里,那轮明月也躲进了云层。大街上到处是行色匆匆急急往家赶的路人。   这般不紧不慢走着的两人便很是显眼,珠儿不由心生不安,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一步比一步急。   较之珠儿的惴惴不安,苏慕云却是看着这一片夜色下的歌舞升平,安然自得。不时的东看看西看看。   “抓住他,他是小偷。”   一声惊喝,本就惶惶不安的珠儿,眼见得一个细小的身影朝她这边跑来,“哎呀”一声,竟是忘了闪躲,被那个身影撞了个正着,手里的灯笼,“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被踩了个粉碎。而那身影一个踉跄后,紧接着朝前跑去。   几个人风风火火的追了上来,苏慕云正扶了珠儿站起,不防一瞬间会涌出那么多人,才刚刚站稳,便被撞得一个侧身,眼见得要倒地,耳边响起一声,“小心。”下一瞬间,身子被人从边上托住。   触手的灼热,惊得苏慕云一个怔怔,慌慌的往边上一让,才抬了头,便撞进一对寒凉似星子的眸子里。   “世子!”   叶萧缩了手,垂眸看了一脸讶异的苏慕云,轻声道:“苏小姐?”   眼见得抓賊的人全数跑完,苏慕云这才上前福了一礼,“适才谢世子出手相助。”   叶萧摆了摆手,看了地上被踩烂的灯笼,蹙眉道:“司盈怎的没有派辆马车送你们?”   苏慕云连忙道:“是我想走走,不怪她。”   叶萧脸上的寒色便淡了淡,看了看冷落的街头道:“这里到你府上还有些路,我送送苏小姐吧。”   苏慕云正待拒绝,一边的珠儿却是道:“这样正好,奴婢都担心死了,万一路上遇上歹人怎么办。”   苏慕云剜了珠儿一眼,不悦的道:“胡说些什么,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的坏人。”   珠儿嘟了嘴道:“那万一呢!”   苏慕云还想再说,不妨叶萧忽然道:“珠儿说得有道理,虽是天子脚下,你们两个孤身女子还是仔细些好。”   “如此,有劳世子。”   叶萧做了个请的动作,苏慕云微微点头,走在前面。   一路无话,苏慕云的鼻端之下,却满满的都是叶萧身上淡淡的冷香,偶尔偷偷的撩了眼打量,也只看到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苏慕云不由暗忖,难道是她猜错了,真的只是偶然遇见?   苏慕云不知道的是,在她低眉垂眸婉然前行时,叶萧数次眉眸轻敛的看过来,便在这时,那双肃冷如星的眸子会滑过淡淡的温和,紧抿着的唇角也会微微的扯开。   “你那天说你恨他们。”   苏慕云步子顿了顿,她以为他没听到。   见她突然停下,身后跟着的珠儿和小厝亦跟着步子一滞,站立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二人。   苏慕云抿了唇角,眼前的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今时非同往日,没有那样的情境,又过了这么多日子,苏慕云不确定自己是要承认还是否认。在她的静默中,叶萧却再次缓缓开口。   “为什么?”他的声音冷得没有高低起伏,“是因为周子元背弃了你吗?”   苏慕云摇头,“不,不是。”   叶萧冷冷的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苏慕云低了头,为什么?因为他们是她灭门的主谋。可是这样的话,她若是说出来,不说叶萧,便连伯父伯母都要说她疯了吧!苏慕云的唇角嚼了抹冷笑,目光冷凛的盯了身前的青石,咬了唇一个字也不肯说。   耳边,便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是有着无尽的忧伤与无奈。   苏慕云猝然抬头,便看到叶萧已转了身,负手而立,静静站在她的跟前,眺望着远处零星灯火,一脸若有所思的道:“你不说,我只能这般以为,必竟周子元他……”   “是,他文采斐然,人也风度翩翩,可我不稀罕。”苏慕云霍然抬头,睨了叶萧的背影,咬牙道:“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若是重情重意之人,又岂会在我尸骨未寒之时,便披红着绿迎娶他人?都说君子如玉,他若是个有品性有修养的,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夫人这般欺凌于我?这样的人,便是全天下的女子都爱慕,可是我苏慕云不屑。”   一番话掷地有声,不仅是身后的珠儿和小厝怔怔无语,便是叶萧亦是身形一僵,慢慢的回转身,看着咫尺之外,那个俏脸含霜,眉眸如冰的佳人。好一个不屑,不是因他背信弃义,却是因为他品性有亏,失德败义。叶萧寒星似的眸子一瞬间熠熠生辉。   叶萧转身,缓缓向前。   苏慕云略略舒了口气,提脚跟上。   “报仇之事,当从长计议。”   苏慕云一怔,错愕抬头,却见身边男子,仍是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前。   他要帮她?   “世子……”   叶萧没有停步,只是微微的侧了眼,睨着怔怔看过来的苏慕云,“怎么了?”   “为什么要帮我?”   叶萧怔了怔,续而淡淡一笑,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   便在苏慕云等着他往下说时,叶萧却是指了前面的府门道:“到了,我便送小姐到这吧。”   ……   沂王府。   “苏小姐戌时才走,世子一直尾随其后,在鼓楼街,苏小姐被撞,是世子出手相助,后一直送苏小姐到苏府。”   “其间,世子问苏小姐可是因为周子元易婚别娶才要报仇。”   “苏小姐说不是。世子劝苏小姐要从长计议。”   榻上一直默然无声听着的人摆了摆手,一板一眼汇报的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鱼肠。”   鱼肠从门外走了进来,“王爷。”   轩辕澈将手边的一封文书扔了过去,“你看看。”   鱼肠接了那文书,打开,一目十行看过,神色一怔,错愕的道:“不是流民所为?”   “血殇派出的人,消息应该不会有错。”轩辕澈缓缓起身,唇角凝了抹似笑非笑,眼了鱼肠道:“你说,这位苏慕云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鱼肠摇了摇头。   轩辕澈难得的没有责怪鱼肠的笨,踩了一地的月色,悠悠的道:“报仇?难道说苏慕云,他知道是谁做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连血殇都没有查出,她又如何知晓?”   “王爷,或许苏小姐她……”   轩辕澈摆了摆手,“她看到的是流民,可很显然,她并不相信是流民所为。”未几,狭长的凤眸微挑,冷冷一笑道:“鱼肠,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这设想成立,苏慕云的报仇之路只怕……”   鱼肠微怔,“世子不是答应帮她了吗?”   轩辕澈冷冷一笑,只笑意不达眼底。   鱼肠见了慌忙低了头。   良久,一声幽冷的嗓音响起。   “他帮不了她。” 第六十六章议婚   转眼到了冬至,虽说还未正式入冬,但早起夜落呼呼的寒风已经刮得让人瑟瑟而抖。也就是这一天,燕王世子,轩辕祈历经周折总算是赶在了冬至这一天到达了大都城。   大都城里虽不曾张灯结彩,但较之往日却是热闹了许多。   苏慕云这天没有去英国公府,她早在两天前便完成了叶司盈的那副百寿图。谢兰亭的抹额也在她的指点下,完工。   “小姐,我们也去看看吧。”珠儿一大早便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嘀咕,“大街上肯定很热闹,不去看多可惜啊。”   苏慕云淡淡一笑,轻声道:“人多事非多,你还是乖乖的守在家里吧。”   “可是,小姐,前段时间六爷就说要请你去结下帐,你总说没时间,现在不正好?”   珠儿从来都是个安份听命的丫鬟,现在这么坚持,难道说……苏慕云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珠儿几眼,略作沉吟,道:“那好吧,就出去走走,顺便看看热闹。”   “我去给小姐拿衣服。”   珠儿取了件浅蓝色高领内衣,上身是一件桃粉对襟锦缎短袄,镶白色皮毛深红锦缎边,一条嫩黄绣红梅图案八幅的月华裙,又帮苏慕云梳了个对称云髻,如云的黑发间,只别了一枝由瑚珊珠子串成的珠钗,简单却又不失华丽。   又取了一侧的黛笔帮着苏慕云描了眉,眼见珠儿还要打开胭脂盒,苏慕云轻声道:“好了,就这样吧。”   珠儿想要开口,却又怕苏慕云多心,只得意由未尽的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刘松林将马车停在宝庆银楼外,苏慕云扶了珠儿的手,明六爷许是早就得了消息,亲自在铺子外候着。   “六爷。”苏慕云上前行礼。   明六爷笑笑,请了苏慕云到楼上雅室说话。   小厮上过茶后,明六爷摆了摆手,身后那个一直侍候他的小厮便恭敬的退了出去,未几抱了一叠帐薄进来。   “苏小姐,这是宝庆银楼各地分号的帐薄,一月一帐,有些偏远的还来不及上帐,你先看看这些。”   苏慕云淡淡一笑,并不拒绝,示意珠儿接了帐本过来。   不知道是因为明六爷的手艺,还是她的花式讨了巧,短短的时日,竟是销量惊人。苏慕云边翻着帐册,便在心里暗暗的算了了,便是这短短的一时日,她便有三千两银子的进项。这还是离大都近的几个府县,假以时日,那些款式流传开来,只怕真的可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苏慕云合了帐本,笑盈盈的道:“六爷,富可敌国指日可待。”   明六爷温润一笑,放了手里的茶盏道:“借苏小姐吉言。”   苏慕云示意珠儿将她这些日子重新设计好的图稿交到明六爷手里,明六爷接了,细长的眸子一挑,喜悦之情跃然纸上。   虽只是三、五份,然,他却知道凭着这几份图纸又将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收了图纸,笑吟吟的看了苏慕云道:“苏小姐若身为男子,明某的这份饭碗怕是便要易主了。”   苏慕云温婉一笑,轻声道:“六爷过谦了,我可没有明爷那样一双千金不换的手。”   明六爷听了哈哈一笑。   便在这时,街市之上响起震耳的呼声。   苏慕云目光一瞥,眼角的余光处见到珠儿安安份份的站在她身后,眉毛都没抬一下。不由心道:这丫头搞的什么名堂?   明六爷见苏慕云眸光流动,却是以为她为屋外的热闹所吸引,已是笑了道:“我这二楼到是临街,苏小姐若是喜欢,大可出去看看热闹。”   苏慕云正欲拒绝,可转念一想,却是笑盈盈的道:“都说世子其人能文能武,是世间难得好男儿,即是遇上,少不得要一瞻英姿。”   明六爷点头,转而喊了外面侍候着的小厮进来,吩咐道:“今日人多,好生看护苏小姐。”   那小厮应了,转而恭敬的请了苏慕云走到雅室之外,沿街的护栏处。   苏慕云早前就发现,宝庆银楼雅室的外间便是悬山式的单坡抱厦,这种单坡报夏是楼身稍向后退,二、三层楼逐层后退或做成勾连搭屋顶状。层层加栏杆,挂檐板,粗壮的垂莲柱竖立其间又将每间雅室隔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苏慕云走了出去,不由暗道,可真是个看热闹的好地方。   “小姐,快看。”珠儿指了街道之上,由护卫众星拱月般护着的男子,在苏慕云耳边道:“那就是世子吧?”   苏慕云顺了珠儿的手指看过去,便见当街正中的是列成两队的数百着黑色铁甲的士兵,那些士兵满目风尘,却身形整齐划一,人人眸色坚决,步子划一,一看便训练有素。   在这些士兵的中间,是骑着一匹毛色乌黑油亮,着一袭白色绣莽龙图案的轩辕祈。高挑秀雅的身材,乌黑的发在发顶冠起,若美玉的脸上,一对眸子黑而亮,玉似的鼻梁高高挺起,薄薄的唇轻抿,脸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苏慕云隐隐觉得,轩辕祈竟与轩辕澈有着三分相像,特别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极了轩辕澈。转而想到两人是同一个老祖宗,不由笑自己傻了,燕王与沂王一母同胞,轩辕祈与轩辕澈长得相像,有什么好奇怪的。   “世子,好风采。”   苏慕云耳边响起明六爷由衷的赞叹声,不由回头温婉一笑道:“六爷亦是翩翩公子。”   明六爷眸光微黯,苦笑道:“明某废人一个,如何敢当翩翩二字。”   苏慕云闻言笑道:“六爷不可妄自菲薄,要知道这世间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伪君子,似六爷这般,身残志坚何其难寻,照我说,六爷胜出这世间男儿多矣。”   明六爷做到宝庆银楼的东家,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又听过多少奉承巴结谄媚之言,早已练就一身尔虞我诈面不改色的本事。然,此刻听得苏慕云的一番话,却是心头热血澎湃,大有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之感。看着苏慕云的眸子不由便熠熠生辉。   “可惜苏小姐不是男儿,不然明某一定要与苏小姐结为异姓兄弟。”   苏慕云淡淡一笑,道:“六爷俗了,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六爷又何必拘一格。”   “哈哈哈,”明六爷抚掌,笑道:“好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苏小姐,你这个朋友我明某交了。”   苏慕云便笑不语。   一侧立着的珠儿抿了笑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一侧温文如玉的明六爷,两颗杏子似的眼眸里,火花烧啊烧啊。   “沂王,是沂王爷。”   街市之上忽然便响起一阵欢呼声,其间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声。   轩辕澈!苏慕云不由自主的瞥了头重新朝街道上看去。   果不其然,一身紫色绣苍龙图案的轩辕澈正用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招引过市。所到之处无不是年轻女孩儿的惊声尖叫。   苏慕云蹙了蹙眉头,轻声道:“祸水。”   她声音本极轻,但身边的明六爷却是突的抬眼朝她看了看,续而眉眸间便有了一若有所思的笑意。   “小姐,世子跟王爷长得像呢。”珠儿后知后觉的道。   苏慕云撇了撇嘴,淡淡道:“当然要像,像才好,不像就麻烦了。”   珠儿怔怔的看了苏慕云,“为什么?怎么不像就麻烦了?”   苏慕云惊觉到自己失言,连忙道:“没什么,我随便说的。好了,人你也看过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珠儿闻言嘟了嘴道:“小姐好没道理,这番热闹你不是也看得高兴,到好像是因着奴婢要看,小姐才来的。”   苏慕云苏慕云不由便失笑,同明六爷告辞,坐在候在外面刘松林的马车,回苏家。   “小姐,我刚才看到叶小姐了。”珠儿轻声道。   苏慕云挑眉,到不觉得奇怪,叶司盈与轩辕祈议婚之事已是铁板钉丁的事,她出来看看自己的未来的夫君,这是任何闺阁女儿都会做的事。   见苏慕云不言语,珠儿转了转眼珠,轻声道:“小姐,你觉得明掌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慕云不动声色的撩了珠儿一眼。   珠儿小心的打量苏慕云的神色,见她并没有不快,轻声道:“奴婢觉得明掌柜虽然腿脚不好,但人还是很不错的,又对小姐很是赏识……”   “珠儿,你这样是不行的。”忍了笑,苏慕云看着珠儿道:“松林哥对你那样好,你怎么可以因为明掌柜便忘了松林哥!”   “哎呀,小姐你说什么呢?”珠儿粉脸俏红的看了苏慕云道:“奴婢是说明掌柜对小姐很好。”   “珠儿,”苏慕云板了脸冷声道:“我跟明掌柜只是合作,你想到哪去了?若让有心人听见了……你是嫌我身上的脏水还不够多么?”   珠儿被苏慕云冷声一训,慌忙低了头,却犹自嘟囔着道:“男未婚女未嫁,再说,小姐也该议亲了,明掌柜那样一个好男儿……”   见珠儿犹不知死活,苏慕云叹了口气,她自是知晓珠儿是一心为她,可有些事别人都能做,而她却是不行的。议亲?张宁馨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谈婚论嫁?简直是痴人说梦!   “珠儿,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回去,我便跟奶娘说一声,放你出去,你跟松林哥到庄子里去吧。”   珠儿这才惊觉到苏慕云是真的生气了,慌的“扑通”一声跪在苏慕云跟前,“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赶我走。”   赶着马的刘松林虽不曾听清字字句句,但隐隐约约也听到了几句,一个恍惚不察,马车便斜了斜,车子里苏慕云与珠儿身子一歪撞到了车壁。   “松林哥,怎么了?”苏慕云探手撩了帘子问道。   刘松林连忙回神,拉好缰绳,回头道:“没事,没事。”   苏慕云正欲放了帘子,却在抬眼的瞬间,看到同春楼外一道匆匆下楼的身影,那身影好不熟悉。转而一想,抿嘴一笑,暗道:今天可真是看情郎的好日子。   “小姐,那好像是谢小姐。”珠儿在一边轻声道。   苏慕云点了点头,同春楼外匆匆上了马车的可不正是谢兰亭。   珠儿叹了口气,轻声道:“都说沂王要与娶谢小姐,可为什么却是半点风声都听不到?”   苏慕云微怔,放了手里的帘子,忖道:是了,前世的时候,轩辕澈可是在轩辕祈之前成的亲,那时候整个大都城都疯了,谁都没有想到,芳华绝世的沂王爷竟会取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为妻。好些王候公卿家的小姐借着恭贺上门挑衅谢兰亭,但都被护短的轩辕澈弄得没头没脸,好不伤心。   虽这般想着,苏慕云却也没有想过这事会有改变。虽说重活一世,很多事因她的先知而得以改变,但这种涉及到他人命格的事,却不是她所能左右的。所以在叶司盈,梁琦都只是揣度时,她却是实打实的清楚,谢兰亭便会是将来的沂王妃,是故,对谢兰亭,她一直恭而有礼,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便是以期将来能让谢兰亭念着她这时的好,帮一把手。   “奴婢听雪盏姐姐说,谢小姐绣的那条抹额是要送给燕王妃的,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谢小姐是不是……”   “就你事多。”苏慕云嗔了珠儿一眼,轻声道:“那是谢小姐和沂王爷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怕祸从口出。”   珠儿脸红了红,低了头,不再言语。   苏慕云却是松了口气,只要珠儿再不乱点鸳鸯谱便好。要知道珠儿是她身边最亲近的,若是珠儿有这种想举,难保别人不这样想。这般想着,便忖道:往后要尽量减少与明六爷碰面的机会,省得落人口舌。   “珠儿,”苏慕云神色肃沉的看了珠儿道:“你将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收拾干净了,若是因你而为我惹来祸事,我虽不至于发卖了你,但我这一辈子断然都不会再见你。”   珠儿听得苏慕云话语之中的凛冽,哪里还敢辩解,连连俯首称是,一迭声的道:“小姐放心,奴婢记住了,奴婢一定会小心,若不然,让奴婢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傻珠儿!苏慕云心底叹息一声,若不是她现在手边实在没有可用之人,她一定会放了珠儿出去,珠儿也不小了,别的丫鬟像她这般大,都要生娃了。或者,她应该培养另外的丫鬟了,珠儿一年大似一年,总不能一辈子都跟在她身边。   “你改天看看,找个牙婆子谈谈,我们该添小丫鬟了。”   苏慕云话才落,珠儿眼睛便红了,“小姐,你还在生我的气。”   苏慕云笑了道:“傻丫头,难道你一辈子都跟着我,不嫁人了。趁你还没出去,赶紧帮我带几个得力的人出来。”   “奴婢一辈子都跟着小姐……”   “胡说,”苏慕云作势骂道:“你想让松林哥打一辈子光棍不成?他同意,我也不同意。”   赶着车的刘松林却忽的来了一句,“小姐,我不急。”   一句话,羞得珠儿脸红到脖子后,苏慕云却是笑得像风中的花骨朵一般。   娇脆的笑声,沿着风传入另一辆正朝这边驶来的豪华马车里。   马车里的容貌娇好的女子,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一拧,沉声道:“哪来的狐狸精,笑得这般张扬。”   女子的话声才落下,便有一双浩白的手腕,挑了帘子朝外张望,眼见苏慕云的马车与她们擦身而过,马车上并无标识,再看驾车把汉子,虽相貌端庄,但一看便只是普通百姓。于是手一放,轻声道:“回公主,只是寻常百姓家。”   听了侍女挽月的话,轩辕婉儿冷冷一哼,对赶车的宫人道:“你怎么回事,这都半天了还不到,再不快点,人都散完了,还看什么啊。”   宫人自是知晓这位公主的蛮横的,连连应是,手里的马鞭便挥得急了。   马车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很快消失在街道上。   苏慕云缓缓的将脸从一侧的窗格上退下,唇角嚼了抹淡淡的冷笑,天意果真不可违,一切还是照着即定的路线走。   “小姐,”珠儿小声的道:“那辆马车看起来好气派,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车里的是玉颜公主。”   “玉颜公主?”珠儿失声道:“当今皇上的胞妹?”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还没有一句没有说的是,叶萧娶的便是她,货真价实的公主。因为出生时,肌肤如玉,得先皇赐号,玉颜公主。   珠儿吐了吐舌头,她就说嘛,大都城里谁敢赶着四匹马的马车横冲直撞,原来是公主。她不横着走,谁还横着走。   “公主也是去看热闹的?”   “应该是吧。”   许是累了,苏慕云往后靠了靠。   珠儿见苏慕云闭了眼,不再说话,亦安静的坐到一边。   苏慕云脑海中此刻却是翻江倒海,元旦之前,宫里便会有赐婚的旨意传出。只世事弄人,皇上的原意是通过赐婚制衡英国公府,却不曾想,刁蛮任性的玉颜公主却是对叶萧一见倾心。原是美事,一桩,可谁能想到这样刁蛮的公主也有她不可违背的原则!苏慕云深深长长的叹了口气。   蓦的又为自己从前的荒唐而失笑,亏得她当日还想用“美人计”,若是被这位公主知道了,还不将她给活扒了!转而又想,叶萧告诉她,报仇之事,要从长计议,是不是说他决定燕王篡位后,便会帮她?   一时间脑子里纷纷呈呈,只将脑仁都想疼了。   好在,耳边响起刘松林的一句,“小姐,到家了。”   苏慕云才止了那如乱马奔腾的脑袋,扶了珠儿的手准备下车。   只她才刚刚站稳,一只手便迅捷的掀开了车帘,一张笑盈盈的脸露在眼前。   “姨娘?”苏慕云错愕的看着瘦了一大圈,谄笑着站在跟前的杨姨娘,只片刻,她便明白过来,唇角微挽,也是时候让苏夕蓉回俯了。“姨娘怎的在这?”   杨姨娘一边殷勤的扶了苏慕云,一边笑道:“我到你院里,刘妈说你出门,算着时间也不早,便出门来候候,不想真让我候着了。”   苏慕云就着杨姨娘的手下了马车,与杨姨娘并肩朝里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姨娘找我有事?竟是这片刻的功夫等不得?”   “哎呀,二小姐你可真是屈了我一番好意。”杨姨娘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做了你爱吃的**酥,你也知道那东西冷了就不好吃,这才眼巴巴的来门房看着。”   **酥?!苏慕云步子一僵,脸上的笑容便抖了抖。   “怎么了,二小姐?”杨姨娘疑惑的看向苏慕云。   “噢没什么,脚被石子硌了硌。”苏慕云笑了道:“那可真是冤枉了姨娘一番好意,慕云向姨娘赔礼了。”   说着便要行礼,却被杨姨娘一把扯住了。   “一家人,哪用得着这般客气。”杨姨娘挽了苏慕云的手笑道:“现如今三小姐不在府里,姨娘就是做了好吃的也不知道往哪里送,二小姐不嫌弃……”   苏慕云适时的打断杨姨娘的话,“三妹妹在庙里快一个多月了吧?”   “可不是,”杨姨娘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也知道她伤了太太老爷的心,可她再不好,总是我身上掉下的肉,都说天下无不是父母,却不知这女儿便是爹娘前世的债主,是来要债的。”话落,眼眶一红,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姨娘,快别伤心了。”苏慕云拿了帕子去擦杨姨娘脸上的泪,柔声道:“这么些日子了,伯父伯母的气也该消了,或者你去伯父跟前求个情。”   “求过了,”杨姨娘一边止了眼里的泪,一边泣声道:“老爷不同意,他是没看到,可怜三小姐瘦得那脸还没有人巴掌大……”又是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苏慕云叹了口气,轻声道:“那姨娘便再等等吧,左右没多少日子过年了,到时我去跟伯父伯母求个情,大团圆的日子,想来伯父伯母也不会拒绝。”   杨姨娘捂了脸的帕子一松,一双晶亮的眸子便熠熠的看着苏慕云,“二小姐,我替三小姐谢谢你了。”连连福身行礼。   “哎呀,姨娘都说了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苏慕云扶了杨姨娘将适才的话还给了她。续而眨了眨眼道:“姨娘真要谢,便多做些五香酥吧,你知道我打小就爱呼。”   “哎,哎”杨姨娘一迭声的应道:“瞧我这记忆,厨房里热着呢,我这就去端来。”   杨姨娘喜滋滋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   珠儿嘟囔着上前,不平的道:“小姐,你……”   苏慕云抬手,“有什么话回屋里再说。”   珠儿看了看四周,见有几个身影晃了晃,咽下嘴里的话,跟着苏慕云一前一后的进了芭蕉院。   刘妈才听到响声,便迎了出来,“小姐回来了。”   苏慕云笑了应一声,进了内室,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   刘妈便在一旁道:“杨姨娘来了好几回了。”   “我在府门口遇上了。”苏慕云淡淡的道。   珠儿将苏慕云换下的衣裳一边收拾,一边道:“不仅遇上了,还答应去替三小姐去老爷跟前求情。”   “小姐,你……”刘妈不赞成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笑了笑道:“我自有打算,你们别多说了。”   刘妈和珠儿相互看了看,虽是满脸的不赞成,但却也知道苏慕云一旦决定的事,是谁也更改不了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屋外便响起樱桃的声音,“小姐,杨姨娘使了紫菀送了五香糕来。”   “带进来吧。”   帘子一掀紫菀恭敬的走了进来,苏慕云示意珠儿上前接了,又赏了紫菀几文钱。   ……   过了几日,果然传出了燕王世子向英国公府求娶大小姐的消息。   一时间大都城里满满的都是议论此事的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气呵成。请的保山是清河王,下聘的大雁是世子亲自去捉回的,这样的热闹只至持续到月底,被新一轮的流言所代替,那便是皇上有意为英国公世子赐婚的消息。   苏慕云这些日子因寿屏已完成,不再需要云英国公府,便缩在了府里过冬。每天听着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将那市井流言,添油加醋的说一回。又想着,大伯父那几件不见的聘礼也不知道找齐了没。可别到时耽搁了她,正寻思着找个机会问问。   不想,这天门房来回话,说是来了几位小姐。   苏慕云转念一想,便知是谁,连忙喊了珠儿同她出门相迎,又嘱咐刘妈将屋子里好生收拾一番,待客,又令樱桃找了厨房,让厨房做些精致的点心候着。   “原还想着,这贴子没下,人就来了,怕是要吃闭羹了,不想却是你亲自迎到门外。”叶司盈持了苏慕云的手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你到是越发圆润了。”   听了叶司盈的话,梁琦抬头打量苏慕云,咂舌道:“可不是,慕云,你胖了。”   苏慕云笑了笑,在没看到谢兰亭时,心里虽有些狐疑,但很快也释然。寻常问道:“怎的只见你二人,却不见兰亭?莫不是嫌我这庙小?”   叶司盈看了看苏家那些候着的管事婆子以及自己和梁琦带来的丫鬟,笑道:“大冷天的,你就这样让我们在院里喝西北风?”   苏慕云连呼不敢,引了二人去芭蕉院。   才刚坐下,钱氏便赶了过来,叶司盈和梁琦连忙起身见礼。钱氏好一番赞叹,说了些话便走了,喊了刘妈到外面,让她一定好生招待二位小姐,要什么只管开口,千万别失了礼。甚至将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苏夕颜也拦了下来。   苏夕颜不依,钱氏轻声道:“你先让二姐姐与两位小姐说些体己话,等她们快散了,娘再让你去,好不好?”   “娘不骗我?”苏夕颜瞪了钱氏。   “傻孩子。”   钱氏搂了苏夕颜,她当然希望苏夕颜能得到两位小姐的亲睐,但适才言语间,她也看出来了,那两位小姐并不只是单纯的过府做客,怕是与苏慕云有话说。才会拦下苏夕颜。   得了消息的杨姨娘,却是半天怔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一个是未来的燕王妃,一个是安城郡主之女,她们竟然联袂上门寻苏慕云!吸了口冷气,杨姨娘觉得身上前所未有的冷。   而芭蕉院里,钱氏离开后。   苏慕云使了眼色给珠儿,珠儿颌首将屋里的丫鬟都带了出去。叶司盈与梁琦见状,也使了眼色给各自的丫鬟。   雪盏和青童便挽了珠儿的手道:“好姐姐,前些个你家小姐送来的两方帕子招了府里人的眼红,你带我们去你屋里,教教我们吧。”   珠儿也会双面绣,但远没有苏慕云那样的水准,也知道这话只不过是两个丫头借口离开的话,于是便笑了应道:“我带你们去,只不可以白教哦。”   “你们小姐是个大方的,偏生你这么个小气样。”   三人嘻嘻哈哈的朝珠儿的屋子走去,刘妈上了点心后,便搬了小凳坐在了廊檐下,纳起了鞋底。   屋子里,苏慕云这才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叶司盈看了梁琦一眼,这是说让梁琦来说了。   梁琦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兰亭那出事了。”   苏慕云一惊,她原以为是叶萧赐婚的圣旨下来,不想却是谢兰亭,只再怎样也想不到谢兰亭会出什么事。不由错愕的道:“兰亭出什么事了?”   梁琦看了眼叶司盈,叶司盈咬了咬唇,轻声道:“沂王爷他……”   轩辕澈?这跟轩辕澈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我爹说,有位大人家的公子不知怎么的看上了兰亭,使了人去提亲。”   “啪哒”苏慕云手里的茶盏掉在炕桌上,茶水溅了一桌,滴滴哒哒的沿着桌案在她那身湖蓝色的宫绦长裙上打湿了一个洇洇的渍子。   梁琦见了她这番失态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的,虽然没有明说,但谢兰亭她是内定的沂王妃。”   “这……谁家的公子这么胆肥?”苏慕云想到那个艳绝天下桀傲不羁的轩辕澈,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个颤,“真是不要命了。”   可不是么,沂王爷看上的人,竟然被别人惦记上了,不说皇家的面子问题,便说那个工心算谋的王爷,便会让你不死也脱层皮。   “唉!”梁琦一声长叹,看了苏慕云道:“那公子胆肥倒算了,问题出在沂王爷身上。”   苏慕云错愕的看了梁琦,轻声道:“一点都不奇怪啊,敢跟沂王爷抢女人……那公子怕是……”   “错了。”梁琦瞪了苏慕云。   “你把话说清楚行不行?”苏慕云抚了自己怦怦跳的小心肝,斜睨了梁琦,“总是说话说半句,你想急死个人啊。”   叶司盈将嘴边的茶盏放下,幽幽道:“也不知道那家公子是怎么想的,谢家拒了他的求亲后,他竟然央了家中长辈求到皇后娘娘跟前。”   苏慕云由不得便抹汗。   “皇后一听也吓了跳,虽说外人不知晓,可皇上是知道的啊,这谢兰亭是给沂王爷备下的啊,便连连回了那家公子长辈。将事情隐晦的说了出来,那家长辈吓得够呛,便备了重礼,托了人上门向沂王爷致谦。”   “可谁知……”   叶司盈一顿面色难看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就差跳起来,这两人平时都是个俐索的怎么今天尽挑着芝麻扔了西瓜,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真正点子上的一句也不说。   “谁知沂王爷知道后,竟然说了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生仰慕那家公子之风流人品,一定要一见。”梁琦接了说道:“那家大人还以为是沂王记仇,正怕得不得了的时候。沂王爷果真派人将那家公子请了去,这一看,大为赞赏,说公子与谢家小姐果真是男才女貌,若不嫌弃,便由他跟皇上提议赐婚如何?”   苏慕云“扑哧”一声,嘴里的茶水尽数喷出。   好在梁琦动作快,看到不对,头一偏,一个侧身硬是让她躲过了苏慕云那一大口子茶水。   苏慕云手里的茶盏一阵晃荡,梁琦上前将她手里的茶盏接了往茶几上一放,按了她的双肩,“坐吧,你还好。我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火锅,一口豆腐就那样热腾腾的吞了下去,到现在喉咙还是痛的。”   叶司盈将手里的帕子递给苏慕云,“擦擦吧,我当时也傻了。”   苏慕云懵懵的接了叶司盈的帕子,拭了拭滴到胸襟上的水,颤声道:“沂王,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梁琦撇嘴道:“沂王什么意思,我们不知道,只兰亭却是……”顿了顿,眼里满满的黯然。   苏慕云想到那个娟秀若清泉水的女子,心下一阵难过。   “这什么时候候的事?”   梁琦轻声道:“三天前的事,我们一得了消息就去看兰亭,可她谁也不见。”   苏慕云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子,乍然得知自己心仪之人亲口要将她指给别人,该是怎样的心如刀割!   可是想到前世,谢兰亭确实是沂王妃。不由蹙了眉头道:“会不会是谣传,只是沂王爷的一时意气用事?”   叶司盈看了梁琦一眼。   梁琦摇了摇头,“我原先也是这样想,你知道的我爹是御前侍卫,有些外面听不到的话,他总是听到的。我那天偷偷的听我爹跟我娘说,沂王爷真的去皇上那说了。”   “真的去了?”   梁琦点头,“是的,真的不能再真。”   梁琦虽是有心缓解气氛,但这种时候,屋子里的人却是谁也笑不出。   “那皇上真的赐婚了?”   染琦摇头,“没有,谢家的二老爷得了消息进宫,说是兰亭突发恶疾,不愿拖累别家公子。”   恶疾!?苏慕云摇头,怕是心如死灰,生不如死吧!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他既然对兰亭无情,当初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赶赴山阴。”梁琦嘟囔着道:“现在好了,招惹了人家,他一句不要,便不要了。”   叶司盈脸上也有了一抹痛色,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女子的命运,从来便如此,没有你说不,只有你接受的份。高贵如公主公卿将相之女又如何?她唯独庆幸的是,她要嫁的那个人不至那般不堪!   苏慕云默然无声,如果这一世,轩辕澈娶的不是谢兰亭,那会是谁?谢兰亭又会嫁给谁?天下因着这件事,又会有着怎样的变化?并不是她多思,而那个人实在身份太不同一般。   “还是你好了。”梁琦看了叶司盈道:“你的未来夫君,翩翩公子如玉,与你可谓是金童玉女,我们就惨了!”   叶司盈俏脸微红,瞪了梁琦道:“死丫头,你想嫁人了跟你爹娘去说,跟我抱怨有什么用。”   “啊,是了。”梁琦拍了脑袋道:“我一定要跟我爹娘说,将来我的夫君,得让我自己选。”   “没羞没臊的,”叶司盈以指点了梁琦的额头道:“堂堂千金大小姐敢说出这样没脸没皮的话,让你娘听到,仔细一阵打。”   “我娘才不会呢!”梁琦得意的道:“我爹当初就是我娘自己挑的,这么多年,我爹就我娘一个。”   梁琦的话才落下,叶司盈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苏慕云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未来的燕王妃又如何,她的男人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苏慕云长叹了口气,柔声道:“改天,我们去看看兰亭吧。”   叶司盈摇头,“她现在谁都不见,我真担心她……”   “放心吧。”苏慕云轻声道:“兰亭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柔弱,她的骨子里有着读书人的傲气,是个宁折不弯的女子。”   梁琦点头,轻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真的可怜了她。”   可不是吗?苏慕云沉沉的叹了口气,她相信谢兰亭对轩辕澈是动情了的,而且用情之深非常人所及,现以这般,情有多深伤便有多深。只这样的事,却只能靠她自己,她若走不出,谁也帮不了她。   三人一时都不由心伤不已,只因这个世道女子实在太过卑微。 第六十七章狩猎   苏慕云不知道轩辕澈想什么,可另外一个人却知道。   小厝看着将剑舞得密不透风的叶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自家世子这都练了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肯停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到最后一个套路,叶萧手里的剑猛的脱手而出,剑如长虹直直射向高高屋檐之处精工雕琢成的丹顶鹤。   “世子,”小厝以为是叶萧失手,正要拔身而起。   叶萧却是摆了摆手,凛冽的目光锐利的盯着兀自颤动不已的龙泉宝剑。眸里的寒意比数九寒冬的冰还要冷,微微勾起的唇嚼了抹讥嘲的笑意。   两个声音以几不可闻的音度响起。   “怎么办?他发现了我们。”   “发现就发现了,他又不是今天才发现我们。”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   另一个声音冷冷一哼,道:“故意,他也不敢下死手。”   “还是去跟王爷说一声吧。”   稍倾,另一个声音响起,“嗯,说一声吧。”   便在这时,叶萧拔地而起,黑色的锦衫似一朵飘浮的云落在屋檐之上,白皙的手抓住那颤动不已的剑身,纵身一退,复又回到了院落里。   “世子。”小厝将手里拧好的帕子递了过去。   叶萧一手接了小厝手里的帕子,一边将手里的剑扔给小厝,大步朝屋内走去。   瑞珠等人早将水备好,眼见叶萧走了进来,瑞珠迎了上去,屈身一福,“奴婢侍候公子沐浴。”   叶萧摆了摆手,淡淡道:“都退下,让小厝来。”   瑞珠清丽的脸上闪过一片僵色,但下一瞬间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爷,”小厝将香夷子打湿在布帕子上,帮着叶萧擦洗宽厚的脊背,在看到叶萧背上那斜划到腰身的刀疤时,手僵了僵,“爷,你真的要娶玉颜公主吗?”   见叶萧没有出声,小厝又轻声道:“爷,奴才还是希望你找个文官家的小姐。”   “为什么?”   “谁不知道皇帝家的女儿最是刁蛮,特别是玉颜公主。”小厝忿忿不平的道:“爷到时要被公主欺负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吃亏的一定是爷。”   叶萧肃沉的脸上不由便含了抹玩味的笑,睨了小厝道:“在你眼,你家爷就是这般没用的?”   “不是,”小厝一边搓着叶萧的背,一边道:“我爹说了,娶妻娶贤,从来就没听说过皇帝家的女儿是好相与的,爷虽然不会吃亏,可那样过日子多没劲。”   “那你觉得爷该娶个什么样的?”   小厝想了想,半响道:“要屁股大的,那样会生儿子,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时世子妃替爷生十个、八个的儿子,爷就是大庆朝独一无二的将军了。”   叶萧闭了眼,十个、八个,那样柔弱的人行吗?不,还是不要,他其实不是一定要当将军,只是不甘于一口气。现在想想,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拼了命赚来的荣宠,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英国公府的。   “比如说像苏小姐那样的就很好。”   “噗嗤”一声,叶萧被小厝的话惊得一动,整个人竟混进了浴桶,错愕之下,硬是吞了好几口的洗澡水。   小厝惊慌之下,下意识的便扯住了叶萧的头发要往上提。只他还没用力,耳边便响起叶萧冷沉的声音,“小厝。”   “爷,奴才该死。”小厝连忙一把放开了手里的头发。   叶萧摸了把脸上的水,寒凛凛的眸子瞪了小厝,“你偷偷看苏小姐的屁股了?”   “没有,没有。”小厝连连摆手,喊冤道:“我是说像苏小姐那样脾性的,虽然也不爱说话,可是她很喜欢笑,笑起来像秋天的风一样。”   像秋天的风一样?!叶萧微怔,是了,就是这样的感觉。每每与她在一起,总会不由自主的放松,像淌漾在风中一样怡然自由。   可是这样的她,他却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叶萧紧紧的抿起了唇,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种寒凛之气,吓得小厝退了退,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不几日,宫中就会有赐婚的旨意下来。”   小厝一听,神色黯然的耷拉了脑袋。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家世子爷的婚事哪里是那样随便的,从那位大少爷与常德公主府定亲后,他便知道隐隐猜到了自家爷也会娶位公主,可这公主能不能不是玉颜公主啊!   叶萧重新闭上了眼,眼前是漫天烟火中,苏慕云瑟瑟颤抖压抑的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能给她一个拥抱,为什么不能成她短暂的依靠,即使他们注定走不到一块,可是却有了彼此共同的密秘。密秘?是了,她说要报仇!他相信,这样的话她一定没跟别人说过。是了,一定是的。   叶萧心头滑过一抹热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苏慕云,想要告诉她,他帮她,帮她报仇,只要她想的,他都会帮她。   这般想着,他立刻便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爷……”   叶萧拿了旁边干的帕子胡乱的擦了把,又将一边的衣服飞快的套了起来。一切妥当,抬脚便朝外走。   “爷,你的头发。”小厝追在身后。   叶萧边走,边抬手将长长湿湿的发随意的那么挽了挽,用一根玉簪别住。   “爷,你去哪?”   叶萧摆手,“不必跟来。”   ……   沂王府。   轩辕澈从两个人汇报开始,他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手里的书,只是那书却长久的没有翻动一页。   一侧的红绡小心的撩了眼,眼见轩辕澈唇角含笑,一双眸子却是若有所思,不由暗自想道:王爷这是想做什么?   几天前说莫名奇妙的取消了与谢家的婚事,使得红翘那个丫鬟好不高兴。现在听了神风营的报告,又不给出指示。便在她想提醒下自家王爷时。   轩辕澈却是将手里的书扔到一边,身子往后一仰,紧了紧身上的那块狐裘,淡淡的道:“世子去了苏家?”   “是的。”   堂下低头垂眸的那人便是一直被派在叶家盯梢的两个神风营士兵里的一人,另一人继续盯叶萧去了,他则前来禀报。   “他还不死心?”轩辕澈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白白细细的狐狸毛,勾了唇角冷冷一笑道:“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承相家的张三公子可是叶萧刻意引到谢兰亭跟前的。”   红绡讶异的抬头,世子也喜欢苏慕云?!   轩辕澈的目光忽的便瞥了过来,红绡连忙低了头,将眼里的那抹讶然尽数掩下,心下叫苦,王爷啊,你就不能不当着人说密秘啊!   “红绡。”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红绡姑娘心里流泪脸上淌笑的看了那个笑得像狐狸的王爷,“王爷,奴婢在。”   轩辕澈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红绡,撇了撇嘴道:“别笑了,真是难看。”   红绡立马敛了笑意,将头垂下,只留了个黑鸦鸦的发顶给轩辕澈。   “我沂王府是不是很穷吗?”   红绡错愕的抬头,这风向变得实在太快啊,先前不是说世子喜欢苏姑娘么?怎么这一刻就变成沂王府很穷了?王爷,再穷,你也娶得起苏姑娘,当然,得看人家肯不肯嫁你。   “不穷,怎么你头上光秃秃的,连枝像样的簪子都没有?”轩辕澈冷冷的道。   红绡咬牙忍了满腹的泪水,这就是鸡蛋挑骨头,这就是没事找事,这就是赤luoluo的迁怒!英明伟大的沂王爷,你何时关心过婢子们带什么簪子不簪子了?前几日红翘兴冲冲的去宝庆银楼订了枝时兴的簪子,你不还让明六爷别卖吗?心里痛得流血,脸上却是笑得如三月的春风。   “爷,王府不穷,是奴婢太丑,称不起那些簪子。”   轩辕澈冷冷哼了哼,下一瞬间,猛的起身。   红绡连忙跟了上前,不想正往前走的人,却又突然原地一个回身。可怜的红绡姑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撞上去。原本想着这下完了,可事情果然只有更糟的,那个黑心的王爷,眼见她要撞上,竟然飞快的一闪。   下一瞬间,红绡姑娘与大地来了个亲密之吻,然后她摸了被撞得生痛的脸,就差坐在地上赖地大哭了。   轩辕澈看着痛得红了眼眶的红绡,忽然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没几天要狩猎了吧?”   “是。”   轩辕澈站在那,歪着头想了想,狭长的凤眸精光一闪,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捂了脸的红绡在看到轩辕澈那抹笑意后,情不自禁的抖了抖,想说,“王爷你实在笑得好恐怖!”在感觉到鼻子上的生疼后,那句话转变成,“天啊,哪个可怜的要倒霉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苏慕云,参加这次狩猎。”   “啊!”   红绡一把撒了手怔怔的看着轩辕澈,“王爷,非三品大员不得参与。”   “然后呢?”轩辕澈目光一转,冷冷的睨了红绡。   “奴婢的意思是,苏小姐她一定会去的。”   轩辕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也不小了,下次小心点,把脸都摔花了,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轩辕澈的话才落下,红绡的脸上便闪过一抹惊惧,想着自己本来长像就普通,这要是再花了脸,可真的便嫁不出去了!眼眶便越发的红了。   只半刻钟后,红绡姑娘愁的却是,脸花了,嫁不出去也就算了。关健是怎样才能将那个苏小姐送进狩猎场啊!   “鱼肠,或者你将她打晕,扔进去?”   鱼肠大眼一瞪,不屑的看了红绡。“你说,我要是将你这主意告诉王爷……”   “哎,只是跟你商量个主意,你至于吗?”   鱼肠翻了个大白眼,当然至于,能不至于吗?红绡姑娘你这叫什么?这叫祸水东引,你真当我傻啊。   红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鱼肠冷冷一哼,转身便走。   人快到门边时,却回了头对着红绡一笑道:“其实你可以自己将她弄晕了扔进狩场的,当然最后是扔进王爷的帐子里。”   “鱼肠……”   红绡的狮吼声还没完全展出,鱼肠人已经走得老远,只留下嘿嘿的笑声。   ……   十二月二十七日。   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猎活动开始,猎场便在大都城外三百里处的皇家园林。   大庆朝的皇家狩猎更大程度上来说,其实只是一种君王与武将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当然也是后宫嫔妃们难得一次的尽兴之游,更是才子佳人的相亲会。这样一举数得的好事,自是源渊流长,一代一代的广为传承。   只是这样的一个热闹而美好的聚会,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如履薄冰。   苏慕云眼见得前方车尘滚滚,触目所及全是明黄黄的绵延不绝的皇家仪仗以及黑鸦鸦的人脑袋,由不得将手里的车帘放下,对一边的梁琦道:“阿琦,这种热闹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能凑的,你确定不会出事么?”   梁琦眉眼一挑,嘟了嘴道:“慕云,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我也是没办法。”   苏慕云微怔,看了梁琦。   “前几天我娘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不知道是哪个王妃多了句嘴,说我跟兰亭感情极好,又说沂王爷与兰亭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趁着这狩猎的机会,将兰亭带了出来散散心,或者沂王爷见了兰亭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你是说有人想要重新撮合沂王和兰亭?”   梁琦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道:“慕云,其实我觉得这事……”犹疑着要不要说,不说憋得难受,说了又太残忍。   “你是想说,沂王爷怕是对兰亭真的无心吧?”   梁琦点了点头,“其实我真不想让兰亭再遭受一次痛苦,可是……”   “阿琦,你没错。”苏慕云执了梁琦的手,“我们都看得出来,兰亭她自己也想要这样的一次机会。”   梁琦默然无声,可不是吗?不然,也不会她们几次三番想去探病都被拒,在梁琦让人传信说让兰亭参加皇家狩猎时,兰亭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兰亭与你同车?”苏慕云轻声道。   梁琦摇头,“慕云,我不敢看她满怀希望却又失望的样子。你知道的,我其实只是传话的,到底这里面是沂王有意想跟她说个清楚,还是有心人别有用心。我自己都不能确定,万一她问起来,我怎么回答。”   苏慕云点了点头,忖道:梁琦其实也是个聪明的,只是她大多时候不愿费心去想这些事。又想起,初见谢兰亭那憔悴的像是要被一阵风吹上天的样子,没来由的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另一辆马车里,谢兰亭正伏在叶司盈的膝上嘤嘤的哭泣。叶司盈心痛的抚着她抽动的双肩,却是一句劝慰的话语也说不出。   “司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谢兰亭哽了嗓子道:“他要是没那意思,当初何必千里里迢迢的去山阴见家父……他把我当什么了,说不要就不要。”   “兰亭,你听我一句劝,就当彼此没有缘份吧。”叶司盈拿了帕子轻轻的擦拭谢兰亭泪痕满布的眼角,“别哭了,仔细等会让人看出来。”   谢兰亭咬了牙,“我不怕,我左右已经没脸,只不过再没脸一回罢了。”   “唉……”叶司盈叹了口气,拥了谢兰亭轻声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这件事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糟。”   “我……”   叶司盈摆了手,“你听我说完。”   谢兰亭吸了鼻子,忍了眼里的泪看着叶司盈。   “他那样的身份,将来定是妻妾成群,以其将来痛苦,不如现在抽刀断水。”叶司盈看了谢兰亭道:“你现在还没有深陷,抽身还来得及。等真到那一日,你动了情,失了心,眼看着他左一个新人右一个新人的抬进府,兰亭你受得了吗?”   谢兰亭动了动唇,她想说,我受得了,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更遑论他那样的身份。只是她才想要开口,心头却猝然一痛。   叶司盈苦笑一声道:“你与我们不同,你知道的,我是从小便看着父亲身边侍妾成群的。可是你不同,你的父亲,你的叔叔,都只有一妻,你习惯了他们的举案齐眉,习惯了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谢兰亭沉沉的低了头,真的是这样的吗?她会受不了吗?闭了闭眼,想像轩辕澈自边出现另一个女子的身形,胸口便似火烧一般痛。可是,这样永无交集是自己想要的吗?不,不,她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他便是有再多的女人,也无防,她始终是他的正妃,死后是埋在他身侧的那个人。自从知道他去了山阴,知道他是去为她而去,她便将自己与他绑在了一起,原先不敢想,是觉得那不可能。可人生最悲惨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了你希望,却又让你绝望。   “司盈,我不能,不能……”谢兰亭摇头,指了胸口,“我只要想到跟他此生即为路人,我的心就不能呼吸。”   叶司盈看着那样痛苦不堪的谢兰亭,眼里生起一片模糊。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相许。沂王,那样的人,是任何女子都难以抗拒的吧?   叶司盈探手将谢兰亭拥在怀里。   “兰亭,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真的不行,就此放手,好不好?”   谢兰亭哽咽无语。   叶司盈也不催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颤动的背脊。   “好。”   须臾,谢兰亭的声音响起。   “只要他亲口告诉我,他无意于我,我从此便将他永远的割舍。”   虽然便是说着已心如刀绞,可谢兰亭却也深深的明白,若是一味的纠缠不清,只会让人更加的看轻了自己。没有他,还会有别的人视她如珠如宝,她并不仅仅是自己。   ……   “红绡。”红翘将手从帘子上收回,侧头看着红绡,“为什么,谢兰亭会在?”   红绡微微的睁了眼,看着神色阴郁的红翘,轻声道:“不只是谢兰亭,苏慕云也在。”   “什么?”红翘怔怔的看着红绡,“你想做什么?王爷不是已经说了对谢兰亭无意了吗?”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一切照王爷的吩咐。”   红翘眉宇间的川字邹得便越发的紧了,动了动嘴唇皮,以几不可见的声音道:“王爷,他想干什么?”   “红翘。”红绡细长的眉眼挑了挑,看了着红翘道:“王爷想干什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可是我们自己想做什么,却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红翘的脸飞快的红了红,侧了脸作势道:“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我们只不过是奴才,哪有我们能决定的事。”   “有,”红绡不像以往那样,轻易放过,而紧追着道:“我们的心,由我们自己做主。”   “我们当然是忠心王爷。”   红绡冷冷一笑,想着是不是该给红翘一击重击,让她清醒清醒,可是在看到红翘微红的眼眶时,暗暗的叹了口气,外人怎么说都徒然,关健还是要看红翘自己,只希望她别做出傻事。   便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一声轻轻的敲击声。   红绡探手撩起马车边的帘布,便看到鱼肠讨好的笑。   “干什么?”   鱼肠嘿嘿一笑,轻声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你使的什么法子?”   话落,指了指梁琦的那辆马车。   “你管我用什么法子。”红绡啪的一下甩了车帘,将鱼肠阻在了车外。   鱼肠还想再问,车里却响起红绡的声音。   “鱼肠,你是不是想我到王爷跟前去说你很是关心苏小姐啊。”   耳边响起一阵笃笃声,红绡唇角挽起一抹得意的笑。   却在抬眼时,看到定定看过来的红翘,由不得一个怔愣,轻声道:“你干什么,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真的是她?”红翘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   红绡想了想,轻声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她,但我知道王爷对她不一样。前几次的事你也看了,你又何必来问我。”   是了,前几次的事,哪一件她不曾参与?哪一件与苏慕云无关?王爷那样冷情的性子,何曾做出这样俞越的事?   红翘的唇抖了抖,突如其来的,大大的眼睛里便滚出滚烫的泪花。她猛的抬头,将眼眶里的泪死死的往回逼,可胸口那像缺了个洞的一样的地方,实在痛的得历害,鼻子也痛,喉咙也痛,浑身上下便没有不痛的地方。   “你不要这样,”红绡轻声道:“不是她,也还有别人,总不会是……”   虽然红绡没有将话说完,可红翘却知道,那句没完的话是,“总不会是你。”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那时候先帝还在世时,那么多人里,先帝选了自己将送到他身边,不就是有着另一层意思吗?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却还是完整的她?   “红绡,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红绡抬手擦去红翘的眼泪,一下一下,很是认真。不论红翘有多少的泪,她总会在那泪水破眶而出时,擦干净。   “红翘,看,其实你对王爷就像你和这眼泪一样,你不想哭,可还是哭了,那怎么办呢?我们将眼泪擦干净便是了,不管它有多少,总能擦干净的。”   红绡也不知道这样说,红翘能不能明白。可她也不敢将话挑明了,王爷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若是一旦挑明,红翘没了顾忌,只怕便是在王爷身边呆不了了。   红翘默然不语,至于红绡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谁也不知道。   而,此刻。   鱼肠正屁颠颠的策马到了轩辕澈身边,“王爷。”   轩辕澈抬头,鱼肠嘿嘿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王爷,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做?”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微挑,上上下下打量鱼肠几眼,最后轻声一“嗤”,淡淡的道:“怎么?你有好法子想教我?”   “没有,没有。”鱼肠连连摆头,再次憨憨一笑,摸了头道:“我只是想问下,有什么要我做的。”   轩辕澈不是个会客气的人,更不是那种对送上门的好事会拒绝的人。只片刻功夫,心里便有了计较,他挑了挑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的盯着笑得好不憨厚的鱼肠,略作沉吟道:“是有那么件事……”   鱼肠在看到自家主子那招牌似的笑时,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下一刻,便想拍马而走,想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可在看到轩辕澈眸中的那抹诡秘时,只得硬了头皮道:“王爷请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轩辕澈“噗嗤”一笑,眉眼微挑,淡淡的道:“看到前面那辆马车吗?”   “前面好多马车。”   “那辆桃红车纬的马车。”   鱼肠一眼便看到旌旗猎猎,彩衣飘扬中的那辆桃红马车。“看到了,王爷。”   “车里的人是玉颜公主。”   鱼肠点了点头。   “你知道要怎么做了?”轩辕澈斜撩了鱼肠一眼问道。   鱼肠摇了摇头。   轩辕澈笑笑,继续道:“那你看到世子没?”   “王爷,好多世子。”鱼肠看着那些恣意飞扬的王孙公子,犹豫道:“王爷说的是哪个府上的世子。”   轩辕澈脸上的笑越发的深了,仔细里看,会发觉他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接下来的话也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英国公府的世子。”   “哦,我看到了,”鱼肠点头道:“他今天穿了一身蜀锦的黑衫,下摆处绣了朵大红的牡丹。”   “好看吗?”   “好看。”   “那你先慢慢看。”   为了不让自己气得吐血,轩辕澈微夹了马腹离开鱼肠一段距离,在确定心里的那口恶气散尽后,才对着耷拉着脑袋跟上来的鱼肠道:“你这三天的任务就是盯着他,不能让他接近苏慕云,当然,最好让他跟玉颜公主多接触接触。”   “是,王爷。”   没有心思去理会鱼肠的失落,轩辕澈微一打马,跨下的马便笃笃跑到了队伍的前面,加入那群说说笑笑的王孙之间。   “沂王爷来了。”   “王爷好。”   “王爷,今天好风彩。”   众人连连打招呼。   轩辕澈一一应了,与那些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有意无意的将马骑进了轩辕祈与叶萧之间。   “阿祈,怎么样?隆平候府还住得惯吗?”   与他年纪相差不多的轩辕祈在马上抱拳道:“谢皇叔挂念,一切都挺好的。”   轩辕澈点了点头,看了叶萧道:“叶萧,世子初来大都,你是大舅子多照应着点。”   “是,王爷。”叶萧亦同样抱拳行礼。   轩辕澈笑笑,目光锐利的扫向叶萧郁结的眉头。   略作沉吟道:“叶萧,看你眉头紧蹙,可是有为难之事?需不需要本王帮忙?”   叶萧眉眼微敛,再抬起头时,已恢复一惯的冷眉冷眼,淡淡的道:“谢王爷,挂心,叶萧并无为难之事。”   “你确定?”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睨了叶萧。   叶萧虽不曾抬头正面对上,但落在身上的目光却让他感觉到了那份犀利,似是洞悉一切。饶是冷情如他,亦不由暗自心惊,越发的收敛了心绪,小心的应付。   “若叶萧有为难之事,定当向王爷求助。”   “如此最好。”轩辕澈点了点头,“只要不是让本王为难的,本王很乐见其成。”   轩辕澈的话一落,叶萧霍然抬头,目光便撞上轩辕澈那吟吟浅笑中。那对寒星似的眸里,有着一份坚定的志在必得。那目光似是看着他,又似是透过他看向了别处。   叶萧不由的便顺着轩辕澈的目不回头,才一回头,身形便僵了僵。   远远的那辆宝蓝华盖的车里,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正微微的抬起下颌,看着路两旁落光树叶的白杨树。他似乎看到了她微微挽起的唇角,轻声的说了句什么。待他还要再看时,那人却又突然的消失不见,只剩下被风吹得翻飞的车纬。   叶萧敛了目光,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直至飞起的尘土弥漫了他一头一脸,他才缓缓的吸了口气,轻声道:“王爷,叶萧想借一步说话,还请王爷恩准。”   轩辕澈点了点头,对略略好奇的轩辕祈道:“阿祈,你不防好好想想,弄张什么皮子送叶小姐。”   “啊!”轩辕祈一怔之后,哈哈一笑,道:“王叔,你还是想想自己吧,我来之前,父王说你若是再不成亲,他便要母后将燕地适婚女子全相上一遍,只要看上的都送到你俯上去。”   轩辕澈闻言,怔了怔,这到是很像他那位性情暴燥的王兄会做的事。但一怔过后,他却是挑了挑唇,淡淡一笑道:“你父王怕是没机会看我笑话了。”   “王叔是说……”   轩辕澈轻声一笑,拍马往一边跑去,叶萧随后跟上。   眼见离队伍有了些距离,轩辕澈看着神色淡漠的叶萧的道:“你想说什么?”   叶萧默了一默。   轩辕澈也不催他,好整以暇的看着一辆一辆的马车从眼前驶过,当那辆宝蓝的马车快到,他以为会看到车里的人时,叶萧开口了。   “王爷,叶萧不想尚公主。”   轩辕澈眉眼间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暗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尚公主,可是你却必须尚公主。只嘴里却是淡淡的应道:“哦,为什么?”   叶萧抿了抿唇,半响轻声道:“叶萧是个武夫,只怕不是公主良配。”   轩辕澈敛了笑意,目光落在叶萧身上,半响,悠悠道:“你以为是我向皇上提意,将玉颜公主下嫁与你的?”   叶萧抬头,目光不动的与注视着轩辕澈,虽不曾承认,但那态度却表明,他便是这般想的。   轩辕澈笑了笑,眼见那辆马车已从眼前驶过,风吹动纬幕的一角,露出一截似美玉雕成的下颌,他冷冷开口道:“是玉颜公主看上你,自己去皇上面前提的。”   叶萧身形一僵,怎么可能,他从来就没与玉颜公主见过面,公主又何来看上他之说?   “你不相信?”轩辕澈见叶萧星眸含怒,怒火之中隐隐又有着一抹忧郁之色,叹了口气道:“其实你父亲早就有意替你向皇上求娶玉颜公主,那天阿祈进城时,玉颜偷偷出宫,对你一见钟情。”似是为了能更加的打击叶萧,轩辕澈继续道:“狩猎完毕,宫里便会有赐婚的旨意下达。叶萧……”   叶萧有那么片刻的懵然,狩猎结束便会有赐婚的旨意么?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能利用的也就是这三天的时间了吗?   “叶萧,谢王爷明言。”叶萧抱拳对轩辕澈行礼。   轩辕澈眼见叶萧眸中虽有怒意,却无绝望,不由暗叹一口气,他果然没有料错,叶萧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也好,便看看到底是鹿死谁手!   轩辕澈正欲调马而去,忽的便感觉有目光相随,抬眸看去,撞上一对红肿含泪的眸子,他微微错愕,她怎么会在这?   谢兰亭痴痴的看着马车之外的轩辕澈,她很想冲下去,冲到他面前,斥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但所有的怒火,最后都化成她淡淡的一笑,一笑过后,她松开了手里的帘子。   “司盈,我看到他了。”   叶司盈又何曾没看到,她原怕谢兰亭失态,但还好,兰亭做得比她相像的要好。虽然,身子一直在颤抖,但那淡淡一笑,让叶司盈明白,谢兰亭是个坚强的女子。   叶司盈长长的出了口气,她才刚要说些什么,忽的车帘一动,一样物什抛了进来。   “什么东西。”叶司盈才出口,便看到马车里那被匆匆扎成一束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粉紫浅紫一片,落在她翠绿金花比甲上,那样的鲜艳夺目。   “好漂亮的花。”谢兰亭一声轻呼。   叶司盈俯身将那花拾起,微微的撩了帘子,便看到一张温润的笑脸不远不近的行在马车旁,见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轩辕祈看到她手里的花朵后,眉头轻挑,下一刻拍马离去。   “是世子。”谢兰亭轻声道:“司盈,你是个有福气的。”   叶司盈看着手里的花朵,唇角微挽。   是福气吗?不,只是运气好些罢了。她遇上的人对她稍有些情意罢了,可这情意能有多久?三年还是五截?又或者是一辈子?一辈子!叶司盈自嘲的笑了笑,她还真敢想。   “兰亭,你可以比我更有福气的。”叶司盈将手里胡乱扎成一束的花拆开,挑了朵形态最好的,花色最艳丽的,抬手插在发间。   谢兰亭怔怔的看着她。   叶司盈笑了笑,她们这样的人,从小便被教育要怎样利用一切机会讨好自己的夫君。他既然有心示好送花,她当然要簪发还他深情。   “不,”谢兰亭看着叶司盈鬓发间被风吹动的花朵,惨然一笑,轻声道:“我这一辈子都求不来你的半分福。”   “兰亭,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现在说,为时过早。”   谢兰亭干涩一笑,不再开口。   叶司盈便也不再多劝,有些事不是自己堪误,别人说再多也是枉然。   ……   红绡低垂了眉眼,几次想要开口,可在看到自家王爷那冷得像冰的脸时,都没有勇气开口。一侧的红翘不明所以的看着二人。   适才王爷突然弃马怒色冲冲的上了马车,红绡才扬起笑脸,便被王爷一个寒凛凛的眼神给削没了。   “王……”   轩辕澈眼风一扫,红翘一个瑟瑟,连忙低了头。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绡低了头,轻声道:“奴婢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找了清河王妃身边的侍女,告诉她说,王爷与谢姑娘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你好大的胆子。”轩辕澈眉眼间陡然煞气一现。   熟知他脾性的红翘、红绡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马车里,“王爷恕罪,奴婢实在想不出别的不让苏小姐起疑的法子。”   红翘心咯噔一下,又是苏慕云,怎么哪件事都离不开苏慕云。   眼见,红绡吓得瑟瑟颤抖,却又拼命的撑了身子。她自是知晓,自家王爷极不喜底下之人遇事推诿扯皮。曾经有个府里的侍女便是因事发时推诿了几句,王爷当即便将她二十大棒赶出王俯。   轩辕澈身上乍起的煞气缓缓散尽,睨了眉眼看着身前努力坚强的红绡。   红绡不同红翘,是她还是年幼的皇子时,便开始在身边侍候的。情份自是不同,也正因为情份不同,很多差事他都会交给她。   想到这次事情确实有些棘手,紧蹙的眉宇微微舒开,淡淡道:“下不为例。”   “是,奴婢谨记。”   便在这时,行进着的马车一顿,外面响起侍卫的声音。   “王爷,到了。” 第六十八章狩猎中   有道是“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大庆朝的皇家猎场气派自是非同一般,虽是万木萧萧,然满山遍野响起号角之声时,便听到惊天动地的走兽相奔呼号,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便连天似乎都黑了。   每年的皇家狩猎都会有一番竟技奖历活动,今年亦不意外。   猎到第一头动物和猎物最多的将会获得一个“愿望”,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大逆不道欺君叛国,皇上都会满足。   皇帝轩辕瑞自为太子时便重文轻武,是故,虽是皇家狩猎,只他却是与皇后妃嫔高坐看台将这场热闹看在眼里。   较之轩辕瑞的怡然不同,参赛的王孙公子们却是急欲一展所学,力图能在皇帝跟前露个脸,运气好了,还能拿到那个“愿望”,因此丛林里竟逐异常的激烈。   “皇叔,”轩辕瑞看了懒懒坐在自家席位上的轩辕澈,轻声道:“皇叔你不怕,你让人放的那只白狐被人捷足先凳吗?”   轩辕澈笑了笑,抬头睨了神色温和的轩辕瑞,凤眸中有一瞬间的懵然,这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侄子其实已经在尽力做一个好皇帝,他如此待他,是不是太过残忍?   “皇叔……”   轩辕澈回神,挑眉笑道:“皇上,臣放养的那只白狐是有灵性的。”   轩辕瑞哈哈一笑,目光在掠过台下那些臣子家眷席位时,眉头挑了挑,轻声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我一直以为,皇叔是为今年的皇婶才准备下的那只白狐,不想……”摇了摇头,苦笑道:“哎,皇叔,你真的是太伤人心了。”   轩辕澈勾了勾唇角,眉目间笑意一闪,淡淡道:“无防,臣用不上那只白狐,总还有别人用得上的。”   “有道理。”轩辕瑞抚手道:“别人不好说,可我看阿祈和叶萧对那只白狐都在誓在必得。”   轩辕澈点了点头,只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少,叶萧么?他只怕想要的不只那只白狐吧?轩辕澈脸上虽仍笑意淡淡,但眉眸间的寒色却越发的冷凛。   叶萧娶不娶轩辕婉儿,他不关心,只是那并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   “王爷,”红绡持了酒壶上前替轩辕澈斟酒,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红绡俯首退下。   轩辕瑞还欲与轩辕澈细说几句玩笑话时,身侧蓦然走出一风髻露鬓,眉眼含春的宫中丽人,丽人一身浅蓝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上薄施粉黛。迎着座席之上的轩辕瑞莞尔一笑,这一笑但让人感觉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藏着的那一股书卷的清气瞬间转换成浑然天成的妩媚之韵。   “爱妃,可是有事?”轩辕瑞目光落在淑妃周韵清身上,目光又暗暗的扫了扫眉色淡淡的轩辕澈,轻笑道:“爱妃原不肯来,现下可是又反悔,想要回宫?”   淑妃福身行礼,开口时声音娇娇嫩嫩竟似是琴弦轻动,好不悦耳动听。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成全。”   “哦!”轩辕瑞脸上的笑意虽是还在,但眉目间的冷意却多了些,再次斜挑了眉眼淡淡的撩了眼神色不变的轩辕澈,复轻声道:“不知道,爱妃所求何事?”   淑妃眉眼轻垂,皎若秋月的脸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绯红,几不可闻的道:“臣妾想求皇上不论何人猎到沂王殿下放养的那只白狐,都请赐予臣妾。”   淑妃的话一落,轩辕瑞脸上的笑意陡然一僵,坐在他身侧一直静默无语的皇后李彤霍然一声冷“嗤”,只那声轻“嗤”却是极小声。此刻在眼角的余光瞄到轩辕瑞脸上的僵意时,皇后微微扯开唇畔,似是挤出一抹淡淡的笑般,幽幽道:“淑妃这是何意?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沂王殿下为未来的沂王妃准备的么?”   轩辕瑞目光阴戾的瞪向皇后,皇后昂迎迎着轩辕瑞的冷冷目光,笑意不减,却又微抬了眼角睨向一侧的轩辕澈,“王叔……”   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看向着轩辕瑞,静静的等待他往下说。   便在这时,淑妃“噗嗤”一声轻笑,淡淡的道:“娘娘这是何意?臣妾只不过是想要那只白狐替皇上缝制一双冬天的暖膝,怎么就扯上了沂王妃?”话落,淑妃目光微抬,心痛的看了轩辕瑞,那目光三分黯然七分艾怨,一时间只将轩辕瑞看得三分去了六魄,早已忘却了适才的不快。   “爱妃,”轩辕瑞招手,淑妃低眉垂眸,虽是不虞,却仍然拾裙上前,浅蓝的宫装上那片片樱花随着裙幅的摆动,婉约若画,而淑妃便似行走在烟雨水墨画中的女子,美的不近情理,美的让人心醉。“爱妃,朕看那白狐给你做条冬天的围领甚好。”   轩辕瑞才落下,等着看好戏的皇后猛然间眉目微沉,恼怒的瞪了轩辕瑞。   淑妃缓缓摇头,黯然的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皇上,那白狐,臣妾不要了。”   “朕说给你,就给你,谁还敢说闲话?”轩辕瑞警告的扫了眼身侧面色僵硬的皇后,“皇后,你说呢?韵儿若是用那白狐做条围领是不是很好看?”   “皇……”在看到轩辕瑞目中的警告时,皇后长长的吸了口气,冷冷笑道:“自是,没有比那白狐再配淑妃妹妹的了。”心中却道:你这个狐狸精,那白狐跟你可是同宗。这样物伤其类,也不怕报应。   轩辕瑞自是不知皇后心中所想,看了淑妃道:“爱妃,你看,连皇后都说好。”   淑妃抬了目光笑盈盈的看着皇后,“那臣妾谢皇上和娘娘恩典。”话落,福身一礼。   “爱妃怎这么多礼。”轩辕瑞抬手招了淑妃上前,指了身侧道:“快坐下吧,估计马上会有结果了。”   淑妃笑盈盈的坐了下去,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向高台一侧的轩辕澈。   只让她失望的是,轩辕澈自始自终目光都不曾往这边撩一眼,这番热闹果真只是她一个人的热闹。淑妃收了目光,却在抬头的瞬间,与皇后阴郁的目光不期而遇的撞上。淑妃甜甜一笑,对着皇后眨了眨眼。   皇后目光略过她,看向轩辕澈,微挑的唇角不屑的撇了撇。   淑妃眼里的笑意便僵了僵,但很快她便掩饰下那抹僵硬,微侧了身子,轻声的与轩辕瑞说起话来。   直至这时,轩辕澈的目光才几不可见的朝这边看了过来,在看到淑妃的笑靥如花和轩辕瑞脸上掩饰不住的情意时,他那狭长的凤眸中掠过一抹冷凛的暗芒。续而,眼底漾开一抹由浅到浓的讥诮之意。   稍倾,收了目光,正欲起身去台下走走时,却见高台之下三丈之外,烟尘滚滚。   便有人在台下高声道:“回来了,回来了。”   这是说猎到第一头动物的人回来了!轩辕澈将才抬起的屁股又往后挪了挪,重新坐了回去。目光凛然的睨向远处的烟尘滚滚,在看到烟尘中那越来越近的身影时,紧抿的唇便翘了翘。   不是叶萧!   淑妃目光紧张的看着高台之下那越来越近的人和马,在看清那人马匹之上只是一只寻常的鹿时,眼里的失望之色乍然而起。   “淑妃妹妹,你要失望了。”皇后挑了唇角,冷冷笑道。   淑妃淡淡一笑,迎了皇后道:“皇后娘娘,这才刚刚开始呢?说失望似乎为时尚早。”   皇后眉眼一挑,淡淡一哼,不再说话,随同轩辕瑞一起走向高台边沿。   今年猎得首头猎物的是镇边候俯上的二公子,秦勇。   轩辕澈简短的褒奖了一番秦勇,续而便沿袭旧例,将所有参与狩猎的人分成了三组,依例三组竟争,猎物最多的那组之中猎物最多的成员会获得第二个“愿望”。   “王叔,怎么没看到叶萧和阿祈?”轩辕瑞侧身对轩辕澈道。   轩辕澈目光一撩,在人群中逐一搜索后,确定没看到叶萧和轩辕祈后,想了想道:“许是跑得远了。”   轩辕瑞点了点头,笑道:“王叔,看来这两人定是冲着你那只白狐去了。”   轩辕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于叶萧会放弃第一只猎物,他虽觉得很是讶异,但他豪不怀疑,接下来的那个愿望,怕是叶萧会当仁不让。而至于叶萧之所以会失去第一个“愿望”只怕与他派出的红绡脱不了干系。   轩辕澈唇嚼了抹笑,对轩辕瑞道:“皇上,看得臣也热血沸腾了,臣去兜兜,皇上可要一起?”   轩辕瑞摆手,“王叔你是知道的,若是诗词歌赋我不在话下,这舞刀弄枪的,我还是算了。”   轩辕澈笑笑,转身朝高台之上走去。   风猎猎作响,吹起他广衣华衫,翩翩身姿一瞬间让人不由的误认为他会乘着这风逍遥远去。   淑妃虽仍笑意温婉,然当轩辕澈那带着淡淡冷香的衫衣拂过她微微轻颤的手时,眼底被她极力压抑的悲伤一瞬间便要喷涌而出。   她微抬了眼角,紧张的看着那靠近而又远离的身影,便在她的手要伸出去时,轩辕澈冷冷的一个眼神睨来,淑妃身子一僵。   下一刻,轩辕澈已纵身跃向他那匹白如雪的坐骑。   与此同时,各家帐营中生起一片尖利的呼啸声。   “沂王,沂王……”   也不知是谁喊了声,“沂王必胜。”   高台之上,立时间是山海般的呼啸声。   “沂王必胜,沂王必胜。”   淑妃看着那一人一骑绝尘而去,看着高台下那涌出的无数莺莺燕燕的身影以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心底的涩意渐渐弥漫,从来便是如此,她同她们一样,离他是那样的远,远到她认为她曾经拥有的与他的那些过往,更似梦一场。那些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过,还是一直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爱妃,”耳边响起轩辕瑞温润的声音。   淑妃霍然回神,回头对着轩辕瑞浅浅一笑,“皇上,臣妾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轩辕瑞笑意一盛,道:“爱妃有此雅兴,朕当然求之不得。”   “那容臣妾先去换身衣裳?”   轩辕瑞点头,淑妃俯身退下。   皇后冷冷看着走进营帐中的淑妃,冷声道:“皇上,不知道淑妃妹妹这一舞,是为助兴还是排忧?”   “皇后若是累了,可先回营帐歇息。”轩辕瑞淡淡道。   皇后一窒,猛的抬头睨了轩辕瑞道:“皇上何出此言?”   “既是不累,怎么说昏话?”   “我……”   在看到轩辕瑞目光中的阴冷时,皇后咬牙忍下了满腹的怒火,福身一礼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累糊涂了。”   轩辕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   台下,谢兰亭眼见得轩辕澈一人一骑远远离开,她猝然低头,对身侧的叶司盈道:“司盈,他走了,他……”话未说完,眼睛便红了。   “兰亭,”叶司盈上前揽了谢兰亭,轻声道:“王爷是去狩猎了,你别急。”   谢兰亭点了点头。   一侧的梁琦也跟着上前劝道:“是啊,兰亭,等晚边狩猎结束,会举行烧烤大会,到时,你再找个机会与王爷当面说个清楚。”   谢兰亭再次点了点头。   苏慕云暗暗的叹了口气,上前轻揽了谢兰亭,轻声道:“兰亭,是你的便是你的。”   谢兰亭微侧了头,将脸倚在苏慕云怀里,轻声道:“慕云,我……”她不知道要怎样说,到得这时,真的还只是一时的意气之争吗?不,早已不是。什么时候她已然动心,却情根深种。   苏慕云轻轻的拍了谢兰亭的肩,眉眼却是轻轻的蹙了起来。   前世,轩辕澈明明娶了谢兰亭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这一对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好了,别难过了,难得出来一次,我们也出去走走吧?”梁琦早已经坐不住了,跃跃欲试的道:“其实我也带了弓箭,可惜我爹她不让我上场。”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叶司盈也想让谢兰亭放下心事,赞成的道:“我们不走远,便在这附近走走。”   “好啊,好啊。”梁琦拍手道。   苏慕云看向谢兰亭,见谢兰亭点头同意,她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三人连随身的侍女也不敢带,悄悄的自营帐后侧溜了出去。   眼前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峻岭,虽万木萧萧然因着阳光晴好,几人便也不觉得景致差强人意。   “那有只小兔子。” 梁琦忽的指了几人跟前,那露着个大脑袋懵懵然的灰兔子,喊了起来,“司盈,慕云,兰亭,快来看啊,兔子,好可爱的兔子。”   苏慕云响着梁琦的手,抬头看了过去,果然便几人身前,一只肥肥的呆头呆脑的兔子瞪了红红的眼睛看着几人。   “真的是兔子呢!”   “走,我们快去抓住它。”   梁琦猛的纵身而起,一个蛤蟆跳,便朝那兔子扑了过去。   叶司盈招呼了苏慕云和谢兰亭,跟着上前帮忙。   只梁琦一扑没有抓住,却见得那兔子撒开脚一蹦一跳的跑了开去。   “啊,看你往哪逃。”   梁琦呼喝一声,追了上去。   便在三人笑呵呵的看着时,却见草丛里又蹦出几只灰兔子。   “快,好多兔子,司盈,看我们谁先抓住。”   梁琦一声吆喝,撒了脚便去追那只最大的兔子。   而留下的几人,也被眼前这可爱的小动物逗起了心性,人人屏息凝气,便只为将那兔子抓在手里。   于是当男人们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狩猎竟技时,这几个小姐也举行了一场扑兔子大会。   苏慕云追的那只兔子尤其有趣,每每苏慕云想要放弃时,那兔子竟然会原地站着,直了双脚,翕动着肉肉的小鼻子跟苏慕云来个大眼瞪小眼,引得苏慕云不由自主的追录着它的足迹。   这般几人追追逐逐的,待苏慕云停下步子,看着那兔子箭一般窜入树林时,她才发现,周遭竟只剩下自己一人。而她所处的位置,哪里还是什么草地,早已是一片高低不平的灌木林。   耳边犹自响着号角走兽呼号之兽,然似乎离她有点远。   苏慕云想了想,笑笑,打算转身回走,不想才一动,不知怎的,膝盖一痛,整个人竟是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好在这小山坡不是很陡,等她稳住身爬起,理了理衣裳时,才发觉自己在一个小坳里。   “我这是到哪了?”苏慕云失笑。   “你说呢?”   蓦然耳边响起一声阴冷的话语声。   苏慕云猝然回头,周遭却空无一人。她由不得身子一颤,步子一动,整个人差点跌进一侧的灌木丛中。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声音再度响起,苏慕云霍然抬头,便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自她头顶如匹练般滑下。   “你是谁?”苏慕云瞪着那抹站定在身前的黑影,身形娇小,一看便是女子。只黑巾蒙面声音又刻意压低,显然是有意不想让她认出。苏慕云不由,暗忖,难道,眼前之人,自己认识?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蒙面人目光阴冷的睨了苏慕云,“你只需知道我来做什么。”   苏慕云这会子已然猜到之前的那些兔子,只怕便是眼前的蒙面人故意撒下的饵,目的便是为了引她上钩。便是刚才的膝盖上一痛,只怕也是出自此人之手。这般一想,心下松了口气,若真的只是冲着她,梁琦和叶司盈,谢兰亭她们应该便不会有事。   “你想做什么呢?”苏慕云瞪了眸子看身前的人,“想杀我?”   “你到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聪明人向来都是短命的。”蒙面人话才落下,转眼间,一道寒森森的光便在苏慕云眼前滑过。   却是蒙面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剑出鞘,寒光闪烁中,蒙面人手腕一扬,轻飘飘的,也冷漠冰寒地剑锋抵上了苏慕云的颈项!   “……”   苏慕云默然的看着眼前那柄抵在自己颈项的剑。   “你不害怕?”蒙面人似是很错愕,苏慕云在面对这样的变故时,竟然能镇定如斯。   “我害怕,你便不杀我?”苏慕云唇角一扯,抬眸瞟向杀气沉沉的蒙面人。   “你到是想得好。”   “那便是了,我害怕你也不会改变主意,那我何必害怕?”苏慕云冷冷道。   话虽是说得极其淡定,神态也很是镇静,可只有苏慕云自己知道,她其实是害怕的,前世那种寒刃入腹的感觉,实在太不过好受。都说死了一次的人是不怕死的,可是你没死过,你怎么知道你不怕?没有人不惜命,犹其是大仇未报之人,她比谁都要惜命!   眼见苏慕云眸中满是讥诮,蒙面人神色间散过一抹恼怒,手腕一沉,寒森森的剑锋便朝苏慕云的颈间沉沉压过去,她蓦地沉声一喝:“去死吧!”   “一起?”   一声低笑突然响起,随即一抹黑影如闪电般掠至,苏慕云原打算侧身往灌木丛里裁的身影,便僵在了那,然后她便看到,电光火石间,一抹红光霍然朝蒙面人背心处刺去。   这一招好歹毒,若是蒙面人要杀苏慕云,她必然也会葬身在黑衣人的剑下,眼下她若是要自救,就必须放弃苏慕云。   果不其然,紧急关头,蒙面人回身挡剑,在挡剑之外,长剑如虹直刺救人之人的面门。   然,那黑衣人却冷冷一声轻“嗤”,身形不避反而迎着寒光凛凛的剑直上,便在咫尺之间时,身形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扭了过去,续而手里的剑朝蒙面人脸上挑去。   苏慕云目光一紧,她到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然蒙面人身手也自是了得,眼见蒙面的黑巾要被挑下,她一个鹞子翻身,长剑一挑,枯黄的落叶便似千万朵飞舞的蝴蝶,一瞬间遮住了黑衣人的眼,也遮住了苏慕云的眼。   当最后一片落叶停在脚下,蒙面人早已消失不见。   黑衣人看着眼前的空空,狭细的目若有所思。   苏慕云上前福礼向黑衣人致谢,却在看清眼前之人时,略略的怔了怔,但稍后便福身行礼道:“谢女侠救命之恩。”   “女侠?”   苏慕云笑笑,“或者请恩人将姓名相告,我好为恩人供长生牌位!”   “长生牌位?”   “是的。”   苏慕云颌首,眼前之人,单看那双独一无细细长长似是凝聚了无数冰峰雪水寒意的眸子,她便猜到了她是谁。只第一次见面,她并不曾以真面目相示,是故苏慕云也不揭穿。   “不用了,就当是还情吧。”   苏慕云点头,自是她怎么说,她便怎么应。   便在这时,一人一骑朝她这边走来。   “世子。”   苏慕云错愕的看着眼前没去狩猎,独独出现在这小坳里的轩辕祈,脑子里像是塞了个苍蝇一样,轰轰的响。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轩辕祈会在这?   轩辕祈上下打量一番苏慕云,温润的眉眼间含了一丝疑惑,续而看向身侧的黑衣人,“她是谁?哪家大人俯上的千金?”   黑衣人自是知晓苏慕云的身份,言简意骇的道:“前杭州知府苏尚辅之女。”   “苏尚辅?不是死了吗?”轩辕祈略作沉吟,稍倾抬头看扫了苏慕云一眼,“你同谁来的?”   “回世子,”苏慕云掩下心头的惊愕,轻声道:“是英国公府的叶司盈小姐,令民女随同前来。”   苏慕云的话一落,轩辕祈与轩辕澈颇为相似的凤眸便挑了挑,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你与叶司盈关系很好?”   “回世子话,叶小姐她品性娴熟大方、温良敦厚,从不将尊卑高低放在眼里,民女有幸得她青睐,是以能说上几句话。”   这回不仅是轩辕祈,便连素来话少的某人都不由的多看了苏慕云几眼。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轩辕祈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低垂了眉眼,她就知道狐狸的侄子能好到哪去?不也还是狐狸!   她都已经这般放低自己,只图让叶司盈在这位未来的夫君眼里是个识礼明理的人,怎的这世子却你是饿狗见了骨头--死咬着不放?!   “好和不好,你说一声,会怎么样?”黑衣女子冷冷一笑不耐烦的道。   苏慕云不由便冷汗直流,会怎么样?她要是承认叶司盈跟她关系好,世子他应该就会说叶司盈不能正身立本,罔顾身份吧?她要是说不好,这位世子是不是就该说她巧言令色弄虚作假有意欺满?必竟自己前面已经承认了是自己有意高攀叶司盈这份关系!可自谦和作假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这好和不好,怎么说?如何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便在苏慕云脖子都低酸了时,耳边响起“噗嗤”一声轻笑以及马蹄笃笃的之声。苏慕云豁然抬头,轩辕祈一人一马竟已远远离去。   苏慕云不由便长长的舒了口气。   只那口气还没咽下,耳边再次响起一声轻“嗤”,苏慕云这才发觉,黑衣女子没有跟着她的主子离开,正用那双细细长长的单眼皮眼睛冷冷的睨了她,“刚才是谁要杀你?”   “我不知道。”苏慕云摇头,心道:或许你知道,可是你愿意告诉我吗?   “不知道?”   苏慕云点头。   黑衣人细狭的眼里便有了浓浓的嘲讽。   虽不曾明言,但苏慕云却也猜得到她大致的意思。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只怕这小命也保不了多久!   “在这大都城里,只有一个人恨我至死!”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似是知晓她说的是谁!黑衣猎猎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寒凛的冷气,这是一种因历经生命杀伐而沉积的肃刹之气。   便在苏慕云以为她还会再问几句时,不想,黑衣人却道:“我本来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不过我救了你一命,便抵消我想说的那件事吧。”   苏慕云怔怔的看着她。她或许知道眼前的人想告诉她什么,笑了笑道:“其实你应该让我自己做选择,而不是你来决定的是不是?”苏慕云有心挑衅眼前的人,淡淡道:“都说死了也要做个明白鬼,我这不明白不白的……”她没有往下说,只是瞪了两个黑得像水晶石的眼睛看着眼前之人,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想做明白鬼,不想做糊涂人。”   “怎么?你嫌弃我救了你?”冷冷一笑,复道:“还是说,你想我替你出头?”   苏慕云连连摇头,心道:我到是想,可是你肯吗?   黑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冷冷的道:“这次是还你人情。”   “好,下次若再遇上,你大可在一边看戏。”   扔下这句话,苏慕云转身便走。   留下神色怔愣的黑衣人,半响喃喃的道:“怎么都不问,还哪份人情?”   稍倾,树林里响起几声难听鸟叫声。   黑衣人一个纵身,循着那鸟叫声而去。   ……   苏慕云手脚并用的爬上那道山坳,顺着来时路往回走,才走到几步,便遇上骑马来寻她的梁琦。   “慕云,你去哪了?”梁琦远远的见了她,纵身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几步跑了上来,扶了苏慕云的肩,轻声道:“急死我了,我们逮了兔子,这才发现你不见了。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我这才向我爹要了马出来寻你。”   “我遇上点事。”苏慕云抬眼看了看,见又赶上来了几骑,心知是梁琦带来的护卫,有些话只怕现在说不是时候,是故在,梁琦追着问“什么事时”她使了个眼色给梁琦,然后轻声道:“回去我再跟你说。”   梁琦点了点头,指了身后的马道:“慕云,你会不会骑马?”   苏慕云摇头。   “没事,我带着你,慕云你不知道,骑着马奔跑的感觉像在飞。”不由分说的,梁琦便扶了苏慕云上马。   苏慕云扶了马鞍,为难的看着梁琦,“阿琦,我……”   梁琦一迭声的道:“别怕,慕云,我马骑得可好了,有我在,你别怕。”   眼见推辞不过,苏慕云只能任由梁琦将她扶上马背,堪堪坐好,梁琦已经一跃而上,“慕云,坐好了。”   苏慕云堪堪身形挪好,梁琦马鞭一挥。   胯下的枣红马“咴”一声,甩开四蹄朝前飞奔而去。   苏慕云先是因为害怕,紧紧的闭了眼,续而在听到梁琦的欢呼声,不由得微微的睁了眼,便看到身侧的山林丛木被扔在了身后,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连绵的山形此刻也变得柔和,她坐在马背上大有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凝脂似的感觉。   真有一种飞起来的感觉。   “阿琦,”苏慕云微扬了脸,享受着那种感觉,大声道:“我感觉我在飞。”   梁琦在身后哈哈笑道:“慕云,我没有骗你吧。飞吧!”   两人一骑便这般在原野上飞奔起来。   护卫们眼见梁琦走错了道,连连出声提醒,只却为时已晚。   蓦然间,地动山摇。稍倾,身后忽的响起“隆隆”之声,苏慕云起先不曾在意,待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时,她不由回头,这一回头,她便被眼前的情形震得半响懵然无语。   她们的身后,是狩猎归来的大军。   暮色沉沉中,但见数千骑轰轰隆隆如出闸之水朝她们追来,有欢呼声,有叫骂声,有大笑声……苏慕云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大军,只惊得脸色雪白,颤了声音对梁琦道。   “阿琦,我们让开,我们快让开。”   梁琦早已看到了身后的大军,正挥了手里的马鞭,努力想要离开被淹没被包围的趋势。她带来的那些护卫,眼见不好,连连打马上前,将她们围在中间。   “小姐,来不及了,你只管往前,属下等护着您。”   梁琦点头,当下也不顾不了许多,只拼了命的挥鞭,试图能在大军之前到达。   ……   “看啊,前面谁家小姐?”   忽的响起一声呼喊声。   呼声落下,便似大石投入了湖,惊起千层浪。   再没有人争论着猎物,所有人都呼啸着朝前面的几骑围追堵截。   苏慕云眼见得距离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那些人脸上的神情,她想也不想,咬牙对梁琦道:“你先走,将我放下。”   “胡说什么!”梁琦怒声道:“你别说了,我不会留你一人在这的,我们就快到了。”   苏慕云不由便轻叹,这哪里是快到了,明明还有着遥遥的一段距离。   “阿琦……”   苏慕云还想劝说,只她还没开口。   梁琦已是怒声道:“慕云,你不想我分心,就别开口。”   苏慕云摇头,紧紧的咬了唇。眼眶不由自主的便红了,这是第一次,有亲人之外的人愿意生死带着她。然到得这时,她却是真的不敢动了,梁琦本就是被她牵连,要不是她跑远,梁琦不会追来,她们便也不会陷入这样难堪的境界里。   自己无所谓,本就已没有什么名声可言,可是梁琦不同。她若是被夹在这数千男人中……苏慕云打了个冷颤,这些宗室子弟良莠不齐,一群刚刚经过厮杀血脉混张的男人,在这样混乱不堪的境遇中,会做出些什么,可想而知!   苏慕云只能在心底不住的祈祷,快点,再快点!   可是不论她怎么祈祷,距离越拉越近,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些男人脸上兴奋的神色,以及眼里的淫邪。   苏慕云眼里的泪到得这时,却是再不肯流,她很早就明白,眼泪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屈辱。她若是想全身而退,眼泪第一个是要抛弃的。胡乱的擦了把脸,苏慕云咬了牙,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人。思忖着对策!   “好漂亮的小娘子啊!”   “兄弟们上啊,谁先抓住了就归谁!”   梁琦的手一抖,尖声喝道:“我是安城郡主之女,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只她的声音却是淹没在一片隆隆马蹄声之中。   “阿琦,把你的短剑给我。”苏慕云知晓,梁琦为这次狩猎特意准备了一把短剑,她返身搜出梁琦别在腰里的短剑,双手紧紧握着手里的剑,目光赤红的瞪了身后那些淫笑的目光道:“阿琦,你只管往前,谁敢上前,我就让血溅当场。”   “好!”   梁琦大声道:“不管是谁,只要敢对我们无礼,你便割断他的脖子。”   只梁琦和苏慕云的想法却是太过天真,苏慕云手中的剑尚没握热,便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石子打得手中一痛,大惊之下,手一松,剑应声而落。   “啊……”苏慕云一声惊叫。   “哈哈哈,小娘们你那拿绣花针的手,怎么能拿得起剑呢!”   眼见得领先一骑,已经要挤破护卫们的圈子,往里冲来。   苏慕云大惊之下,想也不想的,抬手便取了发上挽发的金簪,随着她手一抽,如云的黑发似黑色的瀑布般,倾泄而下,迎风飞舞,飘飘身姿,竟似乘风起舞的仙女一般。   四周似是里一窒,随着这一窒。   便见斜刺里一匹通体乌黑似乌云般的油光水亮的大马,闪电般的穿插进来。一瞬间便到得梁琦身侧。   苏慕云眼见得那马上之人朝梁琦俯身而来,想也不想,抬手便将手里的簪子刺了出去,嘴里犹自道:“淫賊,我杀了你。”   “慕云,”梁琦一声惊呼。   下一瞬间,苏慕云便感到眼前一花,她下意识的便想抬头,“阿琦……”   耳边“呼”的一声,像是灌入了许多的棉花,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进去。苏慕云想要看清四周,只她才堪堪要抬头,便发觉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这才惊觉,她竟被人夹在身前,横放在马鞍之上,随着身下马蹄声声,她的脸贴着温热的马身也跟着一起一落。眼里是四只马蹄腾起放下,放下腾起……再然后,她“呃”的一声,吐了……   “阿琦,阿琦……”苏慕云绝望的哭喊起来。她落入别人的手里,梁琦呢?梁琦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老天,你便这般恨我吗?便是重活一世,也要这样害我。“阿琦……”苏慕云不顾一切的挣扎,哪怕是会这被从马背之下栽下也不管。 第六十九章狩猎下   马蹄疾走如飞,苏慕云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便在她天眩地转几欲昏劂时,却是奔跑骤止,下一瞬间,头昏眼花的她被软软的扔在地上。勉强睁开眼时,苏慕云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眼一闭,人便晕了过去。   “慕云,慕云。”耳边响起一迭声的轻呼声,唇上也有丝丝的凉意,苏慕云缓缓的睁开眼,看到眼前恍恍惚惚的脸时,不由便长出了一口气,续而却又是一惊,慌乱的道:“阿琦,阿琦呢?”   叶司盈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上前扶起苏慕云,轻声道:“阿琦被梁老爷叫走了,慕云,你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在营帐外?”   苏慕云在听到叶司盈说梁琦没事后,便长长的松了口气,在听到叶司盈问她怎会晕倒在营帐外时,眉头一蹙,咬了唇,一时竟不知怎样回答。   见她不语,叶司盈不由眸光一闪,续而轻声道:“你没事就好,珠儿都快吓死了。”   “司盈,”苏慕云忽的抬起头,看着叶司盈,“有人要杀我。”   “什么?”叶司盈一怔,续而一把攥了苏慕云的手,紧声道:“有人要说你?”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刚才犹疑,便是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在看到叶司盈眸光中的黯然时,又怕叶司盈会觉得她是有意相瞒,是故,想也没想的便将那件事说了出来。   “我跟你们分开后,滚下了一个小坡,然后便有个黑衣蒙面人要杀我。”苏慕云想了想道:“是个女的。”   “女的?”叶司盈错愕的看了苏慕云,“你是说,张宁馨她还不肯放过你?”   苏慕云摇头,“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她,那个人蒙着面。”   “除了她还会有谁?”叶司盈撇了撇嘴道:“再说了,除了她又有谁非要你死的理由?”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第一时间怀疑的也是张宁馨,可是隐隐的又觉得好像不是。张宁馨若是要她的命,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选在这个时候。再说了,我她与张宁馨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慢慢的玩死对方,若是一招致命,那岂不是太无趣!可不是张宁馨又会是谁呢?   “那你后来是怎么脱险的?”叶司盈看着苏慕云道。   苏慕云看了看帐蓬里的下人,叶司盈便摆了摆手,侍候的人福身退了出去。   “是世子的人求了我。”苏慕云看着叶司盈,小心翼翼的道。   “世子?你是说我哥哥?”叶司盈好笑的看着苏慕云,“你可真是运气好。”   “不是,”苏慕云缓缓摇头,“是燕王世子的人救了我。”   叶司盈目光一怔,续而脸上飞快的涌起一抹殷红,低垂了眉眼道:“你……你遇上了他?”   苏慕云长长的舒了口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紧张什么,可是没来由的就是紧张,生怕引起叶司盈的误会,眼见叶司盈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便有意捉弄道:“是啊,我遇上了世子,世子还问我……”她有意的顿了顿。   叶司盈正打算听她说完,不想苏慕云说了一半却久久的没有下文,她不由抬头问道:“他还问了什么?”   苏慕云呵呵一笑,看了叶司盈道:“世子还问起你啊。”   “胡说……他,才不会……”叶司盈看到苏慕云眸中促狭的笑意后,知晓苏慕云有心挪揄她,不由嘟了嘴,恼声道:“你好坏,我在这急死了,你到好,还敢来捉弄我,不理你了。”   其实不论是苏慕云还是叶司盈又或是谢兰亭,她们都是理性的人,都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世故与老沉。除了最为年少的梁琦,她时常会露出些小女儿娇态外,剩下的三人更多的时候都是端庄肃沉的。此刻,看到叶司盈那乍然而起的小女儿娇态,苏慕云不由一阵恍惚,暗道:司盈这是动心了吗?   “哎……”苏慕云一把扯住了叶司盈的手,抬了眼笑盈盈的看着她,“我真的没捉弄你,世子真的问起你了。”   “那……那你说,他都问了些什么?”叶司盈气鼓鼓的道,大大的眼睛瞪着苏慕云,大有你说不出来,我便不饶你的意思。   苏慕云暗暗的流了一身冷汗,后悔自己说大话。轩辕祈确实是问起叶司盈了,可是那问话却是问她和叶司盈的关系。这话怎么好对叶司盈说。   叶司盈眼见苏慕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心下一个突突,脸上的神色便略略的难看了些。淡淡笑道:“好了,珠儿只怕都急死了,我去叫她进来,晚上有烧烤大会,你也好生收拾下。”   “世子问我是谁,我说我是跟你一起来的,”苏慕云一迭声的道:“然后世子就问你喜欢什么皮子。”   话说完,苏慕云脸上热了一热。她撒谎了!   叶司盈脸上才起的黯然在苏慕云话声落下后,深深的瞳眸里便有了一抹熠熠的光,蓦然转身睨了苏慕云道:“他真的问你了?”   苏慕云果断的点头。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叶司盈期待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嘿嘿一笑,讨好的道:“说了。”   “我又没告诉你,我喜欢什么皮子。”叶司盈不依的瞪了苏慕云。   “我说,只要是世子觉得好的,你肯定会喜欢的。”   又一个谎言!苏慕云想,人果然不能说谎,一旦有了开始,便会越来越深,就好比她现在一样,一个谎言后便是无数个谎言紧接着填上。而且竟是越说越顺溜!   “你讨厌!”叶司盈跺了脚恨恨的道,“我不理你了。”   苏慕云往后靠了靠,暗暗的舒了口气。也好,再呆在一起,她真不知道还要说多少个谎言去修饰第一个谎言。   帘子一撩,珠儿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个瓷碗,碗里是黑呼呼的看不出材质的东西。   “小姐,你快喝下。”珠儿小心翼翼的上前先将手里的瓷碗放在一边,上前扶了苏慕云坐起,轻声道:“这还是叶小姐偷偷的找随行的军医开的药。”   苏慕云看着那碗黑呼呼的东西,连连摆手,“我没事,不用喝这鬼东西。”   “可是……”珠儿还想再说,苏慕云却是一摆手,看着珠儿道:“我问你,你看周三奶奶了吗?”   “她?”珠儿摇头,“没有,怎么了?小姐你晕倒在外跟她有关系?”   苏慕云摇了摇头,略作沉吟后,才轻声道:“抓兔子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有人跟着我?”   “没有。”珠儿继续摇头。   想想也是,对方那样好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珠儿发现!   “小姐,出什么事了?”珠儿担忧的看着苏慕云,“你突然不见,大家都去找你,没找着,然后,你又突然人事不省的出现在营帐外,吓死我了。”说着眼眶红了红,哽了嗓子道:“小姐,我真的很怕。”   “没事,没事,”苏慕云拍了拍珠儿的手,安慰道:“小姐我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遇难吉祥。”   珠儿“噗嗤”一声笑了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苏慕云便吁了口气,只要珠儿不追着问,便好了,有些事说出来,解决不了,反而是带来无谓的担忧与烦恼。只今日之事,她却是必须找个人商量,可是,找谁呢?   “慕云……”   帘子一撩,梁琦大步走了进来,几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苏慕云,见她没什么不好,这才吁了口气,轻声道:“吓死我了,你突然被人掠走,我都快吓软了脚。”   苏慕云笑了将梁琦拉在身边坐下,轻声道:“你没事吧?你爹他是不是骂你了?”   “没有。”   梁琦摇头笑了笑,苏慕云便发现梁琦眼里有了一抹晶亮的光,脸颊也跟着飞了朵红晕,不由一阵心惊,试探的道:“阿琦,你是怎么脱围的?”   梁琦脸上的红晕便越发的深了,她看了苏慕云的眸子黑漆漆亮光光的,在苏慕云的瞪视中,害羞的一低头,“你被劫走后,他们冲破了我的护卫……”   苏慕云脸色一白。   梁琦急急的道:“可是他没怎么样,他只是将我护送了回来。”   “他是谁?”苏慕云察觉到自己嗓音里的抖意后,连忙吸了口气,强装笑意放松道:“敢问是谁家儿郎英雄救美?”   梁琦低了头,轻声道:“是卫右副督御史俯上的卫渊,卫公子。”   苏慕云“扑通”一声,跌坐在床榻上。她怎么会想到,这一世竟然会因为自己而让梁琦和那人再度有了牵扯。这怎么办?怎么办!   梁琦乍然见苏慕云失态,抬头见苏慕云脸上血色尽失,双唇还犹在颤抖,不由狐疑的道:“慕云,你怎么了?”   苏慕云豁然回神,压下心头的慌乱,笑了笑道:“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吓到了。”   “什么事?”梁琦仍是狐疑的看着苏慕云,忽而想起遇见苏慕云时,苏慕云的狼狈不堪,急声道:“是了,你说有事回来跟我说的,什么事?”   苏慕云点了点头,眼下她只要能将梁琦的注意力引开,便是没事也会编些事出来。更何况是真的有事。   于是,轻声道:“今天有人要杀我。”   “什么!”梁琦一惊,续而却是眉眼一瞪,怒道:“又是张宁馨那个贱人么?”   苏慕云汗颜,忖道:张宁馨果真是天怒人怨了,只要她一出事,每个人想到的都是她。   “我也不知道,不过杀手是个女的。”苏慕云不待梁琦接下问,已经接口道:“后来是轩辕世子的人救了我。”   梁琦点了点头,拍了拍胸口道:“还好,你还真运气好,不然,只怕我现在找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心头也跟着涌起一阵后怕。   “你别怕,我们再不乱走也不分开。”梁琦轻声道:“料她张宁馨也不敢明刀明枪的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   “对了,外面开始烧烤了,你换身衣裳也出来吧。我问我爹要了一头羊,那个烤起来吃,味道可香了。”   “好,我换身衣裳就出来。”   梁琦点头,“我去找兰亭。”   ……   谢兰亭听了绣荷的回话,不由便神色焦虑的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轻声道:“我一定要见他一面,当面问清楚。”   绣荷担忧的看着自家的小姐,她想说,问清楚了又怎么样?若是王爷对小姐您有意,不用您去问,他也会来找你的。可是到现在,王爷都没露个影。   “绣荷,你去请叶小姐过来,便说我有事相商。”   绣荷轻应一声,正欲退下,不想帘子一撩,梁琦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兰亭,我们出去吧,烧烤大会开始了!”   谢兰亭一回身,在看到梁琦里漆黑的眸里划过一抹亮光,几步上前握了梁琦的手,“阿琦,你帮我,我要见王爷一面。”   梁琦一愣,错愕的道:“王爷就在外面,你随时可以看到他啊,怎么了?”   谢兰亭羞恼的回头瞪了绣荷一眼,连忙低头道:“那,那我换身衣裳,就出来。”   “好。”梁琦第一次没有多事,退了出去。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相较于谢兰亭和苏慕云来说,她更愿意同苏慕云亲近。谢兰亭让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像阴雨的天气,闷闷的。   走出营帐外的梁琦抬头看着不远处与皇帝站在一起的轩辕澈,又回头看了眼身后隐隐约约的人影,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真的不看好谢兰亭和沂王。   收了目光,梁琦正欲朝女眷处的篝火走去时,眼角的余光处看到一抹欣长的身影从她身边踱过,似是认出了她,那身影顿了顿,梁琦一颗小心肝立刻便“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那个人似乎也在犹疑是不是要过来打个招呼,便在他下定决心走过来时,梁琦却是脚 一抬,像兔子似的跑了开去。   “卫渊,怎么了?”   一抹身影朝卫渊走了过来,在看到那抹跑远的身影时,拍了卫渊的肩道:“行啊,你小子,兄弟们便是将这满林子的动物都打下了,也比不上你兄弟的手里的这一个啊。”   “说什么呢!”卫渊方方的脸上扬起一抹恼色,“有这样说话的吗?人家那是……”   “她就是公主不也得嫁人么?”男人还要再说,卫渊摆手道:“好了,好了,走吧,别让兄弟们等急了。”   待二人走远了,梁琦才将身影从藏身的营帐后挪了出来,怔怔的看了适才卫渊站过的地方,脸上生起一片红霞,返身大步跑了开去。   男女分了不同的地方燃起两堆冲天的篝火,较之男人们的那一处,女眷这边却是冷清了许多,大冷的天,皇后也好,妃子也好,没几个人愿意守着一堆火,过冬夜。是故充了个门面后,皇后便借口身子不适退了下去。   自此,妃子,女眷们也都三三两两的退了下去,到最后剩下的便只有稀稀拉拉的不多的几人。   侍女们将烤好的肉用盘子装了摆放到众人案前,苏慕云到是没客气,只管低头吃肉。余下的几人却是各怀心事。   “慕云,”身侧响起一声梁琦的声音。   苏慕云拿帕子擦了嘴,看着梁琦,轻声道:“怎么了?珂琦。”   “兰亭不见了。”   苏慕云抬头,果然没有了谢兰亭的身影。   “她不会有事吧?”   梁琦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苏慕云下意识的便要摇头,不想梁琦却紧接着道:“慕云,我有点担心。”   只须稍稍一想,苏慕云便知道梁琦担心什么,她差点出意外,是运气好才没出事。谢兰亭会受挫是她们都明白的事,万一她伤心之下情绪失控……这四处都是兵士,又喝了酒……苏慕云点了点头。   “要不跟司盈也说一声吧。”   梁琦点头同意,两人起身朝叶司盈那边走去,英国公俯叶司盈是唯一的女眷,此刻她身边正围了些有心上来攀谈的小姐,眼角的余光处在看到梁琦和苏慕云时,结束了与那些小姐的话题,迎着二人走过来。   “有事?”   梁琦压了声音道:“兰亭去找沂王爷了。”   叶司盈眉头一蹙,稍倾想了想,轻声道:“也好,总是要让她自己死心才行。”   “可是,我怕她出事……”梁琦看了叶司盈道:“我们跟过去看看吧,远远的,只要她没事就行。”   叶司盈撩了眼苏慕云,似是也想到什么,略作沉吟,点头道:“好,远远的跟着吧。”   叶司盈返身朝一位面相肃沉的夫人走去,轻声的说了几句,那夫人朝这边看了几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叶司盈便笑着走了回来。   梁琦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叶司盈,再其次是苏慕云,三个人猫着身子,绕过白色的帐蓬,又走了一段不小的距离,眼见得是一处小林子,那处小林子虽说离这边篝火很近,但因为长着参差不齐的树木,到是一个隐蔽的场所。   远远的看到谢兰亭的身影,梁琦步子一顿,对身后的叶司盈和苏慕云做了噤声的动作。二人会意,跟在梁琦的身后伏下身子,只微微的探出了头,六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抹瀛弱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   “她怎么就确定王爷会来这?”梁琦狐疑的对身后的叶司盈道。   叶司盈摇了摇头,有一瞬间,她想告诉梁琦还是回去吧,只因没来由的她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似乎她们正在接近某个极其危险的领域。   “快看,”梁琦一声惊呼,指了小树林里一道隐于夜色中的身影,颤声道:“是沂王。”   苏慕云其实在梁琦出声前,便看到那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而且她的还看到了梁琦不曾看到的,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慕云猛的将梁琦和叶司盈两人往下一扯,因为紧张,她的背紧紧的靠着冰冷的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慕……”   “回去,你们俩立刻回营帐,不论谁问,都说你们没有离开营帐。”苏慕云不容拒绝的道。   “慕云,你……”梁琦惊愕的直着苏慕云。   叶司盈却是一下便反应过来,苏慕云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便扯了梁琦轻声道:“我们走。”   “那慕云她怎么办?”梁琦不依。   “我没事。”苏慕云抢在叶司盈之前开口,快速与叶司盈交会了一个眼神,在看到叶司盈脸上的惨白时,苏慕云便断定叶司盈也看到了。“我没有什么可以被人拿捏的,便也……”苏慕云虽然话没说完,但她相信梁琦和叶司盈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放心,我会将兰亭带回来的。”   梁琦被叶司盈拖了往回走,苏慕云仰头看着夜空中,那抹冰冷的月色,忽的便勾起唇脸生起一抹诡异的笑。笑意落下后,她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偷偷的爬起身,朝小树林里张望了一番,这一看,竟然没看到谢兰亭,不由一急,想了想,她干脆猫了身子蹑手蹑脚的朝小树林走去。   苏慕云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有道目光正怔愣愣的瞪着她,在看到她那小心又谨慎的样子后,“扑嗤”一声,下一瞬间,连连抬手捂住了唇,小心的看了眼树林子的方向。   苏慕云自是没有听到那声轻“嗤”,她正努力的靠近小树林的核心地位,努力的想要看清轩辕澈面前那说不清是鬼还是幽灵的人。   “你终于肯见我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便在苏慕云以为不会有回答时,低沉清越的嗓音响起。   “最后一次。”   苏慕云冷冷一笑,最后一次?这怕是不知道是第几个最后一次吧?原来不是沂王不近女色,而是沂王爷爱好不同,他喜欢的是别人的女人。   “为什么?”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属于那种吴语软腔,即便是斥问也带着长长的尾音,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怜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父亲什么?”   “你现在过得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女人压抑着轻喊,“你以为在你那样大方的将我让给别人后,我还能过得好吗?”   苏慕云不由便冒冷汗,轩辕澈他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吧?只是他跟别人抢的,哪有他主动相让的!   “皇上,他是真的喜欢你。”   皇上!苏慕云这会子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了,想不到她阴差阳错的竟然会抓到沂王爷跟皇上的女人幽会!苏慕云后怕的摸了摸脖子,正不知道要是被这古怪的王爷知道,她这脖子上的人头还保得住么!   远处的人看了苏慕云摸脖子的动作,便是拼命的咬了舌头也差点忍不住笑意。笨人,若不是王爷有心你靠近,你以为你能听到?现在来担心脖子,晚了吧!   “那又怎么样!”女人的声音不再压抑,而是带了浓浓的哭腔,“我不喜欢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不喜欢似乎也没用吧!苏慕云暗暗的叹了口气,跟皇上谈什么都现实,似乎谈感情有点离谱吧!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冰冷的话语似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是你自己选择入宫,是……”   “没错,是我的选择,可那是因为什么?”女人哀怨的话语声,听得苏慕云都心软,但轩辕澈却似很是不耐,“如果不是你拒绝了我,我又怎么会心灰意冷之下进宫,又怎么会……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澈,澈,求求你,看在我们从小的份上,你带我走,你带我走……”   私奔?跟皇帝的女人私奔!苏慕云先是被吓得一身冷汗,续而却是不由失笑,傻女人,若是他现在肯带你离开,当初又何必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你该回去了,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果然,拒绝的毫不犹豫,更是将以后的路都给彼斩断了。苏慕云微微抬头,看着天边的那一抹残月,脸上泛起冰冷的笑。霍然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一世里,在周子元的眼里,自己是不是便也是这般的让他生烦生厌呢?才会那样不择手段的对付自己。心里忽然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有点痛有点胀,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不,我不走,我……”   声音渐渐消失,似是被人强行带走。苏慕云猝然回神,惊觉不知何时脸上竟然湿了一片。她屏了声息,胡乱的抹了把脸。想着,等轩辕澈走了,她再好好寻谢兰亭。不想,耳边却忽的响起一阵惊呼声。   “王爷……”   是兰亭的声音!苏慕云惊得便要探身,但在听到下一句时,终于压下那份慌乱。   “谢小姐,你这样偷偷的尾随着本王,是何意?”   “王爷,”清冷的月色下,谢兰亭微仰了头,目光一瞬不停的看着眼前如神祗般的男子,盈盈似秋水的眸中盛满了泪意,哽咽道:“为什么,王爷,兰亭想知道为什么?”   轩辕澈缓缓回身,凤眸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卑微到尘埃里的女子,淡淡一笑道:“什么为什么?本王不知道谢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兰亭脸上的惨白一瞬间裉尽,取而代之的是几欲滴血的红。   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想说,只是不屑说!不,她一定要知道,结果已然如此,总要给自己一个明白。   “王爷为何要为兰亭配婚?”谢兰亭瞪圆了大大的眸子,死死的盯了轩辕澈,“王爷此前去山阴又所何事?”顿了顿,不甘的道:“在王爷眼里,兰亭到底是什么?”   苏慕云听得谢兰亭的这番斥问,心下不由起了狐疑。难道之前轩辕澈与那个女人的对话,她没听到?不可能啊!   苏慕云不知道的是,谢兰亭早在进林子前便被人发现,在她堪堪靠近轩辕澈时便被人隔空点了昏穴,再睁眼时,便只看到月色下似仙人般存在的轩辕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前怎么了。   “配婚?”轩辕澈轻声一“嗤”淡淡的道:“谢小姐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本王即不是你家中父母又非你俯中兄长,怎么可能为谢小姐配婚。”稍顿,又道:“至于本王去山阴,那是朝庭公干,恕本王不能向谢小姐明言,至于谢小姐问在本王心中,你是什么?”在谢兰亭越来越白的脸色中,轩辕澈挑唇一笑,淡淡道:“如此有损小姐闺益的话,谢小姐还是收回的好。”   谢兰亭“扑通”一声,跌倒在地,眼泪如雨,纷纷而下。   “红绡,”轩辕澈轻声一呼。   便有一道伶俐的身影自一侧闪了出来,“王爷。”   “送谢小姐离开,山中月色静好,本王不喜被人扰了兴致。”   “是。”   红绡走向脸红血色的谢兰亭,扶起失了灵魂似的谢兰亭抬脚便走。   苏慕云眼见得谢兰亭在红绡的扶持下,走出了小树林,深吸了口气,便打算偷偷的退了出去。不想,耳边却响起一声嘲笑。   “听了这么多,你还能走吗?”   苏慕云才站起的身子,脚一软,重新跌回了地上。   下一刻,眼前便多了双黑色镶宝珠的云头靴,顺着那云头靴往上看,是紫色的袍角,再往上看,是一张笑得好不妖媚的脸。   苏慕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却是飞快的想着说词。   “怎么了,苏小姐不认识本王了?”   “民女见过王爷。”苏慕云一个机灵起身跪倒在轩辕澈身边。   轩辕澈看着眼前之人因为害怕而瑟瑟颤抖的身子,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微微无影灯身道:“苏小姐,原来你还认识本王啊。”   “王爷,民女……”   “你说,本王这么多密秘都被你听了去,本王应该怎么处置你呢?”不待苏慕云开口,轩辕澈淡淡一笑,柔声道:“是割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双眼,剁了你的双手双脚留你一条命呢,还是干脆就来个杀人灭口。”   苏慕云抬头迎上轩辕澈那双笑得好不妖艳的凤眸,她似图在他眼里找到说笑的成份,只是看来看去,看到的都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自己小的像针尖的身影,她知道这会,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王爷还是干脆杀人灭口吧。”   “啊!”轩辕澈直起身,“原来,你真的都听到了。”   要命!苏慕云暗喊,原来他真的是在诈她,她就说嘛,她那样小心,怎么可能会被轩辕澈发现。可是,这会子她都承认了……苏慕云恨恨的睨了身前的人。   背对着苏慕云的轩辕澈却是唇角微挑,眼里溢满了玩味的笑。笨女人!   “杀你吗?”轩辕澈摇了摇头,“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苏慕云转而一想,便明白轩辕澈的意思。   这是皇家猎场,她陡然失命在此,叶司盈和梁琦在不知晓她是被他所杀的情况下,一定不会善罢干休。轩辕澈虽然不怕闹出来,可眼下正是燕王谋事的关健时候,出不得意外!这么一想,苏慕云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或者……”轩辕澈上上下下打量苏慕云一眼,“本王给你用些药,将你放出去……”   用些药!苏慕云难以置信的看着轩辕澈,“你好卑鄙。”   轩辕澈神色一冷,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剩下的便是满身的肃杀之气,惨白的月色下,他虽有着极致之美,但此刻那美被这份杀气压下,便生生的让人生起惊惧恐慌之意。   苏慕云亦退了半步,将身子紧紧抵在一颗树干上。   “是本王让你半夜不睡来偷听的?”   苏慕云咬了唇。   远处,鱼肠不由摇头,主子你玩过了,女人是记仇又不能得罪的,你现在玩得爽了,以后……鱼肠想着往后自家主子吃鳖的样子,嘿嘿一笑。轻声道:“玩吧,玩越大越好!”   “那……王爷到底想怎么样?”   轩辕澈嘿嘿一笑,道:“没能杀人灭口,当然就只能……”   “已女其实什么都没听到。”苏慕云脸色惨白的看着轩辕澈,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颤声道:“民女刚才……”   “刚才什么?”轩辕澈含了笑一步一步逼近着苏慕云,他到要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样,不是很勇敢吗?不是将别人都请了回去,只留下自己吗?   “刚才……”苏慕云眼见得轩辕澈越逼越近,她甚至能听到他的袍角与自己衣裙厮摩的声音,“民女,适才睡着了。”   “噗嗤”鱼肠怔怔失笑,这什么借口。   不想轩辕澈却是像要相信苏慕云的话似的,步子一顿,犹疑的道:“真的没听到?”   “没有,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苏慕云急急的表白着自己的忠诚。   轩辕澈眉眼轻弯,那双狭长的眸里便有了隐隐约约的笑意,完美的脸上戾气一散,换上极致的温婉。然,苏慕云却不会觉得他这是放弃了,仍然打起精神,防备着。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轩辕澈笑盈盈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闭了闭眼,她就知道,眼前的这只狐狸哪有那么好骗,半响,闷声道:“什么办法。”   “便说苏小姐仰慕本王风仪,是来与本王私会的。”   苏慕云猛的瞪圆了眸子,看着笑意绻绻的轩辕澈。   “怎么,苏小姐觉得这办法不好?”   好?好你个头!苏慕云咬得腮帮子都痛了。她可不想再次轮为大都城里的谈资,又无端的竖敌,而且还是看不到的敌人。不说别人,便连兰亭那只怕都要朋友没得做。   深深的吸了口气,苏慕云漆黑似古井的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待觉眸中的酸意够时,她才微微的抬起头,弱弱的委屈的看着轩辕澈,“王爷,女儿家的闺益……”   这是他刚才对谢兰亭说的话,她换个方式还给他。   “噢,原来苏小姐不愿意。”   轩辕澈呵呵一笑,便往后退了几步,边退边颇有意味的上下打量着苏慕云,似乎在想先朝哪里下手好。   “王爷……”苏慕云哀哀的看着轩辕澈,以期他能临时改变主意。   轩辕澈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眼见得轩辕澈抬起手,宽大的紫色袖袍荡起一抹漂亮的弧度。   苏慕云很清楚的知道,只要那手被挥下,便会有人无声的出现,然后……她不能变成那样,若是变得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她还怎么报仇!   “王爷,慕云心仪王爷久矣。”   轩辕澈眼里的笑意渐渐扩散,唇角的弧度挑得越来越高。那高高扬起的手缓缓的,缓缓的指向了苏慕云的身后。   苏慕云怔怔的看着轩辕澈,但她明白他这一指定是有所意思,顺着轩辕澈的手缓缓的回身,在看清身后那个一脸错愕的人后,苏慕云就差“扑通”一声赖在地上。   叶萧,叶萧竟然站在她的身后。   她适才那嘶声一喊,他定是听得清清楚楚。   “世……”苏慕云张了张嘴,但却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苏小姐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叶萧那双狭长的凤眸中,阴郁似乎更甚了,他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苏慕云,沉声道:“苏小姐心仪王爷?”   苏慕云咬了唇。   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睨着苏慕云,笑吟吟的看着苏慕云。   月亮不知何时,隐尽了云层。   周遭一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跳跃着,人群的嬉笑声,欢叫声,不时的传来。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   “苏小姐,本王……”轩辕澈缓缓开口,清越的嗓音似环玉相扣,在黑暗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但却让苏慕云感觉到一绵软的无力。   “王爷,慕云真心仰慕王爷。”苏慕云闭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身后响起“咔哒”一声。   便在这时,被乌云掩住的月亮破云而出,一瞬间照亮了她惨白的脸,以及眸中盈盈的水意。然,她身后叶萧看不见。   她身前的轩辕澈看见了当作没看见。   轩辕澈的笑意渐渐敛下。一瞬间心头掠过一丝懵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比谁都明白她的心意,她最先想要靠近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他,而是正慢慢绝望的叶萧。   这个认知让轩辕澈很不爽,但是在看到以冰山脸闻名的世子,叶萧脸上的神色像冰块一样慢慢碎裂时,他心头生起一抹快感。   “叶萧!” 第七十章纷乱   “叶萧。”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立于叶萧身前的苏慕云脸上蓦的便生起一抹苍白的笑,好,真好,都齐了。谁也缺!   玉颜公主带着侍女挽月踩着离离的月光缓缓上前,乍然看到叶萧身前僵立不动的苏慕云时,眉头一蹙,正欲喝斥,却又猛的看到了含笑而立的轩辕澈,不由失声道:“王叔,您怎么也在这?”   轩辕澈淡淡一笑,看了苏慕云道:“这位小姐约本王在此相会,倾诉衷肠。”   轩辕婉儿大惊之下,转而看向苏慕云,失声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苏慕云攥了攥了袖笼里的拳头,上前屈身行礼,“民女见过公主。”   民女!这便说她根本就不是官身?轩辕婉儿唇角便嚼了抹冷冷的笑,上上下下打量苏慕云几眼,续而一声轻“嗤”冷冷的道:“出身虽然差了点,但相貌不错,勉强可做个侍妾。”   苏慕云低垂的眉眼偷偷的撩了眼身侧咫尺之距的叶萧,幽冷的月光下,叶萧冰冷的脸愈发的清峻轩昂,那双狭长的凤眸一如千年的古井幽深不辩情绪。   没有人去接轩辕婉儿的话,树林里一时间静的可以听到几人沉沉的呼吸声。时至夜半,山风料峭,苏慕云抚了抚风吹得一阵冷似一阵的臂膀,屈身一福道:“民女谢公主谬赞,但民女曾有誓言,今生绝不与人为妾亦不与人共侍一夫。”   “好大的口气,”轩辕婉儿冷冷一笑,往前一步,站定在苏慕云跟前,傲然的审视着她的卑微,冷然道:“你莫不是还想着我王叔迎你为正妃不成?”   “民女不敢,”苏慕云低眉垂眸道:“民女自知身份卑贱,不敢有此肖想。”   “可你不是喜欢我王叔吗?”轩辕婉儿错愕道。   苏慕云淡淡一笑,似春风拂过水面,淡而无纹,“喜欢并不代表一定要拥有,喜欢也不代表一定要得到。”   一侧一直默然无声的叶萧眉眼微微一动,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苏慕云身上。   “夜已不早,民女告辞。”   “等等,”轩辕婉儿瞪了苏慕云,“你叫什么名字?”   苏慕云才动的身子一僵,一旦告知轩辕婉儿她是谁,明天整个狩猎营恐怕都知晓,她苏慕云私会沂王轩辕澈的事,不出几日,便是整个大都城也会传遍。至此,她这一生要么沦落为妾,要么便是处姑老死。   苏慕云唇角嚼了抹讥嘲的笑,淡淡的道:“民女苏慕云。”   “苏慕云!”   “是,公主。”苏慕云双手搂了搂单薄的身体,轻声道:“公主若无示下,请容慕云告辞。”   轩辕婉儿摆了摆手,她不是为她而来。   “苏小姐,”苏慕云脚步才动,不想,身后一直安静而立的轩辕澈却开口了。“苏小姐这便走了?”   苏慕云僵立原处,半响轻声道:“慕云要说的话都已说完。”   “也罢,”轩辕澈朗声道:“若他日苏小姐改变主意,请一定要告诉本王,本王府中虽无侍妾,却可以为苏小姐开此先例。”   苏慕云强忍着回头喷他满脸口水的冲动,忍气吐声的道:“谢王爷厚爱,只怕慕云要让王爷失望了。”   再不等轩辕澈开口,苏慕云抬脚便走。   而这一次,轩辕澈没再开口。   眼见苏慕云越走越远,轩辕澈看了看似一座山般毅立原地的叶萧,狭长的眉眼挑了挑,淡淡一笑道:“婉儿,你可是有话要与叶萧说?”   轩辕婉儿点了点头。   轩辕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一弯孤月,稍倾,脸上绽开一抹如花的笑,轻声道:“今天的月色真好。”   话落,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叶萧,转身便走。   轩辕婉儿摆了摆手,挽月提了灯笼退了开去。   “叶萧!”   叶萧缓缓回身,轻抬了眉目,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轩辕婉儿,唇角微挑,淡淡道:“夜深露重,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   “叶萧,”轩辕婉儿在叶萧身前一步站定,圆圆的眸子抬起,认真的看着叶萧,“我喜欢你,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叶萧眉头一蹙,抿了唇不语。   轩辕婉儿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脸色一白,瞪了叶萧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喜不喜欢说一句有那么难吗?”   “公主……”   “叫我婉儿,”轩辕婉儿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叶萧,你还是喜欢我吧。你知道的,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你都一定要娶我。”   “为什么?”叶萧微侧了头,目光落在苏慕云适才站过的地方,幽幽的道:“公主何必……”   似是知晓叶萧会说什么,轩辕婉儿出声打断道:“因为我喜欢你,我若是不喜欢你,便是皇兄赐婚,也没用。可是,现在我喜欢你了。”   是啊,皇上本就有意赐婚,现如今人又是公主自己喜欢的,当然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叶萧便觉胸口被塞上了一团团的棉花,堵得他透不过气来。   “叶萧,”轩辕婉儿轻声的说道:“你放心,我知道我以前脾气不好,可是我会改的,你们家……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踩到你头上去。”   “公主,”叶萧回头迎着轩辕婉儿闪亮的眸子,摇了摇头。   “叶萧……”轩辕婉儿脸色白了白。   “叶萧不是公主良配。”叶萧深吸了口气,清亮的眸子像寒星似的盯着轩辕婉儿,“公主还是另觅良配。”   这便是拒绝了!   轩辕婉儿怔怔的看着叶萧,半响颤了声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叶萧由不得便失笑,但笑过之后却又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浮上心头。   没错,他心里确实有人了。   只是那个人注定只是他的水中花,镜中月。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为自己的私欲真实的努力一把。可却在刚才,他的这一点点私欲被击碎。他当然知道,她的那番话是事出有因。只是不论原因如何,结果却已然注定。   叶萧第一次觉得这个冬天有点冷,冷的骨头都痛了。   耳边响起一阵轻笑声。   叶萧霍然抬眼,便看到轩辕婉儿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站在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有浓浓的不甘,专注的目光里亦带着些许的恨意。   “叶萧,如果我喜欢的你都不是我的良配,那么谁才是我的良配?”   叶萧想说,你喜欢我,你便要嫁给我,那么我呢?我喜欢的人为什么却不能娶?最终到了嘴边的却是一句:“不早了,叶萧送公主回去。”   ……   轩辕澈将手里雪白雪白毛绒绒的小东西朝红绡轻轻一扔。   红绡连忙伸手接在怀里。   “看好了,我不想任何人得到它。”   “是,王爷。”   轩辕澈摆了摆手,红绡便无声的退了下去。   不多时,一抹黑影步轻如燕的走了上前,像道影子般立在轩辕澈五步之遥的地方。   轩辕澈抬眼,目光掠过黑影木然的脸,微微的蹙了眉头道:“这是你的真实面目?”   “回王爷,是的。”   轩辕澈冷冷一哼,“拖儿那丫头的手艺愈见精进了,差点连本王都要被骗过。”   黑影讪讪一笑,抬手便要去揭了脸上的伪容。   轩辕澈却是摆手道:“不必了,就这样吧。”   “是。”   “王兄让你随世子进京,可曾有安排?”   “回王爷,”黑影抱拳,轻声道:“燕王让属下暗查京中大臣,能用者收为己用,不能用者……”   轩辕澈自是知道那不能用的后面是什么,半响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道:“一番私欲诸多杀戮。”   黑影闻言双眸一颤,半响默然不语。   轩辕澈也似是不想她多说,一叹过后,便恢复常态,说道:“瑞儿是我侄儿,皇位我可以替王兄夺,但瑞儿的命我也一定要保下。”   “王爷……”   轩辕澈抬眸,目光锐利的直视黑影,沉声道:“如何?”   “回王爷,燕王之意是斩草除根。”   “不行,”轩辕澈断然拒绝道:“瑞儿只是庸君并不是昏君,他不该死。”   “是,属下全凭王爷调遣。”   轩辕澈点了点头,“你去吧,保护好祈儿,以后我会让红绡跟你联系,告诉你怎么做。”   “是。”   黑影抱拳,便在要退出时,脚步却是滞了一滞。   “你还有事?”   黑影想了想道:“属下今日白天遇见了苏小姐。”   “哦?”   “苏小姐被人追杀。”   “……”   便在黑影以为轩辕澈并不关心,暗道自己多事,打算重新提脚离开时。却猛然惊觉身侧四周涌起一股沉沉杀气,黑影一惊,跟随多年,她自是了解这位性格邪佞的王爷,喜怒之变只是一瞬间的事。不待她多想,耳边已经响起阴鸷的声音。   “是谁?”   这一声“是谁”杀气沉沉,威严可怕!便是见惯生死,手上人命无数的她,也由不得一阵心惊,便是这一刻的心惊,使得她将腹中早有的怀疑一瞬间咽落,淡声道:“那人黑衣蒙面,当时世子亦在场,属下不方便追。”   轩辕澈目光冷冷的,淡淡的,居高临下地看着黑影,就在他的目光盯得让黑影冷汗直冒时,轩辕澈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能在你手下逃脱的人,我是该说是大庆能人辈出还是你学艺不精,我是不是应该将你送回去,再学几年本事?”   “王爷!”黑影一个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轩辕澈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却又冰冷刺骨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人,“本王记下了。”   黑影松了口气,知晓这一刻已然有惊无险。   却在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轩辕澈淡漠的道:“人即是在你手上丢的,你便负责将她找出来吧。”   “是,王爷。”   轩辕澈摆了摆手,黑影恭身如猫般悄然离开。   直至走到门外,才惊觉后心处一阵冰凉,尽是里裳全湿了。   “血殇,”红绡偷偷的瞄了眼营帐内面沉如水的轩辕澈,将怔立在原地的黑衣人,也就是燕王手下专司情报刺探的女侍卫,未来的腾冀卫南指挥使,血殇,拉到了一侧,压低了声音道:“血殇,王爷他怎么了?”   血殇素来话小,而红绡又是个话唠。往常两人碰面,血殇是绕着红绡走,这会子,却是顺着红绡的手,拐到暗处,轻声道:“苏慕云今天被人追杀,我遇见救下了他,王爷他……”   “什么?”红绡嘴巴瞪得能塞个蛋,瞪了血殇道:“她被人追杀?有没有事,受没受伤,王爷有没有奖赏你?”   奖赏?她好像刚被王爷训得狗血淋头吧!   “王爷对那苏慕云好似很紧张?”   红绡“噗嗤”笑出了声,但很快便捂了嘴,压低了声音道:“苏小姐是王爷……”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的人。”   “怎么会?”   “怎么不会?”红绡瞪了血殇道:“你赚到了,血殇。你救了苏慕云一命,王爷那里的好处少不了你。”   血殇挑了挑唇角,她哪里来的好处了?还被王爷说她学艺不精,若不是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血殇想起另一件事,蹙了眉头看着红绡道:“不是说看上了谢家的小姐吗?怎么又变成苏慕云了?”   “谢小姐哪是我们王爷看上的!”红绡不悦的道:“明明是燕王妃看上的,我们王爷只不过觉得娶谁不是娶,像谢小姐这样出身大儒之家的小姐总好过那些复杂的王候将相家的小姐,这才答应了。可现在,我们王爷遇上自己喜欢的,当然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王爷他……”血殇瞪了红绡,一字一句道:“王爷看上了苏慕云?”   红绡点了点头。   血殇忽然便有那么一点明白了,随着这份明白心头也跟着紧了紧。   “血殇,拖儿她有没有让你捎东西给我?”   血殇摇头,“没有。”   “这丫头真没良心。”红绡啐了口道:“亏我眼巴巴的等着。”   血殇笑了笑,朝红绡身后看了看,“红翘呢?怎么没看到红翘?”   “她!”红绡叹了口气,看着血殇道:“我们四人关系不一般,你也帮我劝劝她吧,有些东西真的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肖想的。”   血殇点了点头,“我要走了,有机会我会劝她的。”   红绡点了点头,错身退开。   眼见血殇消失在夜色里,红绡打算去弄点热的烤肉慰劳下自己空了一晚上的胃,不想营帐内却响起轩辕澈的声音。   “红绡。”   红绡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垂头丧气的走了进去。   营帐内,轩辕澈坐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目光沉沉的盯着帐内燃起的火把,如雕刻般的五官透着一股冷冽的肃杀。   红绡稳了稳心神,“王爷。”   轩辕澈抬头,目光微动,“红翘呢?”   “红翘她去厨子那了,王爷不习惯吃这些烤肉,她说要给您做些别的。”   轩辕澈目光微滞,点了点头。   “苏慕云今天遇袭。”   红绡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傻得以为她和血殇那番私下的话,轩辕澈不知道。   “你说会是谁干的?”   红绡想了想,轻声道:“整个大都城里,也就只是周家的三奶奶对苏小姐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她要杀她,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轩辕澈不赞同的道:“若是不小心,惊扰了圣驾,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红绡默了一默,确实,她相信张宁馨还不会那样没脑子。可是除了张宁馨,还有谁是非要置苏慕云于死地的?   见红绡默然无语,轩辕澈略略一想,摆了摆手道:“你明天多注意点,看看谁对苏慕云特别在意的。”   红绡正要应声,可是想到今天夜里小树林的那一出,不得不出声道:“王爷,只怕明天对苏小姐特别在意的人会很多。”   轩辕澈微愕,但转瞬便明白了红绡的话中之意。唇角,微勾,脸上有了抹得意的笑,他今晚这一出,也不知道是一箭几雕,总之他想要算计的没有一个漏网。   红绡有些不等同的看着自己王爷脸上的得意之色,暗忖:王爷,你真的是太不懂女人了。犹豫着是否该提醒一声自家王爷,他做的过份了时,耳边响起轩辕澈的声音。   “或者,我该放个人到她身边去。”   红绡猛的便想起前些日子探子探来的消息,说是苏慕云有心想要添丫鬟,于是连忙道:“奴婢听说苏小姐想要将她身边的那个大丫鬟放出去,另添置几个小丫鬟。”   轩辕澈目光一亮,唇角的弧度越发的高了,这可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还愁要怎样不动声色的安排两个丫头给她,她这里竟然就想添小丫鬟了。   “你让血殇传信给拖儿,把她手底下的那两个懂药的丫头送到大都来,想办法让苏慕云买了去。”   “是。”   见红绡没有立刻退下,轩辕澈抬了目光,“还有事?”   红绡咬了咬唇,“王爷,奴婢看着苏小姐实不是愿自甘为妾的……”   “……”   轩辕澈但笑不语,看着红绡。   “王爷,你今天做过了。”红绡闭了眼,壮着胆子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便微怔,脸上的神色木了木。   “做过了?”   “是的,”反正已经说了,那就干脆全说了,红绡不怕死的道:“王爷既然心仪苏小姐就该顾全她,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轩辕澈失笑的看着红绡。   “不是这般捉弄她。”红绡看了轩辕澈道:“女人都喜欢被宠着惯着尊重着……”   轩辕澈摆了摆手,打断了红绡的话。   “我轩辕澈的女人可以没有傲气,但必须有傲骨;可以没有如花美貌,但必须有七窍玲珑心;可以折但不能弯。”话落目光凝重的看了红绡,“如果她苏慕云令我失望了,那么……”   红绡怔在了原地,她从来不知道,自家的王爷不是没有标准,而是早已定下了标准。也就是,到目前为止,王爷所做的一切还是在试探苏小姐。   红绡由不得便想狂呼,苏慕云你何其不幸,会被我家主子给看上。   ……   叶司盈与梁琦将苏慕云围在中间,珠儿端了杯热茶递到自家小姐手里,满脸忧色的坐在下侧。   “慕云,”叶司盈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苏慕云,“你没事吧?”   苏慕云喝了口热茶,胸口暖了暖,人才像是活过来一样。她摇了摇头,没看到谢兰亭,顿了顿放了手里的茶盏,对身边的梁琦和叶司盈道:“兰亭回来了没?”   “回来了,”梁琦连忙道,“绣荷正守着她呢。”   苏慕云点了点头,只要人回来就好。但转而却又想到,轩辕澈逼她说的话,借由玉颜公主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只怕谢兰亭对她会生出误会。朋友一场,为一个不实的传闻惹得彼此不快,似乎没有必要。   “我去看看她。”   “慕云,”叶司盈一把攥住了苏慕云的手,“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们,出什么事了?”   叶司盈的感觉敏于梁琦,从苏慕云要去找谢兰亭开始,她便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感觉异于先前的不安,但却同样让她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闷。   苏慕云叹了口气,对珠儿道:“珠儿,你去外面守着,有人来,先吱个声。”   “是,小姐。”珠儿退了出去。   苏慕云这才看了叶司盈和梁琦,半响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的道:“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和事,王爷要杀我灭口。”   “什么!”   梁琦失色,较之她的错愕,叶司盈却显得要镇定许多,在苏慕云将她和梁琦支回时,她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原只想着,慕云身份不同,便是知道些龌龊,沂王看她无关轻重也不会追究。这才应了苏慕云的提议,留她一人在那。看来,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已然到了要灭口的程度,可想事情的严重性。   “你看到什么了,要杀你灭口。”梁琦大惊下失口道。   “不能说!”叶司盈猛的一把捂了苏慕云的嘴,摇头道:“不能说。”   梁琦刚刚也只是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又岂会真是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连忙摆手道:“慕云,说不得,说不得。”   苏慕云失笑,将叶司盈的手拉下,轻声道:“王爷问我为何一人在树林,我就说我是心仪王爷风姿 ,偷偷的跟了去。”   叶司盈跟梁琦两人互视一眼,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苏慕云却又道:“那个时候,世子,还有公主不知道怎么也来了树林,他们都听到了。”   叶司盈点头,她当然知道苏慕云说的跟事实的真像有出入,可是这个时候真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苏慕云的那个借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你是怕兰亭误会?”叶司盈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点了点头,“我只是想脱身,情急之下的借口,可是只怕明天传出来的话会很难听。别人倒还罢了,只是兰亭她……”   梁琦怔怔的道:“兰亭……她应该不会吧?”顿了顿,“要不是因为担心她,慕云又岂会羊肉没吃着惹上这一身骚。”   叶司盈笑了笑,只笑不达眼底,会和不会,谁说得清呢?若是别人还好,可慕云是谢兰亭的朋友,兰亭所有在外人面前不曾表露过的不曾说的话,慕云都知晓。在她被拒婚之后,忽然传出慕云私会沂王的事……事情真的是越来越让人头痛了。   “司盈,你说句话啊!”梁琦看了叶司盈,“我们就告诉兰亭,是因为担心她慕云才会去小树林,然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和事,才这样编了个借口。”   叶司盈摇了摇头,轻声道:“那要是兰亭问起,是什么事呢?慕云说还是不说?”   说还是不说?梁琦怔在了原地,当然不能说,可如果不说,兰亭她会怎么想?   “还有,就是慕云去过小树林的事情,只怕都不能跟兰亭说。”   “为什么?”   叶司盈看了梁琦,轻声道:“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不堪展现在人前,特别是朋友面前。”   “朋友不就是用来分享的么?”梁琦瞪了叶司盈,“开心的,不开心的,好的,坏的,不都是朋友才可以分享的么?”   “那是你。”叶司盈轻声道:“并不代表别人,每个人对朋友的定意不同。”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道:“这世界有人喜欢雪中送炭,也有人喜欢锦上添花,更有人喜欢落井下石。我们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便连自己,只怕真到那时都无能为力。”   叶司盈的话落下,梁琦和苏慕云都陷入了一阵沉思。   是啊,一样米养百样人,心是看不见的东西,谁晓得彼此最深处的想法呢?   “谢小姐来了。”   帐外响起珠儿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谢兰亭已经扶了绣荷走进来。   重新梳洗过的她,略施薄粉掩去了脸上的惨白和红肿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很大的不妥,只是神色稍显恹恹了些。   “兰亭来了。”叶司盈先出声招呼,迎上前,扶了兰亭,“你跟慕云可真是心有灵犀,慕云适才还说要来看你呢。”   谢兰亭柔柔一笑,在苏慕云身侧坐下,轻声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晚上多走了几步,迷了路,还好遇见了王爷的婢女,她送了回来。”   梁琦眉宇一蹙,但看到叶司盈使过来的眼色时,硬是将那抹不悦压下了。   “慕云,我刚听到些闲话。”谢兰亭撩了眼角笑盈盈的看着苏慕云。   只那笑意怎么看都是凉的!   事情传得这样快?苏慕云不由便抬头看向叶司盈。   而谢兰亭在看到苏慕云看向叶司盈时,垂在袖笼里的手便紧了紧,眉宇间的笑也僵了僵,稍倾低垂了眉眼,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蹙了眉头的梁琦。   这三人间有事!   什么事要这样瞒着她?   “什么样的闲话?”苏慕云压下心头的思绪,笑吟吟的看了谢兰亭,“我原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的,想不到你竟是来问闲话的,亏得我为了寻你差点将自己弄丢了。”   谢兰亭脸上的便闪过一抹错愕,“你去寻我了?”   “是啊!”梁琦脆声道:“我们坐着坐着便没看到你,怕你出意外,就出去寻你了。”   谢兰亭脸上的笑滞了滞,脸色一白,颤声道:“你们去哪寻我了?”   叶司盈刚要开口,苏慕云已抢在她前面道:“我们是分开找的,我找了小树林。”   “小树林!”谢兰亭抖了抖唇,“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苏慕云笑了道:“可能我们走差了吧。”   “哦!”谢兰亭虚弱的笑了笑,轻声道:“是吗?”   “是啊,不然怎么会没遇上。”苏慕云紧接着又问了道:“你说你刚才听到闲话,什么闲话呢?”   “噢……也没什么,就是几个丫鬟私下说了几句玩笑话。”   谢兰亭这会子思绪已是一片混乱,她只是在外面听到别的府上的侍女说有谁家的小姐私约了沂王在小树林私会,还以为是自己的事被发现了,便使了绣荷去套话,不想那侍女却说是一个叫苏慕云的小姐,在小树林里向沂王爷表白爱慕之心。急急之下,她便跑了来。不想苏慕云却说出她去小树林寻自己的事,那沂王说的那番话,苏慕云到底听到了没听到?   谢兰亭偷偷的拿眼打量苏慕云,见苏慕云神色温婉,神态之间竟似真的只是与她错过,不曾相遇。   “你在小树林可遇到了什么人?”   苏慕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原没看到你,打算走的,可是却惊扰了沂王,被他好一番斥责。”   叶司盈撩了苏慕云一眼,笑道:“是啊,兰亭,慕云可是为你才被沂王爷好一顿斥,我看你要怎么补偿她。”   谢兰亭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去寻我,不然我便不到处乱走了。”   “好了,好了。”苏慕云只想快些将这些事揭过,能这样大家不伤面子是皆大欢喜的事,于是便做起了和事佬,“只是一番斥骂罢了,又没伤筋又没动骨的。大家都没事就最好了。”   “正是这个意思。”梁琦笑了道:“还有二天,把剩下的这两天安安稳稳的过了,我们回到大都城我请大家同春楼吃酒去。”   “你个酒鬼。”叶司盈抬手抽打了梁琦一记,意有所指的道:“这般好酒,也不怕被人笑话,到时谁敢将你娶了回家。”   “不娶就不娶,我到时招了回家便是。”   梁琦话一落,众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都羞她没羞没臊的。   苏慕云却是蓦然想起那个右副督御史之子,卫渊,笑意便在脸上僵了僵。   便在这时,谢兰亭正不动声色的拿眼看她,见大家都笑着,苏慕云却是笑容僵硬,心下一个突突,便心知苏慕云定是有事。却不知那事情是什么事!   又坐了会儿,因着叶司盈跟谢兰亭是同一个营帐,是故,谢兰亭与叶司盈同时离去,帐蓬里便剩下梁琦和苏慕云。   珠儿和青童去准备洗漱用水,梁琦想要苏慕云说些体己话,便将帐子里的其它侍候的丫鬟也遣了下去。   只剩两人时,梁琦坐在苏慕云身边,轻声道:“慕云,兰亭她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梁琦不知道的却是,走到一半的谢兰亭借口落了东西,又带了绣荷赶了回来,原是想私下里问苏慕云几句话,不想才走到营帐门口,便听到梁琦的这番话。   一时间整个人便怔在了原地。   她们全都知道了!一时间只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绣荷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难看的脸色,想要上前相劝,谢兰亭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   营帐里,苏慕云与梁琦犹不觉帐外有人,轻声的道。   “阿琦,兰亭不说肯定有她的原因,你也别觉得她不把我们当朋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不能说的话。”   谢兰亭心里一暖,抬手便要去撩帐布。   “那她偷偷去找王爷这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啊,这有什么。”   谢兰亭握着帐布的手一僵,缓缓的缩了回来。   “阿琦你不懂,兰亭若是对王爷无情,那么王爷的拒绝和接受对她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问题是,兰亭对王爷只怕已经情根深种。”   谢兰亭猛的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帐蓬里两个被放大的身影。   “哎,你说得对,若是我被喜欢的人当面拒绝,只怕我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太丢面子了。”   谢兰亭身子一抖,差一点便软在地上。   绣荷吓得连忙上前扶了她。   “哎,慕云,”梁琦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轻声道:“也亏得你想出那样的借口,可是王爷他竟然没有为难你还放你走,你说王爷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苏慕云连忙斥道:“阿琦,你胡说些什么呢。”   梁琦呵呵一笑,轻声道:“慕云,说不定王爷他真的对你有心哦。”   营帐内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打闹成一团,浑然不知营帐外,谢兰亭脸色苍白而扭曲,一双眸子射出浓浓的恨意。   “扶我回去。”   谢兰亭的身影才刚刚离开,青童和珠儿便领着小丫鬟将烧好的热水拎了回来。   青童看到消失在拐角处的人时,原地站了好久。她是习过武的,眼力自是珠儿没法比。   “青童,你干什么?”   青童指了远处对珠儿道:“那个人影看起来好眼熟,怎么像是谢家小姐呢?”   珠儿抬头看了看,却只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打趣青童道:“你这眼睛离得那么远,你也看得出是谁来,当自己是千里眼呢。”   青童不由也跟着“噗嗤”一声笑,两人嘻嘻笑着撩了帐蓬走进去。   另一厢,谢兰亭却是在绣荷的扶持下,跌跌倒倒的回了营帐,好在叶司盈不在,想是被哪家的夫人小姐请了去。   “小姐,”绣荷担心的看着脸色难看的谢兰亭,却是一句劝慰的话也不敢说。她从小侍候谢兰亭,自是知晓,谢兰亭看似温婉实则狠辣的性子。   “绣荷,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谢兰亭咬了牙,一下一下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喃喃的道:“明明我比她更先识得司盈和阿琦,可是为什么……”   绣荷抽了抽鼻子,眼眶便红了。   “王爷,我问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他却说……”谢兰亭顿了顿脸上越发的青白,“她呢?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王爷竟然允许她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来,什么心仪王爷,都是借口。”   “小姐,您别说了,小心……”   “我还怕什么?”谢兰亭猛的抬头,目光赤红的瞪了绣荷,半响,呵呵一阵轻笑,“我还怕什么?我什么都没了,人也丢光了,她们都知道了,却将我当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绣荷别过头,将眼里的泪逼回眼眶,轻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回去?”谢兰亭失笑,眼里的泪却像是雨珠子一般掉个不停,“怎么回去?爹将我从小养在二叔这里,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绣荷抿了抿嘴。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回去。”谢兰亭仰起头,“这全天下定有比他轩辕澈更好的男人,我一定会找到的,我还要让他知道,失去我,是他的损失。”   绣荷连连点头,轻声道:“是的,小姐原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然,谢兰亭终是不甘,扑倒在铺子上,咬了牙默默的流泪。   “这是怎么了?”叶司盈看着营帐里默然流泪哭得双肩乱抽的谢兰亭,几步上前扶了她的肩轻声道:“怎么了,兰亭,出什么事了?”   谢兰亭抬起头用她泪水涟涟的杏眸直直的看着叶司盈,“司盈,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当然是了。”叶司盈没有多想,以为谢兰亭是因被轩辕澈所拒才会这样黯然流泪,于是安慰道:“兰亭,姻缘姻缘,讲得就是个缘份,真是没缘了那便算了吧。”   谢兰亭点头,“是的,只怪我与王爷有缘无份。”   谢兰亭长透了口气,笑道:“你能这样想便好,我原先还担心你想不开。这下好了,我,阿琦,慕云都可以松口气了。”   “司盈,谢谢你。”谢兰亭从铺上直起身,靠进叶司盈怀里,“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我的福气。你答应我,我们一直都做好朋友,好不好?”   “好!”叶司盈拍了谢兰亭的肩,轻声道:“你,阿琦,慕云,我们永远都做好朋友。”   谢兰亭笑了笑。 第七十一章离心   事情果如苏慕云所想,第二天,她私会轩辕澈的流言便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她的营帐也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名义说着是寻梁琦的夫人小姐们,哪一个不是极尽不屑的审视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苏慕云。   这不,刚送走清河王妃母女,又迎来了黄娥英姐妹二人。   黄娥英与苏慕云是着一面之缘的,虽目光含着几抹讥笑,但好歹还算是维持着面子上的客气。而她妹妹,黄娥素则不同了。   黄娥素的长相像了她爹,脸瘦瘦长长,下颌略显方,有点马脸的味道。是故,很少出门。这次之所以被黄夫人带着出门,想来大有相看女婿的意思。总有那不看长相只看门弟的人,再说了这个时代,正妻之外不是还可纳妾吗?娶个长相一般的正妻充门面,私下里再纳几个如花的美妾,两全其美。   “哎,苏小姐。”黄娥素指了苏慕云,嘻嘻笑道:“你现在可是名人了,大家都在说你昨天跑去小树林里向王爷一诉衷情,是真的吗?”   苏慕云撇了撇唇角,淡淡一笑,看了黄娥素道:“我若说没有,也不知有几人肯信。可我若说有,这委实冤枉。”   尽管是意料中的事,可谁也别想让她厚着脸皮当众认帐。当时在场的除了叶萧便是玉颜公主,她就不信了还有人敢拉着她到玉颜公主跟前去对质。只怕就算是有人胆大包天,扯了她去,玉颜公主也会矢口否认。   “啊!”黄娥素作势吃惊的道:“可是,外面传得那……”   “别人要怎么传是别人的事,我还能一个一个去解释不成?”苏慕云笑吟吟的看了黄素娥,“黄小姐是聪明人,想来不会信这子虚乌有的事吧?”   黄素娥笑了笑,“我原也不信,不过听说这话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挽月说出来的。由不得便不信了。”   苏慕云微愕,她到是忘了,当时玉颜公主身边还有个侍女挽月。   “这事可真奇怪了,挽月不是一直随身侍候公主的吗?怎么会从她嘴里传出这种闲话?”梁琦适时的出声,看了黄娥英道:“公主从来离不了挽月,难道说,昨儿个公主她……”   黄娥英瞪了黄娥素一眼,笑了道:“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分得清,我们也不过就是凑个热闹。”   梁琦笑了笑,道:“这样的热闹不凑也罢,我娘常说,祸从口出,一直让我少说话。”撩了黄娥素一眼,道:“娥素你来找玩没事,可千万别找我来说些有的没的,被我娘知道,会打死我的。”   黄娥素脸一红,便要争辩,却是被黄娥英瞪了一眼。   黄娥英淡淡一笑,看了苏慕云道:“我听说兰亭病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我们去看看吧?”   “兰亭病了?”梁琦微怔,但稍后便明白,只不过是借病避开一些难堪的场合罢了,再说她来之前便是身体微漾的,这会子说病,怕是也没人怀疑,“那我们去看看吧。”梁琦征询的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点了点头。   几人便浩浩荡荡的朝叶司盈的营帐走去。才刚到跟前,便看到雪盏送了一个年约六旬的医官出来,一边送一边轻声道:“曲医正,谢小姐她不要紧吧?”   被称为曲医正的医官,态度谦和的看了雪盏道:“姑娘放心,谢小姐只是郁结于心,又加上偶感风寒,只要避着点风,没什么大碍。”   雪盏道了声谢,将医官送出,迎面便对上了梁琦等人,于是与医官告辞,引了梁琦等人进帐。   苏慕云这才发现,谢兰亭面色有着不正常的红,便生一张原本水润如新剥石榴的唇却是干燥开裂露出些许的血丝,她与梁琦见下不由大惊失色,几步上前,失声道:“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还好好的。”   谢兰亭在对上苏慕云的脸上时,身子僵了僵,但很快脸上便绽起一抹笑,轻声道:“没事,就是旧疾复发,养几日就好了。”   “哎,”苏慕云轻叹了口气,替她压了压被角,轻声道:“你本是个通透的人,怎么这会子是却钻上了牛角尖。”   谢兰亭低垂的眉眸间划过一抹阴郁,半响,有气无力的道:“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这身子不争气要生病,我有什么办法。”   梁琦便笑了道:“要我说,你还是平时动得少了,你看我一年就不生一回病。赶明儿,你们个个都放了手里的针线,跟着我舞枪弄棒,保证几年也不咳嗽一声。”   “嗯,以后个个都成了皮猴。”帐缦一捞,叶司盈走了进来,身后梅寒手里端了盘新鲜的梨。   “这时节,哪来的梨?”梁琦上前自梅寒手里取了梨。   叶司盈连忙拍打了她的手,“馋猫这可不是给你吃的。”   梁琦怏怏的放了手里梨,“那是给谁的?你怎么不问他多要几个。”   叶司盈轻声一笑道:“这是我替兰亭讨来的,你想吃,自己讨去。”   话落吩咐梅寒将梨削了,拿了川贝一起去炖了。   黄娥素扫了眼梅寒和她手里的梨,笑吟吟的看了叶司盈道:“我要是没猜错,这梨是司盈你向沂王爷讨的吧?”   铺上的谢兰亭闻言神色一怔,黄娥素看见了,眼里的笑便浓了。心道:长得好又怎样?还不是照样没男人要!   叶司盈睨了眼铺上微闭了眼的黄兰亭,淡笑道:“难道这好东西便只有王爷才有?”   “那是谁还有?”黄娥素露出一个貌似天真的笑,道:“难不成,司盈是去向世子讨来的?哎呀,这情份可果真不一样。”   即使是叶司盈与轩辕祈已然议了婚,可这般私下相见传授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也还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黄娥素的话一落,叶司盈脸上的笑便敛了敛,淡淡的道:“就你爱瞎猜,可猜来猜去总是猜错。”   本来话到这就算了,可黄娥素却是不依不饶的道:“那你就告诉我呗,省得我猜来猜去的。”   梁琦眉宇一蹙,便要开口,手却被苏慕云攥了。苏慕云的目光朝铺上看去,本来这事因谢兰亭而起,她才是最适合出面的人,可却见谢兰亭眉眼微闭,竟似整件事与她无关一般。苏慕云心下一阵黯然,终究还是生份了。   “司盈,既然黄小姐这般眼馋,你就分一个给她吧。”苏慕云笑呵呵的对叶司盈道:“省得她若是讨不着了,哭鼻子。”   一句话便将这事归为黄娥素的嘴馋。   铺子上的黄兰亭眼睫毛动了动,压在被里的手紧了紧。   黄娥素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喝斥,苏慕云却是笑吟吟的看了黄娥英,打趣道:“娥英,你这姐姐也太不晓得疼人了,我看不如让娥素认了司盈做姐姐,这以后,好事坏事,总少不了她了。”   黄娥英的眉头一邹,锐利的扫了黄娥素一眼,笑了道:“她啊,被爹娘宠得不像样了,我这做姐姐哪样好的不是仅着她。”   梁琦冷冷一哼。   叶司盈对着苏慕云笑了笑,黄娥英之前装死人,无非也是想看热闹。可苏慕云却暗里告诉她,再这般任由黄娥素胡闹,就不像话了。   黄娥素却像是真的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冷冷一笑道:“苏慕云你是什么东西,这会子装什么好人?”话落重重一“呸”狠声道:“背后挖自己姐妹的墙角,我要是你早羞死了,还好意思在这坐着。”   “素素。”黄娥英作势要训黄娥素。   只这会子她却是迟了,即便她原本也只是想要装个样子。   梁琦眉眼一瞪,看着黄娥素道:“我到不知晓,黄小姐还真有乃父之风,说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只我却是想问声黄小姐,慕云她挖谁的墙角了?”   “挖谁的?”黄娥素看了病榻之上咳嗽不止的谢兰亭,冷笑道:“话说白了就没意思了。”   “你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梁琦一步不让的道:“知道的说你黄小姐年纪小,口没遮拦,不知道的会说疯狗乱咬人呢。”   “梁琦……”苏慕云一看梁琦这是火了,连忙起身要劝。   黄娥英也连忙跟着训斥黄娥素,“素素,你还不快住口,说了不带你出来,你偏要跟着来,跟出来就惹祸,看我回去不跟娘说。”   总还是没有要求黄娥素向苏慕云道谦。   “你也欺负我,”黄娥素红了眼眶指着苏慕云,大声道:“我说错了吗?她明知谢兰亭和沂王爷的关系,还不要脸的跑去跟沂王爷说什么一心仰慕,这不是挖墙角吗?”话落又指了梁琦道:“你别仗着你爹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以为我怕你,这种人你也帮,到时连自己的男人怎么没的也不知道。”   “说你疯,你还真咬上了。”梁琦一把推开上来劝解的苏慕云,指了黄娥素道:“你那点子花花肠子以为我不知道,自己长得丑没男人看得上,便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慕云就算是真希望王爷那又怎么样?你敢说你不也是偷偷的喜欢着王爷?只是知道自己入不得王爷的眼,便到这里挑我们姐妹的关系。兰亭跟王爷什么关系?你到是说说,你说啊!”   “梁琦……”黄娥素最恨别人说她长得丑,这会子一听梁琦的话,“嗷”的一声便要扑上前抓梁琦。只她还没扑上去,便被黄娥英抱住了。“素素,素素……”   “别吵了……咳……都别……”谢兰亭挣扎着想要铺上爬起来。帮着劝架,只却一身无力,只能在那喊几声。   而这会子,营帐外听到声音的人早围了上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着,只梁琦那火爆的脾气又是谁能劝得住的。   “黄娥素,你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好了,好了,”叶司盈将梁琦拉开,“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娥素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知道让着点。”又回了头对黄娥英道:“你将素素先带回去,这再吵下去,只怕连皇后娘娘都要惊动了。”   黄娥英连忙喊了丫鬟上前,半推半拉的将黄娥素推着往外走。   眼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众人都要散了时,一个眼尖的婢女却猛的指了苏慕云,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苏慕云这会子正被脚边的那只浑身雪白长得像狗不是狗像猫不是猫的东西给缠着,那婢女一声喊,正准备离开的人一瞬间,全朝这边看了过来。   “是雪狐,雪狐……”   有人高声喊了起来,“是沂王爷去年狩猎放养在这的雪狐。”   苏慕云身子一僵,怎么又跟那人扯上了?   而那一声一嚷嚷出,众女哄的一声便朝那只白的如雪的狐狸扑了过去。一时间,竟是连营帐都要被拆了。苏慕云被众人冲得一个不稳,裁了下去。   一双手托住了她,谢兰亭抬了水汪汪的眼睛看了她,“慕云,你没事吧?”   苏慕云对着谢兰这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半响抿了抿唇,轻声道:“兰亭,你信不信我?”   谢兰亭唇角挽了挽,淡淡一笑,轻声道:“我当然信你,我们是朋友啊。”   苏慕云便回以谢兰亭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   “哎呀,跑出去了。”   哗啦一声,营帐里的小姐丫鬟一瞬间散开,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朝着那只雪狐围了上去。那雪狐也奇怪,既不跑远了,却也不让那些人捉到,时不时的便站在原地,一双蓝色的眼眸是这世上最纯最亮的一抹颜色,此刻那蓝得像水晶像琉璃的眸子正远远的盯着苏慕云。   “慕云,那狐狸好像很喜欢你。”梁琦早忘了和黄娥素的争吵,走到苏慕云身侧,牵了苏慕云的手道:“走,我们上去看看。”   “哎,你也跟着凑热闹,只不过是只畜生,它懂什么喜欢不喜欢。”苏慕云哪里还敢再跟轩辕澈的东西牵扯上关系,她现在就恨不得能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着。   暗里的一抹人影,听了苏慕云的话,差一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想着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将雪狐教会认人,她到好,一句畜生便否定了一切。有那么一瞬间,红绡想这苏小姐跟主子一样,是个木头,正好,两木头凑一起,成了一个棒槌!   “你怕什么,反正你羊肉没吃着也惹了一身骚。”梁琦二话不说推了苏慕云便往外走,边走边大声道:“停下,都别动。”   众女被她这一嚷,齐齐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她。   “阿琦,你要是能抓住这只狐狸,它就归你了。”   “是啊,阿琦,沂王爷可说过,这是给未来的沂王妃准备的。”   “哈哈哈”   笑声响起。   梁琦将苏慕云往跟前一扯,大声道:“抓住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让那雪狐自己认主。”   笑声一滞,众女的目光一瞬间如刀一样看向被梁琦推了上前的苏慕云。   她们当然没忘记,刚才这雪狐便是围着苏慕云打转讨欢的。   “梁琦你说什么呢?”有人不赞同的道:“有些人天生便是狐猸子,只怕这狐狸闻了那味就追上了,什么认主不认主,只不过是出自同门罢了。”   尖刻的话一停,笑声又四起。   有人附合道:“是啊,还没听说过狐狸会认主的,想来是臭味相投才是。”   “哈哈哈……”   红绡瞪了眼,将那两个女人记住,心道:下次一定要问拖儿那丫头有没有让人身上起狐骚味的东西,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成狐狸精,她怎么好意思不成全呢?   “我说你们该不是怕了吧。”梁琦嘲笑道:“不然怎么尽说些没用的。”   “谁说我们怕了。”   “是啊,谁说我们怕了,认就认。”   红绡嘿嘿一笑,等会你们可别哭。   苏慕云抬头,想要阻止梁琦,只抬头的瞬间,目光却是被另外两人所吸引。   谢兰亭扶了绣荷,颤颤瑟瑟的站在那,好像一阵风便能将她吹上天去。见她看了过去,强扯了个笑脸,只那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另一个则让苏慕云叫苦不迭,她昨夜虽是猜到她身份不简单,可怎样也没想到,这人竟是皇上的女人。   淑妃扶了宫女的手,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后,目光如霜的朝这边看来。   “娘娘,”侍女豆绿压低声音道:“奴婢一早便听人在说,这苏慕云死皮赖脸的拦了王爷,说了好些不要脸的话。”   苏慕云要是听到这话,只怕不被气死也会被气得吐血。   淑妃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一挑,“你也跟着她们瞎说,这大都城里喜欢王爷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奴婢听人说,她将王爷拦在了小树林,不要脸的脱了衣服勾引王爷呢。”   “小树林?”淑妃蹙了眉头,目光一寒,冷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夜里的事,是公主身边的挽月亲眼看到的。”   淑妃不由便瞥了目光在人群中去搜索轩辕婉儿的身影,只将人看了一圈,却是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你稍后仔细打听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娘娘。”   豆绿的话才落下,人群中便响起一阵惊呼。   淑妃重新抬了头朝人群的中间看去,这一看,整个人便僵在了那。   苏慕云哭笑不得的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雪狐,压了声音道:“喂,你快走,再不走,我把你炖吃了。”   雪狐将毛绒绒的尾巴扫了扫,似乎在说,随你。   苏慕云偷偷的抬起眼,别人她无所谓,她现在怕的便是那个站在人群中间,笑得比春风还要明媚但目光却凉得比刀刃还要寒的淑妃娘娘。不想,她这才偷偷的看过去,那边厢,淑妃已是低头对豆绿说了几句话。   豆绿点了点头,分开人群,朝苏慕云走去。   “完了,这下完了。”苏慕云看着眼前一副晚娘脸的豆绿,抬脚踢了踢身侧的雪狐,轻声道:“你还不快去逃命。”   不想,雪狐却是不甩她,大尾巴一甩一抖,蓝蓝的眼睛眯了眯,意然在她跟前打了个滚。   “哗,好可爱啊!”   “是啊,真的好可爱。”   莺莺燕燕的声音一起,苏慕云认命的看着还在卖荫的雪狐。心里快速的想着,要怎样才能保住这小东西一命。   “我们家娘娘要见你。”豆绿冷了脸对苏慕云道。   喧哗人的群一静,众人这才发现,淑妃娘娘不何时正笑盈盈的立在人群中,目光慈和看着人群中的苏慕云。   “见过淑妃娘娘金安。”   淑妃连忙摆手,声如脆铃的道:“夫人,小姐们快免礼,早知道本宫就不出来了,省得扰了你们的兴致。”   立刻便有那有眼力见的夫人上前谄媚的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娘娘屈尊降贵与臣妇等同乐,是臣妇们的福气。”   “是啊,是啊,”另一个夫人跟着上前道:“娘娘往这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了呢。”   淑妃清丽的脸上生起一抹浅浅的红晕,用略带娇羞的语气说道:“夫人们个个都能说会道,本宫却是个嘴拙的。”话落,竟似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抿了嘴在那淡淡的笑。   很快,又有巧嘴的夫人上前说了番天花乱缀的奉承话。便也在这时,豆绿将苏慕云带到了跟前。那些夫人这才停了嘴,都用一种嘲笑的目光看向低眉垂首缓缓走来的苏慕云。   “民女苏慕云见过淑妃娘娘。”苏慕云屈身行礼。   淑妃连连摆手,呵呵笑道:“快起来,快让本宫好好看看。”   “民女不敢。”苏慕云连忙推托道。   “娘娘叫你抬头就抬头,你敢违抗不成?”说这话的是内阁大学士蔡大学士的夫人,蔡夫人。   蔡学士与当年淑妃的父亲周太傅有同科之宜,而淑妃跟蔡夫人也颇为亲近。然蔡夫人也是唯一清楚淑妃和轩辕澈之间纠葛的人。当年,周太傅是轩辕瑞与轩辕澈两人的共同授业恩师,轩辕澈那时年纪小颇有些心高气嗷,写了一首诗,被有心人将诗送到了先帝手里。   先帝原就想除掉这个年纪虽小但却有经世之材的小皇弟,省得将来自己儿子的江山坐不稳。得了那诗,便要处治轩辕澈,周太傅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失母丧父的小皇子,眼见得先帝要借此斩草除根,便冒认了那首诗是他所作。   先帝大怒,赐了周太傅一杯毒酒。   周太傅临死将膝下唯一的女儿,周韵清托付给了轩辕澈,要求轩辕澈务必善待周韵清。原以为,这两人是水到渠成的一对,谁想太子却是一眼相中了周韵清,先帝在时没怎么说,先帝驾崩,国丧期满,轩辕瑞便一纸圣旨将周韵清招进了宫里。   别人不知道淑妃的心思,蔡氏又岂会不知。这会子,眼见得去年轩辕澈放话养出的那只雪狐围了苏慕云闹得翻腾,淑妃即使不说,但心中那滋味可想而知。   苏慕云咬了牙,缓缓的抬起头。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锦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明艳不可方物。便是素以美貌自负的淑妃也暗暗的震了震,只皇宫里的女人最擅长的便是掩饰自己的性情。   “果真是眉目如画,好一个美人儿。”淑妃缓缓一笑,慢步上前,边走边道:“姑娘长得这般明艳动人,怪不得这雪狐见着你便生喜。却原来也是为你之美色所诱啊!”   苏慕云连忙屈膝,“民女蒲柳之姿,不敢当娘娘盛谥。”   淑妃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亦步亦趋跟在苏慕云脚边的雪狐身上。   “本宫曾听闻,这是沂王殿下为沂王妃所养,今日这般追着姑娘,莫不是……”淑妃似笑非笑的看了苏慕云,半响轻声道:“姑娘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千金?”   苏慕云这一刻,肠子都悔绿了。她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好好的计划怎么去向张宁馨周子元报仇。现在好了,仇没报成,敌人倒是竖了不少。   “家父是杭州知俯苏尚辅。”   “苏尚辅?”淑妃黑溜溜的眸子一转,稍倾失声道:“你便是曾与周家三郎有婚约的苏家小姐?”   “回娘娘,正是民女。”   淑妃笑了笑,轻声道:“古人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诚不欺我也。”侧头与蔡夫人轻声道:“周家三郎虽说是难得一见的骐骥才郎,可比起我们的沂王爷却是差矣,姑娘可真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   苏慕云便觉得冷汗滴滴哒哒的快要将她的里衣浸湿了。   一只狐狸,怎么就能将她和轩辕澈扯在一起,谁晓得这狐狸哪根脑子搭错了线,一定要追着自己。   便在苏慕云想要开口为自己辩几句时。   淑妃却是紧接着道:“苏姑娘本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应允。”   不情之请?!苏慕云心底冷笑几声,即知是不情之请,那便不该开口才是,既然开了口,还明着要人应允,你还说什么不情之请呢!   “娘娘请吩咐,民女一定照办。”   淑妃笑盈盈的指了她脚边的雪狐道:“其实是为着这个小东西。”   苏慕云没有出声,她在等着淑妃往下说。   “之前本宫曾应允皇上,要用这小东西为皇上对一对护膝,现在不知道姑娘是否肯割爱。”   淑妃的话才落下,四周之前轰轰的声音便静了静。   梁琦想要开口,手被叶司盈狠狠的攥了攥。   谢兰亭靠在绣荷手怀里,目光清冷的看着这一幕,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没有人敢说话。   谁能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淑妃骨子里竟有着这样噬血的残忍。   白狐浑然不知自己已到生死边缘,仍然卖力的讨好着苏慕云,在她脚边来回翻滚着,时不时的扑腾下自己的大尾巴,时不时的瞪了那对海水蓝的眸子看向神色不明的苏慕云。   静,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淑妃脸上的笑,便不曾少过。   见苏慕云长久的低了头,不言不语,淑妃淡淡一笑,打破这片寂静,轻言细语的道:“苏姑娘,可是本宫让你为难了?”   “慕云,答应她啊。”梁琦紧紧的握了叶司盈的手,压了嗓子喊道。   别人不知道,梁琦却是知道的,便是中宫的皇后都得让淑妃三分,只因她是皇上的宠妃,若不是有着当年周太傅之事,皇帝或许早就废了皇后而立她为后。此刻,若是苏慕云稍有不对,便是杀身之祸。   “民女确实让娘娘失望了。”苏慕云淡淡的道,半抬了眉眼迎着淑妃陡然锐利的目光,笑了笑。你得不到轩辕澈便不容许任何人得到,即使是一样属于他的东西,你也不愿让别人拥有,可是我何其无辜,这是我想要的吗?在淑妃渐渐僵硬的神色中,苏慕云淡淡的道:“因为这只雪狐根本就不是民女的,既是他人之物,已女如何能慷他人之慨?”   “不是你的?”淑妃一怔之后,即而轻笑,“原是本宫弄错了,看着这小东西跟你寸步不离,还以为已归苏姑娘所有。”顿了顿,呵呵一笑道:“即是如此,那便麻烦苏姑娘替本宫捉了,如何?”   这是一个更不容人拒绝的要求。   苏慕云手心渐渐生汗。不论这狐狸它本身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单论这么漂亮可爱的东西却要经由她的手断送一条鲜活活的生命,她做不到。然,狐狸不死,死的便有可能是她自己!   这一刻,苏慕云无比的憎恨轩辕澈,若不是轩辕澈,她何至于到这两难之境。   “苏姑娘,本宫在等着你。”   任是谁都知晓,淑妃这是有意在为难苏慕云。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她,有的只是一些幸灾乐祸的人在一边暗暗的偷笑。   饶是苏慕云有着前世今生的两重经历,却也不知要如何化过这一场截难。这一慕,她前世不曾经历,眼前的这个人,她前世一无所知。   时间在流逝,风轻轻的刮了起来。   苏慕云暗自祈祷,小东西快跑吧,快点跑啊。   “苏姑娘……”蔡夫人冷冷一笑,睨了苏慕云道:“你想让娘娘等多久?”   上天没有听到苏慕云的祈祷。   雪狐身子一绻,在苏慕云的脚边躺了下来,头搁在尾巴上,水晶似的眼睛瞪着眼前的人。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淑妃脸上的笑意已然尽失,她冷冷的笑了笑,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豆绿。   豆绿扬声便喝道:“来……”   便在这时,苏慕云脚下绻着的雪狐忽的便直了眼睛,续而身子一直,“哧溜”一下,便起身朝前跑。   苏慕云等的便是这一刻,立刻高声道:“民女遵命。”   撒了脚丫子便去追雪狐。   变化陡起,人群一时怔在了原地。   待到回神时,听到一声痛呼,“唉呀。”   这才发现竟是苏慕云以一个四肢匐地的姿势摔在地上,不过好在,她抓住了那只白狐。   梁琦第一个轻吁了口气,将提着的心放下,只是那心还没回到原位,却又再次被她提了起来。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出现了。   “苏姑娘,你抓着我的雪狐想做什么?”   苏慕云将脸从一手的狐狸毛里抬起,抬头看着笑得好妖媚的男人。   “回王爷,民女奉淑妃娘娘之命……”   轩辕澈微微的直起身,目光悠悠的看向从他一露面便神色灰败的淑妃。   “娘娘这是……”   淑妃笑了笑,掩下心头的慌乱,睨了眼已然将雪狐抱在怀里的苏慕云,淡淡的道:“王爷健忘了,本宫曾说要将这雪狐为皇上做两只护膝。怎么,王爷不舍割爱?”   轩辕澈似笑非笑的迎着淑妃,却是使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鱼肠。   鱼肠几步上前,自苏慕云怀里将那只雪狐一把夺了过去,恶声恶气的道:“未来王妃的东西,你也敢抢。”   苏慕云巴不得将这烫手山芋丢人,鱼肠的手才到跟前,她早就松了手,外人看着好似是鱼肠来抢,却只有鱼肠知道根本就是苏慕云扔给他的。抱了雪狐的鱼肠偷偷的撩了眼苏慕云,看到苏慕云被汗濡湿的鬓发时,由不得在心里悲呼。   主子,你玩吧,若是让人家姑娘知道你心里的那点主意,我看你再怎么猪鼻子插大葱-也成不了象。   鱼肠的话一落,淑妃的脸色便白了。   她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瞪着轩辕澈。   轩辕澈接过鱼肠递来的雪狐,将它身上沾上的枯草碎叶的拈了扔掉,探手抚了抚,对低眉垂头立着的苏慕云道,“这只雪狐除了本王还不曾上过别人的手。”   苏慕云一怔,虽不说话,目光却是看向鱼肠,那意思是,刚才鱼肠也抱了。   轩辕澈心底暗笑,还不笨,这回知道自己要给她下套了。   “没上过女人的手。”   站在轩辕澈身后的红绡仰首望天,我不是女人,我不是女人,嗯,在主子心里,我不是女人。这般想着的时候,红绡总算是将那强被改变性别的悲愤压了下来。   “请王爷责罚。”   苏慕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红绡将人带上,我们走。”   轩辕澈转身便走。   “王爷。”   他想走,有人却不想让他走。   淑妃咬了牙,笑不达眼底的看着轩辕澈,“王爷将人带走了,本宫……”   “娘娘还有吩咐?”轩辕澈同样笑不达眼底的看了淑妃。   淑妃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轩辕澈眸中的冰冷时,渐渐的僵住。   他重来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他对她无情,但却有着自幼相伴的情份。就好比昨夜,她让豆绿传话说要见他一面,他也来了。可是现在,他的眸光中再无往日的情份,好似便要将她砌底的锁在他的世界之外。   不,她不能让他越走越远。   “没有。”淑妃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本宫只是说笑的,本宫只是见这小东西长得可爱,想养几日。”   轩辕澈点了点头,“即是娘娘喜欢,本王即日传令下去,有捉到雪狐者赏银千两,想来必不让娘娘失望。”   但却不是他手里的这一只。   淑妃笑了笑,“让王爷费心了。”   “娘娘客气了。”   淑妃摆了摆手,“豆绿,风大了,扶我回去。”   豆绿连忙上前扶了淑妃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却看到远远站在帐中目含讥笑朝这边看来的皇后。   淑妃步子一僵,但稍倾,她抬起头对着皇后笑了笑。   皇后点了点头,扶了宫人的手退回了营帐内。   围着的人虽然不舍就这样离开,可在看到轩辕澈瞬间冷下的脸时,再没有人敢上前搭讪。各自带了丫鬟下人作鸟兽散。   到得这时,梁琦才与叶司盈齐齐上前,扶了苏慕云道:“慕云,你刚才吓死我了,幸好王爷来了。”   话落,连忙讨好的对着轩辕澈甜甜一笑,“王爷,您来得真是时候。”   轩辕澈勾了勾唇角,目光看向一直不曾出声的苏慕云。   苏慕云微抬了脸,看着他,“为什么?”   轩辕澈蹙了蹙眉头。   “慕云,”梁琦连忙去拽苏慕云的手,一边压了声音道:“这个比那个女人还难惹,你别犯傻。”   她自以为声音低,却不想,轩辕澈在听到她将自己与淑妃作比较时,眉眼一抬,眸中煞气陡涌,不想,那煞气在遇上苏慕云那对黑得像曜石的眸子,竟是一瞬间消失怠尽。   是不是玩得过头了?他暗暗问着自己。   “慕云若是有得罪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大人大量,不要与慕云小女子一般见识,慕云在此谢过王爷。”苏慕云福身行礼。   轩辕澈眉眼一冷,她求他大人大量放过她!他安排下的这一切,哪一点为难了她。他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却说让他放过她!   红绡头痛看着眼前神色阴冷的主子,她就说,玩过了。   鱼肠沉沉的叹了口气,主子,谁说你聪明,你跟我一样,脑子也是方的。   “大人大量”轩辕澈冷冷一笑,目光寒凉的盯了苏慕云,“不,我这人像来小气,你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宁惹阎王,不惹沂王。所以别以为你赔个不是,福个礼,便没事了,本王王妃的东西,是你好碰的?”   轩辕澈一字一句的说完,身上的肃杀便是这寒寒冬日也比不过,他双眸沉沉,直直的睨向苏慕云。   “王爷……”   叶司盈眼见得情形不对,想要上前求个情。   “叶小姐,莫不是你也觉得我沂王妃的东西是只阿猫阿狗便都能碰的。”   叶司盈怔在了原地。   苏慕云嚼了唇角,冷冷一笑,下一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慕云,”梁琦连忙去拉她,可是却是拉不动。梁琦瞪了眼看着轩辕澈,虽然怕得脚打颤,可还是抖了胆子道:“又不是慕云要去抱它的,是淑妃娘娘……”   “阿琦,”苏慕云打断梁琦的话,够了,真的够了,已经陪了自己一个,又何必再将梁琦搭进来。苏慕云漆黑的眸子看向轩辕澈,“是民女无知,冒犯王爷,请王爷责罚。”   “既然喜欢跪,那便跪着吧。”   轩辕澈话落,转身便走。   红绡为难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苏慕云,转身跟了上去。   鱼肠将手里的雪狐紧了紧,无奈的跟上了轩辕澈的步子。   主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眼见轩辕澈一行人走远了,梁琦上前拉了苏慕云。   “起来,人都走了,跪什么。”   苏慕云摇了摇头,“你俩走吧,别陪着我在这吹冷风,小心病了。”   “可是……”   叶司盈叹了口气,阻止梁琦还要去拉苏慕云的手。   “慕云,我等会让人送件狐裘过来。”   “谢谢你,司盈。”   叶司盈无奈的笑了笑,拉了梁琦往营帐走。   一时间,来来往往的人,无不对着跪在地上的苏慕云指指点点。难听的话一句一接一句。   叶司盈在营帐前,遇上了来找她的叶萧。   “哥哥。”   叶萧指了指营帐里,轻声道:“谢小姐在里面,我不方便进去,你陪我走一走吧。”   哥哥有话要说?   叶司盈令雪盏取了自己的狐裘给苏慕云送去,她则陪了叶萧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哥哥,是不是有事?”   叶萧站定了身子,目光瞥向苏慕云跪着的那个方向,浓眉深锁半响不语。   叶司盈心弦一动,却又不确定,试探的道:“哥哥……”   叶萧收了目光,看着小心翼翼看过来的叶司盈,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你明白王爷的意思?”   叶司盈点了点头,“王爷其实是在保护慕云。”   叶萧挑了挑眉头。   叶司盈继续道:“王爷令慕云跪在那,明侧是惩罚她,实际上却是告诉一些人,他对慕云无意,这样便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打消了对付慕云的想法。”   叶萧赞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你素来聪慧,以后哥哥不用担心你了。”   “什么啊,”叶司盈上前偎在叶萧怀里,不依的道:“你是我哥哥,你不帮着我护着我,谁帮着我护着我。”   叶萧低垂的眉眼里那抹阴郁之色便越发的重了。良久,他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叶司盈单薄的肩,“皇上可能要赐婚了。”   叶司盈身子一动,抬了头看向叶萧,“哥哥不喜欢公主?”   叶萧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叶司盈的话。只是望着天边那抹残阳的眸光越发的萧瑟难奈。   ……   轩辕澈看着身后气鼓鼓的两只。   狭长的凤眸微挑,冷冷的道:“怎么,有意见?”   “是王爷让奴婢在苏小姐上染香的,雪狐才会追着她。”   “是王爷让属下放了苏小姐进树林子的,也是王爷您逼着苏小姐说她喜欢你。”   红绡与鱼肠一人一句。   “没错,是我让你们干的。”轩辕澈点头道:“怎么了,你们有意见。”   红绡与鱼肠对视一眼,半响脑袋一耷拉,摇了摇头。   “没意见,那就好。”轩辕澈点头道。   “那要是有意见呢?”红绡轻声道。   轩辕澈凤眸一瞥,红绡缩了缩脑袋。   “有意见也给我咽在肚子里。”   一柱香后。   “王爷,这么冷的天要出事的。”   “王爷,您是娶王妃,不是娶仇人。”   手里地着卷书的王爷,撩眼看着眼前热锅上蚂蚁般的两人,“谁说本王要娶她为妃了?”   红绡与鱼肠再次互望一眼,怔在了那。   “哼,”轩辕澈冷声一哼,目光再次放到书上。心里却道,这两只再在自己跟前呆着,迟早有一天自己也要被他俩带笨了。   “就算是妾……”   轩辕澈一个目光看过去,鱼肠舌头便打了结,余下的话怎么也不敢说了。   “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苏慕云自己的意思呢?”   红绡哼了哼,有人大冬天的让自己在野外跪一宿,那是傻子。   鱼肠看向红绡,见红绡脸上很是鄙夷,立刻断定是自家主子推卸责任,正想舍身取义时,轩辕澈的声音又起了。   “你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淑妃?”   一句话,将两只鸹哨的声音成功阻断。   半响,红绡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让她得罪淑妃的。”   “啪”轩辕澈将手里的书一扔,便要翻脸。   “奴婢去看看雪狐,红翘她怕是弄不过来。”一溜烟的跑了。   轩辕澈撇头看向一侧的鱼肠,“你刚才想说什么?”   鱼肠摇头。   “我刚才好像听到妾什么来着的。”   “那个,属下出去巡视一番。”鱼肠大踏步的朝外便走。   轩辕澈冷冷一哼,一个个的都被他宠上了天了,敢跟他来叫板!拿起扔在一边的书,想要再看,却是那字怎样也入不了眼。   有人要杀她?会是谁?会不会是张宁馨?如果不是张宁馨那还会是谁?轩辕澈蹙了蹙眉头,半响淡淡一笑,忖道:管它是谁,宁可错杀,绝不错放。 第七十二章问心   快到半夜时,天空忽然飘起了零星的小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先是柳絮一样,飘飘扬扬在暗夜中轻舞,下了约小半个时辰后,变成了指甲大小姐的一团,风呼呼的刮着,天便像是缺了个口子一样,有人从那口子里不断的往下扔棉花。   这注定是个让很多人难以成眠的无眠之夜。   苏慕云披着雪盏送来的狐裘,身姿笔直的跪着,她的身侧是着棉衣棉裤的珠儿,珠儿执意不肯离开,待看到下雪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寻了把油纸伞,站在苏慕云旁边撑了起来。   “珠儿,你看,下雪了。”苏慕云抬手接起晶莹的雪花,仰头对眼睛鼻子哭得红肿的珠儿道:“阿琦她们肯定不知道下雪了。”   “谁说我不知道了。”   一个幽怨的声音响起,梁琦披了厚厚的大氅由青童护着走了过来。   苏慕云一怔,看了她道:“大冷天的,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梁琦在她身前慢慢蹲下,一脸懊色的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邀你来的,原想让你快快活活的玩一场,谁想,却把你害得这样苦。”   苏慕云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命不好。”   “不,”梁琦抬头看了苏慕云,沉声道:“是我不好,是我……”   “不是的。”   另一个声音低低响起,带着淡淡的暗哑声,嗓子里像是装了个风炉一样,呼哧呼哧的响着。不用抬头,苏慕云也猜到了是谁。   “兰亭,”梁琦起身看着身后由绣荷搀了朝这边走来的谢兰亭,怔怔的道:“你怎么来了?”   谢兰亭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不来。”说着走到苏慕云身边,撩了裙摆便要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命了。”苏慕云连忙抬手拦了谢兰亭,急声道:“你还生着病,这样一跪,你还要不要活。”   “那怎么办?”谢兰亭红了眼眶看着苏慕云,“我真的很后悔,很难过……”   “这跟你们谁都没有关系。”苏慕云目光坚决的看着谢兰亭,“你回去,如果你们真的心疼我,把我当朋友就都回去。”   谢兰亭不肯,苏慕云便对她身边的绣荷喝斥道:“绣荷,你们小姐胡闹,你也由着她胡闹,回去看你怎么跟你们老爷夫人交待。”   绣荷便挽了谢兰亭的手,急声道:“小姐,您便是陪着苏小姐跪一晚又怎样?奴婢求您了,您把自己身子照顾好了,明天才能照顾苏小姐。”   “不……”   “绣荷说得没错。”苏慕云看了谢兰亭道:“你陪着跪也于事无补,不如把自己身子养好了,我若是有个什么事,你还能搭把手。”   谢兰亭还在犹豫,一直没出声的梁琦使了个眼色给青童,“你帮着绣荷送兰亭回去。”   青童应了声是,上前与绣荷一左一右半拉半拽的将谢兰亭送了回去。   “慕云,”梁琦掩了掩身上的大氅,仰头看着满天的雪白,幽幽的道:“她变了。”   苏慕云一默,她自是知道梁琦说的是谁。   梁琦一句话后,却是再无一语,就那样仰着头任冰冷的雪花落了一脸。   半响,苏慕云轻声道:“她是个聪明人,给她点时间会明白的。”   梁琦摸了把脸上的雪水,浅浅的笑了笑。   有些话只是因为必须说,才会说。是安慰自己还是给自己一点微不可见的希望,谁知道呢!   “司盈不让我去找王爷,”梁琦轻声道:“她说……”   苏慕云点了点头,打断梁琦的话,道:“我明白的,其实相较于以后被人时常惦记,不时的来出意外,这样跪一晚上,还是赚了。”   梁琦低垂了眉眼,半响,幽幽的道:“你看出来了?”   苏慕云默然。   她何止是看出来了,她还亲眼听到,亲眼看到了。谁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视?更别说那个秘密事关生死。若是自己,只怕也会无时无刻不寻着机会将那个窥视的人给杀了。要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淑妃只怕在传言散开的那一刹,便决定了要对她出手。   她不明白的是,轩辕澈却是为何要这样做?照理他应该毫不犹豫的格杀她,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淑妃。然,他让她活下来了。难道是因为叶萧和玉颜公主的撞破?只是,便是他当着叶萧和玉颜公主的面杀了她又如何?他是王爷,她是平民百姓,杀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慕云,离开大都吧。”梁琦轻声道:“等回了城,你休养好后,便离开大都吧。”   苏慕云抬头,看着这个一直表现的大大咧咧实则却是心思细腻的女孩。   “躲得过吗?”苏慕云幽幽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开也许是给她更容易击杀的机会。”   梁琦一怔。   “慕云……”梁琦微蹲了身子,看着苏慕云,“你到得什么时候得罪了王爷,他要这样置你于死地?”   苏慕云摇了摇头。   她哪敢得罪他,她讨好他还来不及。   ……   淑妃拢了拢身上白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貂毛大氅,目光清冷的看着不远处,跪在冰天雪地里的那抹身影。   “娘娘,睡吧。”豆绿小声的道:“天越来越冷了,小心又着凉了。”   淑妃摇了摇头,营帐内烧了银丝炭,又铺了厚厚的地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相反,却觉得身上燥热难当。   “豆绿,他对她不一样。”淑妃幽幽的道。   豆绿摇了摇头,轻声道:“王爷若是对她有心,也不会冰天雪地的罚她跪在野地里,这一宿下来,别说是个人,便是神仙也怕凶多吉少。”   “那只雪狐怎么说?”淑妃收了目光,解了身上的大氅躺到早已熏热的床上道:“那只雪狐不会无缘无故的亲近一个人。”   “哎呀,娘娘,那就是一只畜生。”豆绿上前将被子替淑妃压好,又搬了自己的铺盖在淑妃榻下铺好,轻声道:“连谢小姐王爷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一个商户之女呢?”   淑妃摇了摇头,沉沉一叹,轻声道:“你不懂……你不懂……”   豆绿背转了身子,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心道:我是不懂,我更不懂的是,皇上这般疼爱你,便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是您呢?心心念念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   “王爷,下雪了。”红绡对一侧举了书,半天却没动静的轩辕澈道。   轩辕澈尚未开口,端了点心进来的红翘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一边,拍打掉身上的雪花,笑道:“是啊,好大的雪呢,先前还像柳絮,这会子像鹅毛般大了。”   “你很开心?”轩辕澈看着笑吟吟的红翘,“往年你不是最不喜欢下雪吗?”   红翘怔了怔,撩了眼一侧面无表情的红绡,轻声道:“第一场雪啊。”   轩辕澈点了点头,“端下去吧,我不想吃。”   红翘还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撩了撩轩辕澈,在看到轩辕澈眉目间的寒意是,轻声应是,重新端了托盘退了下去。   “雪真大。”   红绡看了眼终于翻了一页书的自家主子,淡淡的道。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   “不知道会不会冻死人?”   轩辕澈将手里的手“啪”扣在桌上,瞪了身边的人道:“人冻不冻死没关系,反正人多,雪狐要是死了,你就等着本王怎么跟你算帐。”   红绡愕了愕,人死了不要紧?人死了,你到哪再去找一个让你上心的,到哪再去找一个跟你对上眼的……等等,雪狐?雪狐!半响,红绡姑娘杏核似的眸子里亮起一抹火花。   “王爷,那奴婢不在这侍候了?”   “滚,滚得越远越好。”   “是,奴婢这就滚。”   红绡一个纵身,手抱了脚,当真像个球一样“滚”了出去。   营帐里,轩辕澈将那本一晚上也没看进一个字的书索性扔得更远点。   “鱼肠。”   “……”   “鱼肠。”   “……”   轩辕澈看着空空荡荡的营帐,半响没回过味来。   良久,他反应过来。   他的侍卫人不见了?!   在经过最初的怔愣后,轩辕澈先是觉得得好笑,续而是觉得有点火大,再后来却是疑惑,鱼肠去哪了?   鱼肠在哪?   半个时辰后,一阵风旋了进来。   待轩辕澈抬起头看向那阵风时,他有片刻的怔愣,那个从风中走出来的人是谁?   “鱼肠?”轩辕澈犹疑的喊了一声。   “王……爷。”鱼肠不怕冷,可是长时间有山龄间被风吹着被雪灌着,舌头和嘴还是僵了僵。   轩辕澈起身,绕着鱼肠走了一圈,然后指着他身上湿嗒嗒的衣裳,问:“你去哪了?”   鱼肠嘿嘿一笑,轻声道,“属下找这东西去了。”   便见他从胸前摸出一根拿红绳捆着的尚带了泥土的参,递到轩辕澈面前。   “人参?”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睨了鱼肠手里的参,“你家王爷我不行了?要你大半夜的跑山里去找这个?”   鱼肠嘿嘿的摇了摇头,轻声道:“王爷为了苏小姐好让她跪一晚上,可是苏小姐身子弱,这又是风又是雪的,属下怕……”   “你到是体贴她。”轩辕澈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了,上前睨了鱼肠道:“本王到想知道,什么时候你换主子了?”   鱼肠最怕的便是轩辕澈现在的这副神情,笑得比谁都和蔼,实则却是想着怎么抽筋扒骨。轩辕澈进一步,他便退一步,被风吹得发红的脸瞬间变得青白一片。大大的眼睛四下里张望,想要向红绡救援,只是他将眼睛瞪得差点出窝,也没看到红绡一根头发。   “别看了,她也去侍候你那主子了。”轩辕澈淡淡的道。   鱼肠心里便有底了,既然红绡可以做,他为什么不能!缓了口气,讨好的看了轩辕澈道:“王爷,这参怎么办?”   轩辕澈扫了眼鱼肠手里那枝茎壮须多的山参,脸上神色蓦然一惊,鱼肠见了,不由便深吸了口气,战战兢兢的道:“王……爷。”   “千年人参!”轩辕澈惊声道,指了鱼肠手里的那枝山参,轻声道:“鱼肠,这可是千年的人参,你可看好了,不然一不小心,它会原地消失的。”   鱼肠瞪大了眼看着轩辕澈,“不可能吧, 王爷。”   “怎么不可能?”轩辕澈笑吟吟的看着鱼肠,“你看这参长得是不是像个小娃娃?”   鱼肠将那人参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有点像。”   “这就是了,这才是刚成精的,要是那成精已久的,早跑了。”   鱼肠到是听人说过,人参成精的事。但从来没遇上过。再说,他素来信服自家的主子,现在轩辕澈这样说,那十有八九便是了。不由眉眼一挑,呵呵笑道:“王爷,那苏小姐吃了会不会成仙啊。”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成仙?你当是仙丹呢。脸上却是神色一穆,略作思考道,“成仙应该不会,不过我曾从一本古藉上看过,吃了成精的人参后,其人容貌会大变与之前宛若二人。”   “那是变好看了还是变难看了?”   “当然是变好看了。”   鱼肠点了点头,忖道:苏小姐的相貌虽说不差,可配王爷总差了点。要是这人参能让苏小姐变得貌若天仙,那跟王爷不是就很相配了!这般想着鱼肠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晚上没白辛苦。却浑然不觉自己进了他家主子的陷井里。   “你可看好了,眼睛都不能眨,一眨,说不定它就跑了。”   “眼睛都不能眨?”鱼肠瞪眼道:“我不睡可以的,可是一晚上,眼睛怎么能不眨?”   “那随你,”轩辕澈回身,朝自己的床榻走去,边走边懒懒的道:“它要是走了,你明天再去找过便是了。”   鱼肠在后面闷闷的应了声,他想问来着,怎么他放在怀里也没跑掉?只,他一直被教育的是,第一,王爷的话永远是对的;第二,如果王爷错了,请参照第一条。   轩辕澈在埋身在暖和和的棉被里时,脑子里想的是,让你私自离岗,看你下次还敢私自离岗。只是翻来翻去,却是了无睡意,干脆翻身又坐了起来。   “你去看看叶萧在干什么。”   大眼就快瞪成牛眼的鱼肠头也没回的道:“王爷,不能动。”   “王爷不能动?”轩辕澈霍然抬头看向鱼肠,在看到他直瞪瞪的眼睛时,明白过来那话的意思。想了想,干脆自己起了站起来,随手扯了边上的大氅披了朝外走。   帐蓬外,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天空中雪还在继续的下着,看这情形,似乎有下个几天几夜的可能。   轩辕澈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抬脚朝外走去。   寂静的夜,除了雪花漱漱飘落的声音,便是远处树林里不时响起的几声兽吼。   雪踩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在这样的夜里很是刺耳。整个营盘,除了一列列穿着厚重盔甲的士兵没有入睡,在一趟趟的巡逻外,旁的人怕是都进入了梦乡。   轩辕澈缓缓的站住了脚,目光停在三丈之外那个被风雪吹打着的身影上。   她会怪他吗?肯定会的!   她会怨他吗?肯定会的!   她会恨他吗?……   轩辕澈似是不胜风寒,拢了拢身前的大氅。极致的五官上是一抹淡到几近于无的茫然。做这一切,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对她,又是怎样的一份心?   连鱼肠和红绡都认为他是动情了。那么应该便是动情了吧!小镇之上,她苍白一闪而逝的脸;一路上,她守礼而恭谨的身影;大都城里她看着本该是自己的夫君另娶她人时的笑靥如花;被张宁馨陷害时的不慌不忙;烟花下那似是寂寞了几百年的一双寒眸……到底是什么时候,心里就这样植下了她的影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这便是情么?如若不是,为什么总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如若不是,为什么这般看着她的身影,便会有心疼的感觉?   “王爷。”   轩辕澈猝然回首,三步之外,叶萧一身黑衣黑氅似冰雕般站在那。   “世子好雅兴,半夜起来赏雪。”   叶萧低垂的眉眼间绽开一抹嘲讽的笑意,半响,微微挑眼,看了轩辕澈,淡漠道:“叶萧若不是半夜而起,又如何能知王爷雅兴正浓呢?”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中便染了三分薄笑,淡淡的道:“哦,是吗?”   叶萧不言,却是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轩辕澈刚才看的那个方向。   “王爷苦心,却不知苏小姐是否能理会。”   “本王何来苦心?”轩辕澈侧首,唇角微挑,冷冷道:“又何须她理会。”   叶萧不语,那双时常含着淡淡阴郁的眸子,郁色似乎越发的浓了。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叶萧忽的转首,眸光锐利的睨了轩辕澈,“王爷,叶萧愿倾尽所有,只谋一人之心,不知王爷能否成全?”   轩辕澈霍然抬头,目光直直的睨向神色端然的叶萧。   “倾尽所有,只谋一人之心?”   “是。”   叶萧抬起脸,与轩辕澈肖似的凤眸含了一抹坚决,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色阴沉的轩辕澈。   良久。   “本王若说不可以呢?”轩辕澈凤眸轻挑,天地之间的雪花便似入他一人之眼一般,寒意汹涌,冷冷的睨了叶萧,“世子又当如何?”   叶萧垂眸,半响,轻声一笑。   轩辕澈蓦然便醒悟,叶萧竟是在试他。   果不其然,下一刻,叶萧似笑非笑的看了他道:“王爷不问,叶萧想要谋的是谁人之心,便这般拒绝?”   “当然。”轩辕澈微微抬头,掩下神色间几不可见的恼色,取而代之的是招牌的似笑非笑,只这次不同的时,他亮了亮寒光闪闪的牙。“世子深夜不睡,半路拦下本王,告诉本王愿倾尽所有,只为谋一人之心。世子龙璋凤姿,想来,慕世子风仪之人自不在话下,然本王却只能让世子失望。”在叶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轩辕澈淡淡一声道:“本王不好龙阳,世子,你表错情了。”   叶萧再想不出,轩辕澈竟会刻意曲解他的话意,只聪明如他自是明白,轩辕澈虽是取笑他,然之前的拒绝却也是明白无误的向他传达了某种信息。   他果然没有猜错!   这一刻,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似乎隐隐有着为那人于这乱世之中得一人庇护而欣慰不已。又似是哀于自己尚来不及铺扬开的真心便这般被一身背负而亲手扼杀。心下的寒凉似这冬夜的雪一般,覆盖了角角落落,从此再不寻不到花开之季。   远远跪着的苏慕云,自是不曾将这一幕入眼,更不知晓,大都城里两个风云际会的男子正在为着她而暗打擂台。   她只是低垂了眉眼,一遍遍的想着要怎么做,要怎样脱离这漩涡。只不论她怎么想,似乎都是一团乱麻。   依偎在她身前的雪狐忽的睁开眼睛,湛蓝湛蓝的眸子安静的睨着她。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而发愁。   “小东西,你可不知,你给我惹来了多大的祸事。”苏慕云探手将雪狐抱在怀里,轻轻梳理着雪狐雪白的手,轻声道:“你那个成了精的主子,干嘛就跟我过不去?”   珠儿俯身将吹到苏慕云头上的雪花掸了掸,轻声道:“小姐,你还抱她,等被它那个事非不分的主子看到了,又是一阵晦气。”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你真以为这畜生跟我投缘啊,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什么?”珠儿失色道:“小姐是说有人要害您?”   苏慕云摇了摇头,她也只是猜测,是有人动了手脚才会使得这雪狐围着她打转,但苏慕云自然不可能会将这事与轩辕澈联系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这是只很有灵性的畜生,若不是有人存心,它怎么会跟着我。”苏慕云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雪狐朝远处扔去。只见雪狐才落地,转身就又朝她走了过来,挨着她重新躺了下去。   “这……”珠儿急的两眼腥红道:“这可怎么办,奴婢是看出来了,只要跟沂王爷扯上关系,就没好事。”   “你是没看到,今天那些小姐夫人看您的眼光,恨不得将您撕碎了,剥了,吃进肚子里。”   苏慕云听着“噗嗤”一笑,轻声道:“你到是看出来了,那你怎么不早提点着让我离她们远点。”   “奴婢……”珠儿羞愧的低了头。   苏慕云眼见珠儿满脸愧色,知道这丫头是将她的玩笑话当真了,连忙道:“别难过了,我跟你说了玩的。”   珠儿点了点头,但神色间却还是有着浓浓的不安和自责。   苏慕云却是想道,她现在的处境越来越危险,遇到的人和事也越来越诡异,看样子得早点将珠儿放出去。最好让奶娘和珠儿,松林哥一起回杭州的庄子里去。她一人在这,便是报不了仇,也不会连累她人。这般想着,心里便拿定了主意,回大都城后,买好丫鬟,年一过,开春便让珠儿和刘松林出府。   雪果然下了整整一夜,到得第二日早上,竟积了有个一尺厚。   主仆二人就这样于寒风冷雪中跪的跪了一夜,站的站了一夜。只是令人诧异的是,跪着的人到不见得脸色有多看,站着的人却是脸色发表,唇发紫,摇摇欲坠的样子。   一大早便有夫人小姐梳洗整齐了,兴致勃勃的跑了来继续看这番热闹。   “慕云。”叶司盈带着雪盏,走了过来,“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去请王爷。”   苏慕云点了点头。   稍倾,梁琦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也走了出来,“喝了吧。”   苏慕云看了看身边的冻得脸青嘴紫的珠儿,轻声道:“给珠儿吧,我还挺得住。”   “她也有。”梁琦将手里的碗递到苏慕云手,身后跟着的青童几步上前将另一碗姜汤递到了珠儿手里,轻声道:“珠儿,快趁热喝了。”   “谢谢你,青童。”   青童笑笑摇了摇头。   苏慕云喝完碗里的姜汤,这才感觉已然麻木的身上的有了些许的感觉。雪狐在丑时刚过的时便跑了。眼下已是卯时,这足足两个时辰傲下来,苏慕云,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浸在了冰水里一样,冷得连说话都打抖擞。   “娘娘,”豆绿一边侍候着淑妃梳妆,一边轻声道:“足足跪了一夜,到现在还没起来呢。梁小姐和叶小姐去看她了。”   淑妃对着铜镜抿了抿刚染过唇纸欲红如血的唇,又拿了一侧的眉黛扫了扫弯弯如柳叶的新眉,眼见镜子里的人粉面红唇,娥眉含春。这才轻轻一声道,“我们也去看看吧,可别闹出人命才是。”   豆绿连忙退到了一边,伸手扶了淑妃,轻声道:“娘娘,外面冷,等奴才们扫了雪,再出去吧。”   “只怕晚了看不成热闹。”淑妃莞尔一笑道。   豆绿便低眉垂首的扶了淑妃,早有侍候的宫人打起了帐子,帐子外,雪也被清扫干净,铺上了新地地毯,便是这般,还有宫人来问,“可要抬了软舆过来。”   “不必了。”淑妃厌烦的蹙了眉头,淡淡道:“本宫还没那娇弱。”   宫人不敢再多话,却是打起了十二万的精神小心翼翼的侍候着。   ……   雪盏眼尖,远远的便看到一身红衣的红翘,正要出声招呼,不想红翘却是一转身不见了。   “哎,”雪盏眼见着红翘就那样不见了,不由得便提了声音想要喊住她,只她才出声,却见帐子一撩,一个瞪了血红的眼睛直瞪瞪的朝她们看过来,由不得吓了一跳,历声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鱼肠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晚上到底有没有眨眼,不过在看到手里完好无损的那枝老山参时,想着自己肯定是没眨眼的,不然,这老山参怎么可能还在他手里。正兴匆匆的拿了打算去找人时,这才一撩帐子,便遇上了叶司盈。   叶司盈是识得鱼肠的,不过她也很奇怪,这么鱼肠的眼睛像是当在了血水里一样,红的那样吓人。   “鱼肠,王爷在吗?”   鱼肠点头,“王爷还没起来。”   “还没起来?”叶司盈抬头看了看天,轻声道:“这都卯时了,怎么还没起来?”   “噢,王爷昨夜睡得晚。”鱼肠大咧咧的道。   他的声音才落,营帐里便响起一声清冷的声音,“鱼肠。”   “王爷。”   “谁在外面?”   鱼肠看了眼叶司盈,叶司盈点了点头,缓缓上前,脆声道:“王爷,臣女叶司盈想替苏家小姐求份薄情,还望王爷施恩。”   叶司盈的话一落,营帐里静了静。   便在叶司盈欲要再度出声时,轩辕澈的声音响起。   “苏小姐?”顿了顿,似是迷惑的道:“你替她求的什么情?”   “回王爷,慕云已经跪了一夜,现如今还在等王爷示下。”   “跪了一夜?”   “是的。”   “让她起来吧。”   “谢王爷恩典。”   叶司盈带了雪盏急急便要往回走,不想才转身,鱼肠却是一步上前,拦了她,将手里那枝攥了一夜的老山参,往雪盏手里一塞,压低声音道:“这是给苏姑娘吃的。”   雪盏一愕,然,不待她开口,鱼肠却是像逃命一样逃进了营帐。   叶司盈笑了笑,轻声道:“我们走。”   营帐里,轩辕澈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的鱼肠。   “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鱼肠低头,半响难得反应极快的抬了头道:“王爷,没有人看见。”   “哦……”   鱼肠听得那不确定的哦,便心也跟着抖,胆也跟着战。期期艾艾的抬了头,可怜兮兮的看了轩辕澈,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你是想说,你不会坏我的事?”   鱼肠连连点头。   轩辕澈忽的回头,看了鱼肠,狭长的凤眸挑了抹潋滟至极的笑,“我花心思设下这一局,让这大都城里有权的没权的有钱的没钱的好看的不好看的聪明的不聪明的都知道,她苏慕云是得罪我轩辕澈的人,是除我轩辕澈之外,谁也不能动的人,你说你这么莽莽撞撞的一弄,会不会让一些人看透我布的这个局呢?”   鱼肠早已被自家主子那有权的没权的超长语句给绕了个晕头转向,此刻蓦然听见轩辕澈说有人会看透这一布局,原因便是他送出的那棵老山参,瞬间便有泪流满面的想法,即是不能送,主子你昨夜还让我瞪着眼睛守一夜做什么?   “你是怪我不早跟你说?”   鱼肠再次摇头。   “我怎么知道你会这样不用大脑的送出去。”   可是主子您不是一直便说我没大脑的吗?没大脑还怎么用大脑。鱼肠幽怨的低了头。   轩辕澈似是挑衅够了,对外喊了声,“红绡。”   红绡立刻便带了一干下人鱼贯而入。   红翘将手放在一侧的炉子烤了烤,这才上前服侍轩辕澈穿衣。   红绡则是上前整理床榻。   鱼肠低了脑袋站在那,像棵霜打的茄子。   轩辕澈摆了摆手,正伸了手过来替她系盘扣的红翘怔了怔,稍倾咬了唇退了下去。轩辕澈一边抬手系颈下的盘扣,一边使了眼色给红绡。   红绡便对屋子里其它的下人道:“都退下吧。”   “是。”   眼见得屋里只剩下主仆四人。   轩辕澈拿了热热的帕子捂了捂脸,对屋子里默然无声的三人示若无睹。自己该干什么便干什么,一切完必,端了热在温壶里的茶水漱漱嘴,这才开口。   “苏慕云那边怎么样了?”   红翘飞快的睃了眼身侧的红绡。   红绡轻声道:“已经抬回梁小姐那里,这会子正请了曲医正开活血的方子。”   轩辕澈点了点头,目光撩了撩鱼肠。   鱼肠立刻扬眉吐气的抬了头,用血红的眼睛示威性的看了看自家的主子。   轩辕澈差点便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似是想不到这个肠子比竹子还直的人竟然也会有小人得志的得瑟。   “红绡,你有没有让血殇将话递出去?”   “已经递出去了,快则十天,慢则半月,人就会送到。”   “好。”轩辕澈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你便多盯着点。我要她绝对的安全!”   红翘垂在袖笼里的手便紧了紧。   “王爷,其实您大可不必让她受这番苦。”红绡不解的道:“您要护着她,谁还……”   轩辕澈摆了摆手,没错,他若是要护着她,谁能说个不字。只是他却也有自己的思量,谋反之事,近在眼前。有多少人盯着他,明的暗的。若说皇上一点不察那肯定不可能,不然皇上又何必生出将玉颜公主赐婚给叶萧的打算!无非就是想要制衡英国公。叶萧说想要倾尽所有,只谋一人之心,他还真想赌一赌,看叶萧有没有勇气拿英国公府几百条人命,拿叶司盈的终身幸福来赌这一场。   可是,他已经过了率性而为的年纪,血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这天下和她的人,他一定要攥于手中。   叶萧说愿倾尽所有,只为谋一人之心。那他就以天下为棋,谋她之心!   轩辕澈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在那抹笑意里,有着诸般算计,诸般得意。   ……   苏慕云偎在铺得厚厚的马车里,身侧是喜形于色的梁琦。   今年狩猎拿下第二个愿望的是卫渊。   梁琦压低了声音在苏慕云耳边轻声道:“慕云,我觉得他很好。”   苏慕云一瞬间,便感觉到漫天的飞雪似是都压在她一人之身,冷得她连呼吸都难。越是看到梁琦笑得灿烂笑得浪漫的脸,那寒意便越发的重。   阿琦,要怎样才能改变你的命格,要怎样才能阻止这一切?   阿琦,你知不知道,前世的你和你的父亲都是死于卫渊之手!阿琦,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嫁?   “慕云,你说话啊。”梁琦依了上前,轻声道:“他说他回去就让他父亲托媒人上门……慕云,你知道的,我娘早说了,只要我喜欢的,她就同意。”   “阿琦……”苏慕云艰难的开了口,看着梁琦,挤了个笑容道:“你这么早将自己嫁了,万一遇到更好的呢?”   “怎么会呢?”梁琦惊讶的看着苏慕云,“你不知道吗?从他突破千骑出现在我身边的那一刹,我就觉得他是最好的了。”   “是吗?”苏慕云继续笑道:“可是,我总觉得你还小,你应该会遇上比他更好的。”   梁琦默了一默,半响,轻声道:“慕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苏慕云连忙摇头,轻声道:“说什么呢,我看都没看过,怎么就不喜欢呢,只要是阿琦喜欢的,我都喜欢。”   梁琦脸上的郁色一扫而光,抚掌道:“是了,你要是看过他,肯定会喜欢的。”   苏慕云笑笑。微侧了头,将目光落在马车外还在下着的雪花上,努力的张了嘴,压下喉头的刺痛。   另一辆马车里,谢兰亭偎在叶司盈的怀里,也在轻言轻语的说着话。   “司盈,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慕云。”   叶司盈抬手抚了谢兰亭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轻声道:“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大家都是好姐妹,换成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谢兰亭将脸埋在叶司盈的手里,不消多时,眼里便将叶司盈的手打湿。   叶司盈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那晚见着王爷了?”   谢兰亭点了点头。   叶司盈默了一默,便在她想劝慰几句时。   谢兰亭自己却是抬了脸,泪水涟涟的哽咽着道:“你放心,从此……我都放下了,也都忘了。”   “你真能这样想,那就是心疼自己。”   谢兰亭连连点头。   马车行走在雪地里,异常的艰难。   回城的路竟是比来时的路要慢了许多。   靠着马车壁的叶司盈,想到来时的那一束花,唇角不由便挽起了抹浅笑。不论以后如何,现在她要努力的把握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便在这时,马车帘子啪的被人挑开,然后一枝带着冷香的梅花被人从外面扔了进来。   “梅花。”谢兰亭拾了那枝尚覆着雪的梅花,对叶司盈笑道:“司盈,你看是梅花呢。”   叶司盈接了过来,将上面的雪掸掸,然后就着一枝开得最好的,轻轻的折了,抬手ca进鬓发间,对谢兰亭,晃了晃,问道:“好看吗?”   “好看。”谢兰亭点头,“很好看。”   叶司盈便挑了帘子,对着马车里远远骑着马的人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又歪了歪头,将一侧插了红花的发露了出来。   那人回以她一个温润的笑,嘴里一声吆喝,打马跑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挖坑   三日后,果然传出皇上为英国公府世子赐婚的消息。   英国公府阖府上下跪迎谢恩。   世子叶萧婚配玉颜公主,成为继燕王世子与英国公府小姐议亲之后的又一桩盛事。   人人都在羡慕叶家的不世荣宠,都在感叹一个是盛名之下的少年将军,一个是金枝玉叶的旷代佳人,金玉良缘,天作之合……羡煞世人。   世人仅知,好姻缘需得门当户对,却没有人知道你情我愿才得锦绣良缘。   苏慕云听着下人之间的窃窃私语,眉眸中虽仍是笑意淡淡,但眸中的笑意却总是在会不由自主的僵在那。   宿命若果真不可逆转,那么前世的悲剧是不是除她一人之外,都不得幸免?   明六爷让人捎话给刘松林,想让她去趟宝庆银楼。偏生珠儿自从狩猎归来,便病倒了。苏慕云想了想,她正好也有事要与明六爷商议,便将珠儿留了下来,带了樱桃出门。   樱桃不似珠儿那般木讷,是个机灵伶俐的,然,苏慕云却因为她必竟不是自己身边长大的,不敢全盘信任。   到了宝庆银楼,苏慕云一边看着琅琅柜台里的首饰一边找了个借口,打发樱桃出去。   明六爷照例由小厮推着进了雅室,眼见苏慕云独自一人,不由愕了愕,稍倾笑道:“苏小姐现如今也算是薄有资产的人了,怎么身边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苏慕云起身福了一礼,续而笑道:“珠儿病了,今天跟我出来的是另一个丫头,我让她去替我买些小东西了。”   明六爷是何等聪明的人,闻言不由一笑,轻声道:“我还说,怎么这几日总不见珠儿姑娘出来,却原来是病了。”   苏慕云笑笑,话峰一转,轻声道:“六爷不递话来,我也正想着找机会见六爷一面。”   “哦?”明六爷挑了挑秀气的眉头,看了苏慕云道:“苏小姐可是又有发财的良机?”   话落笑盈盈的看着苏慕云,见苏慕云并不否认,反而是眉眼弯弯的回以自己一个,你很聪明的神色。明六爷不由微愕,他原只是有心打趣,不想却是歪打正着。   神色一肃,看了苏慕云道:“还请苏小姐明言。”   “无防,我先看看帐册吧。”苏慕云取了那撂帐册细心的翻阅起来,帐册记得简单明了,苏慕云原也只是走个过场。稍倾,便将手里的帐册放在一边,抬头笑吟吟的看着明六爷道:“加上上次的三千两纹银,我现在六爷手里一共有九千两银子,对不对?”   明六爷点头,“请小姐来,便是想向小姐讨个主意,我是将这银两换成银票,还是……”   苏慕云摆手,“六爷,有件事想跟六爷讨个主意,六爷若不当我是外人,还请六爷指点一二。”   明六爷心下一动,脸上的笑意不变,郎声道:“苏小姐请讲,明某当知无不言。”   “是这样的,”苏慕云略略想了一想,轻声道:“我现在住我伯父家,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的开销,手里也没什么要花银钱的事。现如今这九千两银子,不管是换成银票还是黄金对我来说其实都没什么用。”   明六爷但笑不语,等着苏慕云往下说。   “我想请明六爷拿这银两出面替我盘几间铺子,六爷觉得如何?”苏慕云话落,目光一动不动的紧睨着明六爷笑意浅浅的眼睛。   也正因为她看得紧,才会发现,在她的话声一落时,明六爷脸上虽没什么动静,但那对温润的眸子却是猛的一缩了缩。快到一瞬即失。   苏慕云心里的笑意便浓了。   “不知道苏小姐想要什么样的铺子。”明六爷低垂了眉眼,探手端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压下心头的慌乱。   苏慕云又似是想了想,才出声道:“鼓楼街这一片,不任哪家不任大小,只要有人盘出,都可买下。”   明六爷端在手里的茶盏便晃了晃,续而他轻微微侧身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了一边,抬头看着苏慕云,温文一笑,轻声道:“苏小姐,你当知晓,鼓楼街这一片都是世代经营的铺子,极少有出手的,便是出手价格也不低……”   苏慕云“噗嗤”一声轻笑,稍倾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拿帕子掩了唇,轻声道:“六爷,我只是说如有人出手便请六爷代为买下,可没说,一定要强买。”   明六爷笑了笑,但眸中却是精光一闪,似真似假的睨了苏慕云,“也是,是我误会了苏小姐的意思。”   苏慕云笑笑,抬手端了桌案上的茶盏,轻轻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才道:“我这些天遇上些中,没来得及弄花稿……”   “苏小姐不用急,你便是送来了,我也还是要压一压才会拿出来。”   苏慕云微愣,但很快便明白了明六爷的意思。凡事物稀则贵,似想,好的东西怎么能一次性全亮出来,那样价钱卖不上不说,还容易陷入被动,久不出新,只怕会招人诟病。似明六爷这般,有节制有计划型的推陈出新路才能走得更远更稳。   一时间,心里对明六爷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种高度。   这般坐了坐,听得楼下的小二招呼樱桃的声音,明六爷示意外面侍候着的小厮进来将帐册抱走,随手拿了一个红色的锦盒,递到苏慕云手里,“这是明某的一点心意,还请苏小姐笑纳。”   “哎呀,那我可赚着了。”苏慕云微笑着打开了手里的锦盒,稍倾错愕的瞪了明六爷:“这太贵重了!”   明六爷笑吟吟的看着神色错愕的苏慕云,心道:这可不是我的钱。嘴里却道:“仰仗苏小姐,明某小赚了一笔,这点心思,还请苏小姐万勿拒绝。”   那是一串用艳红似血的珊瑚石串成的手链,珊瑚石到不见得有多珍贵,但是每一粒大小争泽却是相差无二,就难得了。光这一串珊瑚石,还不知道动用了多少渔民,更不知道那些入海采石的渔民又否性命安然。   “六爷,这实在太过贵重。”苏慕云脸色一红,看了明六爷,讷讷的道:“或者我还是折个价付六爷银子吧。”   “苏小姐客气了。”明六爷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苏小姐若执意拒绝,便是嫌弃明某了。”   话说到这,苏慕云再要推拒只怕便伤了彼此的情面。只得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收了起来。   便在这时,樱桃拎了一袋拿油纸包着的点心,寻了上来。   “小姐,点心买来了。”   苏慕云喊了樱桃进去,正欲起身向明六爷告辞。   明六爷的目光扫了扫她身边一股机灵劲的樱桃,笑了道:“苏小姐,这几日街市之上有一股事关你的流言,不知是真是假。”   苏慕云脸上的笑意一僵,几乎下意识,她便猜到明六爷嘴里的那个流言是什么流言,看了眼身侧,一脸好奇的樱桃,苏慕云无力的笑了笑,暗讽明六爷的狡猾。   “六爷都说了,是流言,流言当然便不是真的了。”   她只说那不是真的,却也没说那是假的。   明六爷呵呵一笑,摆手道:“明某倒是觉得流方并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在苏慕云来不及的制止当中,明六爷大声道:“沂王爷丰神秀逸,又出身贵胄,苏小姐芳心暗慕,乃是人之常情。”   苏慕云便差扼腕痛呼,皇室狩猎的那出闹剧,因着皇上赐婚英国公府而没有在大都城里流传开来,只在少数高门之间成为一则笑谈。她还不免暗暗欣喜。不想,这会子,明六爷却将这事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更是当着樱桃的面,完了,她可以想像回到家里,要面对多少责疑眸光。   想到这,苏慕云微侧了脸,目光寒历的看向樱桃。   樱桃连忙摆手,“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苏慕云又转眼看向明六爷,抿嘴一笑,半真半假的道:“六爷,你这是不想做我生意了么?”   苏慕云这真真假假的话,虽无怒意,但却将事情拐向另一个点,那就是她时常跑宝庆银楼,明六爷想要避嫌,而刻意说出刚才这番所谓流言,将自己和苏慕云的关系模模糊糊的摘清。   明六爷连忙摇头否认,“苏小姐言重了,是明某多嘴了,还请苏小姐海涵。”说着,竟是双手合什做了个揖。   苏慕云笑了起身,将那相红色的锦盒递到樱桃手里,“樱桃我们走吧。”   明六爷喊了小厮上来,侍候苏慕云主仆二人下楼。   店外,刘松林见了苏慕云,连忙迎了上去。   就在苏慕云撩了车帘,扶了樱桃的手既将上车时,耳边忽的响起一声凄历的哭声。   “娘啊,你不要扔下我们。”   苏慕云身子一顿,那样凄历的哭声,像猫一样抓在了她的心上。不由便侧身,朝前张望过去。   这一看,便发现几丈开外,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左一右抱了地上躺着的一个衣着破旧的女人,哭得声嘶力竭。   “娘,娘……”一声一声的哭喊,凄历的让人闻之便流泪。   “小姐……”樱桃扶了苏慕云,“我们回去吧。”   苏慕云摆了摆手,“过去看看吧。”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生死不知的小弟,小弟比这两个女娃娃还要小,他又流落在哪?可曾吃饱穿暖?   “小姐……”   苏慕云撇了樱桃的手,在刘松林的护持下,几步走了上前。   远远的便听到人群中,响起一声一声的哭声,还有人不时的嘘吁声。   “真是可怜啊,这女人病了好几天了,两小丫头,能当的能卖的都当了卖了,谁想到这女人还是死了。”   “可不是吗!留下这两个小丫头,作孽啊。”   苏慕云便看向两个伏在女尸上痛哭的女孩子。   看不出谁大谁小,两人竟是一式的衣裳一式的发型,便连哭喊的声音也几疑相似。这两姐妹是双胎生!苏慕云悚然一惊,在这个年代,双胎之子视为不祥。   “求求各位大爷大娘,你们谁替我们姐妹二人葬了我娘,我姐妹二人愿意自卖为奴,终身侍候。”   这是要卖身葬母!   人群里又响起一片热议声。   苏慕云便发现说话的这个女孩,圆圆的脸,上唇角有一粒芝麻粒大小的痣,看起来俏皮些。   另一个闭眼大哭的,则是鼻梁一侧有粒小小的黑痣,若是仔细的话也不会将两人混淆不清。   人群中虽有人不时感叹,二个女娃娃可怜,但却没有人肯出手将二人买下。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双生不祥的缘故,而怕惹祸上身吧!   “求求大爷,大娘,夫人,小姐们。”唇角有痣的小女孩“扑通扑通”的磕起了头来,一边磕一边哭道:“我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带孩子,扫院子……”眼见围着的人竟有散去的趋势,小女孩越发哭的凄历,“我和妹妹一天只要吃两个馒头就行了,只要饿不死,我们会努力干活的。”   苏慕云叹了口气,对跟在身侧的樱桃道:“你拿五两银子给这两个小女孩。”   樱桃眼眶早红了,听了苏慕云的话,连忙掏了荷包出来,取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在小女孩的手里,“拿去吧,将你娘埋了。”   “谢谢小姐。”小女孩回头便招呼了同胞的妹妹,“双福,快磕头谢谢这位小姐。”   “哎,不用了……”樱桃连连摆手,指了苏慕云道:“是我们小姐心好……”   “谢谢小姐,”双福仰了头,一双被泪水浸过的眸子温漉漉的,像极了小鹿的眼睛。“小姐,请告知我姐妹二人府上在哪里,待我与姐姐葬了母亲,好来寻小姐。”   这是要兑现自己一世为奴的诺言了!   苏慕云压下心头的酸涩,轻声道:“不用了,葬了你们的母亲,你们赶紧回家,寻亲人去吧。”   “我们没有亲人了。”双福低了头,咬唇道:“我爹爹半年前病逝,族叔要将母女三人卖入娼门,娘亲偷偷带了我们来寻外祖,不想外祖早在数年前离逝,舅舅举家迁离,我姐妹二人实无投奔之处,请小姐开恩收留。”   话落“扑通扑通”的又是一阵猛磕头。   “小姐,”樱桃早已经泪水满面,乞求的看着苏慕云,“我们已经出了银子,若是由得她姐妹二人在外流浪,只怕……”   樱桃话没说完,苏慕云却是明白,这样两个面相清秀的小姑娘举目无亲,只怕眨眼便会被人强行掳走,卖入那烟花之地。只世事艰难,防人之心不可无!苏慕云略一沉吟轻声道:“你外祖姓甚名谁,又住哪里?我使了下人去打听一二,或许可以找到你舅舅们。”   双福便将外祖的姓名,舅舅的姓名说了一通,住在哪里也讲得很是仔细。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刘松林,刘松林点头,不动声色的退下,出去打听。   略一盏茶的功夫,刘松林赶了回来,附在苏慕云耳边轻声道:“小姐,都打听清楚了,确实是有这么个人。”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想添几个小丫鬟,像姐妹二人这样的,可以说是她最为满意的,不曾经过人牙子的手,不用担心是有人存心安排进来。   “这样吧,我留了人下来帮你姐妹二人将你娘亲安葬,一切事毕后,你们便跟着我。”   “谢小姐恩典。”双福连忙俯身拜谢,又拉了一侧的姐姐,轻声道:“奴婢名唤双福,这是家姐,双全。”   双福、双全,寓意甚好,只可惜……苏慕云叹了口气,留下刘松林,又遗了樱桃去向明六爷借了个车夫,替刘松林将赶了趟马车。   直至苏慕云的马车消失不见,刘松林拿了银钱,招呼人去买了一副薄棺,将双福、双全的娘亲给埋了。带了双福和双全赶回苏府不说。   这边厢,街巷一角的阁楼里,转出一张俦美无涛的脸,一双凤眸似笑非笑,薄薄的唇角挽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王爷,她当真派人去打听了。”红绡似是没有想到,苏慕云真的会使人去打听那两姐妹的身世。   “不错,变聪明了。”轩辕澈淡淡的道,转身便朝楼下走去。   红绡连忙跟上,一边轻声道:“那两个小丫头不会露出马脚吧?”   轩辕澈步子微顿,稍倾淡淡道:“要是让拖儿那丫头知道,你在置疑她的能力,你说她会怎么样?”   红绡吐了吐舌头,那个小气又鸹哨说笨在某些方面又异常的聪慧的丫头,只要想想她劂了嘴一脸坏笑的样子,都会忍不住的打个哆嗦。   轩辕澈瞥了眼红绡,眼见得她露出一个很是痛苦的表情,心下不由暗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接下来怎么做,知道吗?”   红绡连忙肃了神色,“回王爷,奴婢这就去联络血殇。”   轩辕澈点了点头。   ……   周家。   张宁馨听着凤枝打听回来的消息,半响不曾言语一声。   良久,脸上却是绽开一抹冷嘲的笑意,寒声道:“苏慕云,她可真敢想。”   凤枝撇了撇嘴,冷冷道:“可不是,奴婢听说,王爷罚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张宁馨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   “我原来还在想要怎样收拾她,这会子却是不用想了。”   凤枝不解的道:“为什么?”   “因为她不该去招惹轩辕澈。”张宁馨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沂王爷仅仅只是罚跪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凤枝怔怔的道:“奶奶,您忘了王爷上次可是还帮着苏慕云的。”   张宁馨冷冷一哼,斜撩了凤枝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人家是越长越聪明,你到好,越长越笨。”   凤枝惶惶的低了头,张宁馨冷笑着垂了眉眼,一字一句道:“轩辕澈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太清楚了。”   “当年淑妃还不是淑妃的时候,她爹可是为轩辕澈连命都没了。可是那位王爷呢?”张宁馨光是说着都觉得心底寒意凛凛,顿了顿,才继续道:“他可是不顾那位周小姐的哭喊哀求,亲手将她送给了皇上。”   张宁馨的话才落下,凤枝便脸色大变,轻声道:“不是说是周小姐对皇上一见倾心吗?”   “嗤”张宁馨冷声一哼,嘲讽道:“周小姐得知真像的时候就差寻了短见。”   凤枝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宫闺秘闻,她着实没有听的必要,所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是却又阻止不了张宁馨继续往下说。   “那只雪狐是轩辕澈自极寒之境亲自猎来,放养在皇家猎场。明言是为未来的沂王妃准备的。”张宁馨冷冷一笑,撇嘴道:“苏慕云好死不活的竟然自己撞上去了,也不想想,她是个什么东西。”   凤枝默了一默。   见凤枝不搭嘴,张宁馨似是也没了说的意思。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屋外侍候的金枝隔了帘子回话道:“奶奶,候爷使了人来说话,奶奶眼下可有空。”   “进来吧。”   凤枝走了出去,打起帘子。   一个梳了双髻的小丫头便领了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走了进来。   张宁馨认出这是隆平候夫人比较得力的婆子,张宁馨使了个眼色给凤枝,凤枝连忙搬了个锦墩放在那婆子身前,轻声道:“妈妈请坐。”   “哎,谢奶奶。”   婆子笑眯眯的搭了半边屁股,笑容满面的看了张宁馨道:“姑奶奶,夫人让我来说一声,明日候府宴客,姑奶奶若是得空还请回去帮一把夫人。”   婆子是隆平候夫人陆婉荷从娘家带来的婆子,候府里的人见了都要呼声陆妈妈。   “宴客?”张宁馨讶异的道:“明日哥哥要请客吗?”   “是的,”陆妈妈胖胖的笑得两眼只留了条缝,轻声道:“燕王世子在咱们府上住了有段时间了,一直也没时间为他接风洗尘。候爷的意思是赶在年前办次宴会,不然等过了年,只怕又没机会了。”   张宁馨点了点头,这到是事实,每年年后,朝中大员今天你家办家宴,明天他家办家宴,吃的都分身乏术更别说自己抽出时间来弄。   “好的,我知道了,你告诉嫂嫂,明天一早我就会回来。”   婆子连连点头应是,起身告辞走了出去。张宁馨喊了凤枝亲自送陆婆子出去。   走到抄手游廊里却与满面春风的周子元不期而遇。   凤枝连忙恭身行礼,“三爷。”   周子元脚步微顿,看了看凤枝,淡淡的笑了笑,道:“奶奶可在屋里?”   “回三爷的话,奶奶这会子正在屋里。”   周子元目光扫了眼凤枝身边的陆婆子,微微的点了点头,转身便往里走。   婆子待周子元走远了,才轻声道:“姑奶奶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姑爷看起来便是个会心疼人的主。”   凤枝眉眼一挑,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脆声道:“那是自然,姑爷对奶奶可疼了。”   陆婆子却凤枝没看到的地方冷冷的撇了嘴,这位姑奶奶嫁进来都快半年了,也没个动静。现在好得蜜罐里调油一样,有什么用,再过年一年半截,子嗣的事再没信息,只怕到时便是周子元容得下,周夫人也容不下。   只这些话陆婆子是不会跟凤枝说的,只是顺了凤枝的话捧着道:“姑奶奶那么能干的一个人,当然是让人可着心的疼了,不说是姑爷,便是我们夫人那也是时常念叨着的。”   凤枝眼里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妈妈,明天沂王爷是不是也会来啊?”   陆妈妈点头道:“那是自然,旁人或许没那个脸面,可是候爷自是不同。”   凤枝点了点头,又与陆妈妈说了些闲话。   不一会儿便将陆妈妈送到了仪门处,眼看着陆妈妈上了隆平候俯的马车,凤枝才回转身往里走。   想着轩辕澈也会赴明晚的宴会,凤枝有点走神,只因大都城里,沂王府从不设宴,而沂王自己也极少赴宴,却是想不到,王爷竟然应了候爷的邀请。凤枝,脸上便生起了一股与荣有焉。这般想着,一个不留神便与正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的二奶奶黄氏撞到了一块。   “谁啊,说路不长眼睛的啊。”凤枝捂了撞得生疼的胸口,张嘴便骂道。   “死丫头,你说谁呢。”一声尖利的喝骂声。   凤枝捂了生疼的胸口,怒道:“说你呢,走路不看路的啊……”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人。”   一声清清落落的嗓音响起,凤枝猛的抬头,这才看清自己撞的竟然是已经显怀的黄氏,黄氏身侧的两个丫鬟正横眉瞪眼的瞧着她,两人紧张的将黄氏护在身后。一人紧张的问着黄氏哪里不舒服,一人则是扶了黄氏动也不动。   照理说黄氏只是庶子房里的媳妇,她这个嫡子媳妇的一等丫鬟也不必惧她。然,此时,黄氏肚子里却是怀着周家的孩子。自是与以往不同。   凤枝连忙弯身一福,慌忙道:“奴婢凤枝不小心冲撞了二奶奶,请二奶奶责罚。”   “你是三弟妹屋里的丫鬟?”黄氏因为怀孕而蜡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出的话也是绵软无力。   惯会看人眼色的凤枝,这会子却是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不由心头直呼糟糕。越发的低了头,装得惶恐的道:“回二奶奶的话,奴婢是三奶奶屋里的凤枝。”   “凤枝。”黄氏喃喃的重复了一声,半响摆手道:“我没事,你去吧。”   “奶奶或者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凤枝犹不放心的道。   黄氏失笑,看了凤枝道:“我自己就是个半个大夫,我说没事,你还担心什么呢?”   这会子,凤枝那颗掉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又赔罪了一番,这才告辞退下。   “奶奶,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黄氏的大丫鬟,碧云怒声道:“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找谁去。”   “好了,”黄氏摆了手,轻声道:“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吗?再说了,她是三弟妹房里的人,我们……”话没说完,但脸上的笑却显得苦涩不堪。   另一个大丫鬟碧彩恶狠狠的瞪了凤枝的背影,咬牙道:“不就仗着着是隆平候府出来的吗?”   “你们两还有完没完。”黄氏略带恼怒的瞪了两人,“说不够,你们就在这说出个结果来。”话落也不待两人来换,调头,一手抚了腰,一手抱着肚子,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奶奶,我们错了。”碧云、碧彩连忙追了上去。   主仆三人,不消多时又说说笑笑的往前走。   约一盏茶后,院子里适才起争执的地方,自假山后钻出一抹娇小的人影,先是看了看凤枝的那个方向,又看了看黄氏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匆匆的跑了开去。   屋子里,张宁馨见了周子元,几步上前迎了他进屋。   又喊了小丫鬟打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侍候周子元梳洗,待周子元梳洗完毕,将早已准备后的一身鸦青色的棉袍取了出来,上前服侍着周子元换了家常的衣裳后。   金枝正好端了沏好的茶进来,张宁馨接过,揭起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周子元手里。   周子元含笑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接了她手里的茶,浅浅的抿了口后,才出声道:“候爷那边使人过来什么事。”   张宁馨笑了道:“我正想跟你说,大哥明日府中设宴,大嫂使人来喊我回去帮忙。”   周子元便打趣道:“看来你可真贤名在外了,堂堂的隆平候夫人都使人来请你去相助。”   张宁馨斜撩了周子元一眼,作势道:“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夫人说呢?”周子元微微一笑嘴角边绽放春意无限,一双细细长长的桃花便似吹了一春的江水般,说不出的多情温柔。“夫人说我是在夸你呢,还是在损你呢。”   “我怎么知道。”张宁馨微垂了眉眼,却是掩不住眸中的笑意,道:“我又不是夫君肚里的虫,怎么知道夫人想什么。”   周子元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深了,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身子微微一侧,便将张宁馨拦在了怀里。   屋里侍候的金枝看了,连忙使了个眼色,招呼屋子里的小丫鬟都退了出去。   “讨厌,都被人看到了。”张宁馨横了周子元一眼,那一眼说是横,却是媚到极致。   周子元俯身含了张宁馨的耳垂在嘴里,轻咬了一番,稍后,才轻声道:“你怕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不与你亲热,难不成我找别人去。”   “哎呀,越说越不像话了。”张宁馨眉眼一抬,正想说几句狠话,却不想,一眼撞进周子元那乌黑似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整个人便触电般,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子元温文一笑,俯身含了张宁馨的唇,轻吮慢舔了一番,悄声道:“夫人,我们要加油了。”   张宁馨本已软得如泥的身子,听到他这句话瞬间便僵了僵。   周子元却似不察,抱了她便朝内室的床榻走去。   有道是“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周子元与张宁馨这里赤条条大战无数回合,可怜了门外的丫头,金枝是听得面红耳赤,大声也不敢出。   好不容易里面传来张宁馨的声音。   “热水。”   金枝连忙使了小丫鬟将早就备好的热水提了进去,往常服侍张宁馨梳洗的事都是凤枝在做,这会子凤枝不在,金枝只得喊了习秋过来侍候张宁馨净身,她则去收拾凌乱的铺盖。被子揭开,一股浓郁的栗子花的气息扑鼻而来。金枝俏丽的脸上瞬间红的能滴出血来。她抬眼看了看屏风后的张宁馨,由不得暗暗的摇了摇头。   大爷这才刚从衙门下来,太太那也没去。整个大院,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奶奶怎么就糊涂的由着大爷乱来,也不知道劝着点。   “金枝。”   “哎,来了。”   金枝快手快脚的铺上新的褥子和被子,将换下来的被褥交给了一侧的小丫鬟,嘱她们拿下去洗。自己几步进了屏风后。   “谁在服侍三爷。”   金枝挥了挥手,习秋退了下去。   “大爷不惯人侍候,奶奶忘了。”金枝拿了手里的布帕五小心的擦洗着张宁馨滑如凝脂的肌肤,有心想劝几句,但因着她与张宁馨之前的情份必竟不同于凤枝,是故有些话若实非必要,她是绝不肯说的。可若是太太恼起奶奶来,倒霉的还是她这些下人,叹了口气,轻声道:“奶奶,爷还没过去太太那呢。”   张宁馨笑意淡淡的脸上便有了一抹戾色,金枝心知自己这是招她不痛快了,也不敢再多说,小心的服侍起来。   “凤枝呢?送个人要这么久?”张宁馨冷声道。   屏风外便响起凤枝的声音,“奶奶,奴婢回来了。”   “奶奶,奴婢去将喊了人来收拾爷那边的水。”金枝轻声道。   张宁馨挥了挥手,金枝便退了出去。   凤枝撸了袖子,拾起桶里的布帕子替张宁馨擦洗,屋角烧着的几个火旺旺的大炉子,使得她一瞬间,汗如雨下,凤枝不由一怔,轻声道:“前几日太太不是抱怨说奶奶您这炭用得太多吗?怎么……”   “我自己出银子买的,又没用公中的东西,她不高兴也得看着。”张宁馨怒声道,“你们一个个的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她的丫鬟,怎么总想着压我一头,捧着她。”   凤枝便知晓是金枝说什么惹张宁馨不开心的话了。   当下,什么也不敢再说,只一心一意的侍候张宁馨梳洗。   待收拾好,换上干净的衣裳,擦干头上的头发,已是酉时过半。   周子元与张宁馨带着丫鬟去了周大太太余氏的屋里请安,却正赶上大奶奶刘氏也正在屋里,那刘氏正将个余氏逗得哈哈大笑,二岁半的禄儿穿得像个棉球,在屋里跑来跑去。一会拿个桔子递给余氏,一会又举了胖呼呼的小气替余氏有模有样的捶起脚来。   “哎呀,我的个小乖乖,你真是要心疼死祖母了。”余氏将禄儿抱在怀里,“叭哒”亲了一口,连连将手里羊脂玉的手镯退下,塞到禄儿手里,“祖母赏你的,快拿着。”   才进门的张宁馨将这一幕收在眼里,暗暗的撇了撇嘴。   “三弟,三弟妹来了。”刘氏看了周子元和张宁馨连忙起身招呼。   “难怪娘疼大嫂,原来是大嫂尽挑着好时间来逗娘开心。”张宁馨笑吟吟的在刘氏身边坐了,看了余氏道:“娘,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余氏将手里的禄儿递给了旁边侍候着的奶娘,端了炕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才看了张宁馨淡淡一笑,轻声道:“等你二嫂替我们周家生下个孙子,我会更加高兴的。”   这话一落,不仅是张宁馨便是刘氏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周子元笑了道:“怎么没看到二哥。”   余氏看了眼身侧神色温润的儿子,这个儿子最得她喜爱却也是最让她操心的。好在,他是个出息的。只这媳妇,却是……余氏撩了眼神色淡淡的张宁馨,压下心头的不快。   “你今儿怎的回来的这么迟?你二哥二嫂走了都有半个时辰了。”   张宁馨身上便越发的不自在了。她自是知晓,周子元一回家,只怕就有人禀告了余氏,便连她们夫妻二人屋里的事,怕是余氏也早得了消息,这会子问一声,只不过是想要她难堪罢了。可是就正如周子元所说,他们正正经经的夫妻,有什么好难堪的。这般想着,张宁馨便收了身上的不自在,怡笑自然的迎了余氏不时撩过来的眼风。   “哦,今天事多,回屋后睡了一会儿才过来。”周子元笑道。   “娘听说,皇上近来常会找你议事,可是真的?”   周子元笑了道:“也说不上议事,只不过皇上有时拿不定主意了,便会与我们几个说道说道。”   余氏闻言,眼里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   “这可是个好机会,你要好好抓住。”   “我知道。”周子元看了眼一侧的张宁馨,轻声道:“明天隆平候府宴客,隆平候夫人想让宁馨回去热闹下。”   这是路上来时,二人商量的结果,由他跟余氏提出来。   余氏笑了笑,看了周子元道:“你这是怕我不允,才亲自来说的?”   “娘……”周子元略带不满的看了余氏。   “好了,去吧,去吧。”余氏摆了手,“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是,娘,那我们不打扰娘歇息。”张宁馨站了起来。   周子元对着张宁馨摇了摇头,张宁馨却是已经福了一礼,便要退出去。周子元无奈,只得跟着往外退。   刘氏喊了奶娘抱了禄儿紧跟着朝外走。   才走几步,便听到屋里“哐啷”一阵响。   周子元步子顿了顿,张宁馨笑了笑,“走吧,许是哪个下人笨手笨脚的。”   远远走过拐角的刘氏便在这时站住了脚,回头睨了二人,眉眼中含了抹冷冷的笑意。 第七十四章跳坑   隆平候府设宴,虽说只是家宴,然却是煊赫隆重至极。除至亲好友外,京中王公亲贵皆至,满座名门云集,竟不逊色于煌煌宫宴。   张宁馨早早便同周子元来到候府,周子元被张广嗣邀到前院待男客,张宁馨则留在后院随同隆平候夫人陆氏款待女客。   数天前的雪早被这几日的阳光消融,屋檐墙角不时有淅淅沥沥的雪水滴哒流下,被雪水洗过的屋宇庭院较之多往越发多了几分明净。便是那些已经花叶凋零的花草树木在阳光下似乎也有着几分鲜亮的美。   隆平候府一隅,轩辕祈持了蘸满浓浓墨汁的笔,广袖微挽,下一瞬间,白如雪的宣纸上便是一棵枝杆虬结的老梅树身。稍倾将手里的笔一扔,取了另一枝蘸满红色的笔,随意间勾勒几笔,一瞬间,一张寒梅绽放图便跃然纸上。   “血殇,你来看看,我这副红梅图怎么样。”   半闭了眸子坐在廊下晒太阳的血殇,睁开眼,先是侧耳听了听前院的喧哗,随即才起身,走到窗台之下,撩眸看过去,“不错。”   轩辕祈闻言不由失笑,“我这一早晨的功夫,就换来你这两字?”   血殇耸了耸肩,细长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淡淡道“那换两个字?”   轩辕祈挑了挑眉。   血殇想了想,“很好。”   “我这会子到是挺想念二弟屋里那个抱狗的丫头。”轩辕祈将手里的笔扔了,接过一侧侍女递上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看了血殇,道:“你知道上次我去二弟那看他的黄金兽,那丫头一盏茶的功夫说了多少句话吗?”   血殇摇了摇头。   轩辕祈伸出手指在血殇跟前晃了晃。   “十句?”   轩辕祈摇头。   “一百句?”   轩辕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血殇不出声了,她知道那家伙是个话唠,可怎样也想不到她能在一盏茶的功夫里说那么多的话。心下忖道:下次见面得躲着点了,跟世子都能说那么多,跟自己,只怕没个几天几夜的不会罢休。   “都说了些什么?”   轩辕祈眉眸间便有了一抹痛苦,“从那黄金兽的毛色可始说起一直说到二弟未来有可能的王子,是否会像二弟一样爱养那些狗。”   血殇点了点头,这到是像那个疯丫头干的事。   “前面怎么样了?”   血殇抬头看了看天,稍倾,轻声道:“宴席应该是申时开始,现在来的大多是女眷。”   轩辕祈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去看下世子妃?”血殇忽然道。   轩辕祈眉眸微动,稍倾笑了笑道:“也好,左右闲着无事。”   “可要属下随同?”血殇挑眉看了轩辕祈。   “不必。”轩辕祈摆手道,“在这隆平候府出不了事。”   血殇笑了笑。   没错,岂直是隆平候府便是整个大都城,又有谁能在她的眼皮底子下生事!除非……血殇看着渐渐走远的轩辕祈。   朝着暗处做了个手势。   便有一抹身影悄然上前。   “头领。”   “人现在在做什么?”   “回头领,此刻正在前院与忠武候叙话。”   “盯紧了,时间一到便将人引过来。”   “是。”   黑影一闪,那人便消失不见。   屋子再次静了下来,血殇转身,重新回到廊檐下,闭眸晒起了太阳。   ……   叶司盈看着伫立在身前十步开外,背身而立的人,胸口像是揣了只兔子般,跳得她难受。再环顾四周,适才还围在身边的人早已不知不觉中走散。   “世子。”叶司盈福身一礼。   轩辕祈缓缓回身,目光温和的落在眼前婷婷而立的少女身上。   这是他的妻,是在很久以后将会葬在他身侧的那个人。她清雅若莲,却有着自骨子里散发出的灼灼傲然。当他还小时,他也曾想过,自己长大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人为妻。是像母妃那样温柔如水的还是像皇祖母那样威严并济的。   可是,她谁都不像。不似母妃那样柔弱,更不似皇祖母那样悍历。还是说,时间尚未在她的身上来得及刻下那些让人一目了然便能看明白的东西!   “你来了。”轩辕祈轻轻一笑,指了身侧一处开得花苞细白,却香气幽深的花,笑了道:“候爷府里养花的婆子好生了得,这时节竟然养得这么好的惠兰出来。”   叶司盈凝眸细看,果不其然,轩辕祈身边的那丛开着细白花苞的可不正是极为难养的惠兰么。她笑了上前,轻声道:“世子喜欢兰花?”   轩辕祈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呢,你喜欢什么花?”   “我?”叶司盈垂眸,稍倾抬头一笑,那一瞬,轩辕祈便觉得似是看到深海的珍珠乍然跃出水面,那般皎洁而艳研的笑,美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时间定格。叶司盈并不知晓,她此刻的无心一笑,没有定格住时间,却是定格住了轩辕祈的回忆,更不知道,多年以后,背心而离的轩辕祈曾经在无数个日子里一遍遍的回味这一刻,伴着那回味是一阵阵的锥心之痛,悔不当初。   “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见轩辕祈目光中略有怔怔,叶司盈蓦然想起,狩猎来回的途中,他扔入马车的那两枝花,于是低了头,娇羞的道:“真要说起来,梅花挺好的,还有……”   轩辕祈弯身折了那尚未完全绽放的花苞,转身走到叶司盈身侧,轻声道:“在燕地,很多女孩们喜欢将兰花的花苞折了别在袖口衣襟上……”   闻着他身上潋潋滟滟的龙涎香,听着他轻柔如三月春风的细喃声,叶司盈只觉得这一刻,胸口被塞得满满的,她无措的抬了头,下一瞬,撞进一对漆黑脉脉含情的眸子里。她怔愣的看着那对眸子里,自己小小的身影,即便是那样小,她也看到了自己红得似染血的双颊。   便在叶司盈想要低头时,轩辕祈却是身子一动,一手托住了叶司盈的下颌,叶司盈那颤动如蝶翼的眼睫拂在他光洁的脸上,带起一阵阵的酥痒,轩辕祈长长的吸了口气,他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可是这一刻,他却感觉到了自己怦怦乱跳失了常律的心,嚼了抹笑,他在叶司盈含着芳芬的唇上印上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那种熟悉却又阳生的气息,叶司盈惶然瞪着眼前目光深湛,却又蕴藏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迷离的轩辕祈,怔怔的抬手抚上他适才一触而离开的唇。   他的面容,眼眸,神情,他的那种华滟亲切却又陌生的男子气,一瞬间让她不知措,心中茫然、慌乱,却又有着淡淡的甜蜜。   一阵风吹过,吹落一片发黄的叶片,那叶子缓缓的坠落,坠在似木雕的叶司盈发上。   轩辕祈伸出骨节修长白皙的手摘去那片叶子,手指拂过叶司盈似茫然似微笑的眉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叶司盈只觉轰的一声,脑海里似是被炸开了,什么样的思绪都有。但最热烈的却是自脚底而起的一股热意,一股无边的欢喜。   她抿了抿唇,颤了嗓子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话落,脸红低头。   轩辕祈却是微微一笑,缓缓抬手,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那样温暖,那样舒服,他的心跳得那样欢快,那样有力。   叶司盈俯首在他宽厚温暖的胸间,只想着,便是这一刻死了,她也值了。   ……   暮色缓缓降临,隆平候府亮起了千百盏大红的灯笼,一时间但见明烛华光,那一盏盏大红灯笼竟似是向天边延伸的阶梯一般,让人几疑此身居何处!   虽说是家宴,但有心人都知道,这其实是张广嗣为世子轩辕祈办的接风酒。虽说轩辕祈来大都已有时日,这会子办接风酒委实已晚,但在座的人也都知道,当日轩辕祈入大都时,皇上其实还有着另一番思量。   说的是轩辕祈与叶司盈议婚,若叶萧不曾接下赐婚的圣旨,只怕这接风宴,将永无机会举办!   轩辕澈坐在左侧首席,似笑非笑的眸子环视着周遭的喧嚣。   今夜权贵云集,今夜过后,天下局势将因他一人之私,而乱。这私,却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什么叫恸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轩辕澈端起面前的酒盏细浅慢饮,狭长的凤眸里是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神色。   “王叔,”轩辕祈端了杯酒走到轩辕澈面前,“王叔,祈儿敬你一杯。”   轩辕澈笑了笑,拿起手里的酒杯对着轩辕祈遥遥一举,仰头一饮而尽。   轩辕祈亦跟着喝尽杯中的酒,却并未退下,而是笑吟吟的看了轩辕澈,“王叔,母妃让我带给谢小姐的东西怎么办?”   轩辕澈凤眸轻挑,看了轩辕祈但笑不语。   “或者,我让人送到苏姑娘府上去?”   轩辕祈眉头动了动,若有所思的看着神色温润的轩辕祈。他们年岁相差不多,打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太子的轩辕瑞,还有眼前的轩辕祈,包括远在燕地的轩辕骥,他们三都喜欢跟着他玩。三个人里面,轩辕瑞温厚,轩辕骥暴燥,唯有轩辕祈似乎是温润如玉的,可是他总觉得在那份温润背后实则有他看不穿的东西存在。   “祈儿,”轩辕澈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在轩辕祈的等待中,他轻声一笑,抬了脸,看着轩辕祈,“祈儿,我们有六年没见了吧?十年前你离开大都时,王叔没来得及去送你,你怨过王叔吗?”   轩辕祈脸上的笑似是抖了抖,然一瞬过后,脸上的笑意便恢复如初,轻声道:“当年出了那样的事,王叔自顾尚自不暇,我又岂会怨王叔不及相送。”   轩辕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你一直都是懂事的。”   轩辕祈一默,稍倾笑了道:“王叔,你还没告诉我那些东西送哪去呢。”   “送英国公府上吧。”   轩辕祈一愣,错愕的看着轩辕澈。   “怎么你有更好的去处送?”轩辕澈笑吟吟的看着轩辕祈。   时间像是静了一静,稍倾,轩辕祈轻声笑道:“即是如此,祈儿自当听从王叔的意思。”   “王爷,世子,你们这是偷偷说什么悄悄话呢。”   凑上前来的是喝得有点高的内阁大学士蔡大学士,也就是那个跟着淑妃一个鼻孔出气的蔡夫人的丈夫。   “本王说什么还得跟蔡大学士通禀一声?”轩辕澈挑眉冷眼看着顶着酒糟鼻,喝得两眼昏花的蔡大学士。   饶是蔡大学士再喝得多被他这样目光一撩,那酒劲也吓跑了三分。心道:原本想着借酒上来套个交情,想不到这沂王爷还是这样阴阳怪气,难以捉摩。连连打着哈哈,摆手道:“王爷说笑了,说笑了。”   轩辕澈冷冷一哼,眸光微冷的盯了蔡大学士,半响,却是忽的一嗤,冷笑道:“蔡大学士,本王有幸见尊夫人一面,尊夫人……”轩辕澈话到一半,却是不再往下说,而是双眸撩了蔡大学士给了一个极冷极阴的笑意。   这一刻,蔡大学士的酒算是全醒了,被轩辕澈那样的眼风一撩,他只觉得脖子处似是冷了冷,稍倾便明白过来,定是自家的婆娘得罪了眼前的这尊神。尤不得便心底生起一股恶气,这个该死的臭婆娘,叫她别出去惹事,别出去惹事,偏生喜欢四处走,得罪谁不好,得罪眼前的这尊神。   眼见得蔡大学士额头生起细密的汗珠,轩辕祈呵呵一笑,眼珠一转,凑到蔡大学士身边,轻声道:“蔡大学士,本世子初来都城偶得一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世子……”蔡大学士看着笑得好不和气但一双眼睛却满是算计的轩辕祈后悔就差撞墙,好端端的他跑上来凑什么热闹。   “本世子听说,蔡大学士不仅学士一流,人也风流,与四牌楼粉子胡同的宋姑娘和得一首好诗,不知是真是假?”   四牌楼粉子胡同,那是隶属于教坊司的官办妓院,里面都是一些朝中被抄家被流放的罪臣妻女,个个都精通音律,能弹琴瑟、琵琶还能歌善舞。那宋姑娘更是作得一手好诗,蔡大学士原就是个虚职,平时没事也就爱写首诗画幅画,原是说好要将那宋姑娘赎出做妾的,无奈家里的夫人却是怎样也不同意。此刻被轩辕祈这会子指了出来,那就是赤luoluo的嘲笑啊。   “蔡大学士,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自己院子里的事都管不好,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又如何对得起大人大学士的名头,又如何能得皇上的信任和栽培?”轩辕澈在一边凉凉的道。   “王爷教导,下官谨记。”蔡大学士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连连作揖。   轩辕澈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别再扰了本王的兴致。”   “是,是。”蔡大学士连忙退了下去。   隆平候张广嗣早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思一动,抬脚朝这边走来。   “王爷。”   轩辕澈看着张广嗣笑了笑。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笑,可是张广嗣却被笑得身上一冷,不由便目光狐疑的看着轩辕澈。这一看,又觉得那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笑。   “候爷,时间不早了,本王也乏了,这便先走了。”   张广嗣连忙轻声道:“下官送王爷。”   轩辕澈点了点头,对一侧的轩辕祈道:“你在候爷府里有什么需要尽管与候爷明言,候爷不是外人。”   “是,王叔。”轩辕祈恭身应道,又微侧了身子对一侧的张广嗣微微一揖,“全仰仗候爷了。”   张广嗣连连往一侧让了让,双手扶了轩辕祈,“世子这可使不得。”   轩辕澈的含笑的眸子笑意便越发的深了深。   轩辕祈也不坚持,张广嗣一扶,他便顺执站到了一边。   “世子随意,下官去送送王爷。”   “候爷请自便。”轩辕祈温文一笑,又侧身对轩辕澈道:“祈儿恭送王叔。”   轩辕澈摆了摆手,自管朝外走去。   张广嗣几步跟了上去。   这厢,轩辕祈又与几个上来套交情的官员,干了几杯酒,便起身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血殇朝暗处使了个眼色,快步跟着轩辕祈走了出去。   “你不用跟过来了。”轩辕祈摆手。   血殇点头,看着轩辕祈去的方向,细长的眸子闪了闪,侧了头目光对上另一抹身影,唇角拐了抹冷冷的笑。   周子元正与礼部黄侍郎,低声细语说笑着。眼角的余光处在看到张广嗣送轩辕澈离席时,他的眉头蹙了蹙。这会子眼见轩辕祈起身离开,他越发的注意起场间的动静来。   不消多时,他便发现定国公之子,镇西候赵虎站起了身,迈步朝外走去,虽说步履沉稳,但仔细看却是步子迈得有些邹。周子元的眉宇间便邹成了一个川字。   定国公赵铉出身西北,是有名的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当年西北鞑靼作乱,便是他率五万大军将十万来犯鞑靼一举打败逐回关外。定国公膝下长子镇西候赵虎更是骁勇善战,在西北军中素有威望。英国公与轩辕祈联姻,定国公……周子元眉头蹙了蹙,辞了黄侍郎,悄然尾随在赵虎身后。   “候爷,这边请。”一个低眉垂首的丫鬟迎了过来,对昂首阔步往前走的赵虎道。   赵虎愣了愣,看了眼眼前的丫鬟,他刚才感觉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想去个出个恭,怎么就有丫鬟迎上来了?但转而一想,隆平候惯是个看眼色行事的人,这宴席上侍候的丫鬟哪个不只怕都是训练有素的。客人才抬个腿,只怕她们便知道是要干什么了虽然心下很不喜,但有丫鬟领着,也省得他自己去找。这般想着,便让丫鬟在前面领路。   点了点头,赵虎跟在丫鬟的身后朝前走。   周子元抬脚便要跟上,不想才抬脚,另一名丫鬟跟了上来,“大人有什么需要?”   周子元摆了摆手,“我出去透透气,你们不用跟着侍候。”   “是。”丫鬟退了下去。   周子元四周看了看。   隆平候府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一座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山下的荷池曲径,因为天寒之故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宅后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的从墙垣间伸出头,细而黄的长叶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周遭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僻静。   周子元必竟是隆平候府的熟客,院子里哪里避开人好谈话的,哪是容易被人发现的,他只消心中过一遍便知晓。这般拿定主意的时候,他便小心的避开人来人往的花园,择回廊小径穿行。   轩辕祈被安置在听风阁,想来若是轩辕祈要与赵虎私会,也只有自己的院子是最保险的。周子元咬了咬牙,他是文宫若要避开轩辕祈的那些手下怕是有些难。眉眼一动,心中便有了计较。   七转八转,走到一个不起眼的院子,拍了拍门,“张玮,张玮开门。”   屋子里响起一阵慌里慌张的声音,周子元邹了眉头,稍倾门吱嘎一声从里打开,张玮胡乱的披了件衣裳走出来,“谁啊,大半夜的……”看清门口立着的是周子元时,眉眼立刻堆笑,“是二姐夫,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周子元在门开的那一刹,便闻到了屋子里一股淫靡的气息,眼睛跟着往张玮身下瞄了瞄,冷冷的勾了唇角,笑道:“我扰了你的好事了?”   “没有,没有。”张玮连忙摇头,身子却是将门又堵了。   周子元拍了拍张玮的肩,“我想去趟听风阁,怎样才能不被人发现?”   张玮一惊,轻声道:“二姐夫你去哪干什么?那里可是住着燕王世子,大哥交待了谁也不许靠近。”   周子元瞪了张玮一眼,冷声道:“我去自有我的道理。你只说,有没有小道。”   “有的,有的。”张玮连忙点头。   “那好,你带我去。”不由分说扯了张玮便要走。   “哎……”张玮还想拒绝,可是人却已经被周子元扯了出来。   “哎,我自己走,二姐夫你快松手。”   周子元松了手,张玮便是再不愿意,可也不敢得罪周子元,他可是知道张宁馨比张广嗣行事狠辣多了。要是得罪了她心尖尖上的周子元,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收拾呢。   “二姐夫,你干嘛要避开人……”   周子元瞪了张玮一眼,“不该你问的事,别多嘴。”   张玮立刻便耷拉了脑袋。   带着周子元七绕八绕后,便拐到了一扇不起眼的门前,指了那扇门道:“这里院里有条暗道可通听风阁。”   周子元点了点头,示意张玮推门进去。   “二姐夫,我就不进去了吧。”张玮为难的看着周子元,“要是被大哥知道,我会被打死的。”   周子元想了想,今天这样的日子,张玮没被放出去,只拉了个丫头在屋子里瞎搞,可见是得了张广嗣嘱咐的,而张广嗣他曾说过让张宁馨与英国公府多走动走动,意思很明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去找张宁馨而张玮的原故。   “你告诉我怎么过去后,你再走。”周子元推了门,回头对白着脸站在原地的张玮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候爷和你二姐的。”   张玮无奈,只得耷拉着脑袋上前开了门,将周子元带到屋里的一扇柜子边,指了那柜子道:“你将这个柜门往边上拉一拉,便是暗道。”   这还是他小时候跟小丫鬟躲这院里偷情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只是怎样也没有想到,今天会被周子元问出来了。   “好了,你走吧。”周子元果然兑现了承诺,放了张玮走。眼见张玮一喜,大步便要离开,周子元却又喊了声,“张玮……”   “二姐夫,你答应过我的……”以为又要被留下的张玮一脸委屈的看着周子元。   “我是想告诉你,今天这事,谁也不要告诉。”   “我知道了。”   张玮话落,人便跑了出去。   周子元看着落荒而远的张毓圃摇了摇头,将袍角一撩往腰间的腰带上压了压,拿出身边的火折子点亮,弯身走了进了朝南放着的衣柜,将火折子刁在嘴里,双手托了那扇柜门往边上拖了拖,果然柜门后露出一个幽深的洞。   这是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地道,沿着长长的甬道,走了约半盏花的功夫,周子元便看到了一扇被漆成黑色的门,他没有去推那扇门,只是将耳朵贴在那扇门,小心的屏了声声,听着门外的动静。   “世子,皇上待我赵家不薄,这事情只怕赵某不能从命。”   “候爷,其实你也知道当年皇祖父是属意我父亲的,只是因着立长不立幼的祖训,无奈之下才传位皇伯父。现如今皇上虽说勤勉,可你也看到了,一味的重文轻武,将来似将军这般的武将只怕……”   “世子,不论你怎么说,总之世子所说之事,赵某不能答应。”顿了顿又道:“看在我与世子的交情上,今日之事,赵某便当从不曾耳闻。也请世子三思,某要因一己之私而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   声音虽是刻意压低,但周子元却是一字不落全听在耳里。虽早有怀疑,但却怎样也没有想到轩辕祈竟真有谋反之意,一时间只激动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似要跳出来一般。   大冷天,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竟然都湿了。周子元抹了额上的汗,沿着地道重新退了出来。将柜门重新关好,周子元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将事情仔细的想了想。   约一盏茶后,他才缓缓起身,理了理袍子上的褶痕,又仔细的擦了抹脸,这才推开小院的门朝外走去。   前院,已经有客人在陆续告辞。   周子元在走进宴席的一瞬间,目光便看向座席上看去。   赵虎正和轩辕祈抱拳告别。   周子元正欲上前,不想耳边响起张广嗣的声音。   “子元,你适才去哪里了?”   周子元回身,看着张广嗣道:“我适才喝多了,出去走了走,怎么了?候爷寻我有事?”   张广嗣上下打量了周子元几眼,见他果然脸色有些发红,脚似乎也有点虚,淡声道:“刚才亲家母派人来传话,说是府上有点事,让宁馨赶回去,我想着天黑路不好走,想寻了你陪宁馨一道回去,不想寻你半天,也不见人。”   “那宁馨呢?”周子元一愕,家里出事了?家里能出什么事?娘不是不知道今夜隆平候府设宴来往的都是权贵,这样急急忙忙的使了人来,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这般想着时,额头上又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宁馨等不到你,先走了。你骑马还赶得上。”张广嗣一边吩咐小厮去备马,一边对周子元道:“你先回吧,宁馨是个爆脾气,千万看着她点。”   周子元正想说不急,先帮着将这边的客人送了,不想张广嗣却已是将他推了往外走。周子元自是明白张广嗣一直很宝贝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张宁馨与他母亲不合的事,怕是也了解的很清楚,这样急着让他往回赶,想来是想让他关健的时候护着张宁馨。只张广嗣不知道的却是他亦有自己的思量。   “那我先走了。”周子元转身朝外便走。   张广嗣一待周子元离开,便喊了身侧的小厮上前,“姑爷适才去了哪里?”   “回候爷,姑爷去了二爷那。”   “去二爷那里?”张广嗣眉头一蹙,冷声道:“将二爷请去锦画堂,便说我有事问他。”   “是。”   小厮退了下去,张广嗣脸上扬起一抹笑,继续送客。   却说周子元打马离了隆平候府,并没有立时去追张宁馨,而是躲在了一个静静的巷道,眼睛注意着从隆平候府离开的人。   不消多时,赵虎便骑了马出来。   周子元打马悄然跟上,只到过了两条街,周子元才出声招呼。   “赵候爷。”   赵虎停马,回身看着策马上前的周子元,眉宇间闪过一抹意外,他早便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却没想到会是周子元。周子元只是一个从七品,照理说与他这样的一品大将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但周子元除了是个从七品还是隆平候的连襟。   “周大人,这是……”赵虎呵呵一笑,看了周子元,指了自己身前的路道:“赵某和周大人不同路吧?”   周子元温文一笑,轻声道:“无防,在下在这等赵大人,只是有几句话想要与候爷说。”   “周大人请说。”   周子元原本是想开门见山,可是转而又一想,事关重大,这事还真急不来,于是轻声道。“明日在下休沐,想请赵大人在同春楼喝一杯,不知道赵大人是否赏脸。”   赵虎怔了怔,周子元请他喝酒?!这唱的是哪一出?   “好,明日赵某定当赴约。”   周子元似是没有想到赵虎会这般干脆,反到是他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续而道:“如此,明日不见不散。”   赵虎点了点头,两人作辞而去。   周子元这才打马去追张宁馨。   巷子里一静,约半盏茶后,一辆奢华的马车自不起眼的角落里驶出。马车里一袭华衫的人看着地上浅浅的马蹄印,微微的勾起唇角,仰头看了看如墨的夜空,轻声道:“又要下雪了。”   “王爷,现在要怎么做?”   红绡看着一脸怡然的自家王爷,很想问他,一切都脱离最初的设定了,王爷,你疯了吗?你这样玩真的太大了。   “现在么?”轩辕澈忽的笑了笑。   红绡看着自家王爷笑得好不得意的脸,由不得便打了个寒颤,想说王爷,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样恐怖。   “等着下大雪,看好戏了!”   红绡怔了怔,半响没回过神来。   ……   周家,张宁馨看着面色不虞的余氏,怔怔的道:“娘……”   余氏却是不由分说的便拿起桌上的茶盏“砰”的一声砸在了她的脚下,“你这个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张宁馨只觉得太阳穴隐隐生痛,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半天缓不过一口气,却又不得不陪了笑脸对余氏道:“娘,媳妇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教训是应该的,可是这不明不白的便是媳妇想改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啊。”   “我教训你,我可不敢,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人……”余氏虽心氏怒不可遏然脸上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张宁馨,“你可是候府出来的大小姐,我哪敢教训你啊,我还想说,这府里要是有谁惹着你不痛快了,你可千万担待些。”   一袭话说得张宁馨是脸红脖子粗,就差抡起手掌朝余氏脸上扇过去。   饶是张宁馨拼命克制,可是心底而起的怒火还是使得她整个人身子轻颤着,脸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一侧侍候她的凤枝不由得便担心的喊了声,“奶奶……”   张宁馨目光狰狞的看着犹自涛涛不绝的余氏,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愚不可及的人?自己儿子娶的老婆只不过是出身比她高点,不说奉迎巴结,便连和平相处也做不到吗?没事就一定要找点事出来?   自己尊着她是婆婆平日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想让子元为难,能忍能让的都忍了都让了,还要怎么样?难不成真以为她是个软柿子,谁都可以捏两把?当着满屋子的下人面这般说她!   “娘,”张宁馨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汹涌不息的怒,极力平缓了口气道:“你说的是没错,我在这府里是过得不开心,不如意,我看娘你好像也待见我,要不,这样吧,我跟三爷买了宅子分出去住,你看如何?”   余氏一怔,分府另过?   张宁馨笑吟吟的看着余氏,没错,住不到一块,那就分家另过。   只不待余氏再开口,屋子外面响起刘氏慌慌张张的声音。   “哎呀,娘不好,二弟妹那边说是保不住了。”   话落,刘氏撩了帘子脸色青白的跑了进来,只才进屋便看到脸色不善的张宁馨,不由讶异道:“三弟妹,你不是在候府做客吗?怎么也赶回来了?”   张宁馨淡淡一笑,轻声道:“是娘使人将我喊回来的。”   “噢,”刘氏应了一声,便朝脸色同样难看的余氏走过去,急声道:“怎么办,黄医正适才让丫鬟来传话,说是二弟妹的孩子保不住了。”   余氏一双刀子样的眼睛便阴凉凉的刮了过来,张宁馨迎着那目光一怔,忖道:黄氏的孩子保不住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让人把那孩子弄掉的。   只一想到这,脑子里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哐”一下醒过来神来,她猛的抬头看了余氏,“娘,难道您怀疑是我……”   “是和不是,你问问你身边的丫鬟不是便清楚了?”余氏冷冷道。   没错,她是不想让黄氏先生下长孙,可是那也得她说了算,而不是别人自作主张,特别是这自作主张的人还是她深深不喜的人。别仗着自己是隆平候府的人,便觉得能为所欲为。别人能答应,她可不能答应。   余氏的目光再次锐利的盯了张宁馨,“自己不想法子为三郎开枝散叶,一天到晚就使出这些伤阴德的手段,小心坏事做绝,遭报应。”   张宁馨猛的回身,才一回身,便对上凤枝青白的脸。心下一个瑟瑟,她颤了声,看着凤枝,“凤枝……”   “奶奶,冤枉啊。”凤枝“扑通”一声跪在张宁馨跟前,“奶奶,奴婢就是昨夜不小心与二奶奶撞了撞,可当时二奶奶她人好好的,没说有什么不好啊。”   “混帐东西。”余氏拿起手里的碟子便朝凤枝扔了过去,“二奶奶二金贵的人,你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去撞她,你空长了一双眼睛却是不看人不看事的吗?那可是我周家的长孙。”   张宁馨在听完凤枝的话后,一股凉意从心底生起。她知道,这是被人算计了,可是会是谁?二房素来低调,黄氏不可能会拿自己孩子的性命来做这种稳赔不赚的买卖。张宁馨的目光缓缓的在人群中游移。   “娘,怎么办,莲姨娘已经跪在爹的书房外了。”刘氏急声道。   张宁馨的目光一顿,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刘色,然刘色脸上除了憔急唯剩焦急。   到底是谁? 第七十五章杀鸡   “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杖打二十。”   余氏一声令下,便有婆子一拥上前,拖了凤枝便要往外走。   “太太,奴婢冤枉啊,二奶奶的孩子,真的不是奴婢弄丢的……奴婢和她擦肩而过……”凤枝挣扎着哭喊着求饶,二十杖不死也要去了一层皮。她是张宁馨身边的一等丫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娇贵,怎么受得住这二十杖。   “喊,她多喊一声嗓子便加一板子。”余氏恶狠狠的道。   被拖着往外走的凤枝猛的闭了嘴,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苦兮兮的看向张宁馨。   她身边的一等丫鬟杖责二十?张宁馨冷冷的勾起了唇角,想打她的脸?没那么容易。   “慢着。”   一直细细观察着张宁馨的余氏正等着她出招,此刻见她出声了,冷冷的笑了笑,抬头睨了张宁馨。   “怎么,三奶奶是觉得你的丫鬟我打不得?”   张宁馨低眉垂首,淡淡的道:“别说是一个丫鬟,便是媳妇犯了错,娘要打要罚也是应该的。”   余氏便重重的哼了声,忖道:算你识相。   “只是,媳妇这丫鬟也说了,她只是与二嫂擦肩而过,怎么二嫂孩子保不得了,便是我这丫鬟的错了?”张宁馨缓缓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漠到极至的看了余氏,“娘,我若是让娘将她给打了,岂不是便承认二嫂的孩子真是她给弄掉的。”   “哎呀,三弟妹。”刘氏急急的上前将张宁馨拉到了一边,轻声道:“三弟妹,娘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弟妹子嗣艰难,这眼见得便要生了,出了这档子事,她说是你的丫鬟撞了她,娘总要给二弟妹一个交待不是。”   “大嫂说得有道理,”张宁馨冷眼看着刘氏眼里的笑,淡淡的道:“若是别的事便也罢了,可这关乎子嗣的大事,若是这样不明不了的了了,传出去,别人怕只会说是我这个做主子的心肠歹毒才会让下人做出这没规没矩的荒唐事来。我若做过倒也罢了,可我没做,这事我是无任如何也不会担下的。”   “啪”一声响,屋子里丫鬟婆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却是余氏听完张宁馨的话,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目瞪向张宁馨。历声道:“那你到是想怎么样?”   “媳妇不想怎样。”张宁馨毫不畏惧的迎了余氏,一字一句道:“媳妇就想跟二嫂当面对个质,问问她,那孩子当真是我的丫鬟撞掉的吗?”   一侧陪着和稀泥的刘氏闻言脸色便白了拍,像是看什么稀奇东西似的看着张宁馨,嘴唇翕了翕,半响声如蚊蚋的道:“三弟妹,你要与二弟妹对质?”   “是的。”张宁馨断然道:“是非黑白总要弄个清楚,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了坏人,你说是不是,大嫂。”话落别有意味的看了刘氏一眼。   刘氏却是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行,你去,你带着你的丫鬟去兰若轩,去与你二嫂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余氏眼见张宁馨一副耻高气扬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骄狂模样,气得胸口发痛,喊了身边的余妈妈道:“你去,你陪着三奶奶去。我到是要看看,她是要将我周家大大小小全都弄死了才干休还是要怎的。”   黄氏此刻只怕正是心如刀绞的时候,张宁馨这会子再带着有嫌疑的凤枝上门对质,这不是在逼黄氏死吗?   这样大的事,谁敢往前凑!   张宁馨怔怔的看着一侧隐忍了笑意的刘氏,目光又转而看向满面怒色的余氏,还有期期艾艾看过来的余妈妈。好半响,张宁馨突的发起一声冷笑。   余氏冷冷一哼,眼见得张宁馨身子不动,笑过一声之后,便是紧紧的抿了嘴,一脸恨意的站在那,心里忽的就叹了口气。   这个媳妇,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不论是门第还是人品,其实张宁馨都让人无可挑剔,精明能干不说,待周子元也是一心一意。也许人与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缘份,她和她注定缺了缘份。   “你怎么不去了?”   张宁馨将半边腮帮子都咬痛了,也没能忍下那心底的怒火与委屈。只是,无任如何她也不能让凤枝去吃这一顿板子,不然,以后周家她还怎么管治下人,怎么抬头见人!   “娘,”张宁馨咽下满腹的委屈,轻声道:“娘,凤枝从小在我跟前侍候,虽说是主仆,实则亲如姐妹,媳妇是怎样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求娘看在媳妇的面子上,饶凤枝一命。”   说着便要跪了下去。   余氏连忙使了个眼色给余妈妈,余妈妈几步上前扶了张宁馨,轻声道:“三奶奶,你怎么就不理解夫人的一片苦心。”   张宁馨低垂了眉眼,她当然知道,余氏这样做,有一半是要杀她的威风,有一半却是做给莲姨娘看的,也算是给黄氏的一个交待。   “余妈妈,不是我不明白,实在是……”   余妈妈叹了口气,她在这周府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三奶奶今儿确实是被人算计了,可是纵然知道是被人算计了,那又能如何?当年老爷是不同意为二少爷迎娶黄医正家的这个庶女的,都知道这黄氏自小身子骨便弱,子嗣上怕是艰难。可是夫人却是不顾老爷反对执意定下了这门亲。   现如今,黄氏好不容易怀上子嗣,不管是男是女,平平安安生下来了,老爷便也没什么话可说。可这结骨眼上,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管是黄氏本身有问题还真是凤枝冲撞了黄氏才会让那小孩保不住。这笔烂帐都只能算在凤枝头上。   “三奶奶……”余妈妈正打算劝说几句。   却在这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三爷回来了。”   张宁馨眉目间便有了一丝喜色。   她不好正面与余氏起冲突,可是周子元不同。   余氏如何看不到张宁馨眉目间的喜色,冷冷的哼了哼,她到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了媳妇便忘了娘。   门帘撩起,周子元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个个脸都上像泼了层冰一样?”周子元打趣着坐到余氏身侧,轻声道:“娘,你让厨房给我做碗阳春面来,饿死我了。”话落,使了个眼色给张宁馨。   张宁馨便屈了屈身道:“还是我去吧。”   这里张宁馨一走,余氏带了金枝等人退下。   “怎么了,堂堂的隆平候府办宴还饿着了你?”余氏略带薄怒的看着周子元。   周子元才进俯,守在门房的月生便将家里的事说了遍。这会子见余氏虽是笑着,但眉眼间的怒意还是不少,起身倒了杯茶递到余氏手里。   “外面的东西再好,哪有自己家的好。”   余氏接了周子元手里的茶,轻轻的缀了口。   半响,轻声的叹了口气,柔声道:“娘也不是为难她,可是你也该知道了,莲姨娘跪在你父亲的书房外,娘总要给那边一个交待。”   周子元默了一默。   “凤枝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也最得她心……”眼见余氏眉眼间神色不好看,周子元笑了道:“这样吧,娘不如将凤枝交给二嫂,看二嫂怎么处置。”   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余氏看了眼一侧陪着笑脸的儿子,心底长叹了口气,“三郎,娘听说苏家小姐过得有些艰难,是真的吗?”   周子元怔了怔,苏慕云!她过得艰难?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过得挺好的,怎么了?”   余氏轻声道:“我听下人们说,你媳妇问她要之前的聘礼。”   周子元脸上的神色闪了闪。   “算了吧,那些东西值不了什么钱。”余氏轻声道:“其实我挺喜欢那孩子的,只可惜你们没缘份。”   周子元笑了笑,“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别再多想了。”   余氏点了点头。   母子二人坐了一会儿,便有丫头来回话。   “三爷,面做好了,三奶奶问,要不要送过来。”   余氏哼了哼,这是有心将周子元喊走。   “送过来吧。”周子元看了眼余氏,对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略一踌躇,余氏已经摆了手道:“你回屋去吧,省得在这碍我的眼。”   这是生气了!   “娘,您这是嫌弃儿子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看见余氏神色疲倦地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回去吧,越往下天越冷了,凤枝就照说你的办吧。我等会就让余妈妈把她送到你二嫂院里去,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周子元又说了几句好话哄余氏,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余氏的院子,没走几步,便看到张宁馨笑盈盈的在外面候着他。   “怎么在这等着,万一冻到了该生病了。”周子元上前牵了张宁馨的手,轻声道:“娘那边我已经说了,凤枝送到二嫂那里去,我这就去找二哥,你先回屋里吧。”   “别去了。”张宁馨一把拽住了周子元的袖子,摇头道:“算了,别去了。”   周子元拍了拍她的手,“凤枝是你身边的一等丫鬟,她是你的体面……”   张宁馨忍了一晚上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决堤而出。眼见得她眼眶一瞬间便红了,周子元喊了默然无声站在一边的金枝,“扶了奶奶回屋去,我去去就来。”   “是,三爷。”   金枝扶了张宁馨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张宁馨的脸色,眼见得张宁馨在周子元转身走出没几步便胡乱的擦了把脸,红红的眼眶里射出骇人光芒,金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奶奶,凤枝今儿这事,怕是我们着了道了。”王妈妈一边提了灯笼一边轻声道:“凤枝不是那没脑子的,没得你的吩咐,她不会做这起子没眼力见的事。”   张宁馨点了点头,咬牙道:“给我查,看看到底是谁,查出来了,我不剥她的皮我也要让她少几斤肉。”   “这还用得着查!”王妈妈撇了撇嘴,冷冷的道:“您和二奶奶闹起来,谁最得利?”   张宁馨步子一顿,身子猛然一转,目光如刀的凝着一刃屋宇,半响没说一个字。   “奶奶……”金枝犹疑的道:“还是等三爷回来再说吧。”   王奶奶不屑的睨了金枝一眼,冷冷道:“金枝,你也是候府出来的,怎的就像是那泥人似的连份血性也没有?奶奶这般被欺着,你不说替奶奶出个主意,怎么还尽拖奶奶的后腿。”   “妈妈……”金枝急急的使了眼色给王妈妈,可王妈妈却是理也不理,只管将灯笼打着张宁馨面前的路,金枝叹了口气,轻声道:“奶奶,奴婢的意思还是……”   “你别说了。”张宁馨冷声喝道,“你什么时候能跟凤枝学一学,你是我的丫鬟就算是惹了事,我也会护着,她们动不了你。”   “就是,”王妈妈紧接着道:“别忘了我们身后是隆平候府,没的失了候府的威风。”   “妈妈,你就少说一句吧。”金枝狠狠的剜了王妈妈一句,“奶奶,您是来跟三爷过日子的,不是来打擂台的,高了低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是她们跟我分得清楚。”张宁馨怒声道:“你也看到了,我是忍了气也吞了声,可结果呢?我退一步,她们便进一步,我只怕我再退,便没路可走了。”   “就是,太太明摆着就是帮着大奶奶,说起来,大奶奶只不过是从七品的州判之女,怎么能跟我们奶奶得。”   眼见王妈妈还要火上浇油,金枝一把从她手里夺了灯笼,轻声道:“妈妈先去让小丫鬟烤上火炉,我扶着奶奶慢慢往前赶。”   王妈妈呵呵了冻得冰凉的手,应了声,摇着肥肥的屁股急急赶了回院子。   金枝这才一边扶了张宁馨一边轻声道:“奴婢知道奶奶委屈,老夫人从前就说了,别人家的媳妇难做。奶奶若是觉得心里委屈了,想想三爷,三爷待奶奶可从不曾亏着。”   张宁馨原先还想辩几句,听金枝说起周子元,眉眼间便有了一抹笑。   见张宁馨听进去了,金枝便继续劝道:“太太是三爷的娘,您是三爷的妻,您和太太之间只要有个不好,夹中间难做的是三爷。”   “我已经很让步了。”张宁馨闻言道:“可是泥菩萨也有个性情的,总这样让下去,还当是我怕了她不成。”   金枝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是一家人又怎么争得出个是非曲直长短的呢?”   张宁馨默了一默,没有再说话。   转眼的功夫,二人也到了院子跟前。   王妈妈早带了小丫鬟举了灯笼到院门外来接着,见着了张宁馨,便递上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谄媚的笑道:“奶奶,小厨房里已经将面给和上了,等爷一回来就可以下锅。”   “妈妈辛苦了,你去歇着吧,让习秋和宝琴侍候着。”   王妈妈“哎”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张宁馨卸了钗饰,又让金枝将被子给熏热了,便坐在床头等周子元回来。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周子元回来了。   “爷回来了。”金枝迎了出去,“奶奶刚刚歇下,爷是这会子吃面还是再等会儿?”   “不吃了,你下去吧。”   金枝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不多时响起金枝的惊呼声,“凤枝,你……”   很快声音便低了下去,续而便是凌乱的步子声。   屋里,张宁馨听到声音披衣起床,却见撩帘进来的周子元眉目间有着一抹戾气,不由心下一个突突,轻声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周子元在沿窗的大炕上坐下,抬手端了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完,这才冷声道:“二哥,二嫂倒是没说什么,只说是跟那孩子没缘。可是莲姨娘她……”   张宁馨蹙了眉头,“她要拿凤枝怎么办?”   周子元叹了口气,抬手将张宁馨拉到身边,拥在怀里抱着,轻声道:“莲姨娘让人掌了凤枝的嘴。”感觉到怀里的张宁馨身子一僵,周子元连忙道:“人我带回来了,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张宁馨心里却是有团火越烧越旺,她想着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只怕自己会疯了。   “你刚才不是说饿了,我去厨房给你下面去。”张宁馨说着便要站起。   周子元却是一把按住了她,“你要觉得难过,就跟我说说,别憋着,这样会生病的。”   张宁馨人一歪,便扑在了周子元的怀里,泪水如决堤的水一般流了出来,瞬间就将周子元的衣服打了个透湿。   周子元拥了张宁馨,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轻声哄道:“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张宁馨点了点头,周子元笑着起身,喊了外面服侍的习秋打了热水进来,侍候二人漱洗。   “你再熬个一年二载的,等我谋个外放的职位,便不用再委屈了。”周子元搂了张宁馨,轻声道。   张宁馨连忙支了半边身子,爬起道:“你想外放?”   周子元笑了笑,将她拉到自己胸前,轻声道:“翰林院修撰是个闲职,皇上想让我去吏部,我到是想去外放历练历练。”   张宁馨点了点头,轻声道:“外放虽然苦了点,可是对于你以后的仕途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   周子元点了点头。   “对了,我请了镇西候明天在同春楼喝酒。”   “赵虎?”张宁馨狐疑的道:“她是武将,你是文官,你怎么……”   要知道,不管是哪朝哪代,文官与武将那都是东风与西风的关系,不是文官压倒武将便是武将压倒文官,而历朝历代的皇帝最喜为乐见的,便是文武之斗。   周子元现在虽不是什么大官,可是他这样公然的邀约镇西候一起喝酒,也是不妥的。   “哦,跟赵候爷甚为投缘,便约了一起吃餐饭。”周子元敷衍的道。   张宁馨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嘱咐道:“还是要谨慎些好。”   周子元笑了笑,一手持了张宁馨的一缕头发在手上把玩,一边轻声道:“你有没有听隆平候夫人说起燕王府的事?”   “没有,怎么了?”张宁馨看了周子元。   “没什么,”周子元轻声道:“这不是世子住在候府,我想着,女人在一起总是喜欢说些新鲜事。”   张宁馨便笑了道:“燕王妃到是没说起,不过今天我在花园子里到是看到了一出好戏。”   “哦,什么好戏?”   张宁馨便将自己在花园里看到轩辕祈与叶司盈私会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便吃吃的笑了起来,轻声道:“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也太……”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小衫里钻进了一只手,那只手正往她胸前的山峰爬去,她“哎呀”一声,拧了拧身子,却是将身子更近的凑向了身边的人。   周子元低声的笑了笑,一个翻身压在了张宁馨身上。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一阵淫靡的笑,屋外侍候着的习秋和宝琴只将个小脸染得比血还要红,两人互望一眼,齐齐的抿了嘴,又往外退了退,却又不得不仔细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就怕要水的时候没听到。   ……   御前街的王府里。   红绡正愁了眉头的看着自家王爷。   “你在担心什么呢?”眼见得红绡快将一对眼睛瞪成牛眼时,轩辕澈终于出声了。   红绡连忙狗腿的上前,“王爷,周子元明日要请镇西候。”   轩辕澈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你嫌他没请你做陪?”   红绡就差仰天狂吐一口热血。   “王爷,只要周子元跟镇西候坐在一起,事情就要穿帮。”   轩辕澈凤眸微挑,淡淡道:“何以见得?”   红绡吐了口气,“王爷,您知道,奴婢也知道,当时屋子里根本就不是世子和镇西候。”   轩辕澈点了点头,“没错,那又怎么样?”   红绡怔了怔,“王爷您不是打算让周子元去皇上面前告密状吗?”   “是啊,”轩辕澈点头道:“你以为他不会去告了?”   “周子元只要见了镇西候,知道自己听到的一切是假的时候,他怎么还会去告密状。”红绡无奈的道:“王爷,您能不能别玩了,会死人的。”   轩辕澈长眉微挑,“周子元死了,你心疼?”   “我心疼个鸟。”气极之下的红绡忍不住的爆了粗口,在看到自家王爷瞬间乌黑的脸时,连忙捂了嘴,低了头,就差坐到角落画圈圈。   “你让红翘给我准备身衣裳,明天本王赴宴。”轩辕澈摆了摆手,对红绡说道。   “赴宴?”红绡怔愣的道:“明天没有人请王爷啊?”   “哦?”轩辕澈应了声,眼角的光扫着懵懵无知的红绡,他怎么觉得红绡这丫头好像笨了不少,“那本王明天请客吧。”   “请客?”红绡越发的犹疑了,王爷从来不请客,这敢情好,明天谁那么大的面子,被王爷请?“王爷请的是哪家的大人啊?”   “镇西候赵虎。”   “镇西候……”   红绡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她果然笨了!   摆了摆手,示意红绡退下。   轩辕澈一个人拿了卷书随手翻了起来。   红绡退了下去。   红翘听红绡说王爷明天要请镇西候,半响没明白过来,轻声道:“这个时候请镇西候?”   红绡点了点头,小声道:“问题是,周子元明天请了镇西候。”   红翘错愕的看了红绡,“怎么又扯上了周子元?”   红绡惊觉到自己失言,笑了笑道:“天晓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王爷那就是个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我也没敢多问。”话落,垂了眼将手靠到火盆上去烤。   设计周子元的事,血殇特意交待不必让红翘知晓。而王爷也似乎有意无意的在疏离红翘,从前侍候王爷衣着穿戴的事都是经红翘一人之手,现在很多时候王爷都是自己动手。红翘便像是突然间被冷落了。   出什么事了?还是说王爷察觉了什么,才会刻意的疏离。   红绡拿着火钳拨着火盆里的炭,一边轻声道:“红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做奴才,当然是主子怎么说便怎么做。”红翘压下心头的疑惑,同样伸出手在炎盆上烤着,一边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红绡想了想,笑了笑道:“等以后王爷找了王妃,王爷若是给恩典,我就出去自己过去,或者……”   “或者什么?”红翘试探的看着红绡,她并不相信,红绡真的舍得离开。   “或者找到拖儿那丫头,跟她一起去塞外走走。”   红翘愕了愕,似是没有想到红绡会这样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你呢?”红绡看了红翘,“这些年王爷赏我们的东西,卖了够过几辈子的了,你不想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红翘撇了眼,摇了摇头,笑道:“都跟你说了,我们是做奴才的,当然是主子怎么吩咐便怎么做。”   红绡眼珠一转,试探的道:“我那天听王爷说,只要王妃进了门,就放了我们自由。”   红翘脸色一白,颤了声看着红绡,“王爷他真的说过了?”   “嗯,”红绡点头,“王爷还问我有什么打算,我就将我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王爷说,那简单,到时给我一纸手令,保准走到哪都是最高规格的接待。”   红翘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红绡的欢乐,她只是苍白了脸,颤了唇,哆哆嗦嗦的重复道:“王爷……当真不要我们了吗?”   “红翘,”红绡目光忽然一沉,满目历色的看了她道:“你还抱着那个念头吗?”   “我……”红翘霍然抬头,在对上红绡锐利的目光时,喉咙一哑,竟是说不出半个字。俏丽的脸上,两行泪水无声的直往下流。   红绡叹了口气,“红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见红翘低头不语,红绡只能继续道:“王爷说过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也就是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他和王妃之间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的。”   “我明白。”   “你都明白又何苦。”   红翘摇头,“你不懂,你不是我,你不懂。”   红绡看着红翘痛苦到失色的脸,暗暗的叹了口气,她怎么会不懂,正是因为懂,知道这是一种无望的等待,她才会劝。这么些年,她们吃住在一起,不是亲生却也有着常人不及的情份。她不希望红翘一条路走到底,最后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人在绝望的时候总难免行差步错,王爷那样的性格,到时会是怎样的一场局面,她连想也不敢想。   “红翘,我最后一次告诉你,王爷他除了王妃不会再有别人。”红绡看着红翘一字一顿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如果再执迷不悟,以王爷的脾气,只怕最后便是伤了这么些年的情份收场。”   原本垂头不语的红翘猛的直了身,目光直直的瞪着红绡,“红绡……你什么意思?”不待红绡开口,她又喃喃的道:“我就奇怪,怎么最近王爷都不要我侍候了……你跟王爷说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是姐妹啊。”   “我什么都没跟王爷说。”红绡看了红翘,“你如果但凡用点心,至于王爷为什么会这样,你其实自己好好想想,就会明白的。”   话落,甩了手便朝外走。   她不能再呆下去,再呆下去,真的要把自己给憋死了。   只是出了院子,她才发现,这大半夜的,她竟然没地方去。   红绡姑娘站了站,稍倾,眼珠一转,纵身便上了王府的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空不见。   ……   苏慕云睡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连窗户都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院子里那些掉光了树叶的树在昏暗的光影里摇曳成一副狰狞的画像,映在窗户上。她怔怔的看着那些画像,半响没句言语。   睡在一侧的珠儿见了她直直的目光,不由骇了一跳,轻声道:“小姐,你怎么了?”   “珠儿,快过年了吧。”   珠儿暗暗的扳了手指头在心里算了算,然后轻声道:“还有一个来月呢,怎么了?”   苏慕云摇了摇头,翻了个身,闭上了眼。脑子里却是将前世自己知道的事细细的理了遍,如果她没记错,过不了多久,这个年底叶萧便会奉旨与玉颜公主完婚。在叶萧完婚后,新年过后轩辕祈也会与叶司盈完婚。   而这个冬天云南贵州那边会有一场罕见的雪灾,雪灾之下那些生活本就贫困的苗夷族人因不堪宣抚司的欺凌压迫,杀了宣扶司,续而干脆一骨作气的揭竿而起,将云贵总督相琨也杀了,反了。   皇上派镇西候赵虎出兵平乱。   又因着轩辕瑞早有削王归权之意,便趁此机会召集各地封王进京,明着是说让他们进京过年,实际上却是意欲令他们交出手中兵权。   而燕王等的便是这个机会。   苏慕云揉了揉一阵一阵生痛的脑仁。她所知道的其实就只是那么几件大事,而这之间到底是怎样生成,怎样结束,她一无所知。只结果却很明了,燕王谋反成功,建安四年春,燕王凳基,改年号为洪熙三十四年。   也就是这年春,她被杨姨娘设计进了周府委身成妾!   苏慕云翻了个身,对珠儿道:“明天,我去见见伯母,让她把三妹妹接回来,准备过年吧。”   已经迷迷糊糊入睡的珠儿猛的惊醒过来,霍然直身,瞪了苏慕云,“小姐,您疯了,您将那个害人精接回来,我们日子还怎么过。”   苏慕云笑了笑,将珠儿一把扯了下去,“大冬天的也不怕冻着。”   “小姐……”珠儿不依的按了苏慕云的手,焦急的道:“小姐,您到底想的什么主意?”   苏慕云柔和的看着珠儿,半响轻声一笑,淡淡的道:“珠儿,你放心,不管我想什么主意,我肯定不会吃亏。”   珠儿还要再说,可是却也明白,就算是她说了也不顶事。只能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是奴婢太笨了,帮不上小姐的忙。”   “不,珠儿,”苏慕云攥了珠儿的手,“你不笨,我也不要你帮什么,我只要你和奶娘松林哥都好好的就行了。”   珠儿点了点头,她自是明白,苏慕云将自己和刘妈,刘松林已经看成了亲人。才会那样在乎她们的安危。   “双福和双全,我看着挺不错的,人也很机伶。”苏慕云轻声道:“等过完年,你和奶娘还有松林哥便回杭州的庄子里吧。”   “小姐,您要赶我走?”珠儿再次猛的坐了起来,话才说完,眼眶便红通通的看着苏慕云,“您不要我了。”   “傻丫头,”苏慕云拿了件衣裳披在珠儿身上,“我怎会不要你呢?我只是让你和奶娘和松林哥先回杭州去,过段时间我也会来的。”   “不行。”珠儿断然道:“来的时候大家一起来的,走的时候也大家一起走。”   苏慕云摇头道:“松林哥过完年都二十了,别人像他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你让他等到什么时候呢。”   珠儿脸一红,轻声道:“他等不得了,可以娶别人。”   “傻了不是。”苏慕云依在珠儿身上,“松林哥肯,我也不答应。你跟松林哥成亲,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苏家就会慢慢热闹起来了……”   珠儿只觉得喉头一痛,便眨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她胡乱的擦了把,闷声道:“奴婢不走,等小姐嫁人了,奴婢还要帮着带小小姐和小少爷。”   苏慕云闻言,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稍倾挽了唇角给了自己一个苦笑。嫁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去想这件事。   “小姐,奴婢瞧着明六爷真的挺好的……”   “睡吧。”苏慕云拍了拍珠儿,心里却是笑道:傻丫头,明六爷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你家小姐呢!   珠儿眼见苏慕云不愿多说,只好服侍着她躺下,自己也跟着睡了下去。   屋子外便响起几声狗叫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   “怎么好端端的会有狗叫?”苏慕云轻声道。   “可能是听到街外边的声音吧,不早了,睡吧,小姐。”   苏慕云没有多想,翻了身,闭眼沉沉睡去。   待苏慕云睡下没有多久,她的院里,潜出两抹身影,看了看她的屋子,两人一纵身便上了屋顶,站在屋顶看了看方向,几个起落便到了一处小巷内。   “姐姐,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双福看着空幽幽的巷子对身侧的双全道。   双全蹙了蹙了眉头,轻声道:“应该不会。”   她的话才落,空幽幽的巷子深处缓缓的走出一抹身影。   双福正要开口,却是被双全一把拽住了,按住了身子,两人将身子紧紧的贴在墙壁上,目光警觉的打量着那个正不断靠近的身影。   “出来吧,是我。”   双全这才将妹妹往身后一扯,从角落处走了出来。   “我是红绡,拖儿有没有跟你们说过?”红绡在两个丫头跟前站住,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丫头。   “红绡姐姐,”双福性子活脱些,闻言自双全身后走了出来,站到红绡身边,打量了红绡几眼,甜甜一笑道:“红绡姐姐你变漂亮了。”   “是嘛!”红绡摸了摸自己的脸,眉眼弯弯的看了双福,“我到是觉得双福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样京城好玩吗?”   双福大力的点了点头,“好玩。”   “福儿,”双全喝斥了一声双福,上前对红绡行礼道:“红绡姐姐,可是王爷有指示?”   红绡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是我想来看看你们。”   双全便吁了口气,同时秀气的脸上也绽了抹笑,轻声道:“姑娘这几日人都很好,福儿正试着给姑娘调理身子,只是不敢让她发现。”   “怎么了?”红绡是知道的这两姐妹,妹妹擅医,姐姐擅毒。这也就是为什么王爷开口便要的是她们姐妹俩,只想着,若是有人要对苏慕云不利,只怕用的最多的便是在吃食上动手脚。眼下,听双全说双福在给苏慕云调理不由紧张道,“是不是发现有人要对姑娘不利?”   “不是。”双福接了话道:“姑娘有宫寒之症,上次又在雪地里跪了一宿,虽有雪狐没有大碍,但这宫寒却是被诱发了,若不及时调理更治,今后子嗣怕是有困难。”   红绡拍了额头,很想骂天。   王爷,您作吧,作的结果是了结了自己的子嗣!嗯,挺好,省得将来王妃要在鬼门关徘徊。 第七十六章送美   次日清晨。   周子元修眉目含笑,神采奕奕的看着正低眉垂眸帮着他系领扣的张宁馨,轻声道:“天冷了,娘那里的晨昏定省,我去说说,让她给你免了。你也好将养将养。”   张宁馨抬头嗔了周子元一眼,轻声道:“好了,你管着你自己的大事去,这后院子里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子元笑了笑还欲再说几句,金枝已经撩了帘子进来,问早膳摆在哪。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周子元又交待了一番,这才起身离开。   送走周子元,张宁馨使了个眼色给金枝,金枝略一犹豫可是在看到张宁馨青白的脸时,只得让习秋看了院门,她去将凤枝找了来。   才见着凤枝,张宁馨便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便是一口恶气直往胸口涌,“啪”怒极之下她朝几上重重拍了一掌,怒声道:“好、好,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就这样让人打我的脸。”   屋子里她带来的丫鬟一听吓得“扑通、扑通”都跪在了地上。   “奶……奶……”凤枝抽噎着,因为牵动伤口,话说得极慢,两边的脸颊火烧燎的痛得她直吸冷气,“奶奶,要为奴婢做主啊。”话落,便“咚咚”的磕起头来。   金枝见了,直给凤枝使眼色,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果然,下一刻,张宁馨“通”的一声,站了起来,“我找她们去。”   “奶奶……”金枝几步爬了上去,抱了张宁馨的脚,“奶奶您歇歇去,人打也打了,二奶奶这会子躺在那,你就是去又能怎么样?我们且先忍忍,到……”   “金枝,”王妈妈不依的看了金枝,“你总叫我们凡事忍着点让着点,我们忍也忍了,让也让了,可我们不找祸事,祸事会来找我们,再忍再让,只怕便没活路了。”   “妈妈……”   “王妈妈你起来,跟我走。”张宁馨一甩袖子大步的往外便走。   金枝急声喊道:“奶奶……”   王妈妈得意的扫了金枝一眼,爬起屁颠颠的跟在了张宁馨的身后。   兰若轩,黄氏正躺在床上抹眼泪,莲姨娘一脸晦涩的坐在一侧,数次张嘴,可是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黄氏是正经的二奶奶,她一个姨娘便生了周子海又如何,人前还是得呼一声二少爷。   “姨娘陪了一晚上了,回去歇着吧。”   黄氏的身边的大丫鬟碧云上前轻声劝道。   莲姨娘点了点头,正打算起身往外走,不想有小丫鬟跌跌倒倒的跑了进来,“二奶奶,不好了……”   莲姨娘眉梢微挑,看了小丫鬟历声喝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知道你们奶奶需要静养吗?”   小丫鬟吓得一个瑟瑟,便放轻了脚步,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碧云看了眼内屋,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三奶奶来了。”小丫鬟轻声道。   碧云蹙了眉头,挑眉与莲姨娘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分紧张。   “你进去侍候奶奶,这里我来应付。”莲姨娘摆了手道。   碧云便闪身进了内屋,屋子里,黄氏病怏怏的躲在床上,见了碧云,一双黯然无神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   “奶奶,”碧云走了上前,轻声道:“您想开些,先把身子养好,老天爷会开眼的。”   黄氏闻言怔了怔,老天爷如果有眼,怎么会让她五个月的哥儿就这样没了?她自从进了周家的门不敢行差就错一步,凡事小心再小心,可那些人,为什么还是不敢放过她。   “二爷呢?”   碧云叹了口气,“送走老爷后,二爷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奴婢遣了碧朱去侍候。”   黄氏闻言苍白的脸上一双失色的唇紧紧的抿了抿。   “父亲怎么说?”   碧云神色一紧,低了头不敢言语。   “他是不是什么都没说?”黄氏冷声问道。   碧云轻轻的点了点头。   黄氏冷冷一笑,“他以为他什么都没说,我便不知道吗?”想到那个生下的孩儿,黄氏眼里生起两汪泪,一个已然成形的男孩,手和脚什么都齐全了,就那样没了。孩子生下来,一身青紫,她虽是没生过孩子,可是怎么说她也是杏林之后,这点常识还是有的,那个孩子明明是被人下毒给弄没的。   黄氏咬了牙,还想再说几句,这时外面响起莲姨娘的声音。   “三奶奶来了。”   屋子外面,张宁馨冷冷一笑,左右张望一番,见院子里的下人个个都是一脸寡淡,眉宇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战战兢兢。脸上的冷笑越发的浓了,敢动她的人,就别怕她来报复。   “咦,姨娘怎的在这?”张宁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张宁馨。   莲姨娘一怔,稍倾心底的火便冒了出来,她到不知道做了坏事的人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于是便也挑眉淡淡一笑道:“这不,老爷怕还有人不死心,让我在这看着,省得那起子天打五雷轰断子绝孙的阴司货又起什么坏主意。”   张宁馨脸色一变,不待她开口,随着她来的王妈妈便大声一喝。   “莲姨娘,你这是骂谁呢?”   莲姨娘看了王妈妈,冷笑道:“谁做的谁挨骂呗,妈妈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王妈妈还要再说,张宁馨摆了手,王妈妈只得退了下去。   张宁馨目光一冷,锐利的盯着莲姨娘,“姨娘,二嫂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可是却凭什么说是我的丫鬟做的,敢问姨娘,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的丫鬟做下的。”   “三奶奶您这话便不对了。”莲姨娘迎着张宁馨锐利的眸子,不甘示弱的道:“便连凤枝自己也承认了,是她撞了二奶奶。依着三奶奶的意思,难不成是二奶奶自己惹出来的祸事不成?”   张宁馨扫了眼自她来,便没有动静的内室,压下眉梢角的怒意,脸上淡淡一笑,以为这般藏着便没事了么?   “姨娘,我跟你也说不出个子丑子丑寅卯来,这事我还是跟二嫂说。”说着便要起身往里走。   屋子里碧云起身便要冲出去,却是被黄氏一把攥住了手。   “奶奶……”碧云压低了声音看着黄氏,这人都欺负到门上了,还这样放任着不管?   黄氏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自有计较,你去将人请进来。”   碧云跺了脚,只得撩了帘子朝外走,闷声道:“三奶奶,我们奶奶请您进屋说话。”   张宁馨扫了眼神色难看的碧云,冷冷一哼,不躲了吗?知道躲着也没用了!   屋子里,黄氏才看到张宁馨走进来,便支了身子要起来,碧云连忙上前按了她,“奶奶,您不能动。”   屋子里都是浓浓的药味,张宁馨在看到黄氏蜡白失去血色的脸时,来时的怒气冲冲便莫名的消了消,此刻又见黄氏挣扎着要坐起,不由软了声音道:“二嫂,我来看你了。”   黄氏对着她虚弱的笑了笑,轻声对一侧的碧云道:“还不请三奶奶坐下。”又抬头对张宁馨道:“三弟妹,我原想着使个人来请你,不想你自己来了。”   张宁馨一愕,黄氏的眼角的余光在看到撩了帘子往里走的莲姨娘时使了个眼色给碧云,轻声道:“去将我新得的洪州双井白芽拿出来给三奶奶偿偿。”   碧云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张宁馨便挑了挑眉头,洪州双井白芽素有十斤茶养一两芽的说法。黄氏一个小小的庶女,哪来这等的好茶叶?这般想着,脸上的神色又缓了缓。   屋外响起莲姨娘的声音却是被另一个声音给压了,不消多时,声音便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张宁馨挑眸,对上黄氏深幽幽的眸光,她蓦的便打了个抖。   黄氏笑了笑,看了她身边的王妈妈,轻声道:“常听人说三弟妹治下有方,手下的人个个都是精明能干的,这一看果不其然。”   王妈妈的眉眼越发的抬得高了,心道:这个时候来讨好巴结了,早干什么去了?   张宁馨却不是这般想的,她看着黄氏深幽幽的眸子,那眸子里半分笑意没有,有的是砌骨的寒意。心下一动,忖道:她到是小瞧了这黄氏,平时不声不响的,不想关健时候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这个时候,碧云将新沏的茶用托盘装了进来,“三奶奶请用茶。”   张宁馨端了茶盏,才揭开盖,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杯中芽叶大小如一,茶汤通透质感极强。果然是好茶!   “妈妈,奶奶们坐着,您且随奴婢去隔壁耳房里吃些点心吧。”碧云笑了上前。   王妈妈拿眼去请示张宁馨,张宁声默了一默,便摆了摆手。   王妈妈告了退,随着碧云去了旁边的耳房。   张宁馨这才放了手里的茶盏,看着黄氏,挑了挑唇角道:“二嫂将我的人支开,可是有话要说?”   黄氏迎着张宁馨的目光,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有话要与三弟妹说。”   “哦!”张宁馨拖了长长的音,似笑非笑的看着黄氏。   黄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下,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愤和不甘,稍倾,那对已然红肿的眼里再次涌出了新一波的泪水。   张宁馨蹙了蹙眉头,她可不是来看她哭的。   好在,黄氏很快便收了泪意,哽声道:“我知道冤枉了凤枝,让三弟妹心里不痛快,可是我也没办法,不这样做的话……”   张宁馨猝然抬头瞪了黄氏,她明知道凤枝是冤枉的还这样打她的脸……蹭的一下便要站起,却在这时,黄氏霍然抬脸看着她,虽是不言不语,但那对眸子却已将千言万语道尽。   张宁馨缓缓的坐了回去,轻声道:“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别这样遮遮掩掩的。”   黄氏再度幽幽一笑,轻声道:“我那孩子是被人下了药才没的。”   “什么!”张宁馨再度愕然的看着黄氏。   黄氏点了点头,“你没听错,我虽不曾跟随家父学医,可是自幼也看了不少医书。”   “那你为什么还让人打了凤枝……”张宁馨话才说到一半,便猛然惊觉过来。   凤枝昨夜才撞了黄氏,今天黄氏便被人下药落胎,如果不是黄氏自己知晓医理,这个黑锅她背定了。这样一石二鸟的计……她攥紧了手里帕子,目光死死的盯着身前的青石砖。   黄氏看着张宁馨脸上青白交替的颜色,幽幽深深的眸子缓缓的生起了一抹笑意,却在张宁馨豁然抬头时,那抹笑意又极快的隐了下去。   “三弟妹,你都明白了?”   张宁馨敛了心下的惊涛骇浪,淡淡的道:“二嫂,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既然孩子是被人下药没的,你就该告诉娘,让娘出面将府里的下人清查一遍,怎么还帮着遮掩。”   黄氏看着张宁馨脸上的平静,笑了笑,轻声道:“三弟妹,我有些乏了,我们改日再叙吧。”说着身子便往后仰了,闭上了眼。   张宁馨到没有因为黄氏的这句话生气,反而轻声道:“那你好生养着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黄氏点了点头。   张宁馨便高声招呼了王妈妈,黄氏喊了碧云帮着送了送。   稍倾,碧云回来,轻声道:“奶奶,您说三奶奶她会咽下这口气吗?”   黄氏懒懒的道:“她要是咽得下这口气,她就不是张宁馨。”   碧云的脸上便有了抹笑意,道:“让她们狗咬狗去,没一个好东西。”   黄氏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多注意着点。还有将小厨房的人全换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养不起。”   碧云点了点头,蹙了眉头道:“放心吧,奶奶,等奴婢查出是谁干的,奴婢一定不会让她好活。”   黄氏点了点头,又问道:“二爷那边怎么说?”   “二爷说让奶奶好好将养身子,这样的日子不会让熬太久的。”   黄氏惨白的脸上便有了抹淡淡的笑意。   “姨娘那边你怎么说的?”   “奴婢告诉姨娘,奶奶不想生事,连太太都要让着三奶奶三分,更何况奶奶您。”   黄氏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到不是我嫌弃她,实在是她若是个精明的,二爷也不会走得这般艰难。”   碧云跟着长叹了口气,但想着,往后那两房斗起来,二房可以坐着看戏,心情又舒畅了些。   ……   周子元使了月生在同春楼外候着嘱了他一旦看到镇西候便请到包间来。   只是他等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竟然还不曾等到,不由便有些焦急,由不得从包间里赶了出来,问月生,“怎么还没来?”   月生恭谨的道:“小的一直便在这外看着,没看到候爷。”   周子元点了点头,垫了脚张望一番,猛的拍了月生的肩道:“月生,你看,那是不是候爷。”   月生顺着周子元的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前面正与人低声说着话朝这边走来的,不是镇西候赵虎还能有谁?只是,赵候爷身侧的那人……月生凝了眸,待看清那人眉眼里,由不得便错愕的道:“爷,那……那不是沂王爷吗?”   周子元早就看到了与赵虎走到一处的轩辕澈,因着不敢确认才喊了月生看,此刻得到确实,心里早已经沸腾开了。   为什么他俩会在一起?巧合还是有心?   不任他有多少想法,轩辕澈已经和赵虎走到了跟前。   “周大人。”赵虎远远的便打了招呼。   周子元连忙拱手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爷,候爷。”   轩辕澈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子元,笑道:“适才偶遇候爷,说是周大人作东请客,本王便跟着来凑个趣,不知道周大人方不方便?”   “王爷说笑了,王爷便是请也是请不到的。”周子元脸上笑意不减,侧了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赵虎和轩辕澈相视一笑,拾步上前。   周子元看着稳步上楼的二人,攥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又缓缓的松开。   “小二,上菜吧。”月生对屋外侍候着的小二吩咐道。   小二应了一声,菜便流水般开始往桌上摆。   轩辕澈当仁不让的占了主席之位,他的一侧左为赵虎右为周子元。   此刻,轩辕澈正把玩着手里的酒盏淡淡一笑,看了周子元道:“周大人,本王与你同朝又同居大都,不曾想今日竟要借着候爷之手才能喝上你一杯酒。”   他的话一落,周子元脸上的便僵在了脸上。稍倾,他端了眼前的杯子,呵呵笑道:“是下官的错,下官愿自罚三杯。”话落,不待轩辕澈阻止,便一口气连饮了三杯。   “好,”赵虎连声赞道:“周大人虽是文官,这喝酒的豪爽劲却不输军中男儿。”   周子元笑了笑,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细长的桃花眼配着那直而挺的鼻梁竟有种公子如玉的美感。   只是这样的美确是让某人很不爽!   轩辕澈看着那淡淡的笑,不由便目光闪了闪,想起苏慕云差点便要嫁给眼前之人,心底心弦一动,好像有种酸酸的东西从心底悄悄萌芽,正穿破他早已软化了许多的心房。那种轻轻的疼,又带着丝丝的涩,让他喝到嘴里的酒水都一瞬间都变得寡而无味,似是喝白开水一般。   “有道是有舞无酒不席,有酒无舞不欢。”轩辕澈淡淡一笑,看了周子元,“周大人,你说是不是?”   周子元正搜肠刮肚的想着要怎样才能将这尊瘟神送走,轩辕澈乍然提出这一问,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道:“王爷说的是。”   “那好,”轩辕澈拍拍了手。   包厢的门被打开,鱼肠垂眉低眼的走了进来,“王爷,有何咐吩。”   轩辕澈指了对面的醉云楼道:“去,找几个姑娘来助助兴。”   周子元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愕然的看着轩辕澈,都说沂王爷不好女色,怎的这会子却……他目光微撩,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轩辕澈和赵虎的神情。心下忖道:难道轩辕澈也是有心拉牢候爷?这般一想的时候,不由便惊出了一身冷汗,燕王与沂王一母同胞,燕王若有谋反之心,轩辕澈怎么可能不帮沂王!越想越感到后怕,越想越肯定轩辕澈必然也参与在其中。   “周大人,”赵虎看着神色不虞的周子元,“周大人这是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看。”   周子元连忙抚了额头,笑了道:“下官不常饮酒,许是一时喝得太急,呛到了。”   赵虎哈哈一笑,指了他对轩辕澈道:“原还说周大人是个痛快的,这会子又扭捏起来了。”   轩辕澈但笑不语,凤眸轻挑,不动声色的将周子元的神情尽收眼内。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莺莺燕燕的嘻笑声,房门被推开,鱼肠领了几个打扮浓艳的女子走了进来,抱拳道:“王爷,人领来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对赵虎道:“候爷可有喜欢的曲子?”   赵虎摆了手,哈哈笑道:“我是粗人,比不得王爷和周大人,你们两位决定吧。”   轩辕澈便笑眯眯的看着周子元,“周大人呢?”   “一切但凭王爷作主。”周子元连连拱手道。   轩辕澈点头,想了想道:“那就来曲《落雁平沙》吧。”   那些被鱼肠领来的女子俱都僵在了原地,《落雁平沙》这种舞曲实不是她们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会的。来时,便听门口的黑大汉说了,这屋里坐着的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候爷,还有一个也是大人,都是得罪不起的。   “怎么了?”轩辕澈笑吟吟的看着眼前僵立的女子,淡淡道:“可是想要一个彩头?”   其间一名看似大胆一点女子,福身上前道:“这位大人,您所点的曲子是宫庭舞曲,妾身等姐妹实不会。”   轩辕澈点了点头,脸上略略露出失望之色。   那女子见了轩辕澈脸上的失望之色,略一思忖,轻声道:“妾身曾听说这酒楼中的月兰姑娘琴技过人,或者大人传了那位月兰姑娘来试试。”   “罢了,只是一曲歌舞罢了。”轩辕澈摆了摆手,侧身对身边的赵虎道:“候爷何时得空还是去本王俯上一叙,当让候爷尽兴。”   话落对鱼肠道:“每人赏十两银子,让她回去吧。”   那些莺莺燕燕立刻便对了轩辕澈福身道谢,一一退下。   眼见得一阵香风过后,醉云楼的姑娘们如退潮之水瞬间消失怠尽。周子元想了想,使了个眼色给月生,月生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带了名低头垂首的抱琴姑娘进来。   轩辕澈微微侧首,“周大人这是?”   周子元呵呵一笑,郎声道:“正如王爷所说有舞无酒不席,有酒无舞不欢,让这位月兰姑娘助助兴吧。”   轩辕澈便看向一侧的赵虎,淡淡笑道:“候爷可不要辜负周大人的一番美意。”   赵虎端了面前的酒壶替轩辕澈满上一杯后,又替周子元续上一杯,哈哈笑道:“王爷,我都说了我是一个粗人,你让我舞枪弄棒可以,这曲啊词的对我来说,那真的是,麻袋上绣花--底子太差。”   赵虎一番话说得轩辕澈与周子元齐声大笑,只两人心里对赵虎都有了新的衡量。   “各位大人,请点典。”月兰盈盈上前,屈身一福,轻声道。   周子元便恭身上前请示轩辕澈,“王爷,您看……”   “今天是周大人作东,一切听从周大人安排。”轩辕澈淡淡一笑道:“《落雁平沙》你会不会?”   月兰低垂的眉眼间飞快的划过一抹异色,稍倾微微的摇了摇头。   周子元一愕,“你不会?”   月兰再次点了点头。   “那你会什么?”   月兰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梅花三弄》大人觉得如何?”   周子元先略一思忖,稍倾拍板道。“那好,就这曲吧。”   便在月兰退下欲调琴时,轩辕澈开口了,“《玉树后ting茶》姑娘可会?”   轩辕澈话声一落,赵虎和周子元齐齐一震,不由自主的抬眸看向轩辕澈。而轩辕澈却是笑吟吟的看了月兰,再度问道:“会不会?”   月兰咬了咬唇,稍倾点了点头。   “那好,便《玉树后ting花》吧。”   “王爷……”周子元看着轩辕澈,“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   周子元一窒,怎么不合适?!这《玉树后ting花》乃前朝后主所作,歌词中云:“玉树后ting花,花开不复久。”而那陈后主因着生活奢侈,不问政事,日日只知作词弄曲,与贵妃宫女调情。在不久之后果真亡国。是故,这《玉树后ting花》遂被称为“亡国之音”,被定为禁典,一律不准传唱。   周子元被轩辕澈问得一怔。   见他不语,轩辕澈呵呵一笑,抬头看了月兰,用他那如环玉相扣的声音缓缓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月兰白净的脸猛的一红,头垂得越发低了。   周子元在轩辕澈念出第一句“丽宇芳林对高阁”时,他的脸上一瞬间划过一抹羞愧。他是连中三元的当朝状元郎,却不曾想到此“玉树”非彼“玉树”。要知道当年陈后主治国不怎么样,作词却是个中好手。轩辕澈此刻所念的分明便是众多艳词中的一首。周子元偷偷的拿眼打量赵虎,见赵虎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心里微微的松了口气。   月兰深吸了口气,手下一动,一串婉转轻扬的琴声响起。续而,她如黄莺出谷的歌声亦随之而起。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ting;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一曲唱罢,轩辕澈微微偏首,笑吟吟的看了周子元,“周大人此曲可应景否?”   周子元知道轩辕澈这是在取笑他,亏得他自诩“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一时间周子元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轩辕澈凤眸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曲唱罢,默然无语的月兰,又转头看着神色略显囧态的周子元,淡淡一笑道:“想不到月兰姑娘不仅琴弹得好,歌也唱得好。”   “雕虫小技不敢当王爷夸奖。”月兰福身一礼,便要抱琴出去。   不想,轩辕澈却又道:“姑娘且慢走。”   轩辕澈转而看向周子元,淡笑道:“周大人觉得月兰姑娘怎样?可堪色艺双绝四字?”   周子元一时间不能明白轩辕澈是何意,但轩辕澈问话,却又不敢不答,于是附合道:“正如王爷之言,月兰姑娘不但琴弹得好,人也长极秀丽。”   一侧惶惶不安的月兰刹那间脸如飞霞,红得能滴出血来。   “哈哈,好好。”轩辕澈大笑抚掌,长眸轻挑,睨了月兰道:“有道是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周大人乃风流少年,又精通音律,月兰亦是个色艺双绝的女子。本王就把她赏给你,也算是成就一对才子佳人的美谈。如何?”   周子元猛的抬头,目光错愕的看着言笑吟吟的轩辕澈。半响,竟是不曾说出一个字来。而他的身侧的月兰却是眉眼轻垂,紧紧的抿住了唇。一双隐于袖中的手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   “王爷,这怕是不合适吧?”周子元总算是回过神来,指了月兰道:“月兰姑娘她……”   轩辕澈摆手打断周子元,侧身对赵虎道:“候爷,你觉得本王这主意如何?”   镇西候赵虎放了手中的酒盏,虎目扫了眼一侧瑟瑟而抖的月兰,笑道:“姑娘你还不赶紧向我们的沂王爷讨份好嫁妆。”   “哎,候爷……”周子元连连摆手。   然到得此刻,哪里还有他拒绝的余地。   一时间自有鱼肠去找了同春楼的掌柜交办月兰的赎身。   而赵虎眼见天色不早,酒足饭饱后,又说了番恭喜周子元的话,挥手作辞而去。   周子元这会子虽是被轩辕澈这一出给弄得心神大乱,但好歹总还记得自己请酒的目的,连忙殷勤的上前要送赵虎,赵虎看了眼他身后低眉垂首的月兰,连连挥手道:“恭喜周大人抱得美人归,本候便不耽搁周大人了。”   “候爷……”   赵虎的侍从已经牵了马过来,赵虎翻身上马,管自离去。   ……   周家。   “你说什么?”张宁馨“啪”地一声拍炕桌上,瞪圆了眸子看着眼前来报信的小丫鬟,“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三爷……三爷她带了个女的回来,说是……沂王爷赏的。这会子正在太太那里。”小丫鬟战战兢兢的道。   “不可能?”范氏如遭雷击,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不可能的。”   小丫鬟不敢出声,身子瑟瑟抖着退到了墙根处。   怎么可能?   他明明答应过不纳妾的。沂王爷,又是沂王爷!明明说是请了镇西候喝酒,怎么就变成了沂王爷?沂王爷赏的女人,那又如何?他不要,王爷还能杀了他不成?还是说,他自己也有那意思?他等不急了,他……张宁馨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腹部,而念头闪过的瞬间,她脸上的神色更冷了。   张宁馨转而看向金枝,“你去看看。”   金枝点了点头,匆匆的走了出去。   余氏屋里,周子元抚了额头默然无声的坐在一侧。   屋子里余氏挥了挥手,余妈妈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丫鬟下人屏声凝气的退了下去。   她这才开口道:“怎么回事?”不待周子元开口,她又历声道:“你便是要纳妾,那也应该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怎么……”眼光嫌弃的看了眼被周子元留在门外处瑟瑟不安的月兰。   “是沂王爷赏下来的。”   “沂王爷?”余氏褐色的眸子里染上一抹讶色,半响轻声道:“好端端的沂王爷怎么就会想到赏你个女人?”   周子元将请客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略去了为什么请客。   余氏这会子也没细心去思量他话里的真假,听完以后,半响无语,再开口时,却是为难道:“照你这么说,这人我们还得收下?”   周子元点了点头,不管以后如何,目前人却是得留下,不但得留下还得好好的让她呆着,不然谁知道轩辕澈又突然会来哪一出!别的都好说,只是张宁馨那……周子元揉了揉越发沉重的额头。   “娘,先把人放你这,跟你学学规矩吧?”   余氏虽然不喜月兰的出身,但想到周子元自从娶了张宁馨后,屋子里便没有别的女人,想道,只要不让这月兰先于张宁馨生下庶长子便成。不曾想,周子元开口却是要将人留在她这,立时瞪了眼道。   “你将人放我这算是什么意思?要学规矩也该是跟你媳妇去学。”   “娘,”周子元叹息一声,抬起眼道:“我答应了宁馨,三年之内不纳妾。”   余氏听到这话大吃一惊,望着眼前一副等着她拿主意的周子元,顿时火冒三丈,怒道:“三年不纳妾,她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使得你这般护着顾着她。成亲小半年也有了,肚子连个影也没看到,她还敢说让你三年不纳妾!”   “娘……”周子元头疼的看着余氏,“娘,我们还年轻,孩子的事急不来。越急越不容易得,宁馨她……”   “你给我住嘴。”余氏一声历喝,指了屋檐外立着的月兰道:“你给我把人领回去,我到要看看她是能把人给杀了还是吃了。”   小院外,一直悄然立着听消息的金枝听得余氏这一声喝,由不得便身子一颤。偷偷的探头看了看低眉垂首的月兰,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不想却是与余氏身边的大丫鬟桔红撞了个满怀,金枝连忙退了半步双手扶了桔红,连声道:“桔红姐姐没事吧,有不有撞到你哪里?”   桔红看着面色青白的金枝,又看了看小院内的情形,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事,你去吧。”   金枝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低头走了出去。   余妈妈走了过来,轻声道:“三奶奶身边也就金枝是个懂事的,只可惜……”   桔红笑了笑,抬头看了看陡然静下的屋子,轻声道:“还在训三爷呢?”   余妈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太太她无非就是一口气顺不下,三爷也是的……”在看到袅袅婷婷朝这边走来的刘氏时,余妈妈的话咽了下去,对桔红道:“快去将人拦下。”   桔红几步迎了上前,对着刘氏福了福,“大奶奶,太太跟三爷在说话。”   刘氏撩了眼院子,目光在月兰身上来回扫了扫,“噗嗤”一声笑了道:“我就是听说三弟领了个美人回来,特意过来看看。”   桔红笑了笑,并不出声。只要刘氏不强行进屋,她也犯不得着得罪人。   ……   坐立不安地张宁馨等来了小丫鬟的声音。   “金枝姐姐回来了。”   张宁馨立刻便对外喊了声:“金枝。”   金枝赶走几步,进了屋子,迎面对上张宁馨期许的目光,金枝难过的低了头。   张宁馨心里“咯噔”一下,犹自不信,瞪了面如土色的金枝,颤声道:“是……真的?”   金枝点了点头,想到余氏的话,眼泪就叭嗒叭嗒地落了下来。   张宁馨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似的,瘫在了床上。他们成亲一年还没到,他就纳妾,他将她的脸往哪里放!   一时间,屋里子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宁馨猛的直起身,对金枝道:“收拾东西,我们回隆平候府。”   “奶奶……”金枝错愕的看着张宁馨。   张宁馨咬了牙,一字一句道:“他不给我脸,我也没必要给他脸,大不了一拍两散,都别过了。”   “奶奶何必说这样的气话。”金枝上前扶了张宁馨道:“左右只是一个妾室,要打要杀还不是奶奶一句话的事,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外人与三爷生分了。”   张宁馨一把将她推开,哽声道:“这样打我的脸,这日子还怎么过。我做错了什么?求了哥哥进宫央了皇上赐婚,第一回他不同意,说是已有婚约……我为了他……我……好不容易大家成了夫妻……子嗣的事,我难道就不急吗?我愿意自己膝下空虚吗……我为他又手沾满鲜血,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金枝一时间只觉得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她有些慌恐地喊着“奶奶”。   “我为了他,我……”张宁馨猛的攥住金枝的手,眼里是一抹泣血的鲜红,目光狰狞的道:“他不要逼我,他不要逼我……” 第七十七章求情   呼呼的西北风刮了一夜,临到天微明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没多时那雨就下得有些大了,像是有人拿了盆往外倒。这样的冬天,没雨尚有三分冷,雨一下越发的让人缩手缩脚不想出门,只想窝在屋子里不动。   苏慕云正侧脸听珠儿说话:“说是蔡大人回头就赎了那四牌楼粉子胡同的宋姑娘,而且还对蔡夫人说,她若是再嫉妒滋事,或是有意为难那宋姑娘,休怪他不念多年夫妻情分,一纸休书休了她。”   苏慕云不由笑起来。   樱桃便将新近听来热闹又学说了一遍,“周家那边也出了件跟蔡大学士府上差不多的事,说是日前王爷与周子元一同饮酒,喝得高兴了便将那个献琴的姑娘赏给了周子元,周子元将人带回家后,周家的三奶奶便犯了心悸的毛病,隆平候府请了好几拨的御医。”   珠儿听见了不由便抚掌笑道:“哼,活该气死她才是。”   樱桃笑了笑,没有接着往下说。   双福和双全从拿着食盒从厨房回来。   苏慕云看着长相相似的两姐妹,唇角挽了挽了,她到是没有想到,一次的好心之举,尽是让自己捡到宝了。这两姐妹竟然还懂药理,而且还像模像样的替她调理起身子来。起初苏慕云也是半信半疑,拿了双福配的药膳使了珠儿去药房里问了问,不想一致得到几位药房掌柜的认同。   “双福,今天给小姐吃什么啊?”珠儿笑盈盈的走了上前,看双福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膳食。   “今天的是雪凤囊筋汤。”双福将用瓷盅温着的汤倒出,试了试温度,捧了递到苏慕云手里,“小姐快乘热喝吧。”   苏慕云笑着接过,笑了对双福道:“那道莲子乌龟汤不用再吃了吗?”   双福轻声道:“小姐体虚宫寒,莲子乌龟汤效果虽好,但久食易上火。这道雪凤囊筋汤先吃小半个月,再换肉苁蓉乌龟汤,培元固本后,今年的药膳便可断一断,等来年入秋了才可开始。”   苏慕云点了点头,看着双福充血的眼睛,柔声道:“又是寅时起来的?”   双福低头笑了笑,轻声道:“火候若是不到,口感要差。”   “那你等会去补一觉吧。”苏慕云放了手里的碗对双全道:“我要去趟太太那,我走后,你们俩都去补一觉吧。”   “不用的,小姐。”双全摆手道:“让双福去睡,奴婢侍候小姐。”   这些日子下来,苏慕云也知道双全看似温婉但却是个认死理的性子。是那种拿定主意便不大会更改的人。想了想便同意了双全的话,留了樱桃和双福看屋子,她则带了珠儿和双全去钱氏那。   钱氏听说苏慕云来了,连忙使了秋妈妈亲自出来将她迎了进去。   “这种大冷天怎么还出来,有什么事使个丫鬟来说声便是。”钱氏亲热的示意苏慕云上炕,大丫鬟白霜更是将一个新暖银壶递到苏慕云手里。“二小姐快暖暖手。”   苏慕云接了对着白霜笑了笑,转而看向钱氏道:“想着快过年了,过来看看伯母。”   “可是想做新衣裳了?”钱氏打趣的问道。   钱氏的话一落,众人齐声笑了出来。   苏慕云亦跟着笑了道:“不仅是要做新衣裳,还要新头面呢。”   “好,好,都有。”钱氏大声道:“我这就让秋妈妈去开库房,你自个儿去库房里挑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笑声。   钱氏当然不会相信苏慕云是来找她要新衣裳的,打趣了几句,眼见苏慕云目光闪了闪,她使了个眼色给秋妈妈,秋妈妈便带了屋里的丫鬟下人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时,钱氏看了苏慕云轻声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苏慕云点了点头,“前几日杨姨娘来找了我。”   苏慕云是前后仔细想过一番,才决定将整件事归于她不忍因为自己而导致伯父家失和才会出面来求情,让钱氏将苏夕蓉接回来。必竟若是她的算计得以成功,那么到时即使被看出破绽,那也怪不到她头上。左右不过是好心做成了坏事罢了。   钱氏蹙了蹙眉头,轻声道:“怎么,她又来为难你了?”   苏慕云摇头,“说是想三妹妹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三妹寻在那庵里习不习惯,好不好。”话落笑了笑。   “那桃花庵离府上才多少路?她十天半月的跑一趟,人是好是坏还有谁比她清楚?”钱氏眉宇间蹙了一抹郁色,愤愤道:“你别理她,你大伯父那里她不敢动心思,将心思动到你头上来了。”   苏慕云拿了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眼角撩了钱氏一眼,在看到钱氏眉宇间的神色时,挽了唇角笑了笑。想来,大伯父必是已经流露出让苏夕蓉回府过年的意思了。看来她来的还真是对了,这个顺水人情还真赶上了时候。   “其实想想三妹妹也是个可怜人。”苏慕云叹了口气,轻声道:“她在庵里住了这么些日子,想必也知道错了。眼见得快过年了,合家团聚的日子,缺了她也委实让人心里不是滋味。”苏慕云顿了顿,抬头看了钱氏道:“伯母,依致女的意思,不如便将三妹妹接回来吧。”   钱氏脸上的笑意先是僵了僵,续而便变成一抹苦笑。   “其实这事前段时间阿柳就来找过我,”钱氏看了苏慕云道:“我当时没答应她,只说让她去跟老爷说。”   苏慕云迎着钱氏笑了笑。   “你伯父嘴里虽说着不同意,但心里只怕却也是有想法的。”钱氏说到这,长吁了口气,“现如今即然你提出来了,晚上我便跟你伯父再说说吧。”   苏慕云听完钱氏的话,心道:也幸亏自己早有计较,不然这顺水人情还真没得做!又想到,照伯母这意思,若是她不来跑这一趟,只怕还要落个不是了!想了想,于是将自己想放珠儿出去的意思跟钱氏一道说了。   “现如今,新买的两个丫鬟用着也顺手,我便想着奶娘年纪也大了,人说落叶归根,不若便让珠儿跟松林哥把亲事成了,让他们三个人回杭州去,我这边等有了弟弟的消息总也是要回的。”   钱氏想了想,轻声道:“她是你的丫鬟又是你院里的,你自己决定吧。说起慕辰,前些日子有人同你伯父说起,说是在苏州看到了一个男孩,像貌与你伯父甚像,你伯父正差了人仔细打听。”   苏慕云神色一动,惊喜的道:“那么说,弟弟真的还活着?”   钱氏笑了道:“传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我想总不会差。只是一时寻访起来有些难,不过只要知道人平安就好。”   “是的,只要人在就是好事。”苏慕云双手合什闭了眼道:“感谢老天爷,感谢各路菩萨。”   钱氏含笑看着眼角泪光闪烁的苏慕云。   半响,待苏慕云平息了心情,钱氏才道:“过了年你就十六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苏慕云知晓,钱氏这是问她终身的意思。皇家猎场的事,钱氏虽有耳闻但知之不详,想来若是知悉整件事的经过,钱氏是断不可能问她的打算的。   “我要给爹和娘守孝三年。”   钱氏一怔,今年苏慕云已是十五,守三年便是十八,那真的是老姑娘了,到时真的是嫁不出去了。不由急道:“你孝顺你爹娘本是应该的,可是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苏慕云摇头,“伯母,我不想嫁人了。”   “慕云……”钱氏错愕的看了苏慕云,这是苏慕云第一次明白无误的告诉她,最真实的想法,从前只当是她的伤心之语,眼下看来,苏慕云果真是早就打定主意的。钱氏心里的打算便僵在了那。一时间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苏慕云见她脸色难看,轻声道:“伯母你怎么了?”   钱氏便扯了抹笑,轻声道:“慕云,这事你先别急着做决定,一辈子的时间很长,左右就快过年了,过了年再说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告退。   才出了钱氏的院子,便见樱桃急急的找了来。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樱桃抹了把被雨丝打湿的脸,喘了口气才道:“小姐,雪盏姑娘来了,正在屋子里等你。”   雪盏?!苏慕云怔了怔,雪盏怎么来了?   叶司盈跟轩辕祈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订在农历的腊月初七。因想着到叶司盈大婚的时候,来往的都是公卿之家,她还打算挑个时间去趟英国公府将准备好的那份添妆早些送给叶司盈,省得到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想,雪盏这个时候却来寻她了,可是有什么事?   苏慕云眉宇间的神色一穆,提了步子便急步朝前走。   屋子里,雪盏才听到脚步声,不待双福打帘子,她几步迎了出去,对急急赶来的苏慕云道:“二小姐,您快随我去趟,出事了。”   出事了!苏慕云半响没回过神。   一路上都是是神色惶惶的,双全见她脸色难看,小声劝道:“现在急也没用,小姐不如稳下心神,等会不慌才能拿主意。”   是了,她现在急,等会还不得愈加乱了手脚。不急,不急,很多事并不会超越前世的轨道,她只需要镇定下心来,一定能解决的。   这般想着,苏慕云总算是将一颗乱跳的心静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苏慕云看着一侧的雪盏道:“青童说什么了没有?”   雪盏为难的摇了摇头,“青童就只是说她家郡主看不上这桩婚事,梁琦小姐跟郡主吵了一架,然后留了封信说是要出去散散心,人便不见了。”   苏慕云抚了额头,这个梁琦,找着了,她非得狠狠的骂她一顿不可。却忽的又转念一想,前世的安诚郡主可曾反对过这门亲事?如果也曾反对过,那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梁琦最终嫁给了卫渊?   “小姐,到了。”   刘松林在外面喊道。   苏慕云一把撩了帘子,便在她正欲跳下时,身边的双全却是一个健步抢在她前面,跳了下去,然后伸手扶了她,“小姐慢些。”   苏慕云怔了怔,刚才那一瞬,她忽然就觉得双全好像是个会功夫的。只是不待她细想,梅寒已经打了伞上前,指了一侧的青布油车道:“二小姐请。”   青布小油车约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苏慕云由着雪盏和梅寒侍候着,朝叶司盈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英国公府较之往时热闹了许多,园子里换上了好些四季常青的盆栽,那些养在花房的花也搬了好些出来。不时的还有一匠在整修屋舍梁宇,一派热闹融融的景像。   “你也别着急了,她本身就是个贪玩的性子,说不定跑出去玩个两三天,就回来了。”   苏慕云步子顿了顿,这是谢兰亭的声音。她犹疑的看向梅寒。   梅寒轻声道:“这几日谢小姐时常会过府来坐坐。”   苏慕云笑了笑,梅寒便高声对屋里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快请进来。”   帘子被从里面打起,苏慕云带了双全和珠儿笑盈盈的走了进去。   “慕云来了。”谢兰亭起身迎了过来,将手里的暖炉往苏慕云手里塞了塞,轻声道:“外面冷吧?”   “你用吧,我还好。”苏慕云将那手炉推还给谢兰亭,解了身上的披风,交给一侧侍候着的珠儿,轻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才听说人都差点吓死了。”   谢兰亭闻言苦笑道:“可不是,青童来寻人的时候,我跟司盈两个差点就吓晕了。”   苏慕云接了玉翅奉上的茶,轻轻的抿了口。稍倾,放了手里的茶盏,对叶司盈道:“青童呢?她还在吗?”   叶司盈摇头,“才来看了看,便走了。现在郡主府里已经是人仰马翻了,她也不敢久留,还要继续找人。”   苏慕云默了一默。   见她默然不语,叶司盈便使了眼色给自己的大丫鬟玉翅,玉翅笑了对珠儿和双全道:“两位妹妹,我们去隔壁屋子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珠儿跟着苏慕云的时日长了,知晓这是小姐们有话要说,便笑着牵了双全的手跟了玉翅往隔壁耳房里走。   见屋子里没有其它下人了,叶司盈才轻声道:“青童说,卫家托了人上门提亲。”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点刚才雪盏已经跟她说了。   “安诚郡主为什么不同意呢?”谢兰亭犹疑的道:“右副督御史也是三品的官,也算是门当户对啊。”   叶司盈蹙了蹙眉头,苦笑道:“想来郡主自有她的思虑,我现在担心的是阿琦那丫头,她到底会去哪。”   “你说阿琦会不会去找卫渊了?”谢兰亭忽的道。   “不会。”苏慕云断然道。   谢兰亭眉目微闪,稍倾笑了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苏慕云点了点头,迎了谢兰亭的目光笑了道:“聘则为妻奔者为妾,阿琦她还不至于那么糊涂。”   谢兰亭神色一怔,稍倾微微的撇转了头,轻声道:“是我想多了。”   叶司盈目光在谢兰亭和苏慕云身上打了个转,眸色略浓,续而笑道:“你们也别瞎想了,我猜她许就是躲在自己家的哪个院子,买通了几个婆子下人,故意让郡主着急。”   “很有可能。”苏慕云笑了道:“阿琦看起来是个胆大的实际上却是胆小的,不如使个人去跟郡主说一声,让她在府里好好寻寻。”   叶司盈点了头,“我等会便使了婆子去回话。”   谢兰亭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苏慕云和叶司盈,袖笼里的手紧了紧,脸上却是笑道:“如此到害我们白担心了一场。”   三人又说了番别的闲话,不消多时,谢兰亭借口有事先走了。   苏慕云这才使了眼色给叶司盈,两人回到内室,重新说起了梁琦的事。   “慕云,”叶司盈看了苏慕云,蹙了眉头道:“我总觉得……”   苏慕云摇了摇头,她当然明白叶司盈想说什么,可有些话即使是怀疑,但是却不能说出。   “司盈,”苏慕云略一沉吟轻声道:“安诚郡主是不同于别的郡主夫人,她是从战场上杀出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她来说,富贵荣华其实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司盈看了苏慕云,半响,犹疑的道:“你是说,郡主她看不上卫渊?”   苏慕云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要知道,人和人之间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你不能否认有些人的眼睛真的很毒,看人很准。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么她只能说,安城郡主真的是会看人!而前世梁琦最后会与卫渊在一起,只怕……苏慕云心底生起一股寒意。   这只怕便是叶司盈刚才想说的,也是她之前断然否定谢兰亭的,自己虽有猜想却也不敢承认的事实。   阿琦,你千万不要犯傻啊!   “怎么办?慕云。”叶司盈眉头紧蹙的看着苏慕云,“阿琦这样会把自己毁了的。”   苏慕云揉了额头。   半响,咬牙道:“我去找卫渊。”   “什么!”叶司盈错愕的看着苏慕云,“你去找他?”   “是的。”苏慕云点头,“我去找他。”   “可要是他不承认呢?”   苏慕云想了想,稍倾看了叶司盈道:“司盈,你跟世子借两个人给我用。”   “慕云……”只一瞬叶司盈便想到了苏慕云她想干什么,不由紧张的道:“这能行吗?”   她们都猜测梁琦只怕是去找了卫渊,急脾气的梁琦为了逼自己的母亲就犯,干脆便玩起了失踪,虽然现在还没消息传出。但只怕时间一长,便会有关于她和卫渊的消息传出来。到时生米做成熟饭,安城郡主便是再反对只怕也只能屈服!   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法子,真不知道梁琦是怎么想出来的!现在她们要做的便是在消息传出前,逼梁琦现身。而苏慕云的意思是,让叶萧派两个功夫好的,只接将卫渊给劫持了,这样的话,梁琦因担心卫渊,肯定会回安城郡主府求助。眼前的问题也就算是解决了!   “当然行。”苏慕云咬牙道:“我只要将卫渊关起来,阿琦她一定就会现身,那样……”   叶司盈明知这个法子很冒险,可是除了这个法子似乎也没别的法子。   “那……要是阿琦她不在……”叶司盈想了想道,“怎么办?到时,只怕你的麻烦会很大。”   苏慕云扬唇一笑,淡淡的道:“我的麻烦已经很大了,不在乎再多他一个麻烦。”   可不是,她连沂王爷都得罪了,还在乎一个卫渊吗?   耳房里的双全听到苏慕云的话,眉头便紧紧的蹙了起来。   这件事得通知王爷,小姐这出的都是什么烂主意?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找世子吧。”苏慕云急声道。   叶司盈为难的看了苏慕云,“哥哥进宫了。”   是了!叶萧大婚将近,他现在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在宫里。   苏慕云急得就差跳脚,要知道现在时争分夺秒,须臾之间便是生死之间的变化。她不敢想像,若是梁琦真的如前世那样……不,她一定不能让这事发生。   这件事还可以求谁?安城郡主?不行,若是让安城郡主知道梁琦这个狗屎主意,事情解决了梁琦也会少层皮的!那还有谁?谁能帮忙。   苏慕云急得在原地打转,同样的双全也急得在耳房挠心挠肝。   小姐喂,小姐喂,你怎么就忘了还有王爷啊!   “或者,我去求他!”苏慕云身子一顿,目光悠的一亮,却转瞬又黯了黯。   “谁?”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还有谁能帮上忙?”   “有一个人,可以帮忙,只是……”   “我也想到了一个人。”叶司盈眼睛一亮,但转瞬同样也是如苏慕云一样,眸光黯了黯。   苏慕云当然知道叶司盈想到的是谁。只是两相比较,她觉得还是自己想到的那个人可靠些。刻不容缓,她反正已经得罪了他,不介意再被他奚落一把。主意拿定了,苏慕云便不再纠结。   “我走了,你在家等消息。”   “哎,慕云。”叶司盈喊住了苏慕云,“或者再等等吧,哥哥他快回来了。”   苏慕云摇了摇头,笑了道:“我原本觉得世子是最合适的,其实现在想想,还是他合适些。世子,他……”苏慕云脸上的笑僵了僵,稍倾淡淡的道:“世子要大婚了,相信公主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的扯上关系。”   叶司盈默了默。   苏慕云却是转身招呼了双全和珠儿出来,如来时一样,急匆匆的走了。 第七十八章渡险   苏慕云走出英国公府,人就醒过神来,由不得便笑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找轩辕澈?她凭什么去找轩辕澈!只怕到时被他奚落一顿事少,救了阿琦却是事大。一时之间不由便踌躇不已。   双全原是听出她话里意思的,还在想着这下好了,自己姐妹俩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不想才出英国公府自家小姐却是偃旗息鼓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珠儿犹疑的看着苏慕云,“现在怎么办?”   苏慕云抬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雨下成了帘子,行走在其间的人无不行色匆匆急急往家赶。偏生那个死丫头却是闹什么离家出走!苏慕云咬了唇,“去宝庆银楼。”   双全一怔,怎么去宝庆银楼了?   珠儿却是眉眼间划过一抹笑意,脆声道“哎。”连连催了刘松林将马车赶往宝庆银楼。   明六爷乍然听说苏慕云来了,怔在了原地,他小心的撩了眼角看向上方椅子里的人。   “她最近时常来?”   明六爷连忙摇头否认,“一般都是每个月对帐一次的时候才来。”   “哦?”椅子里的人脸上闪过一抹兴味之色,稍倾沉声道:“你说,她上次让你帮她买铺子?”   “是的,而且指定要鼓前街这一片的铺子。”   椅子里的人脸上的神色便越发的好奇了。   “鼓前街?”话声之中竟含了隐隐的嘲讽之意,“她还真敢开口。”   明六爷默然无语。   屋外来回话的小厮眼见明六爷没有给出答复,不由便有些着急。   “六爷,苏小姐她……”   明六爷目光一寒,小厮不敢再出声。   椅子里的人这时淡淡的道:“去看看吧,说不定是有什么事。”   屋子里的人摆了摆手道。   明六爷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抱手恭敬的退下。   他退下没多久,屋子里的人对着空幽幽的房子轻声一笑,半响幽幽道:“看样子她过得很是快活嘛?还有心情出门做客。”   暗处响起一声吸气声。   “去,打听下,看看出什么事了。”   一抹黑影轻身一纵,消失在屋子一角。   楼上。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珠儿,珠儿意会,带了双全退了出去。   明六爷心下讶然,这是有事了?只不知会是什么事!   苏慕云这会子才敛了脸上的笑,看了明六爷道:“六爷,我想向你借两个人用用。”   明六爷一怔,“借两个人?”   “是的。”苏慕云点头道。   “二小姐这是打算……”   苏慕云笑了笑,“有些私事要处理,恕不方便对六爷明言。”   明六爷略一沉吟,稍倾犹疑的道:“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人?”   “身手好一点的。”   明六爷手里的茶盏一晃,几滴茶水便荡了出来。   与此同时,楼下厢房里的人某人同样是神色一怔。   “找到这借人来了?”   堂下的某人点头哈腰道:“是的,而且说是要身手好的。”   “嗤”一声极冷的轻嗤声,“本王到是不知什么时候宝庆银楼成了她的私家打手基地了。”   堂下的人微抬了眼角,看着自家主子一脸不痛快的神色,心道:活该吧?让您把人给得罪了,人宁可向明六求助,也不来找您。   “什么事,她要身手了得的?”脸色难看的某王爷,撇了嘴道:“她难不成打算雇人行凶杀了张宁馨报夺夫之仇了?”   鱼肠呃了呃,半响,淡淡的道:“梁琦失踪了。”   轩辕澈略一怔,稍倾狭长的凤眸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道:“梁琦失踪了?”   “是的。”鱼肠将他刚才打听来的事大致的说了遍,“苏小姐怀疑是卫渊藏了梁琦,打算找人捆了卫渊,让梁琦现身。”   轩辕澈听完鱼肠的话,半响没出声。   良久!   “她可真敢想,那卫渊可是三品大员的儿子。”   鱼肠点了点头,没错,他初始听到也吓了一跳,绑架朝庭三品大员的儿子,这位苏小姐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王爷,你还敢门缝里看人吗?   轩辕澈却是眉眼微挑,目光间闪过一抹算计。   “你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鱼肠狐疑的上前,轩辕澈在鱼肠耳边轻声言语了一番。   稍倾,一声惊呼。   “王爷,你疯了。”   轩辕澈“啪”一下拍上了鱼肠的脑袋,“你才疯了,快去,按本王说的做。”   楼上,明六爷正打算找个借口去楼下禀报,不想耳边却响起极细的声音,“答应她。”   明六爷一怔,续而飞快的撩了眼苏慕云,眼见苏慕云脸上并无别的变化,便知晓适才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到,于是笑了对苏慕云道:“好,苏小姐稍候,我这就去安排。”   苏慕云起身便要道谢。   明六爷连连摆手,“苏小姐能找上明某便是不把明某当外人,即如此又何须多礼。”   苏慕云笑了笑,福过一礼后,便不再坚持。   目送着明六爷在小厮的服侍下退了下去。   苏慕云眉眸间划过一抹思味的神色,只一纵即逝。再看时,她脸上仍是之前的慌乱及焦急。   “王爷……”   明六爷挥退小厮,自己滑了轮椅进了房间,却在豁然对上屋子里的陌生人时,怔在了原地,便在他正欲喝斥时。   那个人开口了,声音清越似环玉相扣。   “是我!”   “王爷!”明六爷怔怔的看着眼前已然换上一身青布衣衫,易成一介文儒妆扮的轩辕澈,“王爷这是何意?”   轩辕澈抬手满意的打量了下自己的这身行头,唇角微翘,淡淡的道:“明掌柜不是需要两个身手了得的人么?区区在下可入得明掌柜的眼?”   “王……”明掌柜常年温润的脸上,一对漆黑的眸子一瞬间瞪成了两个大大的斗鸡眼,“王你,你是说你……”   轩辕澈点头,但笑不语。   明六爷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正打算说他去安排另一人。不想鱼肠无声无息的自暗处站了出来,当然,他也易了容。对着明六爷抱了抱拳,“六爷,你看在下合格么?”   明六爷想亏得自己是个男子,这若是换成女的,这一变故还不得直接吓晕了。但他必竟也是个能人,二话不说,抱拳拱手道:“王爷,鱼侍卫请随小的来。”   苏慕云看着明六爷领上来的二人,总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只是那感觉怎么怪却也说不上。   “二小姐,这二人都是我身手了得的,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他们。”   苏慕云再次抬头打量了眼眼前的二人,对着明六爷笑了笑,道:“算我欠六爷一个人情,这人情我记下了。”   明六爷连连摆手,说言重了。   稍倾,明六爷便找了个托辞告退。   明六爷一走,轩辕澈便大刺刺的在苏慕云对面的位置坐下了。鱼肠一见,便想着也找个地方坐下,不想却是感觉后颈一冷,一道冷冷的神线睨了过来。反应素来慢一拍的他,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抱拳对苏慕云道:“二小姐,您需要我兄弟二人干什么?”   苏慕云原觉得二人怪怪的,但想着有能耐的人脾气性格总是会怪异一些的,便忽略了那番怪异,对着鱼肠笑了笑,柔声道:“我想要你们帮我抓个人。”   鱼肠正欲点头说好。   椅子里的轩辕澈却是淡淡一笑,稍倾轻倜的道:“什么人?是负了小姐的情还是骗了小姐的财。”   苏慕云蹙了蹙眉头,看向轩辕澈的目光便带着一种淡淡的厌恶。但转眼,脸上却又是一副被说到痛处的神色,眉眼期期艾艾的竟是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轩辕澈猛的便怔在了那,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样的神色,这样的神色……他竟然有种懊悔的想要将自己舌头咬断的冲动。   “壮士所言虽不全对,但却也是八九不离十。”苏慕云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只不信,我当真是有眼无珠!”   这是什么情况!   鱼肠怔怔的看着苏慕云,又转头看向轩辕澈,眼见轩辕澈眸中暗色翻涌,鱼肠连忙道:“却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鱼肠话一落,轩辕澈便似笑非笑的盯了苏慕云看,他到要看看她还能怎么编。强掳朝堂大员之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令轩辕澈再也想不到的是,适才还神色凄然的苏慕云,在听到鱼肠的那句问话后,一瞬间,脸色便红了红,原本氤氲的眸中这会子竟是水雾缭绕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轩辕澈回神,苏慕云却是抽了帕子掩了掩眼角,哽声道:“说出来也不怕二位壮士笑话。”话落使劲的吸了鼻子,再抬起脸时,眼里已是一副哀痛欲绝的表情,“要二位去请的那人姓卫名渊,家住榆树街四喜胡同。”   “榆树街四喜胡同!”轩辕澈佯装恍然,半响却是猛的吸了口气,沉声道:“那不是右副督御史卫大人的府邸吗?那卫渊是卫右副督御史的第三子。”略一沉吟,目光一抬,深深沉沉的睨了苏慕云道:“小姐,这可是杀头的……”   苏慕云帕子一掩,抽抽噎噎的道:“二位误会了,我要请卫公子来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他一声,为何答应我的事都变了,为什么我听人说她去了郡主府提亲!”   苏慕云早想过了,若要让人明目张胆的去劫持三品大员的儿子,除了那些有命案在身的悍匪只怕一般人是断然不肯去的。明六爷请来的这二位,一看便是眷养着看家护院的,这种杀头的买卖定是不肯干的。而她只需要将自己扮成那位被始乱终弃的薄命女,引得这二人热血沸涌,强出个头到是有可能的。再说了,她原确实也没打算将那卫渊怎么着。   只苏慕云好打算,却是怎样也没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会是轩辕澈!   轩辕澈这会子是腮帮子都咬痛了,才忍下了到了嘴边的那句“他答应你什么了!”鱼肠眼见轩辕澈眸色汹涌,连忙道:“哎,这位小姐,我兄弟二人即是答应了明六爷,便定然会替小姐将事办妥。”   “如此,便有劳二位壮士,事成之后,妾身定当重谢。”   轩辕澈恶狠狠的瞪了鱼肠一眼,唇角微挑,淡淡的道:“怎么谢?”   苏慕云低眉垂首,轻声道:“纹银三千两。”   “三……”   “哎,好说,好说。”鱼肠再次打断了轩辕澈的话,抱拳对苏慕云道:“请问小姐,我等将人请来后,到哪与小姐会面?”   苏慕云想了想,这可真是个问题,她也不断定那卫渊要被关多久,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见她蹙了眉头,轩辕澈淡漠的道:“城西十里处有间废弃的土地庙,今夜戌时那里碰头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   当下两行人分头行事。   鱼肠待苏慕云走得远了,才傻傻的问自家的主子。   “王爷,是打晕了掳出来,还是拿麻布袋套着装出来?”   “你说呢?”轩辕澈眉眼微挑,似笑非笑的睨了鱼肠。   鱼肠点了点头,瞬间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   周子元眼见得金枝出来摇头。   脸上不由泛起一抹苦笑,这都第几天了,张宁馨只说自己病了怕把病气过给了他,让人替他在书房里搭了床,又遣了金枝过来服侍。明着里是服侍他,实际还不是看着,看他会不会到月兰那里去歇息。   周子元退了下来,金枝隔了两步跟在他身后。   “你下去吧,我看会儿书。”到了书房,周子元摆了手,示意金枝退下。   金枝轻声应是,退了下去。   周子元先是临了一千个大字,续而又看了会儿书,等心绪稍定时,他不由的捧了手便在那出神。   脑子里来来回回的都是轩辕祈与镇西候之间的对话。燕王有反意,这不足为奇,早在翰林学士黄伟达上书今上削藩时,燕王反意已显。也正因为如此,今上才会下旨如燕王世子轩辕祈进都城名意上是完婚,实则上却是为质。又令他住进宠臣隆平候府,目的便是要隆平候张广嗣严密监视。   周子元忽的心神一动,轩辕祈即是入住隆平候府,那么他与镇西候之间的交流,张广嗣知不知道?如果知道,那么张广嗣隐而不报,却又是为何?还是说,张广嗣他其实……周子元额头生起一层细密的汗。   “爷,奶奶吩咐厨房里做了点心送上来。”金枝敲了敲门,轻声道。   周子元蓦然回神,对外道:“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金枝提了个食盒走了进来,走到案前,打开盒盖将里面尚冒着热气的八宝粥端了出来,“奶奶亲自选的材料,爷偿偿看。”   周子元笑了笑,自金枝手里接过,拿起瓷白的细勺搅了搅,金枝见了便要退下。   周子元却是忽的出声道:“难为你了,只你们奶奶却不见得记你这份情。”   金枝身子一顿,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低垂了眉眼退到一侧。轻声道:“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奴婢总是想着爷和奶奶好,爷和奶奶好了,奴婢们才有好日子过。”   周子元眉目间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他当然知道这粥根本就不是张宁馨令人煮的,十有八九便是眼前的这个丫鬟去做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在他和张宁馨之间和稀泥。好伶俐的丫头,只可惜,张宁馨似乎更偏爱那个牙尖嘴利的凤枝一点!   “下去吧。”   “是。”   金枝退了下去,忧心仲仲的看了眼张宁馨屋子的方向。   不想,门吱嘎一响,却是周子元走了出来。   “三爷,您这是……”金枝探询的看了周子元。   “今夜不必你侍候了,我去兰姨娘院里。”周子元说着甩了袍袖便走。   金枝怔怔的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连连提了裙摆一口气的跑到了主屋里。   “奶奶,”不待下人通报,金枝一把打起帘子冲了进去。   屋子里,张宁馨正躺在榻上,身侧是拿了美人捶小意侍候的习秋,抬眼见金枝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不由蹙眉道:“跑这般急,后面有狗追你不成?”   “奶奶,”金枝连气也没来及喘,急声道:“爷……爷他……”   “爷怎么了?”张宁馨豁然从榻上坐起,瞪了眼睛看金枝,“三爷怎么了?”   金枝深吸了口气,这才将话一溜气的说完,“三爷说今晚歇在兰姨娘屋子里。”   “啪”一声,张宁馨的手重重的击打在红木炕桌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金枝几步上前撩了张宁馨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张宁馨戴在腕间的那枚羊脂玉的玉镯“哒”的一声碎裂在桌上。   金枝哎呀一声,正准备去接了,看是否能修一修。不想张宁馨却是猛的一个抬手,将炕桌整个的掀翻在地,脸色青白的吼道:“我……我跟他拼了。”   话落,趿了鞋便歪歪倒倒的朝外跑去。   金枝连连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轻声道:“奶奶,奶奶您等等……”   屋子里那些丫鬟、婆子就更不用说了,呼啦啦全追在了张宁馨的身后往周子元的书房去了。   张宁馨似是不相信金枝所说,没有直接往月兰的院子跑,而是朝周子元的书房跑了去。远远的便看到书房里静悄悄的,一盏微弱的灯光在寒夜里发出昏暗的光。   “砰啪”一声,张宁馨抬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奶奶……”金枝上前想要说,“三爷不在这里。”只却在抬眼的时候看到张宁馨怔在了原地,她连忙跟着凑了上前,这一看,金枝也跟着怔在了原地。   屋子里,周子元放了手里的笔,抬头看了张宁馨,挑了挑唇角,微微一笑,柔声道:“夫人来了?”   张宁馨一时间怔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狠狠的瞪了身侧的金枝一眼。   到得这时,金枝也知晓自己是上了周子元的当了。想了想,干脆上前搀了张宁馨的手柔声道:“奶奶进去说话吧,这天寒地冻,仔细病越发的重了。”话落使了眼色给身后的习秋。   习秋往后退了退带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们无声的退下。   张宁馨这才觉得身上有股淡淡的凉意,一低头,才惊觉她竟然只着了件小袄便赶了出来。看着言笑吟吟立在那的周子元,只觉得无边的委屈从心底生起,将她砌头砌脑的淹没,再也不控制不住眼里的酸涩,眼一眨,泪水便似断线的珠子,啪啪的落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周子元上前,将张宁馨拥在怀里,一手抬了她的下颌一手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快别哭了,仔细把脸给冻坏了。”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张宁馨的眼泪掉得便越发的凶了。   周子元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心疼,连连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随你,只可千万别再哭了。”   一侧的金枝见了,抿了抿嘴,偷偷的溜了下去,将门仔细的栓好。   张宁馨吸了口气,哽声道:“我是你的妻子,连你都不把我当什么,这府里的其它人自然更不会将我当什么,我……”喉头一痛,越发的哭得凶了。   “这是什么话,”周子元将她带在怀里拥着坐到椅子里,好在屋子里烧了银丝炭,并不觉得冷。他仔细的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张宁馨不断流出的泪水,柔声道:“我怎么不把你当什么?月兰是沂王爷赏下的,我虽是接了,可一次也没进过她的房门。”   张宁馨听到周子元提到月兰,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的委屈便似排山倒海般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趴在周子元的胸前,哽声道:“三郎,我为你做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双手……”   周子元抬起扶她的手便僵了僵,眸中也似划过一抹僵硬,稍倾,才笑了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跟你一样,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再没有旁人。”   却是不任他怎么哄,张宁馨都只是呜呜咽咽的哭着。   “你放心,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   张宁馨霍然抬头,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亮得像是太阳下的琉璃,怔怔的盯着周子元,颤声道:“你说真的?”   周子元嘴角含了一抹笑,爱惜的将她拥了拥,柔声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骗你?”   “那个月兰……”   “那个月兰便当是府里多了一双筷子,养个闲人。时间长了,等沂王爷忘记了,我们再将她打发出去便是。”   张宁馨犹疑的看着周子元,“你不骗我?”   “你还不相信我?”周子元盯了张宁馨看道。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张宁馨连忙道。   周子元将她再次往怀里拥了拥,在她的后颈轻轻的映上一个吻。   屋子里的炭火似乎烧得太旺,张宁馨感觉着身后周子元火热的身子像个火炉一样,不断的身她的身上传递一种热量,她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三郎,我好热。”   周子元探手去解她身上的小袄,轻声道:“热吗?那就将小袄脱了。”   张宁馨一怔,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周子元停在她胸前的那只手,她懵懵的看着笑得自然柔和的周子元,目光一动不动的停在他那潋滟如桃,薄光微烁,弧度优美的薄唇上。舔了舔越发发干的唇,喃喃的道:“三郎……”   周子元笑了笑,俯身将张宁馨探手抱在怀里,朝一侧厢房的卧室走去。   虽不是小别添情,但却也是情到深外难以自抑。许是错觉,张宁馨感觉这一次,周子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都要小意。她自是在其间的攀上数次极致的颠峰。谁能想到,看似那样文文弱弱的周子元,却有这般好的精力。到得最后,她已然哭哑,身子如烂泥般在他手底折叠翻复成他想要的花样。   昏昏沉沉间的他累极睡去,耳边却是响起一声轻如呢喃的细语声,“宁馨,”   张宁馨无意识的应了应。   “宁馨,隆平候他是不是要跟燕王谋反?”   ……   苏家,芭蕉院。   几个丫头你瞪我来我瞪你,谁也不服气,谁也不肯示弱。   “我去。”珠儿出声道:“你们都在家看院子。”   “不行,我跟姐姐去。”双福毫不相让的道。   珠儿瞪了双福,“你去你能干什么?摘吧摘吧不够一盘,炒吧炒吧不够一碗的。”   一侧听着的樱桃和刘妈妈“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都指着珠儿说她这话可真是毒的!   双福立时眼眶便红了,指了珠儿,嚷嚷道:“珠儿姐,你以大欺小。”   双全打了双福的手,轻声道:“双福不得无礼。”   双福还想再说,双全却是转过身对苏慕云道:“小姐,真不行的话,把奴婢带上吧,双福就不带了。”   又福还想再争,可在看到双全使过来的眼色时,闭了嘴,不敢再多话。   苏慕云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双全你跟珠儿跟了我去,其它人看院子。”   樱桃无所谓,反正她向来都是看家的那个。双福却是嘟了嘴,满心的不甘。   樱桃便安慰双福,“你也别嫌小姐不带你,你说你垫个凳子都没多高,真带你去,遇上什么事,别说帮小姐,便是顾自己也来不及。”   双福瞪了缨桃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最后恨恨的甩了袖子,翘了嘴巴走人。   樱桃便对刘妈说道:“嗬,人小脾气到见长。”   刘妈笑了不出声,只去叮嘱刘松林注意着点,千万护着苏慕云的安全。   因着是夜里离府,苏慕云没有走大门,而是买通了守角门的婆子,扮了丫鬟的模样,摸了出去。   外面天黑沉沉的,雨虽然停了,但夜色里却有着一股潮腻的湿寒,又加之天上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只有时不时刮上来的一阵冷风。   苏慕云裹了裹身上的棉袄,抬头看了看天心道,还真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主仆几人,乘了马车晃当晃当的朝城西的土地庙赶去。   说是废弃的土地庙,实则根本就是一座土旮旯,破旧的房板发出霉烂的腐败气息,脚下的烂泥也更是一踩一个印。   “这什么鬼地方!”珠儿抱怨的道。   “嘘,别出声。”双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探头朝里看了看,回头对苏慕云道:“好像有灯光。”   苏慕云便往前探了探头,果然破败的院子里,黑褐色的屋子里有着微弱的灯光亮起。   “我们进去。”   双全是知道里面的人是轩辕澈的,是故她并没有争着打前锋。忖道:谁晓得王爷又要玩什么花样。   珠儿不由分说的便走在苏慕云前面,刘松林被留在外面警备,主仆三人借着屋里微弱的光摸了进去。   好在这个土地庙虽说外面破得不成样,可里面正殿还有房子的样子。   珠儿抬手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门里面响起一声沉闷的男声。   “进来。”   珠儿这会子到是心里生起一股慌乱,想着要是那两人临时起歹意可怎么办?却在她犹豫的空档,苏慕云已经跃过她,抬手推开了虚掩门。便在苏慕云推开门的刹那,一股冷风呼的吹了过来,屋子里烛火摇曳。   “嗤”一声,灯灭了。   “小姐……”几乎是下意识的珠儿便伸手去拉身前的苏慕云。   只是有一双手比她更快更稳,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将苏慕云带了过去。   “唔,珠……”苏慕云惊觉到不对时,张嘴便要呼喊,不想她才张嘴,一个温热的东西便凑了上来,带着淡淡的冷香,压住了她刚刚张开的嘴。   苏慕云瞪大了眼,她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前世好歹与周子元做了几年夫妻,男女之事已然熟悉,这会子便是看不见,她也知道那堵在自己嘴上的是什么。   那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的嘴!   几乎是一瞬间,苏慕云便回过神来,不假思索的抬手便朝来人脸上招呼。只她的手才抬起,便落入一双宽厚温暖的手里,于此同时,唇上的人似乎也动了动,却在她欲开口呼救时,耳边响起一声温热的吹气声。   “呵呵。”一阵轻笑声在喉间压抑响起。   苏慕云脑子轰的一声,张了嘴便要喊,而那人似是料到她会这般,她嘴才刚刚张开。什么东西便抵在了她的嘴里,伴随着还有男子清冷华潋的气息以及压抑的轻笑声。   “小……”珠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开足了嗓子喊,身后的双全却是一把扯住了她,“嘘,别出声,赶紧找xiao姐。”   黑暗中双全感觉到一对锐利兴味的目光看了过来,她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对不起了小姐,我也是没办法。   鼻间那种华冷的清香愈来愈浓郁,混于这片冷香中的男子气息也越发的清郎明晰。苏慕云在经过最初的怔愣过后,思绪慢慢的沉淀,黑暗中一双眸子渐渐的发亮,稍倾却又敛尽眸中光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疑惑一种羞涩一种愤怒。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被静止,屋外呼呼刮着的寒风不时的穿过破败的建筑打在身上。在这静谥里,响起一个呜呜挣扎的声音。   “哎,人来了没。”一阵沉闷的男声在门外响起,续而是沉重的步子声,“咦,怎么没光了。”   与此同时,苏慕云感觉到身前一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抬手便朝前挥了去。   静谥的夜里,响起“啪”的一声脆响。随着这声脆响,不论是屋外,还是屋内似乎都静了静,那静竟是带着杀气沉沉的窒息感。   “小姐,”珠儿再顾不了许多,扯了嗓子喊了起来,“小姐,你在哪,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慕云深吸了口气敛下心头的慌乱,朝珠儿的方摸索着前进。   便在这时,屋子里一亮。   鱼肠举了火折子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喃喃的道:“你们都在,怎么不点灯?”   苏慕云将火辣的手缩在袖子里,勉强扬起一抹笑对易过容的鱼肠道:“我们才进来灯便灭了。”   鱼肠看着屋子里玉身长立看不出脸色但一对眸子却是杀人的轩辕澈,缩了缩脖子,硬了头皮上前道:“兄弟,你……”   轩辕澈一个眼刀子撇了过来,鱼肠的话便含在嘴里,不敢说了。   苏慕云却似是不曾发觉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屈身一福,柔声道:“二位壮士,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   “没有。”   苏慕云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一抹凉笑,再抬起眼时,脸上却是一片莫名之色,犹疑的道:“这……”   鱼肠垂了头,干脆不出声了。   轩辕澈冷冷一笑,睨了苏慕云一眼。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抬手抚脸的动作。他到是小看了她!长这么大她是唯一一个敢对他动手的人。好,可真好!胆子也大,他到是要好好看看她还能把天翻了不成!   某位王爷却是忘了,是你吃人豆腐在先,再说了苏慕云胆子不大,她敢半夜三更来这庙里见你?!   “跟我来。”轩辕澈转身便朝后厢房走。   苏慕云略一踌躇,轩辕澈已经回头看了过来,冷笑道:“怎么了?你不是胆大的很吗?放心,我就是杀了你,也吃不完。”   “壮士说笑了。”苏慕云吸了口气,抬脚跟上。   珠儿跟着便要上前,却是被双全一扯,“珠儿姐姐,我去。”   “都给我在外面呆着。”轩辕澈一声令下,双全的脚便没法动了。   珠儿却是没想那么多,抬脚便跟上,嘴里道:“那怎么行,我们家小姐……”   轩辕澈使了个眼风给鱼肠,鱼肠只得硬了头皮上前,轻声道:“别耽搁了你家小姐正事。”   珠儿微怔,后厢房里已经响起轩辕澈刻意压低的声音。   “人在这,你打算怎么问?”   苏慕云看着被套了麻袋在头上,连同一张椅子捆在一起的卫渊,想了想,对轩辕澈道:“能不能把麻袋拿掉?”   轩辕澈冷冷一哼,目光冷冷的睨向她的手。   苏慕云背心处便生起了一股冷汗,连忙笑了笑,上前取了卫渊头上的麻袋,这麻袋一取,苏慕云便差点惊呼出声。   眼前被打得像猪头,怕是连亲爹亲妈都不敢认的人会是卫渊吗?   似是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轩辕澈冷冷道:“放心,是正主。”   苏慕云探手取下卫渊嘴里塞着的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破布,她还没开始问,卫渊便喊了起来,“哪里来的小蟊賊,还不快放了大爷,不然大爷杀你满门。”   苏慕云摇了摇头,心道:果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这都落人手上了,还只知道在那喊大话,连识时务都做不到!   卫渊喊得起劲,苏慕云听得冷笑。便在她想说几句话时,身边的人却是猛的抬手抡了过去,那样狠历的劲道,看得苏慕云倒抽一口冷气。几乎下意识间便想到,这一掌要是抽到自己脸上,那会怎样。   “啪”一声。   卫渊的骂声一顿,苏慕云看着卫渊瞬间肿起来的半边脸,不假思索的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她有种错觉,好像她的牙很疼。   轩辕澈冷冷一哼,看着她停在自己脸上的那只莹白如玉的手,眼里的寒光更甚。   “梁琦在哪。”苏慕云抚了半边脸,对被打得一懵的卫渊道:“说出梁琦在那,你便可以走。”   卫渊半边脸火烧火燎的痛,连带着头也像是被人砸了一榔头一样,翁翁的响个不停,眼前冒起无数个小星星。他才张嘴,便吐出一口鲜红。   苏慕云蹙了蹙眉头,往后退了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卫渊吸了口气,摇头道:“放我走,你们找错人了。”   “没找错,”苏慕云冷声道:“卫右副督御史之子,卫渊。”   卫渊的身子一怔,他努力的伸长脖子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只是不论他怎么动,蒙在眼睛上的那条黑布条却是不曾透出半分光明。   “我的耐心不好。”苏慕云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她实在想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冷血的人,冷血到可以杀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妻子,可以杀视自己如亲儿的岳父岳母。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权利富贵真的那么重要吗?“天这么冷,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轩辕澈侧眸,他感觉到了苏慕云身上浓浓的杀气。只是他却是疑惑,她怎么会对卫渊有杀意!   “你想好了,说,你可以早点回去睡个暖和觉。不说,你便一觉永远睡下去。” 第七十九章劝说   “你想好了,说,你可以早点回去睡个暖和觉。不说,你便一觉永远睡下去。”   轩辕澈霍然燎眸,他到不知,她将这逼供的手段玩得如此娴熟。   苏慕云却是在说出那句话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穿帮了!不过好像貌似没太大关系,别人不揭穿她也就乐得继续装疯卖傻。   “梁琦!”卫渊一怔,续而嘶声道:“你是谁?你跟阿琦什么关系,阿琦她……”   苏慕云想着他前世对梁琦做下的那番天地不容的事,心头就火起,听得他一口一个阿琦,不由分说的抬了脚便朝卫渊踹了过去,“闭嘴,你没资格叫阿琦的名字。”   卫渊被她一脚踹得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   轩辕澈蹙了眉头,她跟有仇?不然怎么这么下死手。   苏慕云却是二话不说,顺势上前一脚踩在了卫渊的脸上,狠狠的碾了几脚。   那卫渊本就是个二世祖,何时吃过这苦头,不由得便鬼哭狼中嚎起来。   “行,你喊,你使劲的喊,省得等会舌头没了,想喊也喊不出来。”苏慕云收了脚恨恨的道。   卫渊一听,不敢再喊了,只得一个劲的求饶,“女侠,我真的不知道……”   苏慕云四顾张望,轩辕澈好奇的看了她,“你找什么?”   “我找工具,打不死人也不会打痛自己手的工具。”苏慕云淡淡的道。   轩辕澈点了点头,抬手自袖笼里拿了根马鞭出来,“你看这个凑不凑手?”   苏慕云接了,手上用力一拌,耳边便响起“啪啪”的声音。笑了道:“你这鞭子好,什么材料做的?”   “噢,是以前在番帮买的,说是犀牛皮做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苏慕云抬头对轩辕澈露出一个娇丽的笑,抖了抖手里的鞭子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轩辕澈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自己则走到了一侧。   卫渊早被那舞得虎虎生风的皮鞭吓得三魂去了六魄,此刻听着二人似是在讨论哪家的姑娘一样,讨论着那鞭子的真假,只吓得扯了喉咙喊道:“姑娘……爷,我真的不知,你们弄错人了……”   “小姐,”轩辕澈眉眼微挑,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对苏慕云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般寡情薄义的人,确实不必手下留情。”   苏慕云背心处便生起一股冷汗,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道:“壮士说得是,这天底之下最可恨的便是寡廉鲜耻寡情薄义之人,想他大凡有一分真心,也不会做下这等诬人名节之事。”   轩辕澈话说得含糊,她这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端看谁有心谁无心罢了!   苏慕云话落,眼见轩辕澈只是但笑不语,便知他不会揭穿她,不管他是因何原因,此刻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只想着尽快的找到梁琦。   手里的鞭子被她挥得“啪啪”作响。   卫渊身子费力的扭动着,明知那鞭子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可是还是禁不住的恐惧害怕。生怕下一刻,那鞭子便会落在自己身上。   苏慕云眼里闪过一抹凉笑,想前世之时,他卫渊是何等的意气的风发,亲自奉了梁琦之父的人头到新皇跟前讨赏,想不到,这会子却是怕得像条落水狗一样。   “啪”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响起一声清脆的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卫渊一声惨痛的呼叫“啊!”   轩辕澈眉头一蹙,他还以为她会问两句再动,不想她却是二话不说挥了鞭子便上!   “冤枉……”   “啪、啪、啪、啪”回答卫渊的是连续响起的四鞭,一句话没有,只有一声接一声的鞭声,一下比一下有力。   轩辕澈似乎看到苏慕云鼻尖上生起一层细密的汗珠,目光一垂,便落在她紧握着马鞭的手,白皙的手却是因为用力攥鞭而显得青筋泛起,目光又是一动,便看到她一双深潭似的眸子里涌出浓浓的寒意,那寒意竟有着要摧毁一切的凛冽。   “我来吧,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做比较好。”轩辕澈上前不由分说的便去拿苏慕云手里的鞭子。   “不,”苏慕云刚想拒绝,却在抬头看到轩辕澈深遂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的松了手里的鞭子。   轩辕澈接过马鞭对苏慕云道:“你出去,将我那个兄弟叫进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抬脚便朝外走。   她自是知道靠自己几鞭子,卫渊肯定是不会说的。但是其它的法子她却是也使不出来了,让她挖他眼珠削鼻子,想想,说说都可以,真要做起来……苏慕云摇了摇头。   “小姐,”珠儿见苏慕云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卫渊的惨叫声她们都听到了,在这样的夜里渗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珠儿探头朝里看了看,轻声道:“说了吗?”   苏慕云摇头,对一侧立着的鱼肠道:“他说叫你进去。”   鱼肠连忙应了一声,抬脚便里走。   双全上前扶了苏慕云虽是什么都没说,但不时朝后厢飘的眼神,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丫头好奇着呢。   “别看了,不是什么好事。”苏慕云轻声道,见双全收了目光,想了想又轻声道:“他这样做委实可恶,郡主即然不允,他便该拿出诚心好好上门诉求,这样不顾一个姑娘家的清益将人藏了起来,算什么。”   双全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以前的家里有姑娘家因为被男子骗了,族里不容,后来沉潭了。”   “聘则为妻奔为妾,”苏慕云幽幽道:“阿琦年纪小不懂事,他却是成人了。他若是对阿琦有真心,怎么会连这点也想不到?阿琦若真与他有了私情,哪怕便是碍于郡主府的颜面,卫家三书六聘的将阿琦大红轿迎进门,可是卫府的人会怎么看阿琦?阿琦这一辈子……”想到自己前世为妾的那些日子,苏慕云喉咙一哽,眼眶微红,却是再说不出半句话。   双全虽不明白苏慕云的悲伤从何而来,但她却是知晓苏慕云是他主子认下的人,让苏慕云不快,便是让他主子不快,让他主子不快了,那么……双全低垂的眉眸间闪过一抹狠历。   后厢房,轩辕澈对鱼肠冷冷道:“将他的牙一颗一颗拔了,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什么时候停下来。要是一口牙拔了还不说,那就将的手指脚指一个一个的掰了。”   鱼肠二话不说,撸了袖子便要上前。   躺在地上的卫渊在听完轩辕澈的那番话后,双腿一抖,胯间便弥漫出一股骚臭。   鱼肠错愕的看着自卫渊胯下浸出的那片水渍,先是愣了愣,续而却是一声闷吼,“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说,我说,我全说。”地上的卫渊在听到轩辕澈那满带杀气的话语时,早已顾不得自己的打算,连连喊道:“梁琦在城外十里处的李家庄,那里有我置下的一处别院。”   厢房外,苏慕云一喜,但随之便是忧。   这个时候怎么出城?她比谁都清楚,必须尽快的将梁琦送回安城郡主府,不然迟了,只怕要生变。   “你个孬熊。”鱼肠呸了一口,狠狠的踢了卫渊一脚,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   轩辕澈目光微抬,看了眼厢房外的方向,苏慕云适才的那番话,他一字不落尽数落耳。若说他对她的那番话感受颇深,只怕说出来谁都不信。但,他却是真的明白她话中的那番苦涩。没错,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正妻,即使受尽宠爱那又如何?高贵如他母妃,不也是一生抑郁,才会心力交瘁而殁。这也便是为什么,这些年来,他身边没有一个侍妾他也不打算在正妃之外迎娶她人的原因。   当你的记忆中满满的都是一个女人的泪水,都是那些勾心斗脚时,你如何还能坦然的再次将自己置身于这种生活中!   “拿了我的牌子出城,将梁琦送回郡主府。”   “是。”   鱼肠指了地上被他一脚踹晕的卫渊,轻声道:“他怎么办?”   轩辕澈目光中划过一抹阴鸷,唇角掠起一兵阴凉的笑,“你忘了外面的那个了?”   鱼肠一怔,但稍倾便明白过来。   二人不再废话,走了出去。   “你听到了?”轩辕澈看着苏慕云,“人在城外,现在出不了城,明天再说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   “里面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轩辕澈撩了眼苏慕云,目光却是在低眉垂首的双全脸上顿了顿。   苏慕云略作沉吟,轻声道:“公主大婚在即,他是三品大员之子,将他找间青楼扔进去吧。”   轩辕澈点头,略一沉吟道:“那便这样吧,我二人将这人扔进青楼,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苏慕云便福身一礼,轻声道:“有劳二位壮士,我之前答应的三千两仍然做数,明日我会让丫鬟去趟宝庆银楼。”   轩辕澈点了点头。   苏慕云再不多话,带了双全和珠儿朝外便走。   不想,才走出几步,双全哎呀一声,惊呼,看了苏慕云道:“小姐,你头上的簪子呢?”   苏慕云抬手往发上摸去,果然那支金镶玉的簪子不见了,略一想轻声道:“可能丢在里面了,回去找找。”说着,便要返回。   “小姐且在这候着,奴婢自去找找,左右没有人来过,若是掉在里面定能寻着。”   苏慕云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小心些。”   双全应下,提了裙子急急的往回跑。   “小姐……”珠儿犹疑的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抬手阻止珠儿,“我知道,你不必多说。”   珠儿目光闪了闪,她只是想说,这里风大,不如去车上等着,怎的小姐却说她知道。   苏慕云却是目光幽深的看着双全消失在庙门的身影,唇角不可见的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小姐,明天再去寻梁小姐,要不要紧啊?”珠儿担心的道。   苏慕云笑了笑,心道:不用寻了,明天一定会传出消息,阿琦根本就没失踪,她只是跟郡主闹情绪,躲在郡主府的某个小院里。   不消多时,双全手里攥了那根金镶玉的簪子跑了回来,笑嘻嘻的道:“真的掉在里面。”   “呵,幸好发现的早。”苏慕云接了抬手插jing发间。回头招呼二人道:“走吧,不早了。”   ……   谢兰亭捧着手里的暖炉半响没有言语,那是一只青铜暖炉,外壳渡着一层深红的艳色,镂雕着精致的花纹。暖炉捧在手里已有些时间,暖气消散,她却浑然不觉。   “小姐。”绣荷担忧的看着脸色青白目光呆滞的谢兰亭,近来小姐似乎越来越不爱说话。只有偶尔去英国公府见着叶小姐时,脸上才会有从前的活力。   谢兰亭蓦然回神,抬头看着蹙着眉头的绣荷,轻声道:“什么事?”   “奴婢去给暖炉加些炭火吧。”绣荷指了谢兰亭手里的暖炉轻声道。   谢兰亭微微低头,稍倾抬头笑了笑,“不用了,我不冷。”话落将暖炉推向了一边。   “小姐,要不我们回山阴吧?”绣荷轻声道。   谢兰亭摇了摇头,回山阴?!回山阴又怎么样?她这一辈子何曾受过这样大的羞辱,这仇不报,她便是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宁。报仇……要怎样才能报?   “我不走。”谢兰亭轻声道:“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不管走到哪,这屈辱是永远也洗涮不了的。”   “不会的,小姐。”绣荷急声道:“老爷最疼爱小姐了,我们回山阴,老爷一定会为小姐做主,找一门不错的亲事……”   “不错的亲事?”谢兰亭呵呵轻笑,抬了眉眼看着绣荷,一字一句道:“能比沂王更好吗?”   绣荷一窒,稍倾沉沉的低了头,眼里嚼了抹泪。   “他看不上我!”谢兰亭紧紧的攥了手,任指甲扎进肉里带起生生的痛,越痛她便越清醒,“他凭什么看不上我?我总要让他另眼相看的,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躲起来,像只老鼠一样躲起来么?我不要,我痛,他一定得比我更痛。”   绣荷傻了眼,张口结舌的看着谢兰亭。   小姐想要报仇?天哪,可对方是谁?对方是王爷啊!小姐拿什么去跟王爷斗。   “你将我的首饰拿出来,我要挑枝好点的簪子送给叶司盈添妆。”谢兰亭对一侧呆愣着的绣荷说道。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绣荷便是再劝又能怎么样?想着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因为打小侍候小姐,小姐才会跟她说些心里话,小姐又是聪明的,想必已有了万全的准备。绣荷点了点头,退了下去。不消多时捧了个大红的花梨木盒子出来。   “小姐,都在这了。”   “打开,我们一起挑。”   盒子打开,一阵珠光宝气闪得绣荷闭了闭眼,只是两人挑挑拣拣怎么也不合谢兰亭的心。眼见谢兰亭似乎挑不出满意的。   绣荷轻声道:“小姐,奴婢前些日子见着二太太从宝庆银楼订的一枝簪子,式样精巧,花样也精致,要不,明天去趟宝庆银楼?”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宝庆银楼遇见苏慕云吗?”谢兰亭看了绣荷道。   绣荷点了点头,“记得,好像是让明六爷修什么簪子。”   “你说,苏慕云会送什么给叶司盈?”   绣荷摇了摇头。   谢兰亭略一思忖,盖上盒子道:“明天我们去宝庆银楼。”   次日一早,谢兰亭用过早膳后,便在绣荷的服侍下,前往宝庆银楼。   她从前也是宝庆银楼的主顾,小二看了,直接将她请到了楼上的雅室,不多时明六爷便在小厮的侍候下坐着轮车滑了进来。   谢兰亭早先看了遍楼上的玉饰但不是觉得不够精致就是觉得太过低廉,做为叶司盈的添妆拿不出手。这会子见了明六爷,便笑了道:“六爷,可有什么新奇的款式,价格不计。”   明六爷笑了笑,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小厮一番,小厮应了声,退了下去。稍倾,捧了一个托盘进来。   他才一进来,谢兰亭眼前便一亮,那托盘的簪子、钗子、环、步摇之类的果然不同凡响,让人一见便生喜,恨不得全数买下才好。   “这些都是我们新推出来的款式,还不曾正式对外出售,谢小姐看看,可有喜欢的。”明六爷示意小厮将托盘放在几上,让谢兰亭仔细的看。   谢兰亭挑出了三枝,一枝名曰蝶恋花,是银丝掐花的镶湖蓝琉璃,价格不贵但胜在这款式轻雅简丽;一枝名曰叶绫,只银丝掐花换成了玉雕的花,玉制的花瓣间是四颗大小相一的翡翠珠子,翠的发绿的翡翠镶在莹莹如瓷花朵间,恍若是一池最绿的湖水;最后一枝则是名曰莺歌的,这枝以纯金做簪身,配的却是四颗血红的的珊瑚石和二颗指甲片大的金绿猫眼石,那翠绿的猫眼石像猫的眼睛一样,伴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变化,灵活明亮,奇异玄妙,惹人喜爱。富贵大气的让人望之生畏。   谢兰亭略一思索,指了那枝莺歌道:“六爷,我要这枝。”   明六爷笑了点头,示意小厮去拿盒子装起来。   谢兰亭则让绣荷跟了去结帐。   “六爷,苏家二小姐可曾来订过什么发簪?”谢兰亭状试不经意的问道。   明六爷笑着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不曾来过。”   谢兰亭眉头便蹙了蹙,忖道:难道苏慕云缺银子来不起?还是她另有打算。这么一想,便笑吟吟的看了明六爷,“六爷,你这好的都给我看了吧,可别把好的藏起来,把这些差拿出来糊弄我。”   明六爷连连拱手道:“谢小姐这话说重,明某打开门做生意,只求东西卖的好,哪里会藏起好的卖差的呢。”   谢兰亭便笑了道:“我想六爷也不应该会。”   话落,目光在撩到那枝银丝掐花的蝶恋花时,心头一动,想了想道:“这个也给我包起来吧。”   明六爷自是高兴应下,高声喊了小厮进来。   “跟帐房说一声,给谢小姐打个折扣。”   “是,六爷。”小厮退了下去。   明六爷指了那枝蝶恋花的簪子,笑了道:“我闲来无事,用剩下的料配着这簪子做了对耳环,便算是给谢小姐的彩头吧。”   谢兰亭自是乐意,万分客气的与明六爷道了谢。   这时下楼结帐的绣荷走了上来,谢兰亭见绣荷脸色不好看,不由蹙了蹙眉头。轻声道:“怎么了?”   绣荷看了眼一侧的明六爷,涨红了脸轻声道:“我们带的银子不够。”   谢兰亭神色一滞,稍倾便是脸上一红,压低了声音道:“多少银子,怎么会不够?”   绣荷偷偷的撩了眼神色淡淡的明六爷,轻声道:“一共八百五十两银子。”   谢兰亭差一点便失色,只是两枝簪子要八百多两银子!她犹疑的看向明六爷。   明六爷温文一笑,轻声道:“谢小姐,那两粒金绿猫眼石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便这个价也是有人抢着要的。”   谢兰亭点了点头,她自是知道那两粒金绿猫眼石的价值不菲,才会看中。但这个价格……谢兰亭咬了咬牙,笑道:“六爷,你看你是使个小厮随我回府拿银子,还是我回头让我这丫鬟再跑一趟?”   明六爷呵呵一笑,道:“谢小姐是熟客了,大家知根知底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你先将这簪子带回去,明天让你这丫鬟再跑一趟吧。”   谢兰亭笑了起身,带着绣荷收好锦盒下楼离去。   她这边才一走,楼下便露出一张娇丽的脸,对着她的身影扮了个鬼脸。   “红绡。”明六爷失笑的看着帐房里的红绡,“我那枝簪子明明只卖六百两银子便够了,你……”   红绡闻言瞪了明六爷道:“哎,哪有你这样的人,我替你赚钱还要被埋怨。你有钱不赚,你是傻子啊,你做的东西全天下独一无二,当然是你说多少银子便多少银子,还有啊,那两粒猫眼儿……”   明六爷连连摆手,“红绡姑娘,红绡大小姐,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红绡哼了哼,嘿嘿一笑,上前道:“你有没有告诉她那枝蝶恋花还配有四句词的?”   明六爷脸上的笑便变成了苦笑,“红绡姑娘你也知道我开门是做生意的不是赶客人的。”   红绡嘟囔了一句,道:“那簪子配她再好不过,可是那四句词却是更配她啊。”   “红绡姐姐是什么词啊?”一边的小厮问道。   红绡眉眼一弯,笑眯眯的道:“花儿花儿为谁开,一年春去春又来。蝶儿蝶儿为谁留,不见君来已进秋。”   小厮怔在原地,一般人或许不知,但是宝庆银楼是什么地方?京城的富贵之家的小姐太太们没事便来逛逛,这里的八卦每天一个版本在流传,关于谢兰亭心仪轩辕澈被拒的传言早已是沸沸扬扬。   这会子听得红绡笑眯眯的念出那四句话,小厮打了个冷战,默然无声的往一边走了。心道:红绡姐姐你可真是毒!   红绡却犹自不解的道:“哎,你说是不是很适合她。”   小厮嘿嘿的笑了一声,撒腿跑了。   红绡还在纳闷的时候,明六爷走上前轻声道:“红绡姑娘,可是王爷吩咐?”   “哦,”红绡想起自己来的正事,对明六爷道:“王爷说,若是苏小姐来结银子,几十几百的可以,几千的就不必了。”   明六爷愣在那,半响,“为什么?”   红绡耸了耸肩,“王爷说,女人钱多了没好事。”   “可是……”   红绡摆手,凑近了明六爷道:“苏小姐不是想买铺子么?你就说在谈铺子的事,钱付定金了。”   “那……”   “哎,你真是笨。”红绡拍了明六爷的肩一记,粗声道:“这买和卖都在你手里,当然是你说多少银子便多少银子。”   明六爷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直至红绡离开,都没说出一句话。   腹黑的王爷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   苏慕云在青童的引领下进了安城郡主府。   一路上她低眉垂眸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缓步前行,根本就无心观看这个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的院落。只想着见了梁琦怎么说,怎么才能劝梁琦对卫渊死心。   “奴婢听人说,卫三郎昨儿在醉云楼吃花酒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打了。”青童轻声说道:“好像打得还不轻。”   苏慕云步子不停,微抬了头,轻声道:“是吗?他既然心仪你家小姐,怎么还跑去醉云楼吃花酒?让我说打得好,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就是欠揍。”   青童笑了笑。   穿过抄手游廊,眼前便是三间垂花门楼。丫鬟婆子们穿棱其间,好不热闹。   “前面摘星楼是老爷和夫人的院子,”青童指了不远处飞檐粉墙道。   苏慕云淡淡的扫了眼,记在了心里,想着等会可不能走错路。   “夫人这会子还在小姐屋里。”青童见了流韵楼外的肃面侍候的婆子,咂了咂舌道,“怎么办?二小姐,夫人还在呢!”   苏慕云便道:“那要么,你领我去别的小院等一等,等夫人走了,我们再进去。”   青童想了想,正要答应。   不想一个穿着青灰撒花马面裙外罩一件鸦青色褙子的丫鬟迎了上来,“青童,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话落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慕云,笑了道:“这位便是二小姐吧,我们夫人让奴婢在这候着,姑娘来便请进去。”   青童只咬牙叫苦,只因这丫鬟是安城郡主跟前的一等丫鬟竹影,她偷偷的去请了苏慕云原是背着郡主,不想竟叫郡主发现了,还让竹影守在这。一瞬间,青童额间便生起了一层汗。   “有劳姐姐了。”苏慕云对着竹影淡淡一笑,柔声道:“还麻烦姐姐通报一声。”   竹影笑了道:“二小姐客气了,请随奴婢来。”   到得这时,便是急也没用,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青童,又嘱咐了双全几句。这才跟着竹影往里走。   “我不听!”   一声嘶喊在耳边响起,苏慕云步子顿了顿。   便见到小院里站满了战战兢兢的下人,那些人在看到竹影时似乎齐齐的吁了口气,苏慕云不由便讶异。   “夫人,苏家二小姐来了。”竹影站在阶沿下对着紧闭的屋子大声回道。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苏慕云微微的抬了脸,眼角的余光处便看到阶沿之上立着一个年约三旬的中年美妇,妇人一袭杏色镶貂毛的褙子,俏丽的脸上柳眉轻蹙,似是不胜烦愁。   “民女苏慕云见过郡主。”苏慕云福身行礼。   不想,梁琦却在这时,从里面窜了出来,“慕云,你来了,快,你告诉我母亲,卫渊他是怎样的人。”   苏慕云看着神色焦灼的语无伦次的梁琦,抬了头对着梁琦温婉一笑,轻声道:“阿琦,你不请我屋里去坐么?”   苏慕云的话声一落,一直审视着她的安城郡主眉宇间的郁色便散了散。   梁琦怔了怔,连忙拽了苏慕云的手,“是的,是的,走,我们屋里去。”一边回头对安城郡主道:“娘,你进来,你听慕云说。”   三人进了屋,青童奉了茶后,便退了下去。   “慕云,你告诉我娘,卫渊他是怎样的人,我娘他不信我。”梁琦求助的看了苏慕云,“我怎么说她都不相信。”说着眼眶便红了。   苏慕云笑了将梁琦按到椅子里,柔声道:“阿琦,郡主比我们年长那么多,他说卫家公子不好,必然有她的原因,你为什么不问问郡主因为什么而觉得卫家公子不好呢?”   安城郡主在听到苏慕云这句话时,阴戾的眉眼间便有了些许的亮色。   梁琦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安城郡主道:“娘,您说,您为什么不喜欢他。”   安城郡主看了眼苏慕云,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咽了下去。她只能心疼的抚了梁琦的脸,痛心的道:“阿琦,娘就你这一个女儿,娘会害你吗?从小到大什么事,娘不是依着你顺着你?你要什么娘没有给你?”   梁琦眼眶一红,看了安城郡主道:“娘,您就再疼我一次,您答应了吧。”   安城郡主灰褪色的眸子里便涌起一抹历色,咬牙道:“别的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你死了那条心。”   “娘……”   苏慕云叹了口气,对着安城郡主福了福,“夫人,我可不可以单独跟阿琦说几句话。”   安城郡主本是不喜苏慕云的,在知晓她深夜私约轩辕澈后,曾下令梁琦不许她与苏慕云来往,甚至曾一度认为,梁琦的离家出走都是是受苏慕云影响。可适才接触下来,却又深觉苏慕云并不似传言中的那般不知羞耻。   略一思忖,点头道:“二小姐,你替我好好劝劝阿琦。”   “我会的,夫人。”   安城郡主便起身,走了出去。   “夫人,”竹影迎了上来。   安城郡主使了个眼色给竹影,竹影便让跟着的婆子下人都退了。她一人侍候着安城郡主往外走去。   不想安城郡主却是转身进了流韵楼隔壁的小院,安城郡主留了竹影在小院外,她则推开一扇小门,闪身走了进去,主走到挂着一副仙鹤图的墙壁前,将画揭起,在白色的墙壁上摸了摸,然后往下一按,西边的放着的一组书柜便一侧自动滑开,露出一堵薄薄的墙来。   安城郡主屏声上前,抬手取了墙上的一块青砖,将耳朵贴了上去,耳边便响起苏慕云的声音。   “阿琦,你昨晚在哪?”   安城郡主一怔,稍倾手便一紧,眉眸间闪过一抹杀气。   梁琦一怔,她错愕的看着苏慕云,吱吱唔唔的道:“慕云……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今天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郡主府自己的房间时,吓得控制不住的尖叫。尖叫声引来青童,续而便是她娘。   她明明记得自己睡在卫渊城外的庄子里,怎么一睁眼却又回到了自己的俯里?此刻乍然听到苏慕云问起,不由脸色一红,闷声道:“我自是在自己家里的。”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是了,我昨儿跟司盈还在说,你肯定是跟你娘置气,自己在俯里找个了院子藏起来了。”   梁琦脸上的红晕便越发的深了。   苏慕云叹息了一声,爱怜的抚了梁琦的头发,轻声道:“我有个弟弟,年纪比你小些,那时流民冲进家里时,奶娘和珠儿带了我没命的逃,我却是喊着,我要回去,我要陪着我娘,我爹,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梁琦自是知晓苏慕云弟弟生死不知的事,闻言不由也跟着心里一痛,轻声道:“慕云,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是的,我也这样想,弟弟他不会有事的。”话声一顿,却是道:“可是,阿琦你不会懂那种担心,担心他过得好不好,担心他会不会遇上坏人。”   梁琦攥了苏慕云的手,半响无语。   “阿琦,你娘担心你就像我担心我弟弟一样,你明白吗?”   “慕云,那不一样的。”梁琦抬了头,盯了苏慕云道:“卫渊他是个好人,他不会亏待我的。”   苏慕云笑了笑,柔声道:“嗯,我相信卫渊他是个好人。”   梁琦脸上便绽开了一抹笑,攥了苏慕云的手,“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娘说呢?”   苏慕云吸了口气,抬头,环顾四周,在确定她和梁琦之间的话不会被第二个人听到时,苏慕云脸上的神色一肃,目光直直的盯了梁琦,一字一句道:“阿琦,聘者为妻奔为妾,你说这个道理,卫渊他懂不懂?”   安城郡主身子一顿,手里砖头“哒”一声便要落下,她连忙一脚轻抬,那砖便稳稳的落在她的鞋面上。   “慕云,你……”梁琦涨红了脸盯着苏慕云。   “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你,他一定会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一定会恨不得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都给你,一定会对你如珠如宝,舍不得你受半分委屈。”苏慕云看了梁琦,眼见梁琦头一低,便要撇过眼,苏慕云却是双手一抬,握住了梁琦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反之,如果那个男人不是真心爱你,他便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他嘴里说着爱你的话,但做的往往是让你万劫不复的事。阿琦,你看明白了吗?你想清楚了吗?那个人,他真的爱你吗?”   苏慕云的手一松,梁琦跌坐在椅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屋子里的人却是如死去般默然无语。   梁琦是如何见卫渊的,又是如何去了庄外的那个宅子的,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卫渊他并不曾在第一时间将梁琦送回府。他若是抛下一切随同梁琦远走天涯那另当别论,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是梁琦藏在他的一座别业里,他想干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慕云,他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是我……”   “那又怎么样呢?”苏慕云低了头,睨了脚底下的青砖,“阿琦,我看到的是结果。”   是的,那又怎么样呢?梁琦喜欢卫渊,愿意为他放弃女儿家最宝贵的名声,卫渊呢?卫渊做了什么?   不论过程怎样,结果霍然摆在眼前。   安城郡主将手里的砖轻轻的塞回原处,将屋子复原到原先的模样,抬手摸了把脸,理了理衣裙,打开小门退了出去。   “夫人。”竹影迎了上来。   安城郡主面无表情的朝外走,走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停身对竹影道:“你拿了我的牌子去库房取二匹云锦等会让苏小姐带走。”   竹影怔了怔,云锦,那可是宫里赏下来的。统共也就是三匹,一匹给小姐做了衣裳,这二匹连夫人自己都不舍得做,怎么就送给了那位二小姐。虽满心疑惑,但竹影却是一字没问,只低声应了个是。   那边厢,苏慕云轻声对梁琦道:“阿琦,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梁琦抬头,目光懵懵的看着苏慕云。   “我要走了,过几日我要去给司盈添妆,到时你也一起好吗?”   “可是,我都不知道要送她什么?”梁琦犹疑的道。   “没关系,你空了使青童来唤我,我陪你去宝庆银楼挑选。”   梁琦点了点头,苏慕云便笑了起身告辞。   竹影得了消息,将取出来的云锦令小丫鬟捧了亲自送过来。   苏慕云见着那两匹云锦,怔了怔。   “夫人说二小姐与我们家小姐投缘,她看着您也欢喜,这值不了什么,让您回去做两身新衣裳。”   苏慕云虽是满腹疑问,但也不好推辞,便笑了应下。让竹影代为谢过安城郡主,这才带了双全回苏家。 第八十章乱像   农历十一月十五,偏远的云贵因为一场罕见的雪灾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骚乱,消息传来,并没有使得歌舞升平的大都城为之警觉,只到十日后,又收到云贵总督相琨被杀的消息后,整个京城才为之哗然。   朝廷立刻做出反应,拟命五军都督府都督权荣佩将军印为总兵官,清河王之子轩辕启玉为监军,率京都十三卫出兵,又命四川都指挥使李城,广西都指挥使田勇德随同权荣一同作战。   只廷旨尚未用印。风云突变,波澜又起,当夜,翰林院从六品修撰周子元以“金盒密诏”之权,递书入宫,密奏御前,称权荣轻狂识浅,不堪大任,不如镇西侯赵虎能兵善战,驭人有术,着力举荐其总领帅印,一番舌灿莲花上陈天听,陛下准奏,连夜命上书房重新拟旨,次日宫门大开,百官列进,金殿之上,镇西侯终成新任总兵。   真实情况如何呢?   轩辕瑞被大太临从淑澜殿请出来时,脸色很是难看。   但大庆朝自建朝以来便有祖训,“金盒”若现,皇帝便是死了都得诈尸起来。   南书房,轩辕瑞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子元,挑了挑眉头,淡漠道:“周儿卿你可知,若这金盒之内的消息有误,你周家九族尽诛?”   周子元额头生起一层细汗,但转而想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唯一的机会,一个如火中取粟般的机会……   “臣知道。”   轩辕瑞点了点头,示意一侧的太监将盒子呈上来。   一盏茶后,轩辕瑞将手里的密奏细细叠后,重新放回金盒。   跪于御案之下的周子元屏息凝气,静静的等待。   “你们都退下。”轩辕顼挥手。   “是,皇上。”宫人鱼贯而出。   轩辕瑞细长的眉眼死死的睨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周子元,又过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周子元耳边才响起一声冷凛的话语。   “周卿起来回话。”   “谢皇上。”   周子元咬了牙忍着双腿的麻木和针扎的痛感,稳稳起身,退到一侧。眼角的余光撩了撩,这才发现轩辕瑞平素温润的脸上,此刻布满冰霜,一双细长的眉眼间也是阴霾满布。与此同时,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帝王之家与生俱来的凛凛气势将整个大殿浸润得如一座冰雕雪堡,令人胆战心惊。   “你说你亲耳听到燕王世子与镇西候勾结谋反。”轩辕瑞的目光幽幽暗暗如针般直刺周子元的双目,“是何时之事,除了周卿,又有谁知?”   “回皇上,”周子元恭身道:“只臣一人得悉,臣不敢与第二人言。此事便是在月前隆平候府设宴之时发生。”   轩辕瑞点了点头,半响又道:“为何当日不曾来报?”   周子元默了一默,轻声道:“片面之词,难以服众,是故,臣彷徨。”   “那此刻又为何来报?”   周子元微微一滞,稍倾,才道:“臣不忍见皇上为奸臣所蔽,臣不忍我大庆百年基业毁于宵小之手,臣更不愿我皇一代仁君却因竖子狼心而叵遭不测,是以,臣斗胆上金盒陈密情,望皇上三思。”话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次狠狠一磕到底。   轩辕瑞的冰冷的脸上便有了缓缓一丝松动。   “周卿,”轩辕瑞看着额头磕得鲜红的周子元,缓缓道:“世子居于隆平候府,如果真如你所言,燕王有谋反之心,世子在暗中联络各部大员,那么隆平候,他……”   周子元僵伏着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   耳边是张宁馨那夜的话语。   “哥哥……哥哥他没有谋反之心。”   那夜书房,他在炭盆里下了忘情散,有催情之效但却更能让人意识模糊,有让人在无意识之中说出心底话的功效。他事先服了解药,整个过程,他清醒的不能再清醒。而,张宁馨在隆平候心间的份量他是知晓的,有些大事,隆平候即使不与隆平候夫人商议,也会跟这个胞妹商量。   隆平候不是常说,张宁馨若生为男儿,凭其杀伐果决,定能成就一番丰功伟业!而张宁馨告诉他的是,隆平候没有谋反之心。那也就是说,整件事,隆平候并不知情!   “回皇上,臣问过内人,隆平候并无谋反之心。”   御座上的轩辕瑞许久没有开口,他的手来回的抚着金盒上的纹路,狭长的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那么依周卿之方,朕现下该派何人任平乱总兵?”   周子元微微抬头看了轩辕瑞道:“皇上,臣建议改派镇西候赵虎为平乱总兵。”   “哦!”轩辕瑞沉吟道:“镇西候虽说没有谋反之心,可在世子拉拢之际,他并没有及早入宫向朕密报,周卿觉得镇西候的用心是什么?”   周子元一顿,是啊,镇西候赵虎虽是明拒了世子轩辕祈的拉拢,可是他也没有向皇上呈报。难道说镇西候也如自己一般,觉得片面之词不足为信,恐惹祸上身?   “皇上素来仁厚,臣以为候爷是怕……”   虽然周子元没有往下说,但轩辕瑞却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抚了额头半响无语,没错,轩辕瑞一方面想将几位镇边王爷的兵权收归己手,一方面却又不愿委屈了几位叔叔。朝中大臣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人精啊,正事不会,揣摸上意却是玩得得心应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想着安享太平,燕王一日不反,那便是一日的太平。真要反了,那到时再说吧!   “周卿,你起来吧。”轩辕瑞叹了口气对周子元道。   周子元谢恩起身,恭谨的立于一侧。   “若是派镇西候去云贵平乱,燕王若真有反意,谁能镇守京师?”轩辕瑞看着周子元道。   周子元想了想,“臣听闻燕王次子轩辕骥幼时生病落下残根,不知是真是假?”   轩辕瑞点了点头,那个堂弟,他当然记得,幼时生过一场病后,整个人变得性烈如火,为人凶残蛮横,思维亦异于常人。   “如此,皇上只要将燕王世子扣于京师,如此,有世子此为质,想来燕王便是有谋反之心,顾着世子也要斟酌一二,皇上便可从长计议慢慢布置。”顿了顿又道:“英国公世子叶萧已是驸马,皇上可令其给英国公府大小姐施压,拖延世子,阻其归燕之心。”   轩辕瑞细细一想,点了点头,“周卿此谋甚好,如此朕明日便颁旨令镇西候赵虎任平乱总兵持将军印。”   “我皇圣明。”   次日,金殿之上,轩辕瑞果然下旨,改派镇西候赵虎为平乱总兵持将军印。同时又降一旨,   翰林院从六品修撰周子元改任督察院右佥督御史。   一时间,周家欢欣鼓舞乐不可支,一个从六品一跃而成为正四品,这是自大庆朝立国以来也极难得一见的事。   周子元便如同他曾经的连中三元一样,在大都城里再次独领风骚了一把。   消息传出时,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些人中,却有一人在听到这消息时,狭长的凤眸一挑,俊绝无双的脸上绽出一抹妖冶之笑,淡淡的道:“嗯,跳吧,现在有多高,将来就会有多痛。”   红绡怔怔的看着自家王爷脸上的那抹堪称妖艳的笑,半响才犹疑的道:“王爷,他真的跳坑了?”   轩辕澈撇了头,眉眼微挑,神色淡漠却是一本正经的道:“本王如此费心为他掘土,他怎好不跳?”   红绡咋舌道:“明明是血殇为他掘土,怎么成了王爷了。”   轩辕澈一个眼风扫过去,红绡连忙低了头。   稍倾见轩辕澈不再生气,红绡讨好的道。   “王爷,你听说了么,右副督御史卫大人的三公子,最近得了一怪病,正满世界的看医生呢!”   轩辕澈微微的瞥了眼,暗忖,那天晚上那丫头匆匆忙忙的进了后厢房,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却不知道给那姓卫的做了什么手脚!   “什么病?”   红绡嘿嘿一笑,轻声道:“他家小弟弟歇菜了。”   轩辕澈先是一怔,忖道:卫右副督御史只得三子,哪里还有公子!转而在看到红绡眉眼间促狭的笑意时,霍然惊觉,一瞬间满脸黑线,瞪了红绡。   “你走出去别说是我沂王府的!”   笑得正欢的红绡被轩辕澈这么一喝,吓得“哎呀”一声,捂了胸口道:“王爷,那奴婢是哪里的?”   “醉云楼的。”   红绡不敢再出声了,笑话,再往下说,主子一个不高兴,真将她弄进醉云楼,有得她哭。但想到鱼肠的话,红绡还是不知死活的问道:“王爷,苏小姐那天晚上欺负你了?”   轩辕澈抬头,脸上黑线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风般和暖的笑意,“你听谁说的?谁说本王被人欺负了?”   红绡暗暗的撇了撇嘴,心道:真是死鸭子嘴硬。眉眼一转,笑了道:“没有吗?怎么鱼肠说王爷被苏小姐欺负了,正愤愤不平说一定要替王爷讨还来呢。”   “他敢!”轩辕澈一声冷喝。   红绡嘿嘿笑道:“王爷,厨房还炖着汤,奴婢去取汤去。”   不待轩辕澈开口,一溜烟的跑了。   轩辕澈这才惊觉到自己失嘴,说错了话。但眼见得红绡已跑得没影,却是唇角挽了挽,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上自己的一侧脸。   “被欺负了?”   手指间似乎还残留着她手里的香氛,唇齿间也似乎还留有她的味道……轩辕澈微微的往后仰了身子,眉宇间有着一抹诡异的笑。   苏慕云!   ……   周家。   张宁馨带着金枝,凤枝正在厨房里给周子元做醒酒汤。这几天,朝中官员品阶高的或品阶低的都会借故来府上坐一坐,又或者是请了周子元出去喝酒。几乎每天,周子元回来时,都是一身酒味。   厨房里的婆子见了张宁馨个个都堆了笑脸上前,热情的招呼道:“三奶奶您别动手了,让奴才们来。”   “你们来?”凤枝撇了嘴,冷冷笑道:“你们做的跟奶奶做的能一样吗?”   婆子便连连点头应是,殷勤的替张宁馨打着下手。   凤枝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侧灶上炖着的砂锅,几步上前,刚要伸手去揭,管厨房的刘婆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几步上前,轻声道:“哎,凤枝姑娘,那是大奶奶给禄少爷要的筒骨汤。”   凤枝撇了撇嘴,冷冷道:“妈妈急什么,我只不过是看看,难不成还以为我会抢了吃不成?”   刘婆子连忙赔了笑脸,一迭声道:“凤枝姑娘这笑话说得,谁不知道凤枝姑娘是隆平候府出来,那隆平候府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姑娘还能稀罕这东西。”   凤枝哼了声,趾高气扬的道:“算你有见道。”   那边厢张宁馨已经将醒酒汤做好,正使了金枝拿了食盒装好。准备走,回头却见凤枝在跟刘婆子挑刺,不由眉头便蹙了蹙。   金枝担心凤枝惹事,连忙喊道:“凤枝,奶奶这好了,你是一起走还是稍后赶上来。”   “哎,来了,来了。”凤枝应了几步上前,抢过金枝手里的食盒,提了便去追张宁馨。   “怎么什么人你都能搭上话,”张宁馨训斥着凤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刘婆子是大奶奶那边的人。”   凤枝眼珠一转,想起上次自己挨的那顿嘴巴,心里生起一股恼火,将食盒往金枝手里一塞,上前扶了张宁馨,压低了声音道:“奶奶,上次的事我们便这样忍气吞声不成?”   张宁馨脚步顿了顿,柳眉微挑,冷声道:“急什么?打蛇打不着七寸不如不打。”   凤枝四周看了看,将金婆子的话在张宁馨耳边轻声重复了遍。   张宁馨步子一顿,侧身看了凤枝,“你的意思是……”   凤枝如画的眉目间闪过一抹狠历,咬牙道:“奶奶若不还手,还真当奶奶是软柿子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可那必竟只是个……”   “我们又不要他的命,只不过是让她急一急罢了。”   张宁馨想了想,点头道:“那好,你去办吧。记住,别让人发现,不然我可不保你。”   凤枝重重的点头,“奶奶放心,一定让人抓不着把柄。”   张宁馨便挥了挥手,凤枝一溜烟的跑了开去。   金枝眼见凤枝与张宁馨耳语一番后便跑了,不由犹疑的道:“奶奶,您这是让凤枝去做什么?瞧她风风火火的样子。”   张宁馨瞥了眼眉目温婉的金枝,淡淡的道:“没什么,我让她先去看三爷醒过来没。”   金枝虽心底还有犹疑,但碍于张宁馨是主,她是仆,无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小意侍候着张宁馨往回走。   不想二人尚未到院子,便见凤枝大步的朝这边走来。   金枝便道:“奶奶,许是三爷已经醒了。”   张宁馨笑了笑,使了个眼色给凤枝,凤枝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上前行礼道:“奶奶,三爷已经醒了,正寻奶奶呢。”   “知道了,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眼见凤枝回完话便朝外走,金枝不由道:“凤枝,你不在爷跟前侍候,去哪呢?”   凤枝眉间闪过一抹恼色,语气轻快的道:“爷让我去告诉月生一声,再有人来寻,便推了。”   “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爷这里少不了人侍候。”张宁馨挥手道。   凤枝应了声,急急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周子元揉了酸涨的额头,唤道:“来人,来人……”   才走到院子里的张宁馨听了,连忙应了声,“哎,来人。”几步上前撩了帘子,直进内室。   周子元抬头看见是她,不由愕道:“屋里下人呢,怎么都没个人听使唤。”   张宁馨抿嘴一笑,上前服侍他起身,一边嗔怪道:“还说呢,不是你嚷嚷着将她们都赶了出去么?凤枝本在你跟前侍候,也被你打发了出去。”   周子元想了想,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拍了额头道:“真不能再喝了,再喝人都要傻了。”   张宁馨亲手拧了帕子上前替他洗了脸,又挨个的将手指擦了。将帕子扔给一侧的习秋,她则接了金枝递上来的醒酒汤,柔声道:“快喝了吧,指不定晚间又有人来寻你。”   周子元接了闻着淡淡的蜂蜜的香,温温润润的脸上便有了一抹儒雅的笑,唇角绽放无限春意,柔声道:“你这法了甚好,喝了人也清醒多了,嘴里也不会发苦,是怎么做的?”   一侧的金枝便笑了道:“爷可不知道,这是奶奶花了好些心思弄的,这是从前候府里老夫人留下来的秘方,叫酸枣葛花根解酒汤。为了寻这酸枣,奶奶可让候爷夫人好一阵说。”   “这是怎么说?”周子元看了张宁馨道。   张宁馨剜了金枝一眼,轻声道:“就你嘴碎,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爷说声好,你还真就王婆卖瓜了。”   金枝却是笑眯眯的看了周子元道:“奶奶将候爷夫人贮下的酸枣全给倒腾来了。”   话落似是生怕张宁馨责罚,一撩帘子跑了出去。   “死丫头……”   张宁馨作势要追出去,不想下一瞬间却是身子一旋,她“啊呀”一声惊叫,再抬眼时便看到周子元笑吟吟的将她圈在怀里,一手抬了她的下颌,双眸深深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唇角绽放无限春意,柔声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张宁馨心中一热,顺势倒在周子元的怀里,双手揉了他的腰身,轻声道:“子元,子元……”   周子元搂着张宁馨的腰身手便缓缓的往上移了移,落在她的丰盈上,张宁馨心头一慌,才抬头,眼前的周子元的脸便霍然放大。   周子元含了她的耳朵,轻轻的吮了吮,在引起张宁馨的一阵颤栗后,他低声的笑了笑,贴着她的耳边道,“听人说,月中的这几天机会大点,我们试试吧。”   张宁馨脸上血色一闪,喃喃道:“天还亮着呢。”   周子元却是没再说话,将她拦腰一抱,便放在了榻上。   张宁馨最后一次抬头时,看到凤枝的身影在门边闪了闪,脸上是一抹满满的笑意。她脸上随之也绽起一抹笑,抬手搂了周子元的脖子,往上贴了贴,气喘吁吁的道:“我们的孩子一定像你一样聪明。”   周子元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将脸越发的往下埋了埋,一手轻轻的揉搓着一边,另一边的樱红却是被他吮得莹莹亮亮。   一室春光盎然,浑浑噩噩间,犹似此身疑在梦中。   周子元是被一个奇怪的梦惊醒的,才睁眼便发现身侧空空的,他直了身子,便看到张宁馨正对镜理妆。   张宁馨穿了一身朱砂中衣外罩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下面是一条桃红马面裙,斜斜梳了一个坠马髻,鬓间插了一枝金光灿灿的镂空飞凤金步摇,明亮艳丽不可方物。   见周子元看过来,张宁馨回首,抿唇一笑,轻声道:“你醒了?我叫凤枝她们进来侍候?”   周子元摇了摇头,披衣坐了起来,便那样笑吟吟的看了她,“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该去给娘请安了。”   周子元点了点头,张宁馨便喊了凤枝等人进来侍候。   便在一切打点妥当,众人打了灯笼前拥后簇着二人朝余氏的房子走去。   不想才走了没多远,便听到一阵慌乱的步子声,续而便是一声一声的哭喊声。   周子元心一沉,攥了张宁馨的手便紧了紧,急声道:“出事了。”   张宁馨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变,连忙道:“我们快去看看。”   不想才赶到一半,便看到白总管急急的从余氏的屋子里赶了出来。   “白总管,出什么事了?”周子元松了张宁馨的手,上前拦了白总管。   “三少爷,夫人晕过去了,老奴正准备去请大夫。”   周子元连忙道:“你拿了我的贴子进宫请个医正来吧。”   “是,”白总管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边厢白总管才走,周子元撇了张宁馨大步赶往余氏院里,才撩了帘子,便有小丫鬟神色慌张地从院外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不好,小少爷不行了。”   “什么!”周子元大惊失色,猛的一个转身瞪了小丫鬟道:“禄哥儿怎么了?”   小丫鬟目光闪烁,语气含糊地道:“小少爷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张宁馨闻言心里砰砰乱跳,脸色“唰”地一下子煞白,她猛的撩眼朝凤枝看去,却见凤枝也是脸色煞白,正惶惶的看了过来。   好在这时间,大家都是慌慌张张的乱成一团,没有人注意她这边。   “快去请御医。”张宁馨连连道。   屋子里被余妈妈掐着人中醒过来的余氏在听到小丫鬟的声音时,再次眼一闭,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屋子里一时间乱成一团。   周子元看了眼屋里,回头对张宁馨道:“你去大嫂那边看看,我去娘屋里。”   张宁馨应了两人分头行事。   眼见四周无人,张宁馨使了个眼色给风枝,往前紧走几步,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   凤枝颤了声音,哆哆嗦嗦的道:“奴……奴婢……也不知道啊,”哭丧了脸道:“奴婢只是放了些泄药,没放别的。”   眼见凤枝吓得脸上毫无人色,都快哭出来了。   张宁馨低声喝道:“好了,不做也做了,给我收起你那脸,记住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   凤枝连忙点头。   刘氏屋里,刘氏的陪嫁妈妈刘妈妈和画彩等人正扑在昏迷过去的刘氏身边喊着“大奶奶”,云岚几个则围着不断抽搐禄哥儿喊着“小少爷”,还有机灵的丫鬟殷勤地喊着“我去找大少爷回来。”   张宁馨几步上前对刘妈妈喝道:“哭哭啼啼的能有什么用,还不快将大嫂弄醒了。”   刘妈妈哭丧了脸道:“三奶奶,大夫没来,老奴……”   “闪开。”张宁馨二放不说,上前一把扯开碍事的刘妈妈,抬手便掐在刘氏的人中上,又对一侧侍候着的画彩道:“去端碗冷水来。”   画彩这时间便是那提线木偶,别人说什么她做什么。听了张宁馨的喝斥,转身便去桌上倒了一碗冷茶水过来,“三奶奶,茶水来了。”   张宁馨接了,大口喝了含在嘴里,对着刘氏的脸“噗”一声,喷了个满脸。   刘氏悠悠醒转,先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身前神色复杂的张宁馨,续而却是嗷的一声,哭喊了起来,“禄哥儿……”直起身便朝云岚那边扑了过去,将个已晕死的禄哥儿紧紧的抱在怀里。   张宁馨叹了口气,指挥着刘妈妈等人将刘氏扶到炕上,又使了小丫鬟去门口等着,一见请来的医正便往这边引过来。   那边厢余妈妈用冷帕子给余氏擦了脸,余氏幽幽地醒了过来,在人群里找着禄哥儿:“禄哥儿呢?禄哥儿人在哪里?”   周子元忙上前两步,扶了余氏的胳膊,轻声道:“宁馨已经过去了,也让人进宫请御医了,娘你别着急。”   “不行,我得去看看。”余氏急急忙忙的便要挣扎着下炕朝外走。   周子元连忙扶了她,轻声道:“娘,你别着急,你一急,万一有个好歹……”   余氏一把攥了周子元的手眼里的泪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悲悲切切的道:“三郎啊,好不容易你升了官,我们周家扬眉吐气了一把,为什么紧跟着便是这种要命的合啊,我的禄哥儿啊,要是有个好歹,娘也不活了。”   周子元连忙好言安抚,左右总算是哄住了余氏,白总官也请了医正回来。又回报余氏说是,三奶奶使人拿了隆平候府的牌子进宫,请了宫里最擅儿科的汪御医来,这会子汪御医正赶往大奶奶院子里呢。   余氏这才算是罢了休,由着请来的医正把脉开方。   她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气急攻心,又加之平时养尊处优,动的少。医正开了张活血养气的方子,便告辞离去。   刘氏院里,汪御医却是在看了禄哥儿的舌胎,又检验了禄哥儿的呕吐物后,目光闪了闪,他先拿出银针给禄哥儿扎了针,又快速的开了张方子让一侧侍候的小丫鬟去抓药煎药。一切妥当后,他在人群中看了看,直接对张宁馨道:“三奶奶,可否请周大人借一步说话。”   刘氏一直便提心吊胆的等着汪御医,此刻见汪御医不与她说,却要与周子元说,“嗷”的一声便扑了上去,“我是孩子的娘,你跟我说,我家禄哥儿到底怎么了?”   汪御医略一踌躇,张宁馨却是眉头一蹙,转身吩咐金枝道:“去,请了三爷过来。”   金枝应了一声,“是”快步跑了出去。   不消多时,周子元急急的赶了过来,与此同时,周大少爷周子涵也赶了回来,不仅是他,便是二奶奶黄氏和莲姨娘也带着呼啦啦的一帮人赶了过来。   有上前劝刘氏的,有围着禄哥儿掉眼泪的。扎过针的禄哥儿此时正闭了眼,由下人服侍着灌药,一碗药下去,禄哥儿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地。   刘氏这会子已经哭不出声音来,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炕上。   周子涵却是双眸腥红的瞪了屋里的下人,嘶声道:“怎么会这样?早上还好端端的,这会子怎么会这样?”不由分说的对着禄哥儿的奶娘便是一番拳打脚踢,怒声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   屋子里,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个个哭喊着,“大爷饶命啊。”   周子元将汪御医带到了外面,轻声道:“汪御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御医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形,叹了口气,轻声道:“府上小少爷是中毒了。”   “中毒!”周子元眸光攸的一紧,沉声道:“什么毒?”   “七叶一枝花,”汪御医轻声道:“这种毒很是凶猛,便是人救过来了,只怕……”   “怎样?”周子元喉咙一紧,追问道。   汪御医摇了摇头,他做医官这么多年,也只在先帝在位时宫里会发生些血缘相轧之事,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五品官员的府上也会有这种事,对一个孩子用这么重的毒……汪御医沉声道:“便是小公子性命无碍,大了也是痴傻。”   送走汪御医,周子元将周子涵请到了书房,关起门来说了一番话。   再开门时,周子涵的眸光便可用吃人来形容,谁见了都想绕着走。   余氏在得到了消息后,人再次晕翻了过去。   一时间,周府从先前的张灯结彩喜不自胜眨眼变成了眼下的愁云惨雾。   ……   这天,梁琦约了苏慕云去宝庆银楼挑给叶司盈的添妆。   一路上,虽然梁琦兴致不高,但好歹也算是肯配合着说说笑笑。   苏慕云暗暗叹了口气,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梁琦能做到这一步,已委实不易,有些事还是要需要时间来消逝的。   宝庆银楼,明六爷自是识得梁琦的,听了梁琦的要求,不由摇头道:“哎呀,梁小姐来晚了,我这里前几天到是有一枝精品,只可惜被谢小姐给定走了。”   梁琦闻言,不由泄气道:“真倒霉,怎么就被她抢了先。”   苏慕云笑了笑,对明六爷道:“六爷你不会是将好的藏的,不卖给我们吧?”   明六爷连连打揖作恭道:“二小姐这可是冤枉死明某了,明某岂有有银子不赚的道理。”   苏慕云便暗暗的使了个眼色给明六爷,明六爷自是明白苏慕云那眼神里的意识。没错,他确是藏私了,只是这是他一惯做生意的原则。   这会子被苏慕云逼着,明六爷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苏慕云还想再抗议。   雅室外却忽的响起一阵纠缠声。   “出什么事了?”明六爷蹙了眉头对身侧的小厮道:“你出去看看。”   小厮才撩起帘子,一抹身影却抢了进来。   那人一进来,目光便直直的瞪了梁琦,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最终定格于一抹死白。   “卫三爷,您这是……”明六爷连忙笑了上前招呼。   “出去。”卫渊冷声道,指了苏慕云和明六爷,“你们都出去。”   苏慕云冷冷一笑,正欲开口。   梁琦却是先她道:“你有什么话便在这说吧,慕云不是外人。”   卫渊神色一怔,青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他瞪了梁琦,“你以前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梁琦脸色一白,霍然抬头瞪了卫渊,“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卫渊嘶声道:“我为你,变成这副样子,你却像扔块破摸布一样,说不要就不要把我给扔了。”   梁琦错愕的看着扭曲了脸的卫渊。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吼?她做错什么了?娘亲不同意,她为了他到现在没跟娘亲说一句话。全世界的人都在说他不好,她却想着,只要她坚持,他便会同她一样。可是,现在,他却跑来说自己害了他!   梁琦的眼眶红了,但她却拼命的忍了喉头的生痛,忍了眼里的涩意。她不能哭,她如果哭了那是不是说,这场感情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明六爷眉头蹙了蹙,这卫渊还真当他这是市井胡同,由得他瞎闹胡来的地方?明六爷悄然的使了个眼色给小厮,小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卫公子,阿琦怎么着你了?”苏慕云抬脚上前,将梁琦掩于身后,毫不畏惧的迎了卫渊扭曲的面孔,问道:“阿琦年少浪漫,便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也不至于特意寻罪至此吧?”   “你滚开,你算什么东西。”卫渊抬手便要将苏慕云往一边推,不想他的手才抬起,一侧的双全一个健步迎了上去,挡在卫渊面前,轻声道:“公子请自重,我家小姐不是你这等人可碰的。”   卫渊本就扭曲的脸越发的难看,梁琦她动不了,一个商户之女的苏慕云,他还动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滚开,”卫渊二话不说抬脚便朝双全踢去。   “哎呀”双全一声惨呼,就着卫渊的脚滚到了一边,却是在就地的刹那,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照着卫渊的脚便飞了进去。   卫渊只觉得脚上像是被蚂蚁蛰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用劲过度,扭了哪。也没当一回事,继续朝苏慕云走去,边走边道:“不知死活的贱人,爷的事是你能管的……”   梁琦再也听不下去,又怕苏慕云吃亏,从苏慕云身后钻了出来,站在卫渊面前,怒声道:“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那我该是怎样的人?”卫渊瞪了梁琦,恨声道:“你不嫁给我就不嫁,用得着用那么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我吗?”   “我怎么对付你了!”梁琦眼眶一红,眼泪再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直往下掉,哽了嗓子道:“我还要怎么做?我还要怎么做!”   苏慕云只一瞬便明白过来,卫渊是以为那夜落在安城郡主人的手里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只要卫渊的怨也深,他和梁琦就越不可能。   “通、通”楼下忽的涌上数人,指了卫渊细细碎碎的道。   “咦,这不是卫三郎吗?”   “是啊,听说前些日子在醉云楼得了马上风,那玩意儿不顶用了。”   “是啊,我听醉云楼的姑娘说,他那晚喊了四、五个姑娘,吃了好几粒金丹呢!”   “是吗?那也够本了,一夜就把一辈子给睡了。”   “哈哈哈……”   哄笑声四起,卫渊一张青白的脸先是涨红,续而便是青紫,像是开了梁料房的铺子,什么颜色都有了。额头上的青筋像是蜿蜒在皮肤下的小蛇,此起彼伏着。一双眸子死死的瞪了梁琦,“你满意了?这下你满意了!”   梁琦却是懵然的看着卫渊,又看了看外面议论不停的人。她翕翕了嘴唇皮,却是双眼一翻,人往后倒了下去。   “阿琦……”苏慕云眼疾手快的将梁琦扶了,连连喊道:“快,快去请大夫。”   早已忍耐不住的青童眼见自家小姐晕了过去,“嗨”一声上前,指了卫渊,“我杀了你这个下三滥的东西。”   拎了拳头便要上前,一侧的双全却是扑了上去,抱了青童的脚,“青童姐姐,打不得,他爹是右副督御史,三品啊。”   围着的人又是“嗷”一声议论开了。   “三品了不起啊,三品就可以仗势欺人啊。”   “就是,右副督御史本是督察百官的,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还管什么百官。”   “就是啊,就是啊……”   这会子跟了卫渊来的那些下人,眼见得民情激愤,连忙上前扯了卫渊,“公子,公子,我们回去吧。让老爷知道了,又一顿罚。”   “我不……我……”卫渊挥着手,便在这时,他忽的感觉到脚上一麻,“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慕云跟前。   众人一愣,连连上前“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我的脚,我的脚没感觉了。”卫渊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声。 第八十一章叶萧   云贵的平乱仍在继续,远离战火的大都却是逐渐迎来了新年的气息。   转眼已进腊月,英国公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便连久卧病床的英国公夫人因着这难得的喜事,精神都为之一震,亲自操持叶萧的大婚事宜。   淑景楼。   英国公夫胡氏正低声的与自己的陪嫁妈妈胡妈妈轻声的说着话,小丫鬟进来报,说是罗姨娘来了。   胡奶奶眉头一蹙,轻声道:“她来干什么?”   胡氏笑了笑,“她来干什么?她来当然不是有好事。”   胡奶妈便道:“那老奴出去说夫人身子不适,让她改日再来?”   胡氏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吧,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胡妈妈略略犹疑,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吩咐小丫鬟将人请进来。   人未到,声先到。   “夫人,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罗氏挟着一股香风,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胡氏淡淡的笑了笑,吩咐一侧的大丫鬟琉璃搬了个锦墩请罗氏坐。   屋子里很明亮。   罗氏侧着身子。乌黑的头发绾了凌仙髻,穿着湖色的褙子,妃红的素面湘裙,耳朵上坠着的赤金柳叶耳坠。远远望去,金光闪闪,似阳光下的最耀眼的花朵。   胡氏看着这般鲜妍明快的罗氏,论说她的年纪比自己还长一些,可是这么些年来,因为叶明德,她郁积于心,又加之常年寡欢,渐渐的便药不离身。乍然对比之下,霍然惊觉,老了,果真是老了。   “夫人,”罗氏端了手里的茶盏,细长的眉眼盛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了胡氏,轻声道:“夫人这些日子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这个年终于可以大家团团圆圆的过了。”   胡氏笑了笑,低头浅缀着手里的茶。   过年?她有多少年的年是独自一人在淑景楼里过的!   “你来有什么事?”胡氏不想与罗氏多说,也用不着多说,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当着外人可能还要粉饰太平,私底下……胡氏冷冷的勾了唇角。   罗氏脸上的笑意不减,只眸里却始终少了些许的温度。   “世子大婚在即,夫人身子一直不利索,婢妾是想来问问夫人,可有婢妾出得上力的,还请夫人不要客气。”   胡氏放了手里的茶盏,微微抬起头,目光细细的打量了罗氏一番,稍倾笑盈盈的道:“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将老爷服侍好了吧,要知道……”话顿了顿,眉眼间掠过一抹嘲讽的笑,却是转了话道:“再说了臻哥儿的媳妇有身子了,你还是帮顾着她一些吧。”   罗氏在听到胡氏说让她好好侍候叶明德时眉眼间还闪过一抹得意,转眼便听到胡氏说起叶臻的媳妇骆氏,那抹笑意便僵了僵。骆氏有身孕之事,她一早就嘱咐过了,不让说出来了,可是胡氏却是知道了,看这情形还是很早就知道了。罗氏的脸色白了白。   胡氏便端了起了桌上的茶盏送客。   罗氏见了,虽是还想试探一番,可还是不得不起身告辞。   却在这时响起屋外小丫鬟的声音。   “老爷来了。”   罗氏站起的身子便僵了僵,不由的拿目光去看胡氏。   胡氏却是神色如常的坐在炕上,轻轻的啜着茶,头也没抬一下。   叶明德走进屋子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情形,胡氏神色淡然的坐于一侧,罗氏殷勤的上前行礼。   “老爷来了。”   叶明德邹了邹眉头,看了罗氏道:“你怎么来了。”   “妾身来问问夫人,有没有什么打杂的事是妾身使得上力的。”   叶明德眼角的余光便瞥向炕上的胡氏,在看到胡氏一如雕刻平静无波的脸时,眉头蹙了蹙,轻声道:“你下去,我有事要与夫人说。”   罗氏眉眼一闪,但还是屈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直至罗氏走得远了,胡氏这才放了手里的茶盏,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胡妈妈,胡妈妈点了点头,奉了杯茶给叶明德后便将屋子里的丫鬟下人带了下去。   “你身子怎么样?”叶明德在胡氏身侧坐下,端了胡妈妈新奉的茶,轻声道:“若是觉得吃力,有些事便交给她做吧。”   胡氏冷冷一笑,抬头睨了叶明德,“我的儿子娶媳妇,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也会办得妥妥贴贴的,不劳老爷费心。”   叶明德一窒,抬头看向胡氏,在看到胡氏眼里的那份刚烈与绝决时,心头一痛。   屋子里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中。   “你还在怪我?”   “国公爷言重了,妾身岂敢?”   叶明德再次一窒。   他不说话,胡氏也不开口。就那样盯着脚下的青石砖看。   若说叶明德是个好色之陡,这话确实冤枉了他。叶明德不仅不好色,品性还端方自持,这么多年除了罗氏,他便没有第三个女人。相对来说,叶明德不仅不好色,他还是个长情的人。不然,又岂有今日罗氏的荣华富贵。   “你来到底有什么事。”胡氏似是不愿叶明德在这再多坐一会儿,语气冷淡的道:“我身子乏了,想早些歇息。”   叶明德身子一动,抬脚便想走,可眼角的余光在看到胡氏眉宇间的青气时,抬起的脚又顿在了那。深深的吸了口气,轻声道:“你就不能好好的与我说番话?”   胡氏冷冷一笑,“你若是嫌我说话难听大可不来我这淑景楼,有说好听话的地方让你去。”   屋子外面胡妈妈听着胡氏像刀子一样的话,由不得便担忧的看了屋子,袖拢里的手攥得紧紧的。多少年了,背着人,夫人连话也不跟老爷说一句。在大爷叶臻定下常德公主府的那门亲事时,夫人几宿几宿的没睡着,常常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啪”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胡妈妈骇得一跳,急得就差不顾三七二十一冲进去再说。   好在这时,叶明德说话了。   “我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的仇人,你非得要这样吗?”   胡妈妈长长的吁了吁了口气,收住了抬起的脚。   “你错了,你不是我的男人,你是罗梅香的男人。”胡氏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隐约间似乎还有冷冷的嘲笑。   叶明德眸光晦涩的看着眼前脸红脖子粗,一副要吃人样子的胡氏。在那曾样恣意明快的脸上,那对婉转秋水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灰郁之气,因为长年寡欢,唇角亦有着一条深深的纹路。   叶明德一窒,什么时候,她竟然这样老了?   “你的恨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叶明德疲惫的看着胡氏,“你是我的妻子,是同我生同衾死同穴的妻子,难道要带着对我一生一世的恨,在死了后躺在我身侧?”   “你可以让那个你一心一意惦记着的人与你同生共死,缘续三生。”胡氏冷冷的笑,一字一句的道:“我真的不稀罕。”   叶明德悚然的看着她,似是难以相信,他可以指挥千万马,可以攻城掠池,却没办法软化这个固执女人的一颗心。   难道恨一旦驻足,就永无剔除的机会?   “你是说,你自请下堂?”   “不,”胡氏摇头,笑意不减,“我是成全,成全你的儿女情长,成全你的青梅竹马,成全你……”   “住口。”   叶明德忽的眉目一冷,瞪了胡氏,却是嘴唇微翕再说不出别的话。   胡氏便当真再不言语,目光怔然的继续看着脚下的青砖。   活着要这样两两相厌,死后还要吗?   “我那时不让你发落她,是为着臻哥儿,臻哥儿已经记事,若是让他知道是你杀了她的生母,他只怕会恨你一辈子。”   “她也向你认错了,也发誓再不会了。”   “这么些年……”   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胡氏眼角微抬,好笑的看了叶明德。   早不解释晚不解释这会子来跟她解释,是什么意思?   你们有着一起长大的情份,你事事为他考虑周全,那么我呢?你与她有着打小的情份,对她情深似海,即是如此,又何必三媒六娉的将我娶进门?是,哪个男人没有三六妻六妾,可是哪个男人能容忍一个妾室谋害嫡妻?你护着她,你便是给了她这样做的权力。我是来给你做妻子的,不是来给你二人糟贱的。   胡氏胸脯一起一伏,眉眼间的郁气也越来越浓。   叶明德没有听到她的顶嘴,不由便抬了头看过来,这一抬头却猛的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朝自己砸过来,他连忙身子一偏,胡氏手里的茶越过他的肩膀砸在了炕上,滚烫的茶水湿了他一身。   “你……”叶明德就从不知道,大庆朝竟然会有这样凶悍的女人。他一时怔在了那,任由滚烫的茶水湿过层层的衣衫,最后在皮肤上漫过一层炎凉,犹如他此刻的心。   胡氏霍然站起,颤手指了门口,“出去,滚出去。”   滚!她竟然叫自己滚!叶明德英气的脸上便漫起一层深深的戾气,“胡氏,你不要过份。”   “我过份又如何?”胡氏涨红了脸,直直的瞪视着眼前这张虽不再年轻但依然俊秀的脸,初见时,她以为这便将是她的天,她的地,可后来才知晓,这是压塌她的天,埋葬她所有期望与美好的地。“你休了我?求之不得。”   叶明德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恼怒,一字一句道:“叶家没有下堂妇,你用不着来激我。”顿了顿,眉目锐利的道:“萧儿大婚在即,盈儿亦要出嫁,有些话有些事你想清楚了再说,再做。”   叶明德的话才落下,胡氏忽的便呵呵的一阵轻笑。然后在叶明德错愕的目光中,胡氏敛了脸上的笑,缓缓开口道:“国公爷又不是第一次办喜事,这个府也不是第一次娶公主,你担心什么?”   “……”   良久,便在胡妈妈再次忍不住想要探头进去一窥究竟时。   耳边的忽的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世子来了。”   胡妈妈抬头,便看到叶萧眉目肃沉的走了过来。   胡奶奶连忙对里面喊了声:“夫人,世子来了。”   “你走吧,”胡氏对叶明德摆了摆手,“我不想当着萧儿的面跟你吵。”   叶明德瞥了眼炕上摔碎的茶盏,又看了眼自己身上洇开的茶渍,转身撩帘朝外走,与正撩帘进来的叶萧撞了个正着。   叶萧目光落在叶明德肩膀的位置,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稍倾淡淡的道:“父亲,这就走了?”   叶明德点了点头,在看到叶萧长年如冰的脸时,心底没来由的生起一抹沉重感。   叶萧侧身,恭身送叶明德离开。   胡妈妈早已走了进来,手脚利索的将炕上收拾干净了,重新沏了杯茶放在炕几上。   “世子爷喝茶。”   叶萧点了点头,对胡妈妈道:“妈妈到院里盯着点,我与母亲说几句话。”   胡妈妈哎了一声,手脚轻快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直僵着的胡氏,这才放松了情绪,然,当目光落在叶萧少年老成的脸上时,眉目间刹时有了一种浓浓的说不出的悲伤的情绪。   “萧儿,难为你了。”   叶萧笑了笑,抬起脸看着胡氏,“母亲这是怎么了?”   “娘知道,你不想娶公主。”   叶萧身子僵了僵,稍倾,勾了唇角道:“母亲想多了。”   并没有说他是真的不愿意还是愿意。   “是娘对不起你,娘以前说,你娶的媳妇只要你喜欢,娘就都同意……”   叶萧抬头打断胡氏的话,“母亲,公主她挺好,你会喜欢她的,她也会孝敬你的。”   却没有说他是不是喜欢!胡氏眉眼轻抬,目光紧凝着叶萧,这个儿子她太过了解,只要是对她好,对司盈好,他可以放弃一切去争取。   胡氏忽然间就觉得喉头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痛得她几欲呕血。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如果她能放低姿态些,不要太在乎自己一些,是不是,叶萧便能像其它公卿家的哥儿一样,恣意明快的活着。小小年纪的他,也就不用背负那么多本不该属于他的背负的?   “是娘错了,是娘对不起你。”胡氏红了眼眶,“娘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权势,可是你却不得不去追逐,萧儿,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娘替你去找来,娘……”   叶萧在听到胡氏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时,心神一动,有吗?当然有。那个初见时明明狼狈不堪却气质娴雅落落大方的女孩儿;那个在被人恶意羞侮时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针对的女孩儿;那个在烟花之中落泪自伤的女孩儿……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他的世界!叶萧眸中淡淡的阴郁渐渐的变成了似烟花绽放过后的凄凉。   胡氏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萧的神色,在看到叶萧低垂的眼里瞬间的风起云涌时,胡氏的手脚凉了凉,却在这时,耳边响起叶萧的话。   “没有,儿子没有喜欢的女人。”   胡氏身子往后靠了下去,抵着厚实的大迎枕,感觉着背脊处渐渐滋生的温暖,心里却像是一片被火烧过的原野荒芜一片。   她看出来了,叶萧心里有人。   “萧儿,娶她做侧妃吧。”胡氏咬了咬牙,“不论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是你喜欢的,娘做主,让她做你的侧妃。”   “娘,你忘记了,儿子说过,这一生只娶一妻。”   胡氏震了震,是啊,她怎么忘了,在叶萧还是很小的时候,她刚刚生下叶司盈,有一次偷偷的落泪,被叶萧看见了。   叶萧问她什么为哭,她说了些什么?她告诉小小年纪的大,大了千万不要风流花心,那样会伤别人的心。   他奶声奶气的回答她,“娘,您放心,我大了只娶一个老婆。” 第八十二章打架   苏慕云正轻声的与身侧的珠儿说着话。   樱桃咚咚的跑了进来。   “小姐,三小姐回来了。”   珠儿一怔。   苏慕云却是点了点头,笑道:“也该是时候回来了,这都腊月了,转眼便过年了。”   珠儿看着笑意淡淡的苏慕云,欲言又止。   “这会子正在太太房里回话呢,说不得,过一会子便会来我们院里。”   珠儿撇了撇嘴,冷声道:“她还是别来的好,她一来,谁晓得她那花花肠子里又安了什么心思。”   “小姐去替她说的情,怎么着也该来谢谢小姐吧。”樱桃笑了道。   苏慕云看着两人一个说得高兴,一个却是一脸不耐烦,不由掩了嘴在那笑。   不想屋外响起了双福的声音,“三小姐来了。”   缨桃便得意的看了珠儿一眼,几步赶上前打起帘子,对着蹙了眉头从外面进来的苏夕蓉轻声道:“三小姐来了。”   苏夕蓉抬头对着樱桃笑了笑。   “二姐姐,”苏夕蓉脸色苍白的上前,屈身一礼,轻声道:“谢谢二姐姐在母亲和父亲面前帮妹妹美言。”   苏慕云连忙上前,伸手搀了她,柔声道:“自家姐妹,说什么谢和不谢的话。”   苏夕蓉顺着苏慕云的手站了起来,两人相携着在沿窗大炕上落坐。   珠儿适时的奉了热茶,又递了一个青铜镂花的暖炉给苏夕蓉。   苏夕蓉便抬起脸对着珠儿笑了笑,轻声道:“珠儿越发的伶俐了。”   珠儿看着苏夕蓉那瘦得像巴掌大,青青白白的脸上,一对深凹着的笑意浅浅的眸子,只觉得背脊里像是有条蛇在游走,使得她浑身都不自在的颤栗着。   “三小姐说笑了。”珠儿话落,忙不迭的退到了苏慕云身后。   苏慕云抬头笑了对珠儿道:“你跟双福去厨房,做些前几日吃过的那道绿豆酥来,让三妹妹也偿偿。”   珠儿略有犹疑,但在看到苏慕云眼里的神色后,恭声了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苏夕蓉看着珠儿退出去的身影,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没什么谢二姐姐的,便替姐姐做身衣衫吧。”苏夕蓉低垂了眉眼轻声道。   “不用了,天寒地冻的,别伤了眼睛和手。”苏慕云轻声道,“看你脸色不好,三妹妹还是好好将养着身子要紧。”   苏夕蓉默了一默,许是早已料到苏慕云的拒绝,又许是原只是一番客气。竟没有多坚持。   苏慕云便笑了拿了火钳子去撩拨手炉里的炭火,那些烧得红旺旺的炭火将她丰盈的脸衬起一片片的红晕,犹如盛开在阳光下的蔷薇花,说不出妍丽动人。   苏夕蓉怔怔的看着,稍倾她抬手摸上自己青筋纠结的手,便在那手要攀上脸颊时,又适时的顿住了。   “听说英国公府的世子要大婚了。”   苏慕云挑了挑眼角,淡淡的道:“是啊,说起来没几天了,今天是膜月初五吧?”   “嗯,是的。”苏夕蓉低垂了眉眼,目光瞪着手炉里已然要熄去的炭火,便在她以为那炭火已经全熄只剩一片灰烬时,不想却有腥红的火点一闪,瞬间带起一片热意。苏夕蓉心思一动,低垂的眼睑内,眸子不受控制的连眨好几下。   “三妹妹可是想去看热闹?”苏慕云装作没有听懂苏夕蓉的言下之意,看着苏夕蓉道,“三妹妹初初回府,还是在伯母跟前尽尽孝的好。”   苏夕蓉眉宇间划过一抹青气,但稍倾却是柔柔一笑,轻声道:“二姐姐说得是,我原也没打算去看热闹的,从前不懂事,惹了母亲生气,现在知错了,又怎敢再惹母亲不快,让母亲操心。”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不管苏夕蓉是什么来意,也不管苏夕蓉的那些话是话中有意还是仅只是无心之言,她只知道,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而有些人却进了棺材还要跳三跳的。显而易见的苏夕蓉便是那种人!无妨,左右不过是看谁的算计更深更狠罢了!   想着,她便笑了柔声道:“这日子一日短似一日,才眨眼的功夫天便黑了。”话落,端起了手里的茶盏。   正所谓斟茶迎客,端茶送客。   苏夕蓉眼见苏慕云端起了茶盏,便起身道:“是啊,我出来的时间也久了,姨娘那里还没来得及去,该天再来陪姐姐说话。”   苏慕云笑了道:“即是这样,我便不留妹妹了。”说着起身送苏夕蓉。   直至苏夕蓉看不见身影了,苏慕云才吩咐看门的婆子将门落了栓,扶了樱桃的手往回走。   才进屋子,还没来得及坐稳,门帘一撩,珠儿便急急的走了进来。   “小姐,她来干什么?”   苏慕云“噗嗤”一声笑道:“她又不是老虎,你怎的就这般怕她?”   珠儿讪讪的一笑,不好意思的道:“小姐你是不知道,我看到她那白的跟鬼一样的脸,笑得跟死人一样,我就感觉好像有条蛇在我衣服里钻里来钻去。”说着还不忘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照你这么说,那三小姐岂不是成鬼了。”门帘一撩,双福拎了食盒进来,一边打趣着珠儿,一边对苏慕云道:“小姐,珠儿胆这么小,你还是快点将她嫁人吧。”   一侧的樱桃怔怔的道:“胆小跟嫁人有什么关系?”   双福老神在在的道:“你个笨蛋,嫁了人她就不在府里当差了,自然不用怕三小姐了。”   “哎呀,你个小妮子,越发的没大没小了。”珠儿跳起来便要去捏双福。   双福连忙一个侧身躲过了,笑嘻嘻的道:“珠儿姐姐害羞了!”   苏慕云在决定放珠儿离府时,便将消息散了出去。这会子是,不仅是屋子里的几个知道珠儿要配刘松林,便是钱氏和苏尚和也知道了。只等着苏慕云定下日子,直接拿赏钱过来。   珠儿虽是一万个不舍得,可是想着刘松林年纪也不小了,也实在耽搁不得。再说,苏慕云也承诺她,等她将来成了家,还让珠儿回来给她当管事娘子。   这会子被双福一嚷嚷,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不管不顾的便要捉了双福来打。偏生那双福却是跟个猴儿一样,怎样也捉不着。   屋子里一时间欢声笑语一片。   苏慕云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几个丫鬟,眼角眉梢不由得便也感染了几分欢快,淡淡的笑着,看着她们闹成一团。   “你们这几个皮猴,小姐好性子,你们便越发的没个样了。”刘妈妈挑了帘子进来,看着屋里闹成一团的几人,蹙了眉头喝斥道。然,虽是喝斥,眼角眉梢却也带着浓浓的欢喜。   必竟是自己未来的婆婆,珠儿一下子便停了追打双福的步子,面色通红的站到了苏慕云身侧。   双福却是一跳几跳的跳到了刘妈妈身边,一把挽了刘妈妈的手,道:“妈妈,你给珠儿姐姐备了什么见面礼,快让我们看看。”   刘妈妈笑了抬手便照着双福敲了下头,嗔道:“就你是最皮的,我给儿媳妇的见面礼还要让你过目不成!你眼红?眼红赶紧着让小姐给你也配门亲,问你婆婆要见面礼去。”   轰,屋子里的包括苏慕云都跟着笑了起来,要知道双福才十二岁,这样的年纪配小厮,哪个小厮也不肯啊。   “哎呀,珠儿姐姐可嫁不得了,刘妈妈原来是个恶婆婆,不仅会训人还会打人呢。”双福作势捧了脑袋跳回到珠儿跟前,一迭声道:“好姐姐,不嫁了,不嫁了吧。”   她这一说,珠儿就差一头埋进了地上的石缝里。   苏慕云便嗔了双福一眼,道:“人家说宁拆庙十座,不毁人婚一桩,你这丫头要是这话被松林听到了,你看他下次还给你买窝丝糖不。”   双福便嘿嘿的笑了道:“那还是嫁吧,到时问松林哥要双份的窝丝糖。”   她这话一落,屋子里又是笑声一阵。   夜里,苏慕云躺下后,便跟珠儿商议。   “你若是不愿回杭州,等开了春,说不定明六爷便顶下了间铺面什么的,到时,你跟松林哥便去做些小本生意吧。这样大家都在京城里,想见个面了,也容易。”   珠儿却是犹疑的道:“奴婢和松林哥都走了,您到时要用人怎么办?”   “不是还有双福和双全吗?”苏慕云唇角勾了抹笑,道:“你可不别小看了这两丫头,本事大着呢。”   珠儿虽然笨了些,但有些事看多了总还是有点明白的。双全和双福她也早就看出了些门道来,不说双福那说得头头是道的药膳,便是双全那副天生神力也让人咂舌。前些日子,苏慕云心血来潮想要在开春的时候在院里种缸莲。钱氏知道了,便让人送了几只子母缸来,不想办事的人粗心,那子母缸放的位置很是不对。苏慕云便叨念了几句,双全问明了她想放的位置后,轻轻松松的便将那几只子母缸照着苏慕云的想法放好了。她可是亲眼看到那几个小厮累得报喘吁吁的,而双全却是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这样的双全、双福,当真会是走投无路的孤儿吗?如若不是……珠儿由不得生起一层冷汗,目光也跟着一紧,挽了苏慕云的手道:“她们……”   “放心,她们对我没有恶意。”苏慕云笑了道。   “可是……”   苏慕云不想珠儿往这个问题上多说,她对双福、双全虽有怀疑,但因着一直以来两个丫头都是凡事以她为先,她这才确定了她们到她身边来是一番好意。只她不能肯定的是,人到底是谁的人?   是叶萧?还是……想到那个人,苏慕云摇了摇头。似乎不大可能!反到是叶萧,他曾经说过报仇的是要从长计议。但如果是叶萧……苏慕云又笑着摇了摇头,她好似直觉上便认为,不大可能。反到是那个人……苏慕云忖道:双福、双全行事到颇有些类似的风度。   “我们明天出去逛逛吧,该给你准备嫁妆了。”苏慕云笑了道:“小姐我现在怎么也算是个小财主,可不以寒碜了你。”   珠儿一瞬间,便羞得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次日,苏慕云禀了钱氏,带了双全,珠儿出门采购东西去了。   先是去了宝庆银楼,苏慕云订了一套银头面,一套足金的头面。与明六爷说了会子话,问了问铺子的情况,然后便告辞出来,带着珠儿去了衣料铺。   挑了一床大红提花百子图的古香缎被面,一匹胭脂红素面的织锦缎,一匹素色的素软缎,又挑了几匹夏日制衣的留香绉。   这般挑挑拣拣便用了半个多时辰,双全又打趣说,还缺些胭脂水粉什么的。于是三人又一路优哉游哉的去了胭脂铺。   待一切弄妥,眼看便到了响午,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苏慕云想着珠儿这一出嫁,怕是再没有回到自己身边当差的日子,于是便笑了道:“我们今天去同春楼吃饭。”   双全听了虽不似双福那般喜形于色,但脸上还是有了几分动色,一对眸子亮闪闪的。   苏慕云看了便打趣道:“嘴馋的丫头,到时别一顿饭就把你家小姐我给卖了。”   双全连连摆手道:“不会的,奴婢就是饿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苏慕云便呵呵的笑了。   珠儿却是心疼银子,小声道:“小姐,我们回府吃吧,您想吃什么奴婢交待了厨房,一准给您做好。”   “不用了,既然出来了,怎么的也要吃餐好的。”苏慕云笑了道,不由分说的便带了二人朝同春楼走去。   早有小二殷勤的迎了来上来,单独要了间雅室。   因着一时半会儿没有上菜,苏慕云便与珠儿讨论着可还有要买的,然珠儿却终是脸皮子薄,大多是苏慕云说一句,她便应一声。苏慕云由不得便抱怨早知道就带了双福来,还是那丫头主意大。   双全便说,那要么奴婢赶回去,换了双福回来?   双全的话一落,苏慕云便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声。   同春楼的另一间,叶萧正被几个知己好友押着喝酒划拳,人人都恨不得恭喜他一番,人人都想着要灌她一口。   他却也是来者不拒,虽说脸上的温度没多大的变化,但喝酒却是痛快的很,只别人喝酒是越喝越醉,他却是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胸口便似乎越到沉重。到得最后,一桌倒下了七个,就剩他还清醒着。   看着东倒西歪的倒在桌上的人,叶萧由不得便挑了眉头,眼底划过一抹自嘲的笑,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到底还是自己不肯醉啊!耳边却在这时,响起一串银玲般的笑声,那笑声虽不熟悉,但那声音却是……叶萧由不得便竖起了耳朵。   “小姐,快来看啊,这楼下好热闹。”双全欢呼着喊了苏慕云看热闹。   苏慕云笑着走了过去,依了雕花栏杆笑盈盈的看着楼下的热闹,温暖的阳光打在她如瓷的脸上,那样风轻云淡的笑,似是在夜风中乍然而开的优昙,清雅姿丽让人忍不住的便想要赞叹。   叶萧怔怔的看着,他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他贪婪的看着,不敢惊动,屏了气息,只想着能将这一刻的她,深深镌刻在脑海里,心里。经年以后,蓦然回首,原来他也曾有过最珍惜的如花美眷,却奈何似水流年!   “小姐,菜齐了。”珠儿待小二上齐了菜,上前招呼苏慕云。   苏慕云便笑了打趣双全,“还真该带双福来的,带了那丫头出来,我们只需花一次的钱便有了无尽的口福。”   双全知道,苏慕云这是赞赏双福的厨艺了得。于是笑了道:“小姐你也不怕下次同春楼的掌柜的将你列来不接待客人?”   苏慕云笑了道:“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偷了他们的手艺。”   “好了,快吃吧。”珠儿将苏慕云请了过去,“菜都要凉透了。”   珠儿和双全原坚持着要侍候好苏慕云,她们再用,不想苏慕云却是坚持让她们坐下一起用餐。一时间,主仆三人你推我让一番,最后终是敌不过苏慕云的坚持。   ……   红绡看着闲庭信步的轩辕澈,不解的对一侧的鱼肠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鱼肠撇了撇眼,轻声道:“逛街。”   “逛街!”红绡摇了摇头,看着三步开外,一袭紫衣华衫的轩辕澈,轻声道:“王爷昨儿见了世子。”   鱼肠点了点头。   “王爷将监视英国公府的神风营的人撒了回来。”   鱼肠再次点了点头。   “那苏慕云那的呢?”   鱼肠微怔,稍倾轻声道:“好像没有。”   红绡唇角便嚼了抹笑,“我猜着王爷这是想与某位小姐一番偶遇吧?”   难得向来反应慢的鱼肠嘿嘿的笑了附合。   只是鱼肠的笑瞬间便怔在了脸上,吃吃的道:“红……绡,前……前面……”   红绡嫌恶的翻了个白眼,轻声道:“人本来就笨,还成了结巴。看你以后怎么……”红绡姑娘最后四个字卡在了喉咙里,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揉了揉眼睛,犹疑的道:“怎么可能?”   鱼肠已经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主子,只是却霍然发现,自家的主子不见了。   “鱼肠,苏小姐怎么跟世子在一起?”   鱼肠摇头,“你问我,我问谁?”   ……   苏慕云虽闻到了叶萧身上微熏的酒气,但叶萧一双明亮的眸子却告诉她,叶萧人很清醒。对于这样的偶遇,或许应该是避嫌才合适的,然,苏慕云却是顺着叶萧的话,两个人沿着长长的街道默然无声的往前走。   暮色将近,苏慕云沉默着走在叶萧的身侧,两人隔了半臂的距离,除了最开初的一番寒喧,两人谁也没开口。   叶萧昂然而行,眼角的余光却是不断的打量着身侧女子。   有风吹起,将苏慕云乌黑柔亮的长发吹得婆娑起舞,苏慕云神色温婉缓缓抬手将那些调皮的发掠向耳向,漆黑的眸中有着温婉的宁静,让人沉醉。   “苏小姐,”叶萧沉吟开口。   苏慕云侧眸,叶萧依然一身黑,黑色的宝相花刻丝锦袍,站姿笔挺似苍劲挺拔的青松,英俊的面孔绷得紧紧的,线条分明的嘴旁有深沟,一双星眸有着淡淡的阴郁。   天边的斜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遮去了最后一丝余晖。却又通过细细的缝隙泄露出一道灼目的金光,那道金光就那样停留在叶萧的脸上,将他精致的眉眼照得那样清晰明了。   苏慕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脸,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记,酸酸涩涩的,又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可她还是缓缓的扯起一抹笑容,对着叶萧,柔声道:“世子有何吩咐。”   叶萧笑了笑,摇了摇头。   两人继续向前。   只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眼见得苏府遥遥在望。   苏慕云正想找个托辞让叶萧止步,不想叶萧却是停了步子,目光深遂的看了她,“苏小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苏慕云睨了眼跟在身后数步之外的双全和珠儿,珠儿她是完全放心的,可是双全……   见她眉眼间有犹疑,叶萧晒笑一声,轻声道:“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没别的意思。”   苏慕云点了点头,转身几步,对珠儿和双全道:“我跟世子说几句话,你们在这候着。”   珠儿应了声是,双全却是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与珠儿远远的站着没动。   苏慕云走到叶萧身后三步站住,轻轻唤了一声,“世子。”   站在青砖铺成的小巷上,身侧是深色苔藓爬满的白墙黛瓦,偶尔有小院闲闲的伸出一枝枝干虬结花瓣零落的红梅树来。再往前便是一个绿柳环绕的半月形池塘,叶萧没有转身,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   苏慕云抿了抿唇,抬脚跟上,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的珠儿和双全亦待要跟上,她暗暗的摆了摆手。   珠儿当即止了步,双全却是神色间闪过一抹焦急,硬生生的止了步子。耳朵却是灵敏的捕捉着那边的话语。   叶萧不言,苏慕云便不开口,低眉垂眸的站着。   风一阵紧似一阵,珠儿揉了揉冻得有点发木的胳膊。   “珠儿姐,为什么世子跟小姐两人就那样呆呆的站着,也不说话?”双全狐疑的问道。   “可能是不知道说什么吧。”珠儿轻声回道。   双全脸上便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拉了珠儿的手道:“那既然没话说,我们便早些叫小姐回去,别冻出病来了。”说着便要上前。   珠儿连忙一把扯住了她,“疯了你,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你敢替小姐做主拿主意?”   双全被珠儿喝得一愣,暗道:却原来也不是那笨啊!   那边厢。   叶萧看着低眉垂首的苏慕云,苏慕云只到她的肩膀,从他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一个光洁饱满的额头,但顺着那额头看去,却是远山般的黛眉,高挺秀丽的鼻子,轻轻抿起红润的唇角。叶萧的目光动了动。   想起了母亲的那句话,求了来做侧妃。只脑海里却也同时响起苏慕云曾经的话,今生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一种无边无际的芳凉就那样漫过了心田,使得从不曾落泪的他,霍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叶萧猛的抬了头,一双寒星似的眸子,直直的瞪着天际边的黑沉。   “小时候看到母亲因为父亲的女人伤心落泪,我就常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只娶一个女人。”   苏慕云猝然抬头,错愕的看着叶萧。   而叶萧却是看也不看她,顾自往下说。   “后来渐渐的长大了,身上要背负的越来越多,有很多东西都放弃了唯独这一点从不来不曾犹疑过。”   心像是被针扎过一样,又像是被羽毛划过,引起一阵轻轻的颤栗,在这阵颤栗中却有着难以言说的疼痛。   世事终究弄人,她曾经想过凭着前世的记忆,为自己谋划一个未来。却终究难抵老天爷的翻云覆雨手,给了她重生,却没有给她左右命运的力量。   “我曾想,我要娶的那个人,一定是我最喜爱的,我会给她我所有的好,不让她受一丝委屈……”叶萧的声音还在继续。   苏慕云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底的酸涩,缓缓的抬起眼,轻声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公主是个好姑娘,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本性纯良……”   “我知道。”叶萧打断她的话。   目光明亮的看着苏慕云,“可能我们以后再不会见面了……”顿了顿,缓缓掏出当日送苏慕云的那枚玉牌,“苏小姐,可有愿望?只要叶萧能力所及,定赴汤蹈火全力成全。”   那枚玉牌是何时又是通过何人回到他的手中?苏慕云已然不再关心,她只是怔怔的看着那曾经沾染过她的气息的现在又回到他手里的玉牌,脸上极慢极慢的绽开一抹笑。   “没有。”   “没有?”   “是的,”苏慕云点了头,轻声道:“我一生所愿,只想亲人团聚,父母安然。只这愿望却是……”她笑了笑,“没有了,如果不曾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叶萧点了点头,狭长的凤眸挑了抹笑颜看着她,轻声道:“是的,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人生之苦俱是因所求不得,无求便无苦。”   苏慕云回以一笑。   “不早了,苏小姐回去吧。”叶萧看着遥遥暮色中露出一檐的苏府,轻声道:“叶萧从不允诺,但今日允苏慕云一生安泰。”   苏慕云原准备福身行礼退下,耳边响起叶萧的那声,戏她一生安泰时,她猝然抬头,想要看清叶萧的神色,不想叶萧一句话落,却是转身大步而去。   黑色的华衫融于沉沉的暮色中,像是孤独了千年,却又像是走向了千年的孤寂。   苏慕云怔怔的站在那,看着那抹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完全的融于夜色,再无可见。   “小姐,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珠儿的声音。   苏慕云这才惊觉,脸上不知何时,已然湿了一脸。   她慌乱的抬起手,胡乱的擦了一把,连忙道:“没什么,风吹痛了眼睛。我们回去吧。”   双全还想再问,珠儿却是一把扯了她,不声不响的跟在了苏慕云的身后。   ……   在感觉到沉沉的煞气时,叶萧的步子一顿。   便在这时,一抹身影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朝他袭来,招招俱是致命。   叶萧受惊之下,怒气填膺,腾挪躲闪之余不忘还击,杀意随之弥漫,直指对方身上要害。   那人身子却是乘风凌虚般避开了他所有的攻击。不仅避开了,还在他不留神的空档一拳挥向了他的面门。眼见避不可避,叶萧猛的提气侧身,堪堪避过,那一拳打在了他肩上,似是听到骨骼作响的声音。   叶萧身子一怔,在对方的拳头再次招呼过来时,他的手扣向了腰中的软剑。耳边却响起一声细如蚊蚋的声音,“不能动刀,你让他出出气就好了。”   叶萧一窒,另一拳便紧跟着而来。他再次在危急关头,侧了身子,原本受伤的臂膀再次生生的受了那一拳,与此同时,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他二话不说的咽了下去。眼见第三拳要到,叶萧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那人的拳头便在他脸前的一拳之距处停住了。   “离她远点。”   叶萧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面如寒霜的人,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抱拳行礼,“叶萧见过王爷。”   轩辕澈看着他脸上的惨白,还有唇角的一缕鲜红,狭长的桀傲不羁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戾色,“叶萧,不能承担便不要招惹。”   叶萧青白的脸色再次白了白,稍倾低声应道:“是,叶萧谨记王爷教诲。”   轩辕澈脸上的寒霜便缓了缓,一双看似温和的眸子里缓缓敛下深遂无边的阴鸷,转身便要离去。   “王爷。”   轩辕澈步子一滞,虽不曾出声,但人却站在了那。   “王爷,准备如何待她。”   轩辕澈唇角便勾起了一抹凉笑,徐徐转身,似笑非笑的睨了叶萧,“那是本王的事。”   叶萧的脸色僵了僵,担稍倾眉宇间闪过一抹毅色,抬头睨了轩辕澈,“叶萧许苏小姐一世安康。”   轩辕澈眉目间闪过一抹诡色,若美玉雕成的脸上随着叶萧的不避不让,渐渐的生起一抹凝重。稍倾,冷冷一哼,转身便走。   ……   “我第一次看见王爷跟别人打架。”   鱼肠点了点头,“我也是第一次。”   红绡瞪了鱼肠一眼,“刚才为什么不让世子拔剑。”   鱼肠翻了个白眼,“你想让公主成望门寡?”   红绡失声道:“不是吧?我想着怎样也能打成了平手。”   鱼肠哼了一声。   红绡不服,还要再争,却在这时,两人耳边响起一声清越优雅, 彷如环玉相扣的声音。   “不如你们两打一场给本王看看,本王也很好奇是平手还是两败俱伤。” 第八十三章大婚   腊月初八。   大都城迎来铺天盖地的一场盛事。   轩辕瑞敛去脸上的温和,缓缓的抬起手,大殿内的宫人便屏了声息,悄然退下。   轩辕婉儿一袭大红嫁衣,将她玉致的娇颜越发衬得明媚无双。她怔怔的抬头,凝视着目光深遂的轩辕瑞,“皇兄……”   轩辕瑞挑了挑唇角,轻轻的笑了笑,“婉儿,高兴吗?要嫁人了。”   轩辕婉儿脸色红了红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轩辕瑞见她眉梢带喜的点头,神色间不由便有些恍惚怅惘,目光一瞬间变得凄楚,甚至更是忽的闭目不语。   从小到大,轩辕婉儿因着自己的骄蛮虽也曾不止一次的被轩辕瑞斥责过,但却从来不曾看到过他这样左右为难的神情,隐隐的,心头便有了不祥之感。使她恨不得转身逃开。   轩辕瑞却是忽然开口:“自小到大,你有没有受过谁的委屈,怨恨过什么人什么事?”   轩辕婉儿怔住,这皇宫内外,谁敢给她委屈,谁又能让她怨恨!   “没有。”轩辕婉儿笑了道:“皇兄你总是骂我,你算不算?”   轩辕瑞敛去脸上的微笑,目光陡然间深遂复杂,爱怜之中更有着淡淡痛楚之色:“婉儿,你长这么大,只怕连什么是真正的委屈你都不知道。”   轩辕婉儿怔怔的看着轩辕瑞,半响说不出话来。   轩辕瑞垂眸一竹笼 ,笑意恍惚:“我们生在天子之家,享尽世间荣华,在这荣耀无双之中成长,世人都以为我们活得的恣意明快,却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有多少人不想,不愿……”轩辕瑞顿了顿,目中划过一抹惨淡,幽幽道:“婉儿,过去,你享尽皇室给予你的一切,现在是你背负起责任的时候了。”   轩辕婉儿望着轩辕瑞迫人的目光,怔松无言,心中却阵阵抽紧。似是在什么正在轰然倒塌,又似是有什么正悄然驻进心底。   轩辕瑞直视着轩辕婉儿,语声透寒:“如果有一天,为着皇室,为着你的姓氏,要你受着极大的委屈,放弃你所珍爱的东西,去做一件万不般不情愿的事,甚至是你的一生,你愿意吗?婉儿。”   轩辕婉儿心头狂跳,指尖发凉,明明脑袋里乱的空白一片,耳边却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响起,“皇兄,我愿意。”   轩辕瑞的目光一瞬间深凉如水,他看着神色惶然但地紧抿着唇的轩辕婉儿,眸中隐约着哀伤莹然,但却又无比决经。   “婉儿,我要你盯着叶萧,只要他有异动,你便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轰”一声,轩辕婉儿感觉脑袋里有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被扯断,然后便是一阵阵的空鸣,那空鸣使得她头痛欲裂,胸口也像是被人拿了刀在一下一下的扎,那样痛却又那样茫然。她怔怔的看着轩辕瑞,颤了唇,“皇……兄,你在说……什么?叶萧……他……”   轩辕瑞握住轩辕婉儿的肩,一字一句道:“六皇叔他有谋反之意,英国公府是什么态度?叶萧是什么态度?”   刹那间,轩辕婉儿眼前转暗,明明心头很痛,她却感觉从眼睛到喉咙都很干,干得像是浑身的血液都被人抽走。   “婉儿,你是公主,是父皇的女儿,这是你的荣耀和责任……”轩辕瑞目光如刃的盯着轩辕婉儿。   “荣耀和责任?”轩辕婉儿似被巨锤砸中,心中一阵恍惚,激荡不已。   不,那不是我的责任,我只是想要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为他生儿育女,跟他相守到老。什么荣耀,什么责任!那跟我一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轩辕婉儿的眼里绽起一汪水花,稍倾,那汪水花变成一个光滢的水滴,“滴答”一声,掉了下来,掉在轩辕瑞来不及缩回的手。   轩辕瑞看着掌心之间来不及风干的水滴,唇角漾起一抹浓浓哀伤。   “婉儿,是皇兄对不起你。”   轩辕婉儿摇了摇头,皇兄没有说错,她所有的至上荣华都是被她的身份所赋予,若驳去这一身份,她还有什么?没有了这个姓氏,没有了皇兄,她,甚至是她的子孙们都将一无所有。既然享有这荣耀,那么便要负担起同样的责任。   轩辕婉儿的唇角缓缓的绽起一抹笑,被泪水洗的过眸子,越发的明亮动人。   “皇兄,我今天好看吗?”   轩辕瑞上上下下仔细的将她看了个遍,点头道:“婉儿很好看,婉儿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人。”   一个时辰后,轩辕婉儿谢过皇上皇后恩典,坐上了旒金六凤大红鸾轿,由着六百名宫人,族拥着离了宫门。   一时间,喜乐喧天,铺着的大红锦缎似是燃烧起的一片热火,那些洒下的灿金的合花瓣似是这火中跳动着的舌焰,将她们淹没。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砌天的烟火声,由近至远连成一片。   喜帕之下的轩辕婉儿默默的看着被渐渐远离,盛载了她十五年喜怒哀乐的皇宫。今天之前,她无比庆幸着她生在帝王之家,今天之后,她还会吗?   “公主,”挽月撩了眼一身大红喜服,鬓边簪了一朵大红花的叶萧,几步走到了花轿旁,轻声道:“公主,驸马今天好帅气。”   轩辕婉儿唇角不由自主的便挽起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没来及深入,便僵在了她的脸上。   叶萧当日说不是她的良配,是因为她的身份使他怯步,还是他……轩辕婉儿咬了咬唇,对着轿外的挽月道:“驸马……他,看起来神情如何?”   挽月抬头,看着大红马上的叶萧。但见叶萧一袭红衣将肃来清冷的他衬出几分妖娆,长身玉立,挺拔轩昂。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狭而长的凤眸之中,一对黑色的双瞳,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象看穿了人间所有的沧桑,又像是融进了万载的清秋,不屑人间情事,冷眼旁观沧海桑田。   这样的叶萧,直看得挽月心直打颤,为什么她一点也看不出驸马的喜色?   “挽月,”耳边响起轩辕婉儿的声音。   挽月连忙轻声道:“小姐,驸马他看起来……”挽月顿了顿,在感觉到轿帘微动时,挽月再也顾不上别的,急声道:“驸马他笑了。”   花轿里的轩辕婉儿攥着的轿帘的手便松了松,她将抱在手里的宝瓶紧了紧。   “公主,要射轿了。”   耳边突然响起挽月的声音。   这便到了吗?   轩辕婉儿才懵然的回神,轿门上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帘子一动,一条红绸子送了进来。她按照着喜娘教导的去做,踏过马鞍和火盆,让人搀扶着一直走进喜堂。待到周围安静下来,喜娘搀扶着轩辕婉儿拜了堂,然后才进了新房。   轩辕婉儿坐在喜床上,透过低垂的红盖头,看到旁边挂着的五彩百子帐,只等了片刻功夫,金镶玉的秤杆伸过来轻巧地挑掉了她头上的盖头。眼前骤然一亮琳怡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叶萧那双狭长幽深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喝过合卺酒,给了打赏。   叶萧淡淡的道:“给公主梳妆吧。”   轩辕婉儿却是霍然抬头,对着叶萧媚丽一笑,轻声道:“叫我婉儿吧。”   叶萧的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僵硬,稍倾点了点头,“我等会还要出去宴客。”   轩辕婉儿点了点头。   叶萧才离开,英国公府的婶子,姑姑,姑子,嫂嫂的便一涌而入。   碍着轩辕婉儿的身份,大家也只是礼貌客气的见礼,闹得并不历害。   叶司盈夹在一大堆人中间,安静的打量着这位哥哥新娶来的嫂嫂,同样,轩辕婉儿也隔着那些缭乱的脸,默然无声的打量着叶司盈。   两人从前并无深交,但至此却是因为一个男人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轩辕婉儿想到了皇兄的话,看着叶司盈瑰丽的脸,不由便忖道:她会怎样选?一边是家族,一边是自己的夫君。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听到小厝来说,前面散宴了后,原本聚在一起的人便相续起身,离开。   屋子里的轩辕婉儿的嬷嬷忙摆上了合卺宴,等着叶萧回来。   一会儿功夫听到外面的嬷嬷喊了声,“驸马爷回屋了。”   小丫鬟们顿时去了大半。   嬷嬷帮忙摆好了箸。   满桌一大堆圆形的食物,每个都要咬一口,甜的、粘的,没有一个好吃。   挽月侍候着轩辕婉儿换了衣衫。   一眨眼的功夫屋子里的人便退了个干净。   轩辕婉儿坐在床上,心情忐忑不安的看着眼底的那双大红绣金描彩的云头靴。   这个人是她的夫君,她终于如愿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   这个时候,她不想去想他的立场,也不想去想自己的立场,她只知道,今夜是自己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那么便让她一如过去的十五年一样,做个开心自私的小女孩吧!轩辕婉儿深吸了口气,她刚想抬头。   一只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抚上了她刚才束起的发上,手指微动解开了她最后束发的发簪,她的长发也落下来,轩辕婉儿还无暇顾及头发,眼前就翻天覆地,等回过神来已经落在床铺间。   轩辕婉儿以手撑了铺子,抬头看着眼前那双低垂掩尽一切情绪的眼眸。鼻端有着淡淡的酒气。紧张快速的心跳使得她一瞬间脸颊如火烧,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样亲近,密密实实地贴合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这个人还是她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脸上的温度似乎越来越烫。   帐子里百合香的味道渐渐浓重,空气似是也变得细腻柔软起来。   轩辕婉儿情不自禁的抬手,双手环住了叶萧强劲有力的颈项。   “叶萧……”   叶萧顿了顿,眉眼轻挑,轻轻的应了声,“嗯?”   “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叶萧放在她腰上的手似是便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手便缓缓的向上。低垂的眉眸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   夜色寂寂。   苏慕云安静的依在炕沿上,她的身后,珠儿,樱桃,双全,双福全都担心的看着她。她知道她们担心她,可是,这个夜晚,她觉得很累,太累了,累得她只想放肆的照顾自己的心情。就让她肆意一回吧!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呆。”   “小姐……”珠儿犹疑的出声。   苏慕云却是摆了摆手,示意珠儿不用再多说。   珠儿眼眶一红,咬了咬唇,转身道:“都下去吧。”   话落,带头走了出去。   双福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苏慕云一眼,使了个眼色给双全,待退下后,两人找了个借口走到了一边,小声商议起来。   “小姐她怎么了?”双福不解的看着双全,“我从来没看到她这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但却清晰的感觉得到,那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世子今天大婚。”双全叹了口气,“前两天我陪小姐出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世子。”   双福怔了怔,稍倾不由犹疑的道:“你是说,小姐她……”   “嘘”双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双福连忙将那句话咽了下去,脸上却是划过一抹不愤,轻声道:“小姐怎么可以这样……那王爷怎么办啊?”   双全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既然什么都替小姐考虑进去了,为什么却不肯告诉小姐他的心意。这样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呢?   “要不,去找红绡姐姐吧。”双福轻声道。   双全想了想,点头道,“你在这小心侍候着,我去找红绡姐姐。”   双福点头。   沂王府。   鱼肠正问着红绡,“王爷呢?”   红绡摇了摇头,她还奇怪呢,怎么王爷才从英国公府回来,人便不见了。   府外便响起一阵狗叫声。   鱼肠瞪了红绡,“怎么会有狗叫声?府里什么时候养狗了。”   “什么事都问我,我是王爷的婢女,不是王府的管家。”红绡白了鱼肠一眼,甩袖子走人。   王府外,双全见着红绡的身影,立刻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说是谁定下的接头暗号用狗叫。”红绡蹙了眉头,忿忿的道:“就不能换个方式。”   双福吐了吐舌头,这可不是她的能决定的事。   “红绡姐,怎么办,出事了。”   红绡眉眼一凛,一股英气便自眉宇间崩发出来,“出什么事了?”   “苏小姐她好像……”双福犹疑着,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必竟只是她们的猜想。   “苏小姐怎么了?”红绡脸上的神色一紧,不待双福开口便道:“千里迢迢的将你和双全从燕地召来,就是为着让你们护好她,怎么还……”   “不是的,”双福连连摆手,“苏小姐人没事,是她的心……她心里好像有了别人。”   红绡怔在了原地,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王爷他算无遗策,怎么却是忘了,最能算的是人心!   “你是怎么知道的?”红绡轻声道。   双福低了头,她也只是猜想,这话怎么说!   见双福没有出声,红绡想了想轻声道:“你可能想多了,苏小姐不高兴也好,有心思也罢,应该不是心里有别人,而是心中有事。”   双福抬头,喃喃的道:“这有什么区别。”   这当然有区别!   只是红绡却似不想与双福多说,必竟双福还小,她们只要能将苏慕云看周全了,便算是尽到责任,其它的……红绡笑了笑,留给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   寂静的夜里忽的便响起一阵萧声,萧声回旋婉转,渐响渐近,好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呜呜的萧声,像是怨怼在泣泣倾慕,像是伤心人在啜泣低诉。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苏慕云蓦然一震,临窗望月的身形便僵了僵。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苏慕云一声长叹,稍倾脸上绽起一抹凄丽的笑。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清越的男声猝然而起,苏慕云一惊,猛的抬头看去。   窗门之下,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光亮华丽的香绫柔缎,便只是昏暗的烛光也折射出淡淡似月华的清冷光辉。轩辕澈高高绾着冠发,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墙壁间,凤眸微挑,唇角便绽开淡淡一笑--介于邪媚与清澈之间的笑,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苏慕云无措的抿了抿唇角,每一次的见面,他展示在她面前的永远都是那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高贵清华的样子。然这一刻,她却似看到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东西。   “他今夜美人在怀,却不知你月下伤情。”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看着窗内那张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眸子由惊愕到讶异由讶异到凉落的人。   苏慕云笑了笑,“王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当然是为抚你伤情之心。”   轩辕澈抬起眸子,敛尽眸中笑意,直直的瞪了苏慕云。   “民女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苏慕云低垂了眉眼,轻声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王爷好意,慕云心领。但还请王爷怜惜女儿家的清益。”   这便是承认了?!轩辕澈心头一瞬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滚味。她为叶萧黯然伤神,却告诉他,让他避嫌!来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真的面对了,他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是该大声的斥责她没有廉耻,还是该直白的问她,自己哪里比不上叶萧。他为她不惜以天下为棋,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叶萧可以吗?他可以放弃他的责任,一心只为她吗?但是在抬头对上她低垂的眼睑下,那不安的抖动的如同蝶翼的眼睫时,心却是突然一软。   她怕他!轩辕澈忽的便想笑,他只是想要她的心,怎么就得到了她的恐惧。一时间只觉得意兴阑珊,世间万物俱为所厌。   “苏慕云,你到底有没有眼睛。”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看着豁然抬头直直看过来的苏慕云,“你便是没有眼睛,你难道也没有心吗?”   在说完这句话后,轩辕澈再不愿停留,一个纵身,只是几个起落,便远离了这片庭院。   苏慕云怔怔的看着一瞬间空空荡荡的院子。   他什么意思?   他说她没有眼睛,没有心!他什么意思?   难道说……   苏慕云猛的捂住了唇,她惶乱的摇头,不断的否定着自己的猜想,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可是为什么不可能?他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两世为人的她还会不明白吗?张毓圃诬赖她时,他的莫名出现;皇家猎场她的莫名被邀请;雪狐的示好;甚至是那夜雪夜的罚跪,一切若都只是他的有心安排……苏慕云颤着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真的是那样的话,她要怎么办?   苏慕云缓缓的将身子靠在了一侧冰冷的墙上,可便是这样的冷仍不能压制住她狂乱的心绪。   与此同时,苏府之外,一抹身影亦是缓缓的将自己的身子靠在了冰冷嘲湿的墙上,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眸,隐去所有的诡秘与算计,取而代之的是比夜色还要浓凉的落寞与萧瑟。   他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怔怔的看着头顶那弯上弦月,凤眸之中荡起一抹沧凉与不甘。   “母妃,你骗我。”   “我对她那般好,为什么她心里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题外话------   靠,它NND,就一句握住了她胸前的丰盈,竟然说我涉H。 第八十四章添妆   腊月十五,大都接到镇西候八百里加急文书,却原来是镇西候本已大捷镇下民乱,不想与云贵接壤的蒲甘王朝、大越国、澜沧王国却同时发起一场小规模的侵略战争,镇西候奏请轩辕瑞,请二湖总督李广利增援。   轩辕瑞即刻下旨,令两湖总督李广利偕同作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轩辕瑞即位之初便有削藩之意,早在建安二年,齐、湘、代三位亲王被夺藩,废为庶人,两个月后,削岷王,废为庶人,徙漳州。   为示恩宠,轩辕瑞又下旨,令齐、湘、代三位被夺藩皇叔揩家眷至京城过新年。不曾想,三位亲王却在来京途中,路遇劫匪,齐齐被杀,钱财被洗劫一空。便是家中女眷亦不曾幸免,其间几位亲王妃因不堪受辱为保清白携膝下年轻女眷齐齐咬舌自尽于当场。   消息传至大都,满朝哗然。   轩辕瑞即刻下旨,令都指挥使谢明健带兵剿匪。   但此刻,整个大都城已是人声沸然,俱在私底下议论诸王之死,是因为轩辕瑞削藩所致,暗指轩辕瑞罔顾亲情对至亲血肉赶尽杀绝之意。   在一片沸沸扬扬中,迎来了,轩辕祈与叶司盈的大婚。   这一日,苏慕云带了双全、双福特意上门给叶司盈添妆,不想却是与梁琦和谢兰亭不期而遇的撞上。   梁琦的添妆是后来苏慕云另画了式样,由明六爷出面请了梁琦去看,梁琦一见之下便满心欢喜当场订下,是一枝金镶玉的白玉梅花簪,金是足金,而玉也是上等的羊脂玉,很称梁琦的身份。   几人聊了一番话,当着梁琦和苏慕云的面,谢兰亭自绣荷手里拿了锦盒递到叶司盈手里,“司盈,这是我给你的添妆。”   叶司盈拿了,当着苏慕云和梁琦的面,打开了那巴掌大小的锦盒,眼前便豁然一亮,那套赤金镶翠绿猫眼石的莺歌发簪,静静的躺在红色丝绒布下,那样艳丽的红都难于掩饰发簪本身的光华璀璨。   叶司盈只看了一眼,便急急的抬起头来,看着谢兰亭,“这太贵重了!”   谢兰亭淡淡一笑,轻声道:“再贵重的东西也及不上我们之间的情宜,我只希望你喜欢。”   叶司盈还想再说什么,谢兰亭却是撇了头看着梁琦和苏慕云道:“你们两还不快拿出来,单单让我一个人在这献丑。”   梁琦眉眼低垂,唇角挽起一个讽笑的弧度,轻声道:“兰亭,你这若是献丑,那我却是拿也不敢拿出来了。”   谢兰亭蹙了蹙眉头,苏慕云便连忙道:“那便让我先来垫垫底吧。”说着自双全手里取了锦盒,递到叶司盈手里,笑道:“司盈,我只望你之人生当如此簪,步步生莲。”   苏慕云话落,锦盒已被打开,豁然是她之前试手于明六爷的那枝步步生莲发簪。虽不似谢兰亭的莺歌那般奢华金贵,但却胜在意义特别。   叶司盈取了那发簪,低头略一沉吟,再抬头时,已是眸光含笑,轻声道:“谢谢,慕云,谢谢你。”   苏慕云微笑垂眸。   谢兰亭眉眼轻蹙,但稍倾却是笑吟吟的看了梁琦,“阿琦,你的呢?该你了。”   梁琦脸上便带了刻意做出的羡慕和不满,语气酸酸的道:“哼,我与你这般好,也没见你为我花着些许心思,来日,你拿出送我的东西若不如今日送司盈的心意,你看我饶不饶你。”又递了她的装着她的那枝白玉镶金的梅花簪的盒子过去,嘟声道:“喏,这可是我精心替你挑选的,可是被这两人一比,倒显得我小气不曾用心思。也只有我才肯这样被她们踩着,司盈,你可不许嫌不好。”   此刻她似是又回到了从前的浪漫与天真,卫渊带给她的伤痛便这样被轻轻的揭过。苏慕云没来由的便觉得眼眶一热,她连忙微仰了头作势打量梁琦,笑了道:“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怎么会让人觉得是你小气呢?”顿了顿,眯了眼笑道:“这般可爱的人儿,由人及物,可见东西也定然是好的。”   梁琦哼了哼,道:“敢嫌不好,嫌不好,我就拿回去。”   “不嫌,不嫌,”叶司盈连连摆手,“只要是你们送的我都不嫌。”   一瞬间,屋子里笑声不断。   在一片笑声中,忽的响起一声娇莺细语的嗓音。   “妹妹,这好热闹。”   叶司盈听得这声音,连忙起身。   苏慕云自是知晓来的是谁,亦跟着起身使了个眼色给梁琦和谢兰亭,三人站到了叶司盈身后。便在几人才站定时,轩辕婉儿已经笑盈盈的带了侍女走过来。   “司盈见过公主。”   “参见公主。”   没有时间惊怔,亦没有时间反应,谢兰亭与梁琦,苏慕云跟在叶司盈身后行礼。   “说过多少回了,这里没有公主,只有嫂嫂。”轩辕婉儿上前亲切的扶了叶司盈,又对苏慕云、谢兰亭、梁琦三人道:“你们都是司盈的朋友?”   “是的。”三人齐声应答。   轩辕婉儿便笑了道:“都免礼吧。”   “谢公主。”   苏慕云眼角的余光悄然的打量着轩辕婉儿,一袭金黄色的云烟小袄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罩一件同色提花镶貂毛的锦缎褙子。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她很幸福吧!苏慕云眉眼轻垂,心间划过一声几不可见的轻叹。彼时若记得今昔的这番笑颜,又怎么能那样决绝的至叶萧于死地?!到底是爱到恨不可恕,还是恨到无以宽恕?   “原想着我是早的,想不到她们比我还早。”轩辕婉儿笑了,示意挽月奉上她的添妆。   因着有谢兰亭的那枝簪子在前,这盒子是开还是不开,叶司盈不由便略显踌躇。若是开了,盒子里的东西尚不及谢兰亭,公主的颜面便是丢失怠尽。可若是不开,只怕公主会有她想。便在叶司盈左右为难时,轩辕婉儿轻声笑道:“妹妹不打开看看吗?”   “嫂嫂送的我总是欢喜的。”叶司盈抬脸笑盈盈的道。   轩辕婉儿却是不依道:“你看都没看,怎么就知道喜不喜欢呢?若是因为是我送的你便欢喜,那我又何必花那番心思呢?”   苏慕云不由便摇头,公主还是公主,不论再如何,她都无法掩下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话到这,叶司盈若是再不开盒,便说不过去。   谢兰亭眼见叶司盈的手抚上了盒盖,由不得便额头生汗,叶司盈所担心的,同样也是她担心的。原本只是有心示好,若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可便糟了。她可不想引起公主的敌意!   只是到得这时,箭在弦上,又岂是她能左右的!   “那我便开了,若是我不喜欢,嫂嫂可得重新换一样。”叶司盈故作调皮的道。   轩辕婉儿柳眉轻挑,胸有成竹的道:“当然,若是妹妹不喜欢,我一定再替你重新置办一件你欢喜的。”   叶司盈笑了笑,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手里的锦盒。   锦盒一开,陡起的宝光,因着光线的凝聚,灼花了众人的眼。   “这……”叶司盈怔怔的看着锦盒中,那对光华璀璨被做成瓜果形状的耳环。两爿金片相合而成,金片上压印着十分繁缛的纹饰:中间为两个对称的瓜果,瓜果上下均以枝叶蔓藤缠绕。样式并不见得多难得,但那两个被做成瓜果状出自番帮的“婆罗门”宝石却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便是十枝谢兰亭送的金绿猫眼石也比不上的。   “怎么样?”轩辕婉儿笑盈盈的看着叶司盈,“喜欢吗?”   “嫂嫂……”叶司盈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锦盒,这对“婆罗门”是先帝时出使天竺的大臣带回,贡给先皇后的。而皇后因为疼宠公主,留给了公主。其意义又自是非比寻常。然这刻,公主却将它送给了自己。“嫂嫂……这使不得。”   “怎么了?”轩辕婉儿眉眼微挑,笑意不减,轻声道:“妹妹不喜欢?”   “不是……”叶司盈摆手,“不是不喜欢,是……”   “既然喜欢那就收下。”轩辕婉儿将盒子盖上递到叶司盈手里,“嫂嫂那好东西多着,不缺这一样。”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你可是你哥哥唯一的妹妹,人家是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我们英国公府怎么样也不能让燕王府小瞧了不是?”   叶司盈还想再说,可是在看到轩辕婉儿那对漆黑溢满笑容的眸子时,拒绝的话便怎样也说不出口,良久,她沉声道:“嫂嫂,谢谢你。”   “傻丫头,一家人谢什么谢。”轩辕婉儿扫了眼被那对“婆罗门”怔在了当场的另三人,眉眼弯弯道:“好了,你还有朋友在,嫂嫂便不耽搁你跟她们叙话了。”   叶司盈连忙起身,“嫂嫂,我送您。”   “不用了。”轩辕婉儿按了叶司盈,“你啊,好好的歇着,明天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嫁娘。”   苏慕云眼见得轩辕婉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不由垂了目光去打量叶司盈,在看到叶司盈眉眸间的郁色时,由不得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要知道今日轩辕婉儿对叶司盈好一分,将来叶司盈便要为这一分的好而付出十分的痛!   思及此,苏慕云不由忖道:轩辕婉儿她可是知道了什么?   ------题外话------   亲们,这几天实在不行。女儿生病,自己也生病。明天8点又要准时到医院做检查。关于更新,我只能说力求不断更,在不断更的基础上,尽量多点,如果实在来不及,也只能请亲们谅解。   关于剧情,有亲提出,男女主对手戏太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照大纲,前期男女主戏份确实少,第一卷结束后,男女主大婚后,戏份会多起来的,那时候便是两人联手打怪兽。请亲们给予些许耐心。   谢谢 第八十五章争斗   院子里烟雾缭绕,穿着背后绣着阴阳八卦图的清玉道长手持桃木剑站在供着祭品的香案前喃喃有词的手舞足道着,两个小道僮垂着眼帘,双手合十地站在香案的两旁。   周家内院稍微有些头脸的管事齐齐哭丧着个脸立在廊檐下。   屋子里,余氏头上蒙了个帕子,脸色灰白的躺在那。她的身侧,张宁馨和黄氏、莲姨娘小心的侍候着,嫡女周德萍,庶女周美萍全都垂了眼睑,屏息凝气的站在那。   “禄哥儿,我的禄哥儿……”余氏在昏迷之中痛苦的念叨着,“禄哥儿……你真是要祖母的命啊!”   大房的禄哥儿终究没有保下,周家大奶奶刘氏一口气没上来,躺在床上已经六、七天水米未进。   而余氏更是恶梦连连,只嚷嚷着禄哥儿夜夜梦里都来问她,“祖母,您救救我。”   周璁无奈,想着禄哥儿是枉死,便请了长春观的清玉道长来家里做场法事,为禄哥儿超度。   张宁馨接了金枝手里的药碗,黄氏连忙上前扶了余氏,张宁馨便轻声道:“娘,该喝药了。”   余氏懵懵然的睁开眼,在看到是张宁馨身前奉药时,眉头一蹙,轻声道:“你大嫂她怎么样了?”   张宁馨眉眼微挑,轻声道:“大嫂没什么事,娘您先喝药吧。”   余氏摇头,“我没病,喝什么药。”   隐隐约约间听到屋外有唱吟声,不由抬了眉眼道:“外面在干什么?我好似听到有梵唱声。”   “公公请了长春观的清玉道长来为禄哥儿超度。”张宁馨将手里的药碗又往前递了递,“娘,您还是趁热将药喝了吧,您这一病倒,府里都快乱翻天了。”   余氏蹙了眉头,接过张宁馨手里的药碗,一侧的莲姨娘见了,连忙将准备好的密饯递了过去,“夫人,药苦,吃几粒密饯过过嘴吧。”   余氏接过莲姨娘手里的密饯放进嘴里,对扶着她的黄氏道:“你身子才好,好好养着才是,怎么也跟着跑出来了。”   黄氏垂了眉眼,柔声道:“娘,我没事了。”   一侧的余妈妈正带了小丫鬟从外面进来,见余氏醒了,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铜盆,拧了热帕子,正打算上前替余氏擦洗一番。   莲姨娘抢了上前,“我来吧。”   余妈妈笑了道:“姨娘这几日跟两位少奶奶,两位小姐衣不解带的床前侍候着,现下夫人醒了,姨娘奶奶、小姐们便都下去好生歇息一番,这里便交给老奴来吧。”   莲姨娘还要再争,余氏已经摆手道:“都下去吧,别我好了,你们几个又病下了。”   见余氏态度坚决,张宁馨只得起身,带着丫鬟退了下去。众人便也跟着,齐齐陆续退下。   这边厢,余氏见屋里没人,使了个眼色给余妈妈,余妈妈便将屋子里的丫鬟都遣了下去,她拿了帕子上前,替余氏擦拭着身子。   “查得怎么样了?”   余妈妈轻声道:“厨房里的刘婆子说,那天除了三奶奶,没有别的院里的下人去厨房。”   余氏的身子便僵了僵,稍倾,犹疑的道,“真的会是她?”   这话余妈妈却是不敢答的,她只不过是奉了余氏的话,小心的查访,只负责将打听到的上报给余氏,其间的是非真假却是没有她置环的余地的。   “大儿媳妇跟她虽不对盘,可是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到了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余氏颤了声,一面觉得心寒,一面又觉得不太可能。“她的心便能这般狠?那可还是个孩子啊!”   余妈妈手里的动作一僵。   余氏却似浑然未觉,咬牙道:“先前是二儿媳妇,现在又是大儿媳妇,她到底想干什么!这种悍妇毒妇我周家如何能容。”余氏话落,便高声喊道:“桔红,桔红。”   守在门外的大丫鬟桔红听了声音,连忙跑了进来。   “夫人,奴婢在。”   “去,去将三少爷给我请来。”余氏一迭声的道。   “夫人,万万不可。”   桔红便怔在了门口,无措的看着脸色灰败的余氏,又看了眼神色焦急的余妈妈。余妈妈挥了手,“你还是在门口侍候着,有事就会喊你。”   “是,妈妈。”桔红退了下去。   余氏看着余妈妈,“你还要替她求情?这样的毒妇不早些休弃,我周家便将绝后啊!”余氏痛心的喊道。   “夫人,”余妈妈长叹了口气,轻声道:“凡事都得讲究个证据,刘妈子只说三奶奶去了厨房,三奶奶去厨房做什么?那是给三爷做醒酒汤。”   余氏怔在了原地,是啊,七出之条,张宁馨犯了哪一条?虽说周子元现在是四品,可是隆平候是正一品的大将,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宁馨被休?余氏扶了额头,哆了唇道:“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余妈妈暗暗的抹了把汗,她还真担心这位夫人倔脾气上来,想不到,她还能听进去。   “夫人,有些事,急不来。”余妈妈缓声道:“若果真三奶奶是那样的人,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你且先忍耐着点。”   余氏半响没吱声,余妈妈偷偷的打眼看着,眼见得余氏虽是气得目赤如血,胸脯一起一伏的,但到底没有再开口说出要请周子元的话。心里一松,便歇了口气。虽说她是夫人的陪房,按理说应该一切以夫人为重。可是放眼这府里的三个儿媳妇,大奶奶刘氏虽为人精明能干,但到底出身不如三奶奶,更别说三奶奶背后还有个隆平候府,只怕最终当这家的还是三奶奶。   人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另一厢。   刘氏的屋里,较之余氏这边的喧哗却是冷清凄凉了许多。   小院里,丫鬟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便是连呼气都陪着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被打发出去。要知道,禄哥儿出事后,从奶娘到跟前侍候的小丫鬟全被打了十板子,发卖了出去。   屋子里,刘氏脸色如纸的躺在榻上,她的身前,大丫鬟云岚正轻声说道:“奴婢问过管厨房的刘婆子了,说那天除了三奶奶去了厨房,便不曾有别人去过。”   “张宁馨!”刘氏便像是诈尸一样,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二话不说,趿着鞋就要朝外跑。   她的陪嫁妈妈刘妈妈几步上前死死的抱了她,连声道:“大奶奶,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放开,我跟她拼了,我要让她一命偿一命。”刘氏挣扎着,却是难抵刘妈妈的神力,几番下来便没了力气,瘫在了刘妈妈的怀里,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禄哥儿,我的禄哥儿,你死得好冤啊!”   刘妈妈听着刘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便像被刀绞过一般,屋子里刘氏的陪嫁丫鬟云岚、画彩亦跟着小声的抽噎着。   “奶奶你听老奴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妈妈半抱了刘氏,对一侧立着的云岚、画彩喝道:“一个个木头似的竖在那有什么用,还不快打水来侍候奶奶。”   云岚、画彩连忙胡乱的擦了把脸,退了下去。   这里刘妈妈继志轻言细语的劝着刘氏。   “奶奶,现在不是时候,真的不是时候。”   刘氏捂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岚、画彩打了水进来,刘妈妈接过云岚手里的帕子,拧了替刘氏洗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前些日子,家里让人传来话,说是老爷有可能要升直肃州判,奶奶您也知道的,这大庆朝但凡只要升上直肃州判的,最后都能坐上两淮盐运使的位置。奶奶且先忍耐一二,只要有人在,就没有报不了的仇。”   刘氏渐渐的敛了哭声,任由刘妈妈替她清洗着脸宠。   不多时,云岚拿了脂粉出来,上前重新替她上妆。   “奶奶这几天着急上火,病倒了,怕是还不知道夫人也疯了吧?”刘妈妈一边帮着刘氏梳头,一边问道。   刘氏诧异的抬起头,“娘病了?”   刘妈妈点了点头,“奶奶等会去看看夫人吧。”   刘氏点了点头。   刘妈妈脸上便有了一抹欣慰的笑。   ……   碧朱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黄氏,黄氏冷冷一笑。   “三奶奶身边的凤枝呢?”黄氏看了一侧的碧云道:“这几天都没看到她在三奶奶跟前侍候。”   碧云轻声道:“这几日凤枝都被三奶奶留在院子里。”   “哼,”黄氏细长的柳叶眉挑了挑,冷笑道:“她也有怕的时候?”   碧朱、碧云同时默了默。   黄氏摆了摆手,碧云、碧朱退了下去。   黄氏斜斜的歪在炕上,拨了拨手里的暖炉里的炭火。目光幽幽的看着扇窗之外的那片蔚蓝的天。   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枉死?   她怎么会放过那些轻视她,慢待她的人?   既然刘氏敢在吃食里动手害掉她的孩子,嫁祸给二房,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禄哥儿可怜,她的孩子便不可怜吗?血债当然要用血来偿。黄氏的唇角绽开一抹幽深的笑意。   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与功夫盯着三房和大房,终于在那天碧云看到了凤枝偷偷摸摸的去小厨房,张宁馨只是想给刘氏一个惩戒,可是她不同,她要给刘氏的是一生一世的痛。七叶一枝花,那样美丽的名字,谁能想到,美丽的背后是一场不动声色泯灭人性的杀戮!   黄氏眉眼轻垂,唇角的笑意渐渐敛起,眼角滑下一颗冰凉,跌在她的胸前碎成了一瓣花。 第八十六章问情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又是俗称 “小年”,祭灶的日子。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   便连皇宫中也将祭灶列入祭典。   而这一天真正忙的也只有各家的主妇和宗室的宗妇们,深闺的小姐又或是新娶的嫁娘,却是悠闲悠闲凑着一番热闹。   与别家的喜庆热闹不同,大都城里的沂王府却是清清冷冷的,院子里落光叶子的梧桐树上,停了一排叽叽喳喳的麻雀,似是在抗议沂王府怎的这般清冷。   书房外,红绡与红翘两人不时的看书房一眼,王爷这一早上已经喊了几拨人进去问话了,眼见着快午膳了,怎么说今年也是过小年,总得有点气氛吧?可是看王爷这情形,今天只怕跟往日没什么区别。   红绡叹了口气,轻声道:“别的府里,下人都做了新衣,发了红包,就我们王府当差的是最可怜的,别新衣裳和红包,只怕连顿好吃的都混不上。”   红翘跟着附合道:“可不是,我听说世子那边,世子妃给血殇她们一人做了两身新衣,还派了十两银子的红包。”   “当真是货可以比货,人不能比人啊。”红绡垂了头,拿脚踢了地上结起的冰,跺了跺脚,恨恨的道:“不行,我们得赶紧找位王妃回来。有了王妃,肯定就不一样了。”   红翘撇了嘴,淡淡的道:“找个历害悍妒的王妃回来,第一个将你赶得远远的,王爷身没你的份。”   红绡“噗嗤”一声笑了道:“要赶也是赶你啊,可轮不到我。”   红翘一怔,是啊,红绡只不过是中人之姿,自己虽算不上是花容月貌,但却也是妩媚动人。任是哪个王妃怕也是也不会允许自己的男人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吧?这般一想,越发的往深里想,越想,心越寒,越想越惶恐。   “放心好了,你是打小王爷身前服侍的,王妃想动你,没那么容易的。”红绡看着红翘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只要守好自己的本份,王妃不是那样不容人的人。”   “你怎么知道?”红翘眼眶微红,抿了唇道:“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没进王府前说不定装得比谁都好,一旦进了王府,只怕……”顿了顿,凄声道:“只怕连我们的活路都难。”   “哎,你真是瞎操心。”红绡连声道:“我们谨守自己的本份,又没那什么非份之想,王妃干嘛要跟我们过不去。”   红翘抿唇不言,红绡见了,暗暗的摇了摇头。心道:红翘啊红翘,你要是一定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只怕到时第一个不容你的,不是王妃,而是我们的王爷啊。   又道,自己这番不厌其烦三番五次的老调重弹,若是红翘再听不进去,只怕只能找拖儿那丫头来了,可是真的要将这些年的情份这样抹杀掉吗?   红绡出神时,书房的门嘎吱一声响,从里打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   红绡、红翘连忙敛下心头杂乱的思绪,待人都走光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书房里,轩辕澈正神色专注的看着挂在架子上的舆图。   两人不敢出声,红翘轻手轻脚的上前重新替轩辕澈沏了杯热茶,红绡则是手脚利索的收掉屋里之前那些人用过的茶盏。   “今天过小年。”   清越的男声响起,红绡“哐”一声,便将手里的茶盏推到一边,目光闪闪的盯着轩辕澈,有那么一瞬间,轩辕澈觉得,红绡的目光太像一条饿了三天的狗,而自己就是那根骨头。   红翘嗔了红绡一眼,轻声道:“是啊,今天过小年。”   “哦。”轩辕澈收了目光,重新打量眼前的舆图。   红绡怔了一会儿,嘟了嘴,重新去收拾那些茶盏。   一片静寂中,红翘抿了唇偷偷的笑,红绡却是恨恨的将手里的茶盏一股脑的扔进托盘里,也不管那些茶盏会不会破,更不管这些茶盏都是出自定窑的精品。   “那茶盏,十两银子一只,破一只,便从你的月例里扣。”   红绡的手一颤,手里的茶盏“叮”一声,掉在托盘里,“啪”一声,将另一只撞了个缺口。   “嗯,不错,你半年白干了。”   “王爷……”红绡哭丧着脸看向轩辕澈,轩辕澈却是摆摆手,淡淡的道:“你自己将银子交到帐房去吧。”   红绡瘪了嘴,捧了托盘朝外走去,才到门口便与一自外而入的人撞到了一起。红绡抬头便要斥责,不想却在看到对方的脸后,眸子里瞬间滑过一抹狡黠。   “血殇,你来了啊。”她一边抬手招呼外面侍候的小丫鬟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一边对身侧的血殇发出一声惊叹,“血殇,你穿新衣裳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几年没穿过一件新衣裳!轩辕澈听得只唇角抽搐,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红绡,你……”   “哎呀,这衣服可真好看,哪里买的?”红绡执了血殇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血殇蹙了眉头,她能说么,只不过是一身黑衫,没绣花没扎花的能好看到哪去?但凭她对红绡的了解,再打量了屋内人几眼,很快便明白这是红绡姑娘在发泄不满。得,还是不开口的好,红绡是个话唠,得罪了她,她能将你的耳朵磨出茧来。王爷么……血殇撩了撩眉头,在看到轩辕澈眉目间的无奈时,不由便笑了。   “嗯,这是世子妃新置的。”   从来话少的血殇大头领,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无比配合的话!红绡只觉得胜利在望。   “是嘛,世子妃可真好。”红绡羡慕的道:“我听说世子妃给你们置了两身新衣,还发十两银子的红包,是不是?”   血殇点头。   “哎,世子妃人真好。”红绡轻声道:“做下人的,关健就是要遇上个知冷知热的主子,这样干起活来,才有劲。”   血殇嘴角抽了抽,死死的咬了舌头才将那抹笑给忍了下去。   谁不知道红绡姑娘是个财迷,往昔便借着各种年节日,没少敲王爷的竹竿。看来,今年的竹竿还没敲到……血殇决定再添把火。   “除了两身新衣,十两银子,世子妃给还从同春楼订了桌席面,说是我们平日侍候世子辛苦了。”   超长句!   红绡目光连闪,一边不停的朝血殇使眼色,一边连声道:“啊,是嘛,同春楼的席面啊!哎,人活一世,不就是吃穿两件事么?全齐了。”   喋喋不休的红绡姑娘还想再敲边鼓,不想轩辕澈却是淡淡的道:“等血殇跟本王谈完事,你可以拿只碗跟了去。看在你是本王的侍婢的份上,不说骨头,汤汤水水总会给你留些的。”   红绡姑娘顿时觉得头皮像是着了火一样,她差点就想说,“王爷,您还知道自己有侍婢啊!”但在看到本含笑的血殇瞬间敛尽眉间笑色时,连忙闪身退到了一边,轻声道:“我去给你沏茶。”   血殇点了点头,轩辕澈对红翘摆了摆,“退下吧。”   “是,王爷。”红翘退了出去。   不多时,红绡奉了茶,也跟着退了下来。   虽是数九寒冬,但这会子没风,太阳当空照,两人依在院子里的,晒着暖暖的太阳,闻着空气中别家院子里的香味,觉得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我去厨房做点点心吧。”红翘轻声道,“怎么说也是小年。”   红绡点头,刚想点几道点心,不想书房里却响起“哗啦”一声响。光听着响声,便知道那是茶盏砸地的声音。   红翘脸色一僵,惶惶的看着书房紧闭的门。   王爷他多久没有发过脾气了?   “鱼肠,”红绡压了声音,轻声的唤了唤。   鱼肠自角落里走了出来,竖了食指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疯了,那些都是他的手足,这般斩尽杀绝……让天下人知道了,他……”   红绡错愕的看着鱼肠,鱼肠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小心点,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躲着点吧。”   红绡连忙点头,一把扯了红翘,“鸡蛋半翅蜂、黃面香酥、棋子酥,找了厨娘帮你打下手,赶紧做。”   红翘点头,红绡说的这三道都是轩辕澈比较偏好的点心。只望着,吃得顺心了,能不殃及无辜。这会子,谁也没想着要新衣裳,要红包了,只求王爷心情能好点。   屋子里,轩辕澈面色不明的看着地上的那滩碎瓷,他的身前,血殇眉眼低垂,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王爷,”血殇微抬了眉眼,撩了眼神色难看的轩辕澈,轻声道:“王爷,请息怒。”   轩辕澈摆了摆手,清越的嗓音里有着难以掩抑的失落,“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如此!”   血殇一窒,谁也想不到燕王为了谋反会制造那样一起血案,只为堵这天下之人悠悠之口,只为师出有名!自家王爷虽说从知晓燕王之意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立场,摆明了态度。费尽心事一一谋划,只不过是想着能在尽量少的杀戮之下将政权过替。谁曾想,出师之战,便是齐、代、湘三王之死!   而谋划这一切的人正是燕王,他拿自己兄弟的血打开了看似平静的大庆皇朝的一条血路,矛头直指今上轩辕瑞!   “王爷,一将功成万骨枯。”血殇肃声道:“今上虽仁厚,却仁厚得有些过了头,显得仁厚有余,韬略不足,为人耳根子又软,朝令夕改的事常常有之。燕王爷虽性格较为残暴,但这些年来封地却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当年又常随太祖四处出征,文治武略也是常为太祖赞的。即便没有王爷出手,燕王想要成事也不难,只不过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怕是便要陷入战乱之苦。”   轩辕澈眉眼轻垂,血殇说的这些他何曾不知?便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轩辕瑞虽是一个好人,但却不会是一个好皇帝,而燕王虽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却很有可能会是一代明主,是故,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帮着燕王。当然,这其间自也有一母同胞所出的情份在内!   “世子,他知不知情?”轩辕澈凤眸微撩,看了血殇道。   血殇迎着轩辕澈的目光,点了点头。   轩辕瑞挑了挑眉头,淡声道:“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   血殇脸上漾起一抹苦笑,“世子没有说出任何看法,得到消息后,只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二个时辰。”   轩辕澈点了点头,这才是轩辕祈。   “你回去吧,世子心性深沉,你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血殇立刻肃了眉眼道:“属下明白,属下这便告辞。”   轩辕澈摆了摆手,血殇起身往外走。   对外,她是燕王手下的暗卫头领,被燕王拨给了世子,担当起保护世子在大都的安全之职。但只有她自己知晓,这世上,她只忠于一人,那便是沂王!   屋外候着的红绡,见血殇走了出来,连忙几步跟上,低声道:“我送送你。”   血殇点了点头。   红翘做好点心送进书房时,却错愕的站在那,屋子里空空如也,轩辕澈不见了。   “鱼肠……”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寂静。   ……   “小姐,您说,珠儿姐姐看到我们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傻了啊。”双福笑嘻嘻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替珠儿刘松林置了处小宅子,前几天更是早早的将奶娘刘妈妈送了出来。这会子,因着闲下无事,她便向钱氏告了个假,带着双全双福去看新婚的珠儿和刘松林。   不待苏慕云回答,双福又“噗嗤”一声笑了道:“可别吓傻了,本来人就笨笨的。”   苏慕云瞪了双福一眼,轻声道:“松林哥的窝丝糖可真是白瞎了。”   双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不出声了。   双全见了,便在一旁陪笑道:“小姐您还不知道,这就是个白眼儿狼,养不熟的。”   “我才不是!”双福红了脸瞪了双全,“我这不是看小姐这段时间都不高兴,想逗她开心吗?”   “有你这样逗人开心的吗?”双全横了她一眼。   苏慕云连忙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估摸着快到了吧。”   “奴婢看看。”双全正欲撩了车帘察看一番。   不想马车却是“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苏慕云犹疑的道。   双福一把撩了车帘,却在看到车外的人时,脸上生起一抹肃色。素来伶俐的她也怔在了原地,连话都忘了说。   “怎么了?”身后响起苏慕云的声音。   “小姐……有人拦车。”   苏慕云一滞,目光便飞快的撩了双全和双福一眼,在看到她们脸上的神色时,从前心里的猜想便得到了些许证实。默了一默,她轻声道:“谁人拦车。”   双全、双福一窒。   而马车之外的也在这时开口了,“苏小姐,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苏慕云看着默然无声的姐妹二人,心知要想让她二人挡下,是不可能的了。想了想,探身撩起车帘,目光微抬,便对上了鱼肠端凝的脸。   心里起了千回百转的心思,但临到嘴边的还是成了一句,“烦请带路。”   鱼肠原以为会被拒绝,但却没有想到苏慕云会这样痛快的便应承下来,一时间不由怔在了当场。   而由着双全和双福扶下马车的苏慕云,眼见鱼肠怔怔的站在原地,垂了眉眼默然无语立于一侧。忖道:总不会是在这大街上见面吧?   “嗯哼!”双全咳了一声。   鱼肠乍然回神,连忙对苏慕云恭声应道:“苏小姐请随我来。”   话落,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这是一间五进的院子,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抬目看去,但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院内青松拂檐,玉栏绕砌。气派尊贵的让人望而生怯。苏慕云紧跟在鱼肠身后,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皆雕梁画栋。   鱼肠脚不停歇,径自向前,苏慕云眉眼低垂,紧跟其后。   这般走了约一柱香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了府院之中的后花园。   一瞬间入眼的是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衬于这假山是那山下的荷池曲径,山山水水婉若一座微雕。山上峰回路转,逶迤曲折,山下池水冰封,风光独好。   “苏小姐,王爷在上面的亭子里。”   苏慕云微一顿,但稍倾还是颌首点了点头,拾裙而上。   假山之上一人风姿如画,静而无声的立于亭檐之下。   听得她的声音,他缓缓回头,苏慕云站在三步开外,迎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迎着他眉眸间的似笑非笑。   苏慕云深深的吸了口气,稍倾眉眼微垂,掩尽眸中所有情绪,亦避开他的灼灼其华。福身一礼,“苏慕云见过王爷。”   轩辕澈敛下眸中笑意,眉眼低垂打量着眼前的人。   如云的黑发,皎洁似明月的脸宠,那对似千年深潭的眸子此刻掩于长长的眼睫之下,遮去了所有情绪。   “免了。”   “谢王爷。”   苏慕云缓缓起身,那夜过后,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这院子如何?”轩辕澈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苏慕云微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轻声道:“很好,很华丽。”   轩辕澈撩了撩唇,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浓,他豁然转身,坐回到亭内的桌案前,抬手为自己续上一杯水,淡淡的道:“这样的院子,大都城里共有二座。”   苏慕云抿了抿唇,虽不解他话中之意,但也没有追问其中何意。眼前之人心思太过诡异,她摸不着,也不想去摸。   见她不语,轩辕澈笑意微敛,目光攸然一抬,锐利的看向苏慕云,“你有没有话想对本王说?”   苏慕云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轩辕澈周身瞬间泛起凛凛寒意,凤眸之中的深遂更是如两把寒刃像是要将苏慕云给凌迟一般。饶是苏慕云死过一回的人,面对这样的目光也忍不住的心惊胆颤,但是她咬牙默然的强立着。   他不是她能招惹的!   但是,只有依附他,报仇之事才有指望!   也曾经想过,再见面时,一定要放低姿态曲意奉承。   谁曾想……   “那两个丫头用得顺手吗?”   苏慕云蓦然抬头,但只刹那,她又飞快的低了头。   眼前之人虽不曾勃然色变,但那对泛着腥红的眸子却让她明白,他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   他竟然挑明了!苏慕云心下电光火石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但临到最后却是一句。   “为什么要帮我?” 苏慕云屏了声息看着眼前的男子,因着男子身上的凛冽之气太重,她不敢靠前。   轩辕澈抬手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洒于身后,一双极好看的眉,眼角微微向上扬起,勾人心弦。狭长的凤目牢牢盯着亭下的水面,若有所思。   “你不知道?”   苏慕云摇头。   轩辕澈忽的便绽唇一笑,如春晓之花。   “因为你将会是我的妃。”   一瞬间,似是晴天霹雳划过,苏慕云怔怔的看着他。因为太过惊惧,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动着。她想过很多,想着自己只是他兴起之时的玩物。唯独想不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她哆了唇,身子软软的靠向一侧的亭柱,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之人。似是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戏谑之意。然那双如鬼斧天工般雕刻而出的脸上,神色竟是无比的端凝。   “我……”苏慕云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我不与人共侍一夫。”   轩辕澈淡淡一笑,“我也没想过三妻四妾。”   “为什么?”苏慕云看着轩辕澈,眉眸间是满满的疑惑,“为什么会是我?”   轩辕澈笑意淡淡的脸上便有了一抹苦涩之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苏慕云闻言低了头,唇间泛起一抹苦笑。   情爱之事,若能说出个为什么,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她的一句为什么,问得何其无力。   轩辕澈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半响复又幽幽道:“苏慕云,此时此刻你的心中可还有他人?”   苏慕云闻言悚然一惊,惶然之下,猛的抬头看向咄咄逼视而来的轩辕澈。   她的心中可还有他人?   那个似孤霜冷月般的男子,那个即使无奈于命运而不得不挥剑断情,却允她一世的安泰的男子,她要将他自心底全数抹去吗?   “我许你正妃之位,你的心中却还要除本王之外,牵挂他人吗?”若说之前轩辕澈眉目如刀,此刻则是熊熊如火,恨不能将苏慕云焚于那片妒火之中。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在自己第一次为一人心动之时,她心里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轩辕澈的目光渐渐深遂如海,深眸之中的苏慕云便似荡于这片深海之中的孤舟,稍有不慎便会被颠覆,沉入那无底的深渊。   苏慕云微垂了眼睑,心中蓦然滑过一句话。   “世上最难有一人温柔待之,其次温柔相待。天下百般情爱,任他再千变万化,不过如此。”   良久,久到仿似从寒冬捱过酷夏,又似从酷夏渡到寒冬。   苏慕云挽了挽唇角,退后半步,姿态恭谦道:“王爷,慕云不过是蒲柳之姿,不敢当王爷厚爱。王爷人中龙凤,又是天人之姿,慕云从不敢奢望高攀,京中名媛贵女心仪王爷者何其多,其中必有比慕云更合王爷心意的。”   “苏慕云!”   轩辕澈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之人,一样的深瞳长睫,一样的清冷若兰,但却分明又有哪里不同。是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这双漆黑的深眸,似有氤氲水雾,却在他想要细看之时,消失怠尽。   “王爷因何怒?”苏慕云不惧,淡淡问道。   轩辕澈微怔,久久凝视着眼前之人,稍倾眸中怒色渐敛,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黯然。   苏慕云在几不可见的小心中,隐隐的舒了口气。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后心处已然湿成一片,起始不觉,现下寒风微扫,湿的中衣贴在后心处,冷到骨子里。   亭子里再次一静。   轩辕澈缓缓侧身,目光扫着亭下水池中的残荷枯枝,“这座府院是我为几位被削藩的亲王所制,原以为他们可以做一个闲散宗室,不想……”   齐、湘、代三位亲王遇难之事,虽被官府极力掩盖,但这般大的事,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民间,流言四起,苏慕云便是养在深闺,可苏家的那些仆妇下人却是八卦最热衷的传播者。是故,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   前世只道世道凶险,但这一世,拨去层层隐雾,却是堪见真相的冰山一角,只是便是如此,又岂敢置言?   而轩辕澈显然也不想得到她的回答,只是久久的凝视着池中的一截枯荷,眉目间隐隐泛起一抹无奈。   便在苏慕云以为要在这等着日暮西山时。   轩辕澈缓缓开口了,“你说你要报仇,报的什么仇?”   苏慕云并不惊讶轩辕澈的问话,当日她能坦然的告诉叶萧,便早已在心中想好了话语。张宁馨为一己之私杀她全家,若是有心又岂会查不出?   “我全家灭门之仇。”   轩辕澈回首,一对寒眸紧紧凝着苏慕云,“凶手何人?”   “隆平候之妹,周子元之妻,张宁馨。”   “证据。”   “杀妻夺夫。”   这不是证据!   轩辕澈凤眸微扬,唇角勾了一抹似笑非笑,看着一语说完,便寂然无声的苏慕云。   “苏慕云,本王给你六个月。”   见苏慕云霍然抬头,定定望住他,轩辕澈目中笑意愈浓,“你要的我给予,我要的……”   虽不曾将话说完,但苏慕云却明白轩辕澈话中之意,到得这时,她终于明白,他之于她,势在必得!   苏慕云微撇了脸,避开轩辕澈灼人目光,强压下心头的些微慌乱。   “六月足矣。”苏慕云敛定心神,淡淡开口道。   ……   周子元嘱咐了月生守在门外,便将黄伟达请至了室内。   “黄大人,我听说燕地有密奏,说是燕王患了失心疯,想要世子携世子妃回燕地承王位,可是真的?”   黄维达点了点头,同为建安帝的军师团,黄维达对周子元还是颇为赏识的,做得一手好文章不说,还有清醒的政治头脑。况且现如今,皇上对他也是偏宠有加。有些事,即使他不说,皇帝也会说。   “是的,皇上正在考虑,是否要让世子离京。”   “万万不可。”周子元连声道:“黄大人,我们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燕王谋反之事,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刻若是放世子回燕地,假以时日还有什么能辖制燕王?”   黄维达自是认同周子元的话,长叹一声道:“周大人,我也是这般与皇上的说的,可是你也知道皇上他……”黄维达后面的话没说,但二人都心知肚明,今上实在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燕王找对人,再对皇帝吹几天枕边风,轩辕祈回燕地之事,只怕便成定局。   屋子里顿时一静。   “黄大人,您说,沂王他……”周子元看着黄维达,目光闪闪。   黄维达一愣,沂王?与燕王一母同胞闲居都城的沂王,这会子提起他是什么意思?   “周大人的意思是?”   周子元垂了眉眼,轻声道:“黄大人,您说,如果我们上奏皇上,让沂王赴燕地探病,如何?”   黄维达眉眼一动,稍倾脸上绽开一抹笑,连连抚掌道:“好,周大人这个主意好。”哈哈一笑,道:“沂王与燕王本就是一母所出,当年先皇将沂王留于京中原也就是为了牵制燕王。现如今,即是燕王患病,沂王爷当然应该前去探病。”   周子元笑了笑,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一抹诡异。   探病是假,以此揣摸沂王爷在这件事中的态度才是真。   若燕王是真疯,那便诸事化了,若燕王只是假疯,原意不过是诈世子回封地,那么沂王爷便要承担这其间的责任。   “如此,便有劳黄大人向皇上进言。”周子元深深一揖道。   黄维达笑了摆手,“为人臣子的本份,周大人何必跟我这般客气。”   周子元笑了笑,不再多话。 第八十七章暗潮   淑澜殿。   淑妃温言浅语的声音响起。   “燕王即便是要谋反,皇上押了世子又有什么用呢?燕王还有别的儿子,虽说大庆朝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可是燕王妃不是还有一子吗?便算是燕王妃膝下空虚,燕王爷只要废了燕王妃另外立妃,那庶的就成了嫡的,幼的就成了长的,又有什么区别?”   轩辕瑞一手持了淑妃的手,一手无意识的在那只柔软无骨的手上划着圈圈。轻声道:“可是黄大学士和周大人都反对,若是将世子放回燕地,那燕王便越发的有恃无恐。”   淑妃默了一默,稍倾身子往轩辕瑞身上靠了靠,柔声道:“皇上,黄大学士忠心可嘉,只是若没出三位亲王之事尚好,现如今三位亲王惨死,燕王患病,若是不让世子返回封地,只怕这天下悠悠之口难堵,民心难调。”   轩辕瑞长一叹一声,提起三位亲王之事,他心头也不好受。   原是好意,召他们进京做个闲散宗室,由朝庭出钱养着。谁会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淑妃见轩辕瑞闭了眼,没说话,又见他闭上的睫毛抖动,想了想,支起身子,双手捧着轩辕瑞的头,轻轻的按了起来。   “皇上若是真觉得为难,就当臣妾什么也没说。”顿了顿道:“本来后宫便不得干政,臣妾也只是将皇上当成自己的夫君,说几句闲话罢了。”   轩辕瑞拍了拍淑妃的手,“朕知道爱妃的心意,朕不曾怪责爱妃。”   淑妃便笑了笑,手里微微使劲替轩辕瑞揉起太阳穴。   “前两日,黄大学士上书,奏请朕遣沂王出使燕地。你知道的燕王、沂王同母所出。当年父皇将沂王留在皇城便是为了牵制燕王。”   淑妃脸上的笑僵了僵,但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   “朕明白黄大学士的意思。让沂王去探病,一来可以试探燕王是真疯还是假疯,二来也可以试探沂王是站在朕这边还是站在燕王那一边。”   “那皇上的意思呢?”淑妃柔柔一笑,微俯了身子,眉目如画的脸映在轩辕瑞缓缓开启的眸子里,轻声道:“皇上觉得沂王是站在那一边的呢?”   轩辕瑞看着淑妃那似黑水晶一样的眸子,半响摇了摇头,轻声道:“朕不知道,朕从来就看不透这位王叔。”   淑妃笑意越发的浓了,娇笑一声,伏在轩辕瑞身上,抬了脸,吃吃的笑道:“都说圣心难测,怎么皇上却是测起旁人的心思来了。照臣妾说,那就让沂王去好了,若是燕王真疯,就放世子回封地,若是假疯,到时沂王爷留在京城燕王若是谋反,第一个拿沂王爷祭旗。”   轩辕瑞轻声一“嗤”捏了淑妃的脸,“都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王叔可是与你有着从小长大的情份的,别忘了,你还承他照顾多年。”   淑妃挑了眉头,淡淡道:“臣妾是皇上的人,臣妾眼里心里只想着皇上,谁对上不忠不敬,臣妾第一个不饶他,便是臣妾的亲人也是如此。”   轩辕瑞轻笑着将淑妃搂在怀里,由衷的道:“朕没白疼你。”   淑妃笑着伸出丁香小舌逗弄着轩辕瑞,不多时便将个轩辕瑞逗得气喘吁吁,三把两把的扯了两人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反客为主的,占据了上风,一边狠狠的压着淑妃,一边抬手捧了淑妃的脸,喃喃道:“爱妃替朕生个皇儿吧。”   淑妃白皙修长的脚勾住了轩辕瑞的腰身,媚眼如丝的看着身上情动不己的轩辕瑞,“咕咕”一笑,抬手覆上轩辕瑞遮去他的鼻和嘴,只留下那对细长的凤眸,轻声道:“好啊,我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有男孩,有女孩。”   轩辕瑞闻着鼻下幽幽的清香,听着淑妃那略带靡哑的嗓音,越发情动不已。   淑妃却是瞳眸半翕,紧紧的凝视着身上人的凤眸,良久,她松了双手,勾住了轩辕瑞的脖子,微仰了身子,努力的将自己贴向他,嘴里喃喃的说着最甜蜜的情话。   “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同一时间,城中一处幽雅别致的亭院之中。   轩辕祈翻看着手里的密信,稍倾蹙了眉头,对默然立于一侧一身黑衣的血殇道:“父王的意思是,还需要一个更加合理的借口。”   血殇微一思虑,轻声道:“或者我们可以制造一起事件。”   轩辕祈眉眼微动,看向血殇。   “来一场刺杀吧!”   轩辕祈眉目微动,他知晓眼前之人是父皇最为倚重的暗卫,来京城之前,父王将她调给自己使用。一路之上,他看到的是一个恪尽职守的护卫,却不曾想到她亦善谋略。   早在召她来之前,他便想过,最合适的借口,便是他在京城遇刺,从而制造一场扑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如此,那位皇帝堂兄,便不得不放他回燕地。   “你去安排吧。”   血殇拱手应是,退下。   轩辕祈看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血殇,眉目微挑,她真的只是一个暗卫头领吗?只这念头才起又飞快的被他压下,父王的那些暗卫,都是经过层层严格挑选的,他们自小便被选定,送进各大门派习武,到了一定的时间才会被派下山,担当起属于她们的使命。   略略站了站,轩辕祈便返身走了出去。   小丫鬟屈膝一礼,“世子爷回来了。”   屋子里正和丫鬟们说笑的叶司盈,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前:“我让厨房做了宵夜,是这个时候端过来,还是再等会儿。”   轩辕祈笑了携了叶司盈的手进了内室,喊了朝云、暮雪进来侍候换衣。   换好衣裳出来,叶司盈已经将沏好的热茶,递了过去。   轩辕祈便使了个眼色,叶司盈会意,使了个眼色给屋里一侧侍候的雪盏,雪盏便起身将屋子里的下人带了出去。   轩辕祈这才轻声道:“怎么样,话可递进去了?”   叶司盈点了点头,轻声回道:“我找了清河王妃。”   “不是说直接找淑妃吗?”   叶司盈默了一默,才轻声道:“清河王妃与淑妃有些许旧情,若是直接找淑妃怕是没有还转的余地,由清河王妃出面,若是不行,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轩辕祈不由便挑了眉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叶司盈几眼,眼见叶司盈眉眼低垂,神色间一片温婉,心头不由便生起一股暖意。   稍倾,淡淡道:“若是能走,岳丈那里怕是少不得有些麻烦。”   叶司盈神色间便有了些许的凄苦,但稍倾脸上又扬了一抹笑,看了轩辕祈道:“父亲和哥哥自会应付。”   轩辕祈见她虽是笑着,但眉目间却是一片苦色,由不得叹了口气,探手将叶司盈带进怀里,柔声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叶司盈点了点头。   只是有事没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然,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不是一句,不干了,便可以撒身的!   叶司盈将脸埋在轩辕祈宽阔的胸膛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幽檀香,慌乱的心渐渐宁静下来。她应该相信他,相信父亲和哥哥的,相信他们会将一切做到尽善尽美,从容而退。   ……   夜色中的沂王府的院门被无声的打开。   一个披着黑色鹤氅的身影像幽灵般行走于庭院之间。一盏暗红的灯笼将来人身前一尺之地照出一片桔色的光晕,在这片光晕里,但见行走之人腰肢倩倩,风姿万千。一袭精白的裙摆在夜色里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裙摆之下缀着绣绒的绣鞋,随着脚步的一起一落一落亦别有一番风致。   行至书房门口,红绡自里面迎了出来。   “王爷在里面。”   那人点了点头,径自提了裙摆款款向上。   “奴婢朝云求见王爷。”   娇言莺语乍然而起,似黄莺出谷又似夜莺啼唱,一派纯正的吴越之腔。   “进来吧。”   清越的嗓音响起。   自称为朝云的女子略一顿,便抬脚迈过门槛,进了书房。   门外候着的红绡立刻抬手将书房的轻轻掩下,身子一纵,便隐于暗处不见。   进了书房的朝云,抬手取下戴在头上庶去整个容颜的黑色鹤氅帽兜,露出一张精致娇妍的脸,她穿了一身浅碧的衣衫,袖口是淡淡的月白,清雅如同夏日荷花。   轩辕澈微微抬眸,看了眼身前眉目温婉的朝云,沉声道:“这么晚出宫,可是宫里出事了?”   “翰林院大学士黄纬达今日身皇上进言,让王爷出使燕地。”   轩辕澈眉目轻抬,略作沉吟,半响冷声道:“他到是打的好算盘。”   “世子妃走了淑妃的路子。”   “走她的路子?”轩辕澈挑了挑眉,心道:只怕别的路子还好走,走这步,却是失策了。但很快他便敛了心神,对朝云道:“以后这样的事,使人递个话出来就行,你不必亲自出来,省得被人发现。”   “滋事体大,奴婢想着直接回禀王爷,让王爷早做打算才好。”   轩辕澈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道:“你回去吧,记得,仔细些别被人发现。”   “是。”   朝云将黑色的鹤氅再次提起覆住了整个头脸,对着轩辕澈微微一福,转身退了下去。   “鱼肠。”   鱼肠自暗处走出,“王爷。”   “你暗中护着朝云回宫,记住,她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是,王爷。”   鱼肠紧跟着朝云退了下去。   轩辕澈却是身子往后微仰,凤眸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瞳似是烧了两簇火般,熠熠有光。稍倾唇角挑了抹一冷笑,下一刻却是笑意一敛,对着门外轻喝道,“进来吧。”   洞开的书房门外,一抹娇小的黑影缓缓步入。   “见过王爷。”   “出什么事了?”   血殇将轩辕祈的计划说了一遍。   “刺杀?”   轩辕澈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道:“便依计而行吧。”   “是,王爷。”   血殇退下后,轩辕澈凤眸轻眯,身子往后靠了靠。   红绡早得了血殇的嘱咐不敢冒然进来,红翘却是想进又怕触了霉头。这几日轩辕澈的性情很是反复,偶尔会绽起一抹笑,却大多时候都是蹙紧了眉头,眉宇间很是有一股不甘心,任是红翘服侍了那么多年,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向红绡打听了,红绡却是三个字,“不知道”。   东边露出鱼肚白时,书房里响起轩辕澈的声音,“红翘。”   红翘连忙应了声,打起帘子走了进去。   “更衣,本王要进宫。”   轩辕澈并不常进宫,一直以来他只是个性情反复的闲散王爷。一年到头进宫的次数少得可怜,这会子要进宫,只怕不是小事。   红翘不敢怠慢,连忙取了他的朝服,服侍轩辕澈穿上。   ……   朝会之中,众大臣正在争执不休,不想耳边却响起太监的传唱声。   “沂王爷觐见。”   一瞬间,争执的如火如荼的大殿一静。   便连御座之上的轩辕瑞亦是怔了怔,但很快他温润的眉眼间便涌起一股肃杀的气势,凤眸轻挑,紧紧的盯着大殿门口的方向。   不多时,一袭莽龙朝服的轩辕澈踩着怡然平稳的步子,缓缓走进大殿。   “臣,轩辕澈见过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瑞摆了摆手,和声道:“九王叔免礼。”   “谢皇上。”   轩辕澈从善如流的站到一侧。   深遂的凤眸不动声色的将朝会中的人神色尽收眼底,续而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于一侧。   “王叔突然觐见,可是有事?”   轩辕澈笑了笑,迎了轩辕瑞道:“不知适才各位大人所议何事?”   轩辕瑞眉宇轻蹙,耳边便想起淑妃的话。   队例中便有一官员走出,低眉垂首姿态恭谨道:“皇上,即是王爷也来了,不若便让王爷自己做决定。”   轩辕澈眉眸轻扬看向那个低眉垂首的官员,见是内阁蔡大学士。他唇角微扬给了蔡大学士一个浅浅的笑意。   蔡大学士此刻正撩了眼角偷偷打量轩辕澈,乍然对上他那风轻云淡的一笑,只觉得脚底猛的生起一股寒气,直渗心底,他的头便越发的低了。   “不知大学士让本王决定何事?”   “王爷。”黄维大自队例中走出,道:“燕地上奏,说是燕王患病,奏请皇上允世子回封地承位,皇上忧心手足,想遣一人去燕地探望燕王,臣等奏请皇上,由王爷出使,最为合适不过。”   “哦!”轩辕澈笑意不减,目光凝了黄大学士,“黄大学士真的觉得本王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黄维达垂了眼,然锐气却是不减,挺了腰板道:“臣认为王爷最为合适不过。”   “此话怎讲?”轩辕澈盯了黄维达,“为何本王是最合适的,还请黄大学士明示。”   “王爷与燕王乃同母所出,情份自是不同,想来王爷也是忧心燕王病症。”黄维达飞快的睃了轩辕澈一眼,在对上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眉眼时,心里敲起了边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难道说,王爷并不忧心燕王之病?”   轩辕澈轻声晒笑,“黄大学士,你这话说得太过委婉,还是本王替你将话说得明白点,如何?”   黄维达双手合揖,沉声道:“请王爷明示。”   轩辕澈冷冷一哼,“黄大学士不是一直认为燕王有谋反之心吗?”   一话落地,朝堂之上先是“哄”一声,似炸开的油锅,续而却又是一静,静得落针可闻。要知道,此事虽有传议,但都是在私底下,谁也不曾将它拿到明面上来说,现如今轩辕澈却是不管不顾撕破了脸,揭开这层纸。任是谁都不得不小心的应付,生怕卷入其中。   轩辕瑞眉头一挑,他素知这位王叔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但这样的事,拿到朝会上来说……轩辕瑞的目光沉了沉。   周子元在看到轩辕澈的那刻,便知事情只怕有变。却是怎样也想不出这位王爷后招是什么,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现下听到轩辕澈的这一句,眉宇一挑,不由自主的便盯了轩辕澈看。   不想,轩辕澈的目光正缓缓的游转过来,此时,四目相对,轩辕澈深遂如墨的眸中漾起一抹一闪即逝的笑,那笑满含诡秘与算计。只看得周子元后心处一凉,似是数九寒冬喝了一壶冷水。   “王爷……”   “难道不是吗?”轩辕澈打断黄维达的话,眸光一改之前的温和,变得锐利如刀,咄咄逼向黄维达,“黄大学士之所以奏请本王出使,只不过是因为本王是燕王的胞弟,无非是想看本王到底是忠于血肉之情,还是忠于我皇忠于我大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黄维达便是想否认也不能了,读书人本就有股倔强,再说轩辕澈说的也是事实。   “那么王爷是选择血肉之情,还是选择忠君之义呢?”   “哈哈哈”轩辕澈猛的放声大笑。   轩辕瑞目光一直不错的盯着自己的这位王叔,豁然惊见他放声大笑,不由一愕,失声道:“王叔,你笑什么?”   轩辕澈笑声一敛,看了黄维达道:“臣笑黄大学士读书读傻了。”   “王爷何必出口伤人。”黄维达必竟是内阁大学士,加之与轩辕澈已然破脸,此刻听得轩辕澈出言相辱,不由怒火冲冠,转而对轩辕瑞道:“皇上,臣奏请遣沂王赴燕地。”   立刻两列大臣中便响起不少附合之声。   轩辕澈目光微敛,将那些出列附和的官员逐一看过。   “王叔……”   “皇上。”轩辕澈眉目轻抬,目光湛明的迎向轩辕瑞,“臣想问一声黄大学士,若是本王怜于血肉之情,而罔顾忠君大义,犯下欺君大罪,使得世子归燕,从而燕王有恃无恐,当真谋反。本王虽万死不惜,然大庆社稷谁来负责?”   “既知本王与燕王有几胞之情,却仍让本王任赴燕使臣。”顿了顿,轩辕澈看着黄维达屑挑眉道:“黄大学士,你这书不是读傻了是什么?古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疑本王,又何必用本王?”   轩辕澈话声一落,不只是轩辕瑞便是黄维达也愣在了原地。   良久,轩辕瑞想起了淑妃的话。   “燕王即便是要谋反,皇上押了世子又有什么用呢?燕王还有别的儿子,虽说大庆朝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可是燕王妃不是还有一子吗?便算是燕王妃膝下空虚,燕王爷只要废了燕王妃另外立妃,那庶的就成了嫡的,幼的就成了长的,又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与轩辕澈的话何其相似?   是了,若是轩辕澈有心包庇燕王,只说燕王确实患了失心疯,他们又该如何呢?信抑或不信?如此说来,扣或不扣轩辕祈,委实没有太多意义。   周子元眼见御座之上的轩辕瑞神色松动,暗道要糟,身子一挺,便要出例。却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皇上,燕王之病确实要遣人相探。”   轩辕瑞不解的看向眉目清宇的轩辕澈,“王叔,你……”   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臣姓轩辕,臣是太祖之子。”   轩辕瑞目光一动,然轩辕澈却已然接道:“但探病之人不该是臣。”   轩辕瑞脸上的神色一僵,稍倾看了轩辕澈道:“王叔,可有人选?”   轩辕澈点头,看了轩辕瑞道:“臣举荐隆平候张广嗣。”   周子元悚然一惊,霍然抬头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却是缓缓道:“隆平候之忠心,日月可昭,且世子一直居于隆平候府,想来隆平候对世子之心性为人亦有所了解,如此臣认为遣隆平候赴燕再合适不过。”   轩辕瑞默了一默,目光不由自主的便停在人群中的周子元身上。   他曾说过,隆平候并无反意!   隆平候之妹是他亲自赐的婚。   隆平候有家眷老小居于都城,确实,他再合适不过!   “皇上……”周子元匆匆之下连忙出列。   “周大人?”轩辕澈浅浅一笑,转身看向额头覆了一层细汗的周子元,“周大人是隆平候之妹婿,想来也认为隆平候是不二人选。”   轩辕澈这话可真有点诛心之意。   周子元若说不,之前轩辕澈已经说过了隆平候之忠心日月可昭。再说了,周子元与隆平候府的关系又摆在那,若是周子元说隆平候不合适,那岂不是怀疑隆平候也有谋反之心!   立刻便有不少朝臣走出,“臣等附议沂王。”   周子元怔在了原地,他翕了翕嘴。   轩辕澈在不为人见的地方,对着周子元挑了挑眉,唇角绽放一抹疏离的浅笑。转而对御座之上的轩辕瑞道:“隆平侯之忠心,天地日月可鉴,皇上乃不世明君,更是心如明镜,臣恳请皇上莫要再犹豫了!”   “请皇上莫再犹豫。”   呼啦啦的一片附议之声。   “好,便依卿等所奏。”   ……   一大早,轩辕祈带了叶司盈前往大都城外的栖霞寺,为燕王祈福。   一辆马车,五十个护卫,人数不多,但都是精兵强将。虽说是隆冬时节,但春有春的媚丽,冬有冬的情趣。   轩辕祈挑了车帘,看着沿路的景致,轻声道:“小时候只住在深深的宫墙里,看到的天都是被切成四方的一小块,长大了,又跟随父王迁陡燕地,重来不知道,京都的风景竟是这般好。”   叶司盈也掀开车帘,兴致勃勃地着四周,看了一会儿,侧身握了轩辕祈的手,轻声道:“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来看的。”   轩辕祈笑了笑,探手将叶司盈的手包裹住,眼中满是宠溺。   叶司盈迎着轩辕祈的宠溺的眼神,往他身边靠了靠,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一时间,两人俱都无话。   突然的,一阵凄厉的嘶吼声打破了平静,“不好,有刺客--”声音刚起,只听得一道破空声“吡”地撞入叶司盈的耳膜。她急急转头恰好空中一道寒光闪过,她只来得及张嘴,还没有发出尖叫,那寒森森的箭矢便“卟”一声,生生地射入轩辕祈的胸腹处!   这变化兔起鹘落,简直是眼一眨便发生了。叶司盈瞪大了眼,一时之间,她脑中嗡嗡直响,百般念头都化作乌有,只有一种空洞的慌乱渐渐滋生。   在叶司盈傻傻地看着时,硬抗了一下的轩辕祈身子向后一僵,嘴一张“哇”吐出一口血沫来!   “世子。”叶司盈猝然惊醒,猛的扑到轩辕祈身前,“有刺客,有刺客……”她凄历的声音一响砌四周。   叶司盈颤了手将轩辕祈抱在怀里,手想要去掩那咕咕往外冒着血的伤处,却是怎样也不敢捂上去。外面的厮杀声和厉啸声不绝于耳,还有兵器交加的脆鸣声,叶司盈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暗。但她却不得不强撑了自己,将轩辕祈抱在怀里,整个身子挡在她跟前,一声一声的历喊着,“来人,快来人。”   雪盏和梅寒掀了车帘,齐齐扑了上来。   叶司盈扶着轩辕祈,脸色苍白如纸的看着那枝插在他身上还摇摇晃晃的箭矢,头一抬,嘶声喝道:“世子中箭了……”   她的嘶喝声传到外面,众护卫惊乱起来。在一声声厉喝中,叶司盈听到血殇低沉的声音“来人,快回去向皇上禀报,世子遇袭。”   “司盈,我不要紧……”轩辕祈抬起头看着眼泪僵在眼眶里的叶司盈,强自扬了抹笑,“你别怕,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叶司盈看着他瞬间被血染红的锦袍,看着那止也止不住的鲜血,浸湿了半边褥子的鲜红,叶司盈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可是她又不敢倒下,她不知道外面的战事如何,她必须看着他,以防再有人来偷袭。   “小姐……”雪盏和梅寒两人看着脸色青白的轩辕祈,只觉得天都塌了,两人手忙脚乱的的站在边上只打颤,一瞬间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便在众人六神无主却又极度不安惴惴时,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世子伤逝如何?”   叶司盈急急撩开车帘,对上的是一具娇小的一身黑衫的女子,半边银质面具遮去半边容颜,另半边眸光清寒,似湛湛秋水。   “世子中箭了。”叶司盈颤了唇,“回城,赶紧回城,找御医。”   这当时,她目光不经意间的扫过地面,便见到地上倒了七八具尸体,那些来犯的黑衣人已不见了人影。   “没有抓住活口吗?”   血殇看了眼脸色青白,正呼呼喘着粗气的轩辕祈,当机立断道:“速速回城,我已遣了人回城搬援兵,那些人上了两侧的树林,没有足够的人手只怕不易捉到。”   叶司盈连连点头。   隆平候府得了消息的隆平候夫人,陆婉荷一瞬间,脚都软了。   她扶了身边的陪嫁妈妈的手,急声道:“怎么办,怎么办?候爷去了燕地,世子突然遇袭……”   陆妈妈紧紧攥了陆婉荷的手,连声道:“夫人别急,已经使了人去请御医,现如今赶紧使人去沂王爷报个信,还有英国公府,便是宫里也要派人去说一声。”   陆婉荷连连点头。   便有管事自去安排不说。   沂王府,轩辕澈听了鱼肠的回报,半响没有出声。   “王爷……”鱼肠看着轩辕澈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什么。   轩辕澈笑了笑,“你是想说,他对自己可真够狠的是不是?”   鱼肠点了点头。   轩辕澈喟然一声长叹,轻声道:“我一直就看不明白他,但是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对他人又……”稍倾笑了笑道:“走吧,去隆平候府,不然这场戏就白演了。”   隆平候府,得了消息的英国公,叶萧,齐齐赶了过来。   御医从内室退了出来,对英国公和叶萧说道:“中箭的地方不是要害,已用了药,应无大碍。”   叶萧抱拳道:“有劳了。”   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小厝,小厝连忙取了一个荷包递到了御医手里。御医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了,快步离开。   叶萧和叶明德大步撩了帘子进去。   内室,叶司盈正带着丫鬟小心的剪破轩辕祈的衣服,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去。半柱香的功夫,才算是收拾了干净。   “司盈,你去歇歇。”   叶明德对叶司盈道。   叶司盈看了看神色肃穆的叶萧,又看了眼榻的轩辕祈,见他点了点头,便轻声应是,退了出去。   屋子里便响起小声的说话声。   ……   “遇刺了?”   轩辕瑞怔怔的看着站在下首来回话的太监,脸上生起一抹阴晴不定的神色,半响抓起桌案上的砚台,猛的往地上一砸,喝道:“谁干的。” 第八十八章温暖   建安三年,腊月二十八,燕王世子在京都遇刺,消息传回燕地,燕王妃上书建安帝自请为民,但望允世子回燕地养伤。   与此同时,京都之内流言四起,直指世子遇袭与三位亲王遇难一样,是有心人所为。更有建安学士,大书诗词一首,跪于国子监门外,痛哭哀号:“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建安帝震怒,拟遣五城兵马司出兵镇压。   内阁大学士黄维达力谏建安帝,安抚为上,镇压后而续之。   风起云涌间又有消息传入京都,镇西候赵虎失踪了。   原来腊月初一,镇西候与两湖总督权荣龚汇军;腊月初十,镇西候整顿兵力,率十二万大军把云贵边境的敌军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腊月十五日,镇西候开始下令攻城;腊月二十日,敌军城破,俘敌军三万余人,杀敌九千余人。缴获马匹三千多骑。但三国敌军头领却在一千骑兵的护卫下向西北逃窜。镇西候率亲兵五百北下追击,却是一去不回。人不见了!   任是满朝文武将个朝会吵成了菜市场,却也是没吵出个头绪来。   转眼间便到了农历三十,过大年。   老百姓可不管朝堂之争,都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只要战事不到京都,天下还太平,便没有多大的忧心。   苏家,苏慕云却是不然。   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燕王已经开始谋反,京都城里正人心惶惶,怎的这一世,却是这般走向?还是说时过境迁,她记错了?   屋子里,樱桃正领着双全、双福贴对联,眼见苏慕云神色怔怔的坐在炕上,不由蹙了眉头看向双全,自打小姐上次出门回来后,这段时间好似总是爱出神。   “小姐,您看看,位置正不正啊。”   苏慕云霍然抬头,看到双全扶了梯子,樱桃爬在高高的梯子上,拿了个大红纸写的对联比来比去的。   过年了!苏慕云敛下满腹心思,起身上前,看了一番道:“左边再低点吧。”   樱桃的便将左手调了调,一侧的双福却是道:“好像低过头了。”   于是樱桃的右手又调了调。   “哎,歪了。”双全抬了头说道。   樱桃瞪了两姐妹一眼,“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说得清楚点。”   双全嘿嘿的笑了笑,不出声了。   双福却是还嘴道:“都说了让你下来,我来贴,你非得抢着干,这会子来怨人。”   “好,你来,你来。”樱桃说着便要从梯子上爬下来。   苏慕云看着打趣的三人,淡淡笑道:“别上啊下的了,你在上面,你就把它贴好了,等会另一边的交给双福。”   樱桃应了声,在三人高高低低左左右右的指示下终于贴好了一侧的对联。待樱桃从梯子上下来,横眉竖眼的示意双福上去时,院子里响起了一个讶异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   苏慕云连忙回头,见是二少爷苏文远,连忙迎了上前,笑道:“二哥来了。”   樱桃三人也跟着上前见礼,“见过二少爷。”   苏文远蹙了眉头看着樱桃冻得通红的手指,又看了看苏慕云冻得有点发红的脸,轻声道:“这种事你喊几个小厮或者婆子来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苏慕云暗道糟糕,想来这位饱读圣贤书,固执而偏烈的二少爷是误会了。   笑了上前道:“这三丫头闲得没事干,非得嚷着要自己做,这不,把我也给连累了。”   苏文远清秀的眉眼打量了一番苏慕云,见她不似在隐瞒,便点了点头道:“二妹心性仁厚,但规矩还是要有的,不然让那些惯会逢高踩低的下人看见了,不念着你的好,反道你好欺。”   樱桃和双全、双福听得面面相觑,稍怔之后,连忙道:“外面冷,小姐与二少爷快屋里坐吧。”   苏慕云也怕这位二少爷会再说出些什么,连忙笑了道:“是啊,外面怪冷的,二哥屋里坐吧。”说着,侧身,将苏文远请进了屋子。   苏文远和苏文兴在外地求学,也是这两天才赶回来的,回来后又是访师又是拜友的,便没停过。苏慕云原以为要见面只怕得是年三十的团圆饭了。不想,苏文远却是趁这个时间来了。暗忖,难道是有什么事。   才进了屋子,樱桃便沏了热腾腾的茶奉上。   苏文远抬了眉眼,稍稍打量了下苏慕云的屋子,见布置的清雅打扫的也干净,暗暗点头。看了看一侧立着的樱桃,摆手道:“你先下去,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樱桃应声退下。   苏慕云正疑惑着苏文远会有什么事,不想,苏文远却是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对着她便是深深一揖。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苏慕云连忙侧身让过苏文远的那一揖,只怔怔的看了苏文远,“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苏文远抬起脸,目光真诚的看了苏慕云,“二妹妹,二哥谢谢你。”   苏慕云心思一动,便知晓苏文远是因着她出面替苏夕蓉求情之事。想到自己的别有目的,对上苏文远那对坦诚而感激的眸子,由不得脸一红,轻声道:“二哥你客气了,大家都是亲人,没必要分得这般清楚。”   “二妹妹,二哥哥谢谢你,你放心,往后她再不敢使坏。”苏文远神色认真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暗暗的叹了口气,让苏夕蓉不使坏?那不是比逼狗不吃屎还难么?而且,与苏夕蓉之间的仇又岂是一句,她再不使坏便能了解的?她若是放过苏夕蓉,将来有何面目去见爹和娘亲,有什么面目再见慕辰?   想到苏慕辰,苏慕云心底便似被刀绞了一般,痛得她说不出话。伯爷派去苏州打听的人回来了,找到了那个孩子,却不是慕辰。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慕辰吃得饱穿得暖么?慕辰,你到底在哪里啊!   苏文远眼见苏慕云神色黯然,以为她是被苏夕蓉所害伤心,愧疚的低了头。他自是知道,若是旁人犯下这样的事,早不知道死了几回。可那个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他除了祈求苏慕云的原谅,除了……他还能怎样?   “二哥,三妹妹只要改了便好了,你也别自责了。”苏慕云敛了心神,对上苏文远愧疚的脸,轻声道:“还是那句话,总是一家人。”   苏文远点了点头。   为了活跃气氛,苏慕云便换了个话题道:“二哥明年打算下场吗?”   苏文远摇了摇头,“先生说让我不要急,还是再潜心读几年书再说。”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自是知晓苏文远并不急着下场,无非也只不过是找句话说罢了。   再坐了坐,苏文远起身告辞。   屋子外面,樱桃三人已经将另一侧的对联贴好。   苏文远走出小院时,回头看着这一处的院落,心底漾起一抹淡淡的温暖,同样是苏家的小姐,可是苏夕蓉的院子却是清冷寂廖,那些丫鬟下人似木头般,个个了无生气。他虽嘴里说让苏慕云要立规矩,可是心里又何曾不喜欢这片安馨温暖?   他是庶子,若真是论起规矩来,对苏慕云这样嫡出的大小姐,岂是他能说教的?苏文远唇角绽开一抹苦笑,走出了苏慕云的院子。   “二少爷可真是……”樱桃撇了撇嘴。   双福却是冷声道:“他要是真那样讲规矩,怎么自己嫡亲的妹妹却尽做出些天地不容的事来。”   “双福……”双全喝斥了一声,小心的抬眼去看双全。   要知道不管怎么说,苏文远也是苏家的二小爷,这般私下非议,总是不妥。   苏慕云却是因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她们的话。   樱桃见她又是心思仲仲的,使了个眼色给双全、双福,三人退了下去。屋子里一静,便剩下苏慕云一人抚着颌,瞪了窗外瓷白的天出神。   这一天,忙忙碌碌钱氏主持着翻新了七桌不同菜色不同果品请了各路神仙,又请过祖宗后,到了申时初,放过了爆竹,一家人围着个大圆桌,吃了一餐和和气气的团圆饭。   席间,莲姨娘主动帮着丫鬟婆子布饭施菜的,钱氏撩了眼桌上的苏文远,淡淡道:“阿柳你也坐下吧,这些事让丫鬟们去干就行了。”   杨姨娘抬头看了眼苏尚和,见苏尚和脸上没有不高兴,便神色讪讪的坐了下来。   “好了,吃饭吧。”   吃完年夜饭,钱氏主持着各府各院的守岁活动。   苏家现如今都是些年龄渐长的少爷小姐,没有什么小孩子,是故便也没了别的人家的热闹,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苏慕云便想起从前在杭州,苏慕辰领头要红包的事来,不由得又是神色一黯,但想着大过年的不能何必带坏了旁人的情绪,于是强撑了笑颜在一侧陪着。   好还在还有苏夕颜,虽不是很活波,总算是带起了些许的欢声笑语。   到了戌时初,钱氏便将众人散了。   苏慕云带了樱桃三人回自己的院里。   将给三人备下的红包赏了后,便让三人退下,道是不用侍候了。   樱桃因是旧仆,欢喜着去找了与自己相熟的下人。   双全、双福因着是后来的,院里也没什么亲人,两人便宿在小院里,听着院外连绵不绝的炮竹声,又见烟花将半个夜空都染红了,绽放出无数朵不同形状的花样。   “不知道王爷那边过年是什么样的。”双福轻声对双全道:“姐姐,左右小姐这边没什么事,不若我们去看看红绡吧。”   双全摇了摇头,“小姐身边不能离人。”   双福想了想,便打消了念头。   两人不知道的是,她们心心念叨着的沂王府,此刻还不如苏家热闹。好歹苏家还在堂檐屋宇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整片宅子灯火通明。而沂王府,却是除了正房,到处都是黑沉沉的,红绡和红翘两人连个红包都没得拿。   红绡正嘟了嘴,不满的报怨,“咱们沂王府都快赶上和尚庙了,不对,就是和尚庙也会撞几声钟啊,咱们到好,鸟不屎,鸡不下蛋,乌龟不上岸的。”   红翘“噗嗤”一声笑了,指了正房的大门,轻声道:“你小心着点,你那二十两银子还没陪够啊。”   不提二十两银子还好,一提二十两银子,红绡眼睛都红了。   偷偷的看了看正房中的人,撇了撇嘴道:“前几日各处的掌柜来交帐,你知道王爷今年有多少进项吗?”   红翘摇了摇头,“你知道?”   红绡“嗤”了一声道,举了一只手在红翘跟前晃。   红翘怔了怔,“五千两?”   红绡给了个你真白痴的眼神。   红翘想了想道:“五万两?”   红绡这才收了手,点了点头。她没敢告诉红翘的是,其实她也只是猜的!但是想到年赚五万两银子的王爷跟她要二十两银子的赔偿,心底怎么都不痛快。   “你说怎么样才能从王爷那弄点银子花啊。”   “你自个好好想吧,想到了告诉我一声。”红翘好笑的看了红绡,想从王爷那弄银子,你不是与虎谋皮不?   只是她的话声才落,耳边响起了轩辕澈的声音。   “红绡。”   红绡连忙敛了神色,走进去,“王爷。”   轩辕澈打量了眼红绡,眉宇间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红绡,想不想要银子?”   红绡立刻抬了头,就差将头点成鸡啄米的样子了。不过,她也没忘记这位腹黑王爷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略作沉吟,轻声道:“想是想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赚。”   轩辕澈“噗嗤”一声笑了,忖道:最近是不是将这丫头打压的太紧了,平白的少了那么多开心。   “你替本王办件事,办成了,本王赏你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红绡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点头,“没错,五十两。”   红绡撇了撇嘴,心里飞快的算了起来。上次的二十两,还有冬至打赏的银子也没有,怎么说也得十两吧?今天过年新衣裳也没有,红包也没,怎么也得十五两吧?还有红翘的那一份!眉眼一弯,笑吟吟的看了轩辕澈,“王爷,二百两。”   “你还真会算帐。”轩辕澈哼了哼,但转而却又是眉开眼笑的道:“行,二百两就二百两,只是事情若是办不成,你便给本王二百两。”   “王爷!”红绡瞪了眼看着轩辕澈,天晓得这事办得办不得,这下到好,不赚不赔的买卖成了半赚半赔的买卖,“奴婢哪有二百两。”   轩辕澈凤眸微挑,看着脸色泛红的红绡,淡淡道:“你屋子里西边的梨花树下,埋着的那个陶罐里,难不成装的是骨头?”   “王爷……您……”红绡怔怔的看着笑得好不奸邪的轩辕澈,一口气横在胸膛出不得进不得。   屋外的红翘却是捂了嘴偷偷的笑,早让你将银子换成银票,你不干,说什么,每天摸一摸心情无比的好,现在好了,全让王爷一竿子打翻了,看你还摸!   “这样吧,你办成了,本王给你四百两,你办不成,那二百两归本王。”轩辕澈加大了筹码。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红绡一咬牙,拼了!“成交。”   轩辕澈点了点头,嗯,人只要有贪欲总是好办事的!   “去将苏慕云请来王府!”   红绡整个人就怔在了那!   这个时辰请苏慕云入府?!王爷亏你想得出!   见红绡不言不语,轩辕澈挑了眉头,冷声道:“怎么?你办不成。”   红绡哭丧了脸,就差喊,废话,别人家的大小姐,说不定你给个笑脸屁颠屁颠的就上赶着来了,可是苏慕云……本来嘛,请不来,将她掳了来也没关系。可问题是那是未来的王妃啊!她不要小命了,才赶去掳!   “王爷,换个条件吧。”红绡悄悄的打量轩辕澈的神色,轻声道:“或者,奴婢替王爷传些东西进去?”   “嗤”轩辕澈冷冷一哼,眉宇间的笑意更浓了,似笑非笑的睨了红绡,“你觉得天底下的银子有那么好赚的?”   红绡耷拉了脑袋,半响没吱一声。   同样屋外的红翘只觉得所有的夜风都灌进了胸口,冷得能结冰!   “是,奴婢这就去。”   红绡一咬牙,管它呢,先将人掳来了再说。   几个起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她一走,轩辕澈又喊了声红翘。   “王爷。”红翘低眉垂首的立在堂下。   轩辕澈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   “去让管事打开库房,将府里的花灯都点起,挂上。”   “是。”   “让厨房做一桌精致的席面出来,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二十大板赶出王府永不录用。”   “是。”   “内务府送来的烟花让小厮们抬了放到揽月楼那边,本王有用。”   “是。”   “让花房里将那些养着的兰花布置到正厅。”   “是。”   四个是应下来,红翘便感觉到鼻头酸痛的便是要掉下来一样。她偷偷的抬了眼,悄然的看着眉梢含春的轩辕澈。   王爷这一连串的布置下来,都只是为了那个女人吧?   这沂王府有多少年不曾张灯结彩?那些养在花房的兰花,王爷便是再喜欢也只是去那里坐坐走走,何时大张旗鼓的布置起来过?厨房里做什么,王爷也只是浅偿则已,好坏从不曾说。一切的一切,却因为一个女人,改变了!   红翘僵硬着身子退下。   轩辕澈又对暗处喊了声,“鱼肠。”   鱼肠应声而出。   “你带几个神风营的侍卫,去摘星楼负责放烟花的事。”   “是,王爷。”   鱼肠应下,便要退出,轩辕澈却又忽的道:“等等。”   鱼肠疑惑的看着轩辕澈。   轩辕澈目光湛明的看着他,“你说我送什么给她当新年礼物合适?”   鱼肠想了想,“苏小姐不是要明六爷帮忙买铺子么?王爷送几间铺子给苏小姐,她一定很高兴。”   “那本王还不如直接送银子呢。”   鱼肠摇头,“苏小姐又没说让明六爷给银子。”末了摇头晃脑的来句,“即是送人,当然得投其所好啊。”   “滚!”轩辕澈摆手,嘟囔了一句,“跟你商量,我还不如去跟阿胭脂商量。”   鱼肠回头,看了轩加澈,“王爷,胭脂什么时候会说话了,还是王爷听得懂胭脂的话?”话落,不待轩辕澈回神,撒了脚丫子就跑,边跑边忿忿不平的道:“拿我跟匹马比,有这么寒碜人的么?再怎么说,我懂人话,胭脂懂吗?”   胭脂是轩辕澈的爱马,胭脂兽的呢称!   轩辕澈在怔过之后当即明白过来,鱼肠这是拐了弯的说他,连畜生的话都听得懂!也就是说,说他……轩辕澈额头生起黑线,“鱼肠……”   好在鱼肠跑远了。   ……   说是守岁,但一般也就是屋里的灯点到天明,人却是早早就睡了。   苏慕云由着双全、双福服侍着洗漱过后,让二人也去睡下不提,她因着苏慕辰却是难以入睡。干脆便拿了本书,依在榻旁看起书来。   到得亥时半尽时,迷迷糊糊正欲入睡,不想耳边却响起几声狗叫。   狗叫声过后,又是一袭一袭的爆竹声,这般才有几分睡意的她,又瞬间清醒了过来。忖道:明儿珠儿肯定要进来向她拜年,得做些准备才是。   “双全、双福……”   屋子里的静悄悄的。   苏慕云披衣起床,走到外间,入目的是空空的床榻,双全、双福不知道跑哪去了!   屋外,红绡正愁眉苦脸的与红绡道:“这般请,肯定是不会去的。”   双全点头。   双福想了想道:“要不,我给小姐用点药?”   双全立刻拍了她一个脑栗子,“你还想不想在小姐身边呆了。”   双福瘪了瘪嘴,心道: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不说话了,总行吧。你们两拿主意去。打定主意,她还当真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了。   “还是去跟小姐明说吧。”双全沉吟一声道。   红绡锁了眉头,“那不是白说。”   “也不一定,”双全目光中划过一抹狡黠。   “哦,你有主意?”红绡惊喜的看着双全。   “小姐不是有个胞弟流落在外吗?”双全看了红绡,“你只消告诉小姐,王爷请小姐过去,是找着个人,像是与小姐的胞弟有些相像,却不敢断定是不是,请小姐去辨识一下。”   “哎呀,双全,你这可真是个好主意。”红绡拍了双全的肩,一蹦三尺高。   双全却是撇了嘴,道:“这法子只可用一次,以后若是再用,只怕就难了。而且……”顿了顿,失笑道:“只怕以后小姐对我和双福便没那般信任了。”   “不管了,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红绡立机立断到,“再说了,只要哄好了王爷,苏小姐以后别说找弟弟,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王爷也会将它给摘下来的。”   三人商议妥当,双福双全跃墙而入,不想才入院,便看到披了一身青碧色鹤氅的苏慕云站大廊檐下笑眯眯的看着二人,虽是什么也不说,但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小姐……”双全脸一红,喃喃着说不出话。   “夜深了,有事放在白天办,惊扰了府里人不好。”苏慕云转身便要进屋。   “苏小姐。”一抹俏丽的身影自围墙上翻落,笑盈盈的看着回转过身的苏慕云,“奴婢,红绡见过苏小姐。”   苏慕云还以一礼,不论以后是怎样,但现在红绡是轩辕澈的贴身大丫鬟,她可不敢受了她这一礼,“红绡姑娘,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红绡撩了眼一侧神色不安的姐妹二人,嘻嘻一笑道:“苏小姐不用怪责她姐妹二人,是奴婢奉王爷之命前来寻找苏小姐。”   苏慕云眉头微挑,轻声道:“夜已经深了,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眼见苏慕云撩了帘子便朝屋里走,红绡咬了咬牙,几步跟了上前,“苏小姐,其实是有人回禀王爷,说是有令弟的消息。”   苏慕云身子一顿,猛的旋身看了红绡,“有慕辰的消息?”   红绡看着苏慕云眼底的那抹光亮,心下不由便有些许的后悔,可是想着若是不让苏慕云见王爷这一面,又不好交差,只得道:“是的。”   “人在哪?”   “在王府,王爷令奴婢前来请苏小姐相商。”   红绡将双全的那番话改了改。   苏慕云打量了红绡几眼,心思百转千回,到得最后,叹息一声,对双福、双全道:“给我换衣梳妆吧。”   她的话一落,屋子里的人齐齐僵了一僵,但很快双全、双福便反应过来。连忙应下,自是分头行事不提。   红绡却是僵在了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上苏慕云那双清亮的眸子时,似乎在苏慕云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攥了攥满是汗水的手心,红绡默然无声的退到一侧。想起自家王爷的话,“不要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要知道很多时候你的聪明其实在别人眼里只是一种可笑!”   苏慕云由着双福手脚利索的替她梳发,上妆。   心里却是思潮滚滚,良久,长长一声叹息。罢了罢了,重活一世,她的目的是报仇,但是时至今日,她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有那么个人愿意给予她尊重和珍惜,她为什么不能好好把握?报仇固然重要,可是活着同样重要,只有活着,活得更好,她才对得起爹和娘的生养之恩!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弟弟,挑起父亲这一脉!   而这一切,光凭她自己,怎么行?   一切停当,双福拿了番镜对着苏慕云身后照了照,让苏慕云看。   苏慕云点了点头。   “双福你跟我去,双全你看着屋子,若是有人来寻,便说我歇下了。”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寻?但凡事总怕有例外,苏慕云这番安排却也是有考虑的,双福机伶有余但不够沉稳大气,而双全虽是机智不足,好在行事端庄,又是珠儿出嫁后,她时常带在身边的人,便是有人,想来也能瞒过去。   一切安排妥当,苏慕云对着静候在一侧的红绡笑了道:“红绡姑娘,如何出这院子呢?”   红绡连忙道:“奴婢背苏小姐出去。”   话落上前,蹲在了苏慕云身前。   苏慕云笑了笑,没有多说,上前伏在红绡背上,她才伏好,红绡说了声,“苏小姐伏稳了。”一个起落,二人便出了院墙,侧眼见双福正稳稳当当的跟在身后。   ……   沂王府,一片热火朝天的景像。   厨房的大烟囱冒起了浓浓的炊烟,小院里下人小厮被管事的催促着挂灯笼,花房里一盆又一盆开得正娇妍的兰花被人搬出,布置进了正房大厅。   轩辕澈看着暮色沉沉的夜空,对一侧的红翘道:“什么时辰了?”   红翘回头看了看沙漏,轻声道:“回王爷,还有小半个时辰便是子时了。”   轩辕澈脸上绽开一抹柔和的笑,“你说红绡能将人请来么?”   红翘抿了抿唇。   “奴婢不知。”   轩辕澈瞥了瞥眼,稍倾,淡漠道:“你去厨房看着吧,嘱咐厨子,多做些江南的菜系。”   “是。”   红翘退了下去。   轩辕澈却是看着琼檐栏角,悠悠的吁了口气。   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这个时候,可是唯独他自己明白。   他只是想要在新年到来的那一刻,他的身边只有她,而她的身边也只有他!   就这样简单。   这般想着的时候,垂于身侧的手缓缓的摸向那枚有着他的体温的母妃留给他的鸳鸯玉坠。忖道:她会不会喜欢?又会不会收下?   母妃在世时说过,这玉坠只能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两枚玉坠,若是由着心灵相通的男女戴上,便能感应着彼此的安危,不论离得多远,不任隔着多少距离。   今夜过后,他与她或许要分开一段时间,他不希望,关于她的事只能通过别人来知晓。他希望这玉坠真如母妃所言,能让他们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王爷,红绡姑娘回来来了。”   耳边响起下人的声音,轩辕澈猝然抬头。   便对上了几步开外一双似千年古潭般幽静深宁的眸子。他缓缓的缓缓的免起唇角,给了那人一个温暖且深情的微笑。 第八十九章温情   馥郁幽雅的清香,丝丝缭绕于鼻端,想要细品却又无所踪,不注意时,又陡然出现。   苏慕云眼睫微垂,看着一道一道不停被摆上的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满桌的菜式,以江南菜系偏主。心头莫名的便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与此同时,眼角也偷偷的撩了撩,打量着上首正位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便笑意盎然的轩辕澈。   一时间不由便有些惘然,他们这般华灯溢彩居于一堂,浅笑吟吟,杯盏交错……一切真像是一个美丽的梦!   “偿偿这糖醋鱼,正不正宗?”轩辕澈修长白皙的手持了银筷,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在苏慕云面前的碟子里。   苏慕云微垂了眉眼,看着那肉色细嫩的鱼,拿了眼前的银筷夹了点放到嘴里。鱼肉脆而不焦,味道浓郁,咸甜酸比例协调,很是可口。   “很好吃,王爷也偿偿?”苏慕云低头寻找公筷,可是除了自己手上适才已经用过的筷子桌上没有公筷!她怔在了那,照理,她不需要为轩辕澈布菜,然整个屋子,就他二人,他已经替她夹过菜,所谓礼尚往来,她也应该还礼才是!   难道要用自己的筷?苏慕云脸色一红,那筷刚才已经入过她的嘴!眼角的余光偷偷撩向轩辕澈,见轩辕澈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哦,那目光停在她的手上,似乎在问,你怎的不回礼!苏慕云脸上一热,低了头轻声道:“王爷也偿偿吧。”   轩辕澈看着她脸上突然而起的两朵红云,目光中的笑意越发的浓了,指了摆在苏慕云跟前的那道葱油鲍鱼,道:“你帮我夹一个吧。”说着便将手里的菜碟递了过去。   苏慕云默了一默,接了他递来的菜碟,夹了只鲍鱼放在小碟了递还给他。   轩辕澈笑着接过,手似有意无意的抚过苏慕云的手指。   苏慕云头细长的眼睫擞擞一抖,脸上的红晕便越发的深了。   这不同于上一次的被他偷亲,这次她已明了他的心意……苏慕云掩下心底的慌乱,想要笑一笑,可是却怎样也没有勇气抬头。   轩辕澈看着她那红得快滴出血的脸,眉眼间漾起一抹得意。低了头,将眼前沾了某人口水的鲍鱼一点一点吃掉,差点连壳都给咬碎。   他的吃相甚是文雅,苏慕云虽是低了头,但眼角的余光处却是他低垂的眉眼间含笑怡然的神色。待得看到他抬起头,目光再次看过来时,由不得越发的低了头,心里擂鼓般响个不停,生怕他会让她再给夹什么。   只是怕什么偏来什么!   “嗯,你跟前的那道炒什锦,我也挺喜欢的,给我夹点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碟子,动作利索的给夹了。   轩辕澈接过并不动手,轻声道:“把你碟子给我,这道东坡肉不错,你偿偿。”说着便将自己跟前摆放着的东坡肉夹了放到苏慕云跟前的碟子里,还不忘了看她道:“偿偿吧。”   当然,他也没公筷,用的是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   苏慕云硬了头皮,吃了块外酥里嫩的东坡肉。   “怎么样,味道好吗?”   若是红绡在,只怕会说,王爷,别人的口水能味道能好吗?!   当然,红绡不在,便是在,只怕轩辕澈也会面不改色的道:“你没吃过,你怎么知道味道不好!”   而这会子必须回答他的话是苏慕云,好吗,不好?能说不好吗?当然不行!苏慕云笑了笑,拿了一侧的碗去盛汤。   她是吃过年夜饭的,这会子肚子并不饿,左右只不过是应个景。而桌上那琳琅满目的各色菜品,有一大半是两人碰还没碰过的,这会子只怕却是凉透了。   “等会,我带你去看烟花。”   苏慕云一怔,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看烟花?   轩辕澈却是没有去在乎她的怔愣,在他来说,要做的事便是谁也不能阻止。   待看到苏慕云放了手里的汤碗,轩辕澈略提了声音对外喊了声:“红绡。”   红绡连忙走了进来,“王爷。”   轩辕澈淡淡道:“揽月楼那边布置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一切已经布置妥当。”   轩辕澈摆了摆手,红绡退下。   苏慕云狐疑的看向轩辕澈,轩辕澈挽了唇角,轻声道:“走,我带你去看烟花。”   苏慕云略一默,稍倾低眉垂首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隔着半臂的距离,她的鼻端是他身上潋滟雅致的清香,他的眼底是她雅致清韵的身影。   他们像很多夫妻一样,正沿着三步一盏的抄手游廊徐徐浅行。   那些在夜色中燃成一团红晕的灯笼,为周遭的一切渲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他一袭紫衫,她一袭青衣,却是成了这世间最相融的两种颜色穿梭在这片光影里。他的默然无声,她的身上装饰的首饰发出翠鸣相击的声音。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融洽!   轩辕澈的唇角缓缓扯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这个时候,他的世界只有她,她的世界也只有他!   至于那个人……   轩辕澈忽的步子一顿,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身侧的人。   低眉垂首的苏慕云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停脚,就那样如他所预期的一样,撞进了他的怀里。下一瞬间,腰上一热,他的手扶住了她。   虽然没有更多的动作,但是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距离,她甚至能听到他喘息的声音,吸进鼻端的都是他身上那独一无二的冷香。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那个暗夜之中的吻,想起他柔软的带着弹性的双唇。   苏慕云的心一紧,有些透不过气来,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的跳动起来。她不知道,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能低了头,越来越低。   “抬起头来。”耳边是他清越却带着些许暗哑的嗓音。   苏慕云怔了怔,抬头?不,不能抬头,她的脸像是被火烤过一样,有多红可想而知。再说了,抬起头,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不行……   只是下一瞬间,腰间的灸热一松,那只手便移到了她的面前,托起了她的下颌。   倾刻间,她的眼前是他放大的容颜。   那样精致到完美的五官,那样深遂的眸,正如火星般灼灼的看着她。苏慕云只觉得脚底一瞬间像是踩在了棉花堆里虚软无力,下颌被他托着的地方更像是有堆火在烤一样,烫得她难受,偏生他却是动也不动,狭长的凤眸深深的凝视着她。   他的眸中有着三分质疑七分欣喜。   他在质疑什么?他又欣喜什么?   苏慕云惘然的看着他,那片漆黑里他看到一个腥红的小点,在那个小点间是她飘飘摇摇如风中落叶般的身子。   耳边响起一声喟然的长叹,苏慕云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叹息为何。却是在她眨眼的刹那,他忽的便俯下了身子,微微抿着的红唇轻轻的压在了她的唇上。   这个吻很普通,很轻柔,带着几分青涩,感觉到他的唇一动,便含住了她的下唇。稍后便停在那,没有更多的动作,也没有继续的深入。   苏慕云深潭似的眸子一瞬间便似雨后微晴的湖面,氤氤氲氲的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想要怜惜。   轩辕澈看着这样的娇软无力的她,心头的那丝阴郁忽的便一扫而光。他忽的撩眸一笑,抬了头。离开了她的唇,只人却没有离开,而是弯下腰,修长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你……”苏慕云这个时候似是才回过神来。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你这次反应慢了点。”   是说上次亲她,挨打的事吗?苏慕云脸上的血色便越发的浓了,她微微的撇了头。便看到紧随在他们身后他的侍女。   刚才的一切,她们都……苏慕云猛的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下一刻,感觉到他胸膛似是震了震。苏慕云猝然回神,连忙挣扎着想要下地。   “你们不必跟着了。”轩辕澈摆了摆手。   红绡与红翘应了一声是,便站在了原地。   “蓬”一声响。   耳边响起烟茶绽放的声音。   抱着她的人步子一顿,稍倾抿了唇,淡淡一笑道:“这小子,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不待苏慕云反应过来,下一瞬间,耳边便听得风声啸啸,待她回过神来,落脚之处已在房顶之上。   轩辕澈抱了她坐在重峦叠嶂的屋脊之上,放目看去,夜色里那些在白日里显得气宇显昂鳞次栉比的建筑在夜色里亦有着低调到极致的奢华,像是沐浴在夜色中沉睡的巨兽。   天空中烟花此起彼伏的绽放,每一次的绽放都是一朵绚丽到极致的花朵。   轩辕澈揽着她,两人就那样什么也不说,安静的看着眼前一波又一波炸开的烟花。   这一夜的烟花只为她而绽放,那溅起的暗金色大雨;那在一刹那间,将天空映得如同白昼的璀璨;那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亮丽还要夺目却在一瞬间迅速消逝的华丽谢幕。一波又一波,夜色中的云端像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演奏着天地间恒古不变的唯一传说!   一样的烟花,却是不一样的人。   彼时,她用着小小的心思,想要为自己谋一番出路,烟花之下的那番“巧遇”到底是“巧”还是三分天意七分有心?苏慕云的唇角勾起一抹幽凉的笑意。   便在她出神时,脖子间一凉,苏慕云猝然低头,便看到胸前一枚瓷白的玉坠,雕着的是如意的形状,那玉一看便是上等的和田玉,在夜色里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一对成双的鸳鸯如意玉坠,是母妃留给我的。”耳边响起轩辕澈的声音,下一刻,便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间,静静的躺着一枚同样款式的玉种的如意玉坠。   苏慕云探手取了那玉坠与自己颈间的玉坠摆放在一起,果然是成双的!   “母妃说戴着这玉坠的人,若是有情人,不论隔了多少千山万山都能心意相通。”轩辕澈取过苏慕云手里的玉坠,挂在自己颈间。看了苏慕云道:“看好了,戴上了便再也不能取下来。”   苏慕云眸色懵然的看着他。   轩辕澈却是不愿再说,微抬了头,看着满天依次绽开的烟花,轻声道:“我会离开京都一段时间。”   “多久?”苏慕云看着他。   “怎么了?”轩辕澈挑眉一笑,“你在担心我吗?”   苏慕云眉眼微垂,轻抿的唇角间有了一抹疏离的笑。   “隆平候不日便会返京,燕王世子与世子妃会回燕地。”轩辕澈忽的抬手,将苏慕云被风吹起的风撩向耳后,“京都可能会乱一阵子,可是你别怕,我都布置好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不怕,她相信尽管有很多事已经背离了最初的走向,但是大的方向是不会变的。比如说,燕王的谋反,谋反是否能成功!   见她点头,轩辕澈的眉目间便有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眼里看到的她,似乎从来都不曾慌乱过。到底什么样的事才会让她惊惶失色,像这世间大多数女子一样,想哭的时候便哭,想笑的时候便放声的笑呢?   ……   年初一。   钱家迎来一拨又一拨拜年的人。   苏文兴和苏文远也趁着这时间继续与同窗之前来往走动。   过了年初二、初三,珠儿递了话进来,要来给苏慕云拜年,苏慕云自是欢欢喜喜的应了。   成了亲的珠儿,挽了妇人的发髻,原本娇小的脸越发的圆润了,穿了一身脂红的绣花褙子,见了苏慕云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便被樱桃给搀到了一侧,将早就准备好的点心拿了出来招待。   苏慕云少不得问了刘松林和刘妈妈如何。当日成亲时,苏慕云给他们不仅置了宅子,还买了间小铺子让刘松林做些炒货买卖。正巧赶上了年底,刘松林人憨厚实诚,珠儿手脚又勤快,小铺子生意很是好。   “珠儿姐姐,你可得好好做,争取做成地主婆,以后我们好投奔你去。”双福一边吃着珠儿带来的小核桃,一边脆声道。   樱桃嘿嘿笑了道:“吃货,你去投奔,还不把松林哥给吃倒了。”   “呸、呸、”双福连忙起身,呸了几声,对樱桃道:“你这个乌鸦嘴,就不能说些好的?”   樱桃想着这是正月里,确实说得也有些不吉利,便连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噗嗤”一声,一侧的双全笑了起来。   续而,珠儿,苏慕云都跟着笑起来。   双福指了樱桃道:“你还童言无忌?你多大了你?嫁得早了都是几个娃的娘了。”   “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人笑闹着扭成一团。   双全看了眼苏慕云和珠儿,对二人道:“好了,要闹院子里去闹去,别吵着小姐。”   樱桃、双福果真便跑到院子里去了。   苏慕云这才轻声道:“松林哥对你好吗?珠儿。”   珠儿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刘妈呢?”   珠儿再次点了点头。   苏慕云脸上的笑容便深了些,她原先担心着刘妈成了婆婆会以一种长辈的眼光挑剔珠儿,现如今看到珠儿洋溢在脸上的幸福,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姐,您让我打听的事,我也打听清楚了。”珠儿看了眼房门外,压低了声音说道。   “说吧,”苏慕云笑了道:“有双全在,没人能来偷听。”   “三小姐在桃花庵的时候,周家的三奶奶时常会去那里上香。”   苏慕云挑了挑眉头,脸上闪过一抹不出所料的神色。她就说嘛,苏夕蓉这会子从桃花庵回来,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还真以为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原来是蛰伏一冬,等待时机!   “那周家的那个姨娘怎么说?”   “那个姨娘原是同春楼的琴娘,是被沂王爷赏给周大人的。”   苏慕云挑了眉头,默了一默。   珠儿见苏慕云不言语,便静静的坐在一侧。   良久,苏慕云轻声道:“周家那边,一定要留心。”   珠儿点了点头,想起从那周家厨房婆子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想了想道:“周家的孙少爷没了,小姐。”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周家的二奶奶之前怀了快五个月的孩子也没了,是在孙少爷之前没的。”珠儿急急的补了一句。   苏慕云眉眼微挑,二房的黄氏?大房的刘氏?   努力的搜寻着有关这两人的记忆,却是一片模糊。由不得便恨起自己来,前世大凡肯花些心思,怎么会到现在对她们没有一分了解!   “小姐,有没有小少爷的消息。”珠儿看了苏慕云道:“松林哥说,他想去苏州走走。”   苏慕云苦笑一声,摆手道:“不用了,大伯父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都无功而返,松林哥一个人能抵什么用?”   珠儿嘴唇动了动,可在看到苏慕云眼眶的微红时,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小姐,雪盏姑娘来了。”   樱桃在外面回道。   苏慕云眉头微挑,这个时候叶司盈让雪盏来?会有什么事?   年前轩辕祈的遇刺,让她半天没回过神来。   “快,快请进来。”   珠儿知晓雪盏是叶司盈身边的人,这个时候来,只怕是有事。连忙起身道:“小姐,奴婢去樱桃屋子里坐会儿。”   苏慕云点头。   不多时,雪盏走了进来,正欲行礼,却是被苏慕云几步给挡了。苏慕云执了雪盏的手,轻声道:“大过年的,你不陪着世子妃在家里宴客,跑我这来干什么?”   雪盏笑吟吟的道:“奴婢来,当然是有好事了。”   苏慕云看着雪盏,雪盏也不拐弯抹脚,直接道:“世子妃初六在家宴客,奴婢是特意来请二小姐的。”   苏慕云挑了眉头,叶司盈这个时候宴客?   “世子妃说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初六只请了您、兰亭小姐、梁琦小姐几人。”   苏慕云眉眼一亮,想起轩辕澈的话,轩辕祈这是被恩准回燕地了?心头便一喜,但喜过之后却又一忧,英国公俯怎么办?叶萧怎么办?   “好的,你告诉世子妃,初六我一定到。”   雪盏坐了会儿便走了。   雪盏一走,苏慕云喊了双全进来。   “王爷他什么时候走?去哪?”   双全懵然的看了苏慕云,摇了摇头。   苏慕云一怔,“你不是他的人吗?”   “可是奴婢只负责小姐的安全。”   苏慕云不由便失笑,稍倾想了想道:“你去打听下,看王爷走了没,如果走了,又是去哪里。”   双全应了一声退下。   留了珠儿用过午膳,苏慕云送走了珠儿,去了钱氏那。   屋子里很是热闹,屋外的小丫鬟见了苏慕云,远远的便行礼,“二小姐来了。”   帘子一撩,苏夕蓉迎了出来,“二姐姐来了。”   苏慕云看着苏夕蓉唇角的笑容,轻声道:“三妹妹也在这啊。”   “是啊,不只是我,姨娘也在。”苏夕蓉笑了上前挽了苏慕云的手道:“听说珠儿来给你拜年了,便没去请你。不想,你这么快就来了。”   苏慕云笑了道:“四妹妹也在吗?”   “是啊,四妹妹也在。”苏夕蓉应了道。   进了屋子,苏慕云给钱氏行过礼,还没坐定,苏夕颜便偎了过来,“二姐姐,我那天夜里去找你,你为什么不见我?”   苏慕云一怔,错愕的看着苏夕颜,“什么时候?”   “就是年三十啊,我去你屋里想跟你一起守岁,可是你的丫鬟说你睡了。”   苏慕云脸上扯了个笑,眼角的余光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钱氏还好,眼里只有浓浓的宠爱,杨姨娘和苏夕蓉却是目光不明。   “那天二姐姐身子不是很爽利,所以早早便睡了。”苏慕云笑了对苏夕颜道,然看着苏夕颜的眉目却是有着浓浓的怜惜,眸光间更是诸多忧思。   钱氏叹了口气,招了手对苏夕颜道:“四丫头到母亲跟前来。”   苏夕颜回到钱氏身侧,钱氏抬了头看着苏慕云道:“你也不必难过,辰哥儿的事,你伯父一直在使人打听,不拘怎样,总会找到的,只是时间罢了。”   苏慕云点头,喉咙一哑,带着哽声道:“慕云谢过伯父、伯母。”   苏夕蓉飞快的与杨姨娘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的眼中都是一抹一闪而逝的阴狠。   “燕王世子妃适才遣了人来,说是初六设宴请了我去。”苏慕云想着大过年的,虽则都是一家人,但不高兴的事还是少说的好,只是换了话题对钱氏道:“伯母帮我拿个主意,备份什么礼物好。”   苏夕蓉挑了挑眉头,目光复杂的扫了苏慕云一眼。   苏慕云笑盈盈的看了苏夕蓉,“三妹妹也帮我出出主意,到时穿哪身衣服。”   苏夕蓉笑了笑轻言细语的道:“二姐姐说笑了,我久不在家中居住,这京都城里现在流行什么,我可不知道。主意出得不好,到时反累二姐姐被人取笑。”   苏慕云淡淡一笑,轻声道:“即是如此,那少不得我自己拿主意了。”   一边目光轻轻的撩了钱氏一眼,苏夕蓉那番话,明里是推辞,实则却是暗指钱氏将她禁于桃花庵,颇有报怨之心。苏慕云心底不由便冷笑,苏夕蓉还是学不会乖。   果然钱氏脸上虽还是笑意盈盈,但眉目间却隐见一抹青郁之气,很显然是将苏夕蓉的那番话听了进去。   “依婢妾看,左右这几天闲来无事,不若三小姐便陪着二小姐街头上走走,一则散散心,二则若是有那中意的便买了回来。必竟是世子妃宴请,马虎不得。”杨姨娘在一侧赔着小心,一边看着钱氏的神色,一边又悄然的对苏夕蓉使了一个眼色。   苏夕蓉立时明白过来,心下生起一番懊悔,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一定要隐忍嘛,怎么就……想着,脸上漾了抹笑,讨好的看了钱氏道:“姨娘主意是好,可是我却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在母亲跟前尽尽孝心。”   钱氏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目光一抬,凝了苏夕蓉道:“三丫头一直就是个孝顺的,也不争这几日,既然姨娘出面说了,我若是再将你拘在眼前,可就是实在不通情理了。”   苏夕蓉神色一僵,便是一侧的杨姨娘表情也有些讪讪的。   钱氏却是不再看她们,转而看了苏慕云,温声道:“不过这一切还得看二丫头的意思,二丫头你是想出去逛逛呢,还是在家里让针线上的婆子给你做身新衣裳?”   “哪用得着做新衣裳啊!”苏慕云连连摆手,“伯母置下的那些新衣,我到现在还没穿完呢。虽说伯父能干,可是这一大家子要吃要喝的,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的。”   苏慕云这一番话却是说到钱氏心眼里去,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顺带着看向苏慕云的目光越发的和蔼。虽说养育苏慕云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但没有比一个人懂得对给予者感恩更让人高兴的事了。要知道,这世间太多的白眼儿狼,总是将你的好心当成是一种理所当然。   “还是去看看吧,必竟是世子妃相请。”钱氏笑吟吟的道:“你也不必怕伯母为难,伯母还有些体己钱,便从伯母的体己钱里出好了。”   杨姨娘眼中的笑意僵了僵,但很快便低垂了眼睫掩下目中的光芒。   苏夕蓉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会子笑吟吟的道:“二姐姐,你若是不嫌弃,便带着我一起吧,让我也看看热闹。”   “我也要去。”苏夕颜在一侧不甘落后的道。   “四丫头你就别去了。”钱氏将苏慕云搂在胸前,笑了道:“你跟着哥哥们去外祖家拜年吧,你不想娴姐儿了?”   苏夕颜瘪了瘪嘴,虽心有不甘,但出门做客的喜悦还是冲淡了那份不甘。稍倾便笑了道:“那我就不去了。”   苏慕云眸中划过一抹了然,轻声道:“四妹妹这般懂事,我给你带泥人回来。”   “好啊,我要十二生肖的。”   “好,十二生肖的。”苏慕云脆声回道。   苏夕蓉眸中划过一抹讥讽,眉眼轻垂。   在钱氏这用过午膳,大家便退了下去。   眼见是苏慕云走远了,苏夕蓉使了个眼色给杨姨娘,歇了半盏茶的功夫,杨姨娘带着紫菀去了苏夕蓉的屋子。   “云香,你去外面盯着。”   云香退了出去,守着门外。   苏夕蓉眉目一竖,杀气沉沉的看了杨姨娘,“姨娘,明天通知三奶奶,我定要那个贱人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杨姨娘看着苏夕蓉脸上的阴鸷,叹了气道:“三小姐,姨娘跟你说过多少回,小不忍则让大谋,事情急不来,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动手的好,省得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那你说怎么办!”苏夕蓉瞪了杨姨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看着她在我们面前这般得意?还有那个老虔婆,实在太可恶了,我是爹的亲生女儿,她却要拿自己的体己银子替那个贱人置衣裳。还怕我会跟着要,我呸,我就是讨饭我也不会向她开口。”   杨姨娘摇了头,看着气得脸色时白时红的苏夕蓉,“你在那庵里到底学到了些什么?”   苏夕蓉一窒,用一种不能相信的眼光看着杨姨娘,稍倾大大的眼睫一眨,泪水便落了出来,颤了唇,指着杨姨娘道:“连你也来笑话我,你也跟她们一样看不起我?”   “三小姐,你胡说什么?”杨姨娘心里一痛,上前抓了苏夕蓉的手,“我若是笑话你,看不起你,我会千方百计的去联系三奶奶?求她去那庵里跟主持师太打点照顾你?你这话真叫姨娘伤心。”说着,便在一侧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姨娘……”苏夕蓉顺势抱住了杨姨娘,两母女抱头痛哭。   稍倾,还是杨姨娘先止了泪,拿帕子拭着苏夕蓉眼角的泪,哽声道:“三小姐别伤心,三奶奶说了,只要我们按她说的做,你和二爷的婚事,她便能做得了主。”   苏夕蓉眼睛一亮,看着杨姨娘,“真的?三奶奶真的这样说的?”   杨姨娘点头,深吸了口气,嘱咐道:“你记住千万别自作主张,你跟她一起出去,若是出事的只有她一人,你却没事,你父亲他会怎么想?”   “我是他亲生女儿。”苏夕蓉不甘的喊道:“他还能为了那个贱人,打杀了我不成?”   “不要你的命,却是将你一辈子扔进庵里,那样的日子你愿意过吗?”   苏夕蓉想到那些枯寂的能让人发疯的日子,慌乱的摇头,眼里是止不住的惊惧。   杨姨娘看着,心里越发的痛苦不息,沉了口气,轻声道:“你别动,一切都有姨娘,姨娘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你受的羞辱,受的苦,姨娘全部都要让她一一偿遍。”顿了顿,目光中划抹一抹狠历,咬牙道:“姨娘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不如死。” 第九十章谋反   “这么说来,你们很快便要回燕地了?”苏慕云看着面前神色憔悴,脸色腊黄的叶司盈,犹疑道:“只是皇上他能同意吗?”   叶司盈无力的笑了笑,轻声道:“隆平候日前回京了。”   苏慕云一怔,想起之前轩辕澈的话,点了点头,良久无声。   叶司盈却是想着,此一别,再相见也不知是怎样的情景,都道成王败寇!谋反,那是杀头的买卖啊!前途虽不明,但她已然走上这条路,除了往前亦只能往前。心下瞬间百转千回,自己这些年也没什么深闺好友,反到是从一开始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和感。   “你年纪也不小了,等我在那边安稳了,我留心着身边有什么合适的人……”叶司盈笑了道:“不过,你有着那样的条件,只怕这事还不容易办妥。”   苏慕云脸一红,想起轩辕澈。不知道当某一日,她出现在轩辕澈身边时,叶司盈会不会惊掉了下巴!   想到这,苏慕云有心露个风,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便这一怔愣的功夫,屋子外面响起雪盏的声音,“世子妃,谢小姐来了。”   “快请了进来。”叶司盈连忙道。   帘子一撩,谢兰亭走了进来,在看到叶司盈身侧的苏慕云时,目光一滞,但很快便回过神,笑了道:“我到是我早,想不到慕云比我更早。”   “我也才到一会儿。”苏慕云起身迎了谢兰亭在自己身边落坐。   谢兰亭目光微闪,屋子里没有外人,便只有叶司盈和苏慕云,显而易见是两人坐着说体己话,说是刚到,骗谁呢!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阿琦呢?那个吃货怎么还没来?”   谢兰亭的话才落下,屋子外面便响起梁琦冷历的声音,“又在我背后说坏话。”   门帘一撩,裹了一袭大红猩猩毡斗篷的梁琦大步而入。正一面走,一面解了颔下的绳子,撇了眼对谢兰亭道:“你不是吃货,等会儿可不许吃,只许在一边看着。”   谢兰亭盈盈一笑,看了叶司盈道:“看,我只不过说她一句,她便十句百句的还了过来。”   苏慕云上前帮着梁琦解了她身上的斗蓬,柔声道:“我道你会是最早到的,不曾想却是我拔了个头筹。怎的来得这般迟!”   叶司盈也笑了道:“是啊,你平素总是最快的,怎的今日这般迟了?”   梁琦脸上闪过一抹一闪而逝的僵硬,但很快便换了一副笑脸轻声道:“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宫里派人送了鹿肉来,想着让你们也偿个鲜,便迟了。”   “啊呀,原来如此。”谢兰亭一边说一边起身,上前扶了梁琦的肩道:“妹妹辛苦了,妹妹快坐下取取暖。”说着,便将自己手里的暖炉递了过去。   梁琦老大不客气的接了,哼了声道:“你反正又不吃,记着,等会只许看不许吃。”   “瞧瞧,这还老大不依,越说越矫情了。”   屋子里响起一阵轻笑声。   叶司盈正想说让三人移步,屋子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嗓音。   “世子妃,世子爷知晓世子妃之日宴客,特遣了奴婢将送来出自燕地的清风香。”   屋子里笑声一滞,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停在叶司盈身上。   “是世子爷身边的暮雪。”叶司盈轻声道,续而声音一扬,“进来吧。”   “是。”   帘子一撩,三人不觉眼前一亮,便看到一抹窈窈窕窕的翠绿身影走了进来。白皙尖尖的手指托着一个朱红色的红木托盘,托盘里是一个白底蓝花的酒瓶。   苏慕云看着眼前珠圆玉润的暮雪,眉目间闪过一抹异色,不由撩了眼看向一侧的叶司盈,待看到叶司盈神色间的平和时,心底却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   暮雪留下酒后,便恭身退了出去。   却在退到门槛时,眉眼几不可见的撩了撩,稍倾脚步不留的退了出去。   “世子爷对你可真好。”谢兰亭看了叶司盈道。   叶司盈笑了笑,“现在齐全了,有酒有鹿肉,我们今天就烤鹿肉。”   “好啊!”   苏慕云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叶司盈和谢兰亭,特意慢了一步,对眉宇轻蹙的梁琦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琦抬了抬头,眼里划过一抹犹豫,半响却是抿了抿唇,低了头往前走。   “我跟前也不能说吗?”苏慕云轻声道:“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可能帮不上,可是替你出个主意总是可以的。”   梁琦步子一滞,半响,沉了声道:“我可能要议亲了。”   “什么?”苏慕云一怔,错愕的看着眉宇不展的梁琦,稍倾反应过来,轻声道:“是谁家的公子?”   “是我娘的一个远房表亲。”   苏慕云微愕,没听说安城郡主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啊?!但想到梁琦说的远房表亲,想来是那种拐了七个弯八个拐的亲戚。这会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对方,人怎么样?”   梁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没见过。”   “你爹是不是打算招赘?”   梁琦点了点头。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安城郡主要舍近求远,放弃满京都的人不选,而去选择一个远房的表亲。只却不知道梁大人是打算招养老婿还是出舍婿。但从郡主从本家选婿来看,招的只怕是养老婿。   “那你有什么想法呢?”苏慕云柔声问道。   梁琦抬了头脸上闪过一抹苦笑,轻声道:“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自己找了,可是找到是什么人呢?我爹我娘的脸还没被我丢尽吗?”   “阿琦……”苏慕云看了梁琦,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也不必劝我了,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梁琦笑了笑道:“古往今来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我走的是跟她们一样的路。”   同样也是一样的结果,嫁得好,一生幸福无忧,嫁得不好……   想到将会发生的事,苏慕云柔声道:“阿琦,姻缘的事讲得是缘份……”   “缘份?!”梁琦笑了笑,摇了摇头。   “哎,你们在干什么呢?”叶司盈回头对二人道:“在那偷偷摸摸的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梁琦牵了苏慕云的手,紧走几步上前道:“只是随便跟慕云说了几句。”   谢兰亭眸光动了动,笑了道:“都布置好了,快坐下吧。”   虽是叶司盈没有明言,但众人也都知道今日只怕是离别宴,是故席间,难免多了几分消沉离愁之感。   到得寅时席尽人散。   辞了叶司盈,苏慕云去了趟明六爷那,两人聊了些闲话,苏慕云向明六爷支了一千两银子。去了趟珠儿那。   将买来的几石面和米嘱咐珠儿收好,又吩咐珠儿和刘妈腌制咸菜,囤积油盐酱醋。   珠儿和刘妈虽然不解苏慕云的用意,但还是按着苏慕云的吩咐做了。而珠儿周围的邻居却都在为新年而庆祝高兴,好像并没有谁注意到他们家的异样。   正月初十,皇宫下了圣旨,允燕王世子和世子妃回封地继承王位。   正月十五,京都城里欢欣鼓舞庆祝元宵佳节。   京都城里,热闹非凡夜间燃灯将夜晚映得恍若白昼,蔚为壮观。特别是那精巧、多彩的灯火,鼓声齐天的舞龙、舞狮,还有那彩灯万盏的蔚然奇观。从皇宫里绵延至街道的灯轮、灯楼和灯树。   当真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却在这片无与伦比的繁华热闹之中,一骑快马打破了这片繁华,将好端端的一个上元节弄成了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与悲呼。   “让开,快让开,有紧急军情。”   摩肩擦踵的人群一瞬间像是被闪电劈开的乌沉沉的天空,在哭天抢地的呼号声中,总算是及时的闪出了一条堪堪让马踏过的路。   正月十五,燕王世子在距京都八百里地再次遇袭,燕王妃派来迎接世子的兵士奋死浴战,才使世子、世子妃逃脱追杀。   一夜间,燕王世子再度遇袭的消息传遍了大都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到得这时,有人才从其中品出硝烟的气息,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庆九王,燕王屯兵最重,又最具军事才能,又与当时的蒙古部落有着最为亲密的关系,甚至组建了一支来自兀良哈诸卫的蒙古骑兵。   世人都在揣测,从前若说燕王有反意,只怕是王强被妒,但现在,在经过三王之死,世子两度遇袭的情况下,燕王必反。   一时间,大都城里人心惶惶,更有大臣家眷收拾箱笼转投亲戚的。   在这一片慌乱中,苏慕云却是找到了明六爷。   明六爷听了小厮的回话,眉梢微挑,脸上扬起一抹笑,亲自迎了苏慕云。   二人坐定,苏慕云也不拐弯抹脚,直接道明来意。   “六爷……”苏慕云笑盈盈的看着明六爷,脆声道:“我不贪心,只要三间便够。”   明六爷挑了挑眉头,心道:你确实不贪心,这三间店面若在平时,便是你有白银万两只怕也难求一间,可眼下……温文一笑,抬了头道:“二小姐若是信我,便再等得几日如何?”   苏慕云点头,燕王尚未反,那么很多人便在观望之中,一旦正式反意传进京都,到时不只是价钱,便是好坏也是可挑选的。   “一切便有劳六爷。”   明六爷笑着说了句,客气了。   稍倾,却是眉头轻挑看了苏慕云,“明某有一事不明,还请二小姐不吝赐教。”   苏慕云垂眸一笑,明六爷要问的事,她大致猜得到是因为什么,轻声道:“六爷请说,赐教不敢当,但一定知无不言。”   “当日,二小姐如何确定这铺子便能买到手?”明六爷目光湛湛的盯着苏慕云,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   苏慕云淡淡一笑,抬脸看了明六爷,道:“当日我与六爷明言,只是看机会行事。必竟世事变幻万千,或许有人家中有事,不得不出售是不是。当不曾知道是必然的事。”   四两拨千斤!   明六爷愕了愕,确实当日苏慕云只是说请他打听,并不曾说一定会有人出手!但彼时他确实知晓的,这一天是必然的。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作别明六爷,苏慕云在双全和双福的陪伴下,返回苏家。   一路上便看到好些大户人家门口,停着停着七、八辆马车婆子小厮有条不紊的抬了笼箱放进了马车里。   “真的要乱了。”苏慕云叹了口气。   双福笑了道:“管它乱不乱,那是男人们的事。”   苏慕云侧首看了双福,突然道:“还没打听出,你们王爷去了哪吗?”   “王爷北下去寻镇西候了。”   一直安静无声的双全忽然道。   苏慕云怔了怔,轩辕澈离京了?而且还是北下去寻镇西候!事情似乎越来越玄幻了。   忽的便想起一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见苏慕云默然无声,双全双福也不敢再出声,两人陪着苏慕云慢慢的朝前走着。   便在这时,一骑油光水亮的大马从二人身边跑过,却在跑出数米时,马上的人忽然悬缰勒马,侧身看向低眉垂眼朝前行走的苏慕云。   正满腹心事的苏慕云在感觉到一道灼人的目光时,忍不住便顺着那道目人看过去,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她才想到他,这会子,两人便遇上了。   “叶萧!”苏慕云怔怔的看着马背上的人,苍白的脸孔,轮廓深遂,长眉斜飞,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微微上挑的凤眸,眸光锐利逼人却又隐含熠熠光辉。   叶萧,那个有着霜雪般清冷的面容,单薄处叫人怜惜,冷漠中却又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叶萧,此刻正用那种欲诉千言却不得一语的目光看着她。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款款上前,“慕云见过世子。”   叶萧扫了眼紧随着苏慕云上前的双全和双福,眸中微闪,续而便看向一礼过后抬头看来的苏慕云,挑了挑眉头轻声道:“你如果没有特别紧要的事,就呆在府里吧,不要出来走动。”   苏慕云点了点头。   叶萧嘴唇翕了翕,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是轻声道:“皇上紧急召见,我走了。”   “世子请便。”   叶萧最后看了苏慕云一眼,双腿一夹马腹,嘴里喝了声,“驾。”   马便如离弦之箭,朝前跑去。   苏慕云看着渐成黑点的身影,压下心头渐渐绵延的凄凉,对双全、双福道:“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   建安四年正月二十,燕王打出“清君侧,除奸佞”的旗号,在燕地举起反旗。 第九十一章nie蓉   燕王谋反,正式檄文递到京都时,燕王兵马已打到了幽州的近州县,一时间京都哗然,而朝廷第二天才反应过来,建安帝立刻派遣耿寿这位已经赋闲在家多年的老将军去平定叛乱。一面又八百里加紧文书,遣人请沂王回都。   一时间,大都城内风起云涌,人人自危,再无往日之繁华安庆。   二月中旬,耿寿想把叛军限制在幽州附近,便在幽州西南的郊县部署了十三万人的大军,但在两个星期之后便遭受燕王重创,被打败了。   建安帝立刻又拟已故大将军李战之子李帅接过了指挥权,然,李帅却只是个会纸上谈兵的,同样被燕王大军大败。   与此同时,燕王次子轩辕骥藉此两战扬名天下。   二月底,三月初,燕王遣使进京,指责建安帝听信黄维达、周子元等大臣谗言,惘顾骨肉之情,害三王惨死,又意图伤他世子。   建安帝不得不摆出姿态,罢免了黄维达、周子元的官职。   然,事实上建安帝仍然继续依靠他们出谋划策,与燕王对抗。   只,便是这般时刻,大都城内依然是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像。   在这片繁华却又惶乱的时节中,大都城里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只较以往的花朝节不同,今年的花朝节因为有着一种粉饰太平的目的,办得特别的隆重。便连本该愁云惨雾的宫中,因着淑妃娘娘嗜花,也在这一日,令宫女采集百花,和米一起捣碎,蒸制成糕,用花糕来赏赐内外命妇。   民间犹甚!   花神庙早早的搭起了高台,十二伶优涂脂抹彩分别扮成代表着十二个月的各月花神。高台之上,水袖罗衫轻舞,伊伊呀呀的唱着古老的唱腔。   农户们则是将凑起的 “百样种子”摊晒在自家院落门前以祈一年丰收。文人墨客却是邀三五知己,赏花之余饮酒作乐,互相唱和高吟竟日。   而京都城里的千金小姐则是玩起了另一种游戏,“扑蝶会。”   ……   一大早,苏夕蓉便来了苏慕云的院子里。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出来了。”苏夕蓉示意云香将手里的包袱放下。   苏慕云挑了挑眉头,瞳眸间掠过一抹森冷的笑,转瞬即逝。   命运果真是是跟她开了不大不小的玩笑,很多事情改变了,可是这一场确是依然如前世进行着!   “什么东西啊?”苏慕云笑了看着苏夕蓉道。   苏夕蓉明艳的脸上闪过一抹幽幽的笑意,轻声道:“二姐姐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双福,你打开看看吧。”   侍候在一侧的双福轻应一声,只是手才接触到包袱,眉头便几不可见的蹙了蹙。不动声色的撩了眼一侧的苏慕云,待看到苏慕云脸上颇有深意的笑时,心头不由便闪过一抹愕然,手下却是不停的解开了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是一件竹青色交领比肩上襦配一袭牙白色襦裙。那件竹青色交领比肩上襦领边绣着一圈精白的莲花,不论做工,便是这莲花绣起,只怕都要好几日的功夫。   “三妹妹这是?”苏慕云故作狐疑的的看向苏夕蓉。   苏夕蓉笑道:“一直不懂事,也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谢谢姐姐。就跟丫头们赶了几天的夜工,做出了这身衣衫,还望二姐姐不要嫌弃。”   “三妹妹你真是……”苏慕云脸上是一种感动的神色,看着苏夕蓉的目光更似滢滢带了层水光。   “好了,不多说了,二姐姐穿上试试吧,若是合身,今日不若就穿了这身出门。”   苏慕云点头,喊了双全,“你这侍候三小姐,双福和樱桃陪我进换衣。”   “是。”三人齐声应下,各司其职。   苏夕蓉眉眼轻垂,眼角的余光看着朝内室走去的苏慕云撩起一抹阴狠的笑。   内室里,双福将那身衣裳放在木架上,看了樱桃一眼,欲言又止。   “樱桃打开箱子,将前些子日子我让你做的那身衣裳取出来。”   樱桃应声,打开箱笼,取出一个绿色的包袱,捧了过来。   双福看着樱桃解开包袱,里面是一身与苏夕蓉送来的一模一样的一身衣裳。她怔怔的看着苏慕云,“小姐,这……”   苏慕云淡淡一笑,“说起来真巧,我前几段时间闲来没事,便让樱桃做了这身衣裳,不想竟跟三小姐送来的同了。”顿了顿,对着双福狡黠的一笑,眨了眨眼道:“双福,你说我穿哪身好呢?”   双福想也不想的道:“当然是穿樱桃姐姐做的这身。”   “哦?”苏慕云佯装不解的道:“为什么呢?三小姐的那身不好吗?”   双福看了看樱桃,嘿嘿笑道:“你若是不穿樱桃姐姐做的,岂不是让樱桃姐姐伤心了。”   苏慕云从善如流的点头道:“那就穿樱桃手里的吧。”   樱桃看了看苏慕云,又看了看双福手里的那身衣裳。只觉得一切诡不可思!为什么她觉得二小姐,好像很早就知晓三小姐会送这身衣裳似的?   “好精致的玉坠。”双福看了苏慕云胸前掩在衣裳下的如意玉坠赞道。   苏慕云想起这枚玉坠的由来,脸上不由一热。   樱桃被双福一说,也跟着抬起头打量,疑惑的道:“小姐,从前不曾看到你有这玉坠啊。”   “别人送的。”苏慕云打了个含糊应了过去,又怕樱桃刨根问底,于是轻声道:“你动作快点,别让伯母她们等急了。”   樱桃便连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穿戴停当,三人出了内室,坐在外间的苏夕蓉看到苏慕云几步迎了上前,上下打量一番,笑了道:“这一身,当真再适合二姐姐不过。”   不得不说,苏夕蓉审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身衣裳不仅突出了苏慕云身上清冷的气质,更使得这样的她有着皎皎如莲的婉约。让人眼前有一亮的感觉。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节日里,众家贵女都打扮得繁繁复复花枝招展,她这一身,立于其间大有鹤立鸡群木秀于林的味道。   “那还不是三妹妹你手巧的缘故。”苏慕云携了苏夕蓉的手道:“走吧,莫让伯母和姨娘她们等急了。”   苏夕蓉自是巴不得能早些到花神庙,反手挽了苏慕云,笑了道:“姨娘给二姐姐做了你最最喜欢的五香糕呢。”   “是嘛,那我等会可要好好谢姨娘。”苏慕云别有深意的道。   苏夕蓉轻声一笑,“二姐姐这般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苏慕云但笑不语,她是真心实意的要好好谢谢杨姨娘的,若是没有那道“独特的五香糕”前世的她又何至沦落于斯!也罢,前世今生,有仇有恩一并报了吧!   钱氏与杨姨娘苏夕颜早在垂花门外等着,远远的看了携着手走过来的二人,杨姨娘不由笑了道:“乍一看,二小姐三小姐像亲姐妹似的。”   钱氏撇了眼杨姨娘,笑道:“我是真希望她们处得能像亲姐妹,别再整些歪七歪八的事来让我头痛。”   杨姨娘脸上的笑一窒,好在苏慕云与苏夕蓉已然走到了身前。   花神庙前,热闹的如同开了锅的饺子,人挤人,人挨人的。   庙前,摆小摊的,弄杂耍的,捏泥人的……应有尽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好不容易穿过这片喧哗,进了庙门。   不比门外的热闹,门内的热闹却是让人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觉。   但见在那片春意盎然中,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不时三五成群四六成伙的游戏在庙内开阔的草地花丛间。   更有赶早的蝴蝶在那早春的花丛间翩翩起舞,引得无数小姐,婢女嬉笑追逐。   “二姐姐,我们拜过花神娘娘后,也去扑蝶好不好?”苏夕颜对苏慕云说道。   苏慕云笑了应道:“好啊,我们先去拜花神娘娘吧。”   一行人说说笑笑朝大殿走去,迎面一群衣饰光鲜的护卫、婆子、婆鬟簇拥着几位雍荣华贵的妇人走了过来。   行走在中间的那名妇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乌黑的头发梳了个京都时兴的牡丹髻,戴了金镶玉的钗簪,穿着品蓝色提花褙子,皮肤白净细腻,一双眼睛却有些黯然无光,但身上却透着几分沉沉威严。   妇人的左侧是一个十七、八岁,五官清丽的年轻妇人。穿了件青绿色的素面绫绸褙子,褙子下侧绣了一丛栩栩如生的兰花。目光流转间却有着淡淡的得意与倨傲。引得旁人频频回首私议。她却似笑非笑,落落大方地任人打量着。   中年妇人的右侧是一个看起来略略年长于左侧的妇人。这位妇人同样穿了一袭杏花骨色的素面绫绸褙子。目光流转间却是锐利精明,目不斜视向前。紧随于这位妇人身侧的是一个面相素淡着一袭青草色褙子的瘦小妇人,妇人较之前面两位的珠圆玉润便显得有些瘦弱不堪,不时的拿了帕子轻掩唇部。   再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群妇人中还有两位目光肆意打量来往之人的小姐,在遇上别人好奇的目光时,两位小姐,其中一位是羞涩的低了头,另一位则是冷冷一哼,眉目轻抬,满脸的不屑之意。   苏慕云看着眼前的几人,忖道:都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真巧了,这便全都遇上了!   那行人不用想也知道,自是余氏及三房的媳妇和周家的二位小姐。   便在苏慕云思忖时,张宁馨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在看到苏慕云时,张宁馨的目光一顿,续而却是略略一撩,眉目间满是讥嘲的笑意。   “苏慕云!”周德萍亦看到苏慕云,想到在英国公府的受辱,抬脚便要上前。   “德萍。”余氏一声冷喝。   周德萍的脚停在原地,一脸不甘的瞪了苏慕云。   钱氏眉头轻蹙,上前将苏慕云挡于身后,轻声道:“你认识?”   苏慕云撇了撇嘴,“周子元的嫡妹。”   钱氏恍然惊醒,照说她也是见过几面余氏的,但因着年数久远,又加之今日人数众多将余氏围在了中间,是故,当不曾认出来。此刻听苏慕云解释后,不由道:“真是晦气,怎的就遇上了她们。”   苏慕云扶了钱氏的手,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躲得远些便是。”   钱氏点了点头,招了苏夕颜上前叮嘱了几句,又对一侧的苏夕蓉和杨姨娘使了个严历的眼神。杨姨娘连忙给了一个谄媚的笑,不由分说的便将苏夕蓉拽到了身侧,紧跟在钱氏身边。   苏慕云心底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三嫂,你便这样放过她不成?”周德萍被余氏喝止,不甘的对张宁馨喊道:“你忘了她上次给我们的羞辱了。”   余氏目光阴郁的看向张宁馨一字一句道:“今天谁要是敢若出麻烦,我就让她扫地出门。”   余氏的话一出,不仅是张宁馨,便是刘氏和黄氏都怔了怔。   “娘……”周德萍不甘的喊着余氏,急得眼眶都红了。   余氏目光一闪,瞪了她,怒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敢给你哥哥和爹爹添麻烦?”   周德萍嘴巴一瘪,垂头丧气的跟在了一侧。   张宁馨使了个眼色给身侧的凤枝,凤枝意会的点了点头。   张宁馨便笑了上前搀着余氏道:“娘,我们快进去上香吧,等会扑蝶大会便要开始了。”   余氏低垂了眉眼,冷冷的哼一声,由着张宁馨搀了进去。   大庆朝每年的花朝节都会在花神庙举行扑蝶大会,其实便是一种变相的男女相亲会。各家小姐佯装戏蝶,为的便是让小姐公子们避免闹出瘸子相麻子的闹剧。   苏慕云与苏夕蓉、苏夕颜三人恭恭敬敬的在花神像前磕了头,许了各自的愿,避开了周家的人,一行人朝一侧的禅房走去。   杨姨娘笑盈盈示意跟来的婆子,取出了带来的点心,摆了一桌,转身又来请钱氏等人入座。   “二小姐,这是你最喜欢的五香糕,快来偿偿。”杨姨娘将一碟色泽金黄香脆的五香糕摆放到了苏慕云的跟前。   苏慕云垂眸看着那碟子里的五香糕,稍倾唇角微挑,探手取了一块放到苏夕蓉跟前,轻声道:“三妹妹你也偿偿吧。”   苏夕蓉呵呵一笑,看了苏慕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吃这种糕。”说着将那五香糕推回到苏慕云跟前,“你喜欢,姨娘才特意做的。”   “是啊,二小姐不是一直都喜欢的吗?”杨姨娘在一是轻声道。   喜欢?!苏慕云眼里的笑意敛了敛,若是一个人会被自己的喜欢给害得生不如死,试问她还敢说喜欢二字吗?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苏慕云探手取了那糕放在鼻端轻轻一嗅,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道:“还是跟小时候一个味。”   杨姨娘眼里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看了苏慕云道:“你这偿还没偿呢,怎么就知道是同从前一个味呢?”   苏慕云闻言撩起眼,看着杨姨娘道:“听姨娘这么说,这糕和从前不一样了?”话落,不待杨姨娘开口,又道:“姨娘可是有了新配方,添了别的东西?”   杨姨娘脸上的笑一僵,垂在袖笼的手里一紧,怔了一会儿,才笑道:“哎呀,糕就是那糕,配方也是从前的配方,怎的就不一样了呢。”   苏夕蓉一直紧张的看着苏慕云,此刻眼见苏慕云只是将那糕拿在手中把玩,并不入口,不由便暗暗着急,又觉得苏慕云似是话中有话。想到,那五香糕和苏慕云身上的衣裳,鼻尖便生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流汗了?”苏慕云看着苏夕蓉惊声问道,一边拿了帕子想要去替苏夕蓉拭汗。   “哎,我没事,可能是刚才走得有点急了。”苏夕蓉连忙摆手,不想她一摆手,苏慕云捏在另一只手里的五香糕便被她那样一挥,“啪”的一声打落在地上了。   不仅是如此,苏慕云似是站立不稳,“哎呀”一声,身前桌案上的茶杯一翻,好巧不巧的正倒在满满一碟的五香糕上。   “这……”杨姨娘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一瞬间划过数种情绪。有懊恼,有不甘,有愤愤,有惊讶,有……但转瞬间却是换成一种神色,“哎呀,有没有烫到二小姐。”抢步上前,拿着啪子拍擦拭着苏慕云身前的水滴。   苏夕蓉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苏慕云的那身衣裳,在看到水只是打湿了五香糕,并没有弄脏苏慕云的衣裳时,长长的吁了口气。眸中划过一抹狠历,唇角勾了抹冷冷的笑。   “好了,别大惊小怪的了。”钱氏摆了手道。   杨姨娘讪笑着点了头,退了下去。   苏慕云垂头丧气的将桌上的那碟淋了水的糕端了起来,无奈的道:“可惜了!”   “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钱氏笑了道:“你喜欢,回去让阿柳再给你做便是。”   “是啊,回去重新做过便是了,二小姐也别难过了。”杨姨娘在一侧道。   “二姐姐,我们去抓蝴蝶吧。”一侧的苏夕颜急急的道:“迟了,好看的都别人抓了。”   她还小,并不理解这场扑蝶会的真正含意!对于苏夕颜来说,这只是一场难得的游玩。当然是要玩得尽兴才罢休。   “好,好,四妹妹着急了,我们这就去抓蝴蝶。”苏夕蓉笑着起身,对苏慕云道:“二姐姐,走吧。”   “好啊,走吧。”   苏慕云笑了应道。   花神庙前,那被一方月牙形湖水包围着的绿地四侧,嫩黄的迎春花衬着绿色的枝条在微风中轻颤像极了无数朵细小的蝶子在轻舞。月牙湖的四周,粗状的柳树也抽出了嫩绿的柳芽,长长的柳条垂于湖面,荡起一阵阵清丽的涟漪。到让人无端的便生“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感觉来。   好一派三月早春!   只是所有的美丽都只是一种表相,掩于表相下的永远是最肮脏的叵测,其间更甚乎人心!   “二姐姐,我们去那边吧。”苏夕蓉指东南侧人流最多的地方道,“我听人说那边有早前东瀛人种下的樱花,正是开花的时候。”   苏慕云思绪一怔,樱花么?!便是在那片如雨的樱花中,她无可奈何的沦为了周子元的妾!今生还会如此吗?   “二姐姐……”苏夕颜扯了扯苏慕云的袖子。   “哦,好啊。”回过神来的苏慕云笑了道:“我也没看过,去吧。”   三人不待身后的丫鬟跟上来,便朝那东南边走去。   她们现下走的路,要到那片樱花林,就得走过一座不远处木制的小桥。   苏夕颜等不及的率先跑了过去,苏夕蓉连忙对身边的丫鬟喝道:“快去看着四小姐。”   “是,”云香连忙带着丫鬟们去追苏夕颜。   见双全和双福没动,苏夕蓉讶异的道:“你们怎么不去?”   双全看向苏慕云。   “去吧双全,看紧了四小姐,今天人多,可别出什么意外才是。”苏慕云轻声道。   双全与双福默了一默,她们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好像要出事,是故一步也不敢离开苏慕云,这会子苏慕云却说让她们去看着四小姐!   “快去啊。”苏慕云看了双全道。   双全微微一怔,稍倾立刻明白过来,与苏慕云交换了个眼色扯了双福便走。   苏夕蓉看着远远走开的双全和双福的身影,脸上绽开一抹阴毒的笑意。   “二姐姐,我们也走吧。”   “嗯,”苏慕云应了一声。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轻脆的笑声,笑声愉悦,似泉水叮咚,可见笑的人心情有多开怀!   行走着的二人步子同时一顿,只因为,二人都听清了那笑声属于何人。   “苏小姐,”张宁馨踩着优雅的步子缓缓上前,目光一瞬不停的绞着苏慕云看,眉梢眼宇间是满满的得意。   “三奶奶。”苏慕云侧身,迎上张宁馨的笑脸,唇角微挽,绽开了一抹温婉的笑意,“我是该说人生何处不相逢,还是该说三奶奶有心了?”   “无妨,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张宁馨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凤枝便退了下去,守在了这条小径上。   苏慕云侧眼去看自从见到张宁馨,便悄然离开自己三尺之外的苏夕蓉,轻声道:“三妹妹,不来与三奶奶见礼?你们可是熟人。”   苏夕蓉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慌乱,但想到今天过后,苏慕云便是砧板上的肉,她冷冷一笑,站到张宁馨身侧,目光如针的盯着苏慕云,“苏慕云,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苏慕云笑了笑,摇头道:“不知道。”眼见苏夕蓉神色一变,却又紧接着道:“不过这似乎并不重要。”   “哦!”张宁馨看着神色淡定的苏慕云,心下不由便有了一抹狐疑,照目前看来,苏慕云明知自己中了圈套,可是怎么看起来,她却是一点也不在乎,是有备而来还是有忖无恐?张宁馨飞快的撩了眼周围,待看到四周都是自己的人后,那点疑问又被她抛开,转而笑吟吟的看了苏慕云。   “二小姐,人有时候是要认命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没错,我也这样认为,人有时候是不得不认命的,比如……”她撩了眼苏夕蓉,却是淡淡一笑,再不言语。   “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今天便是你插翅也难飞。”苏夕蓉恶狠狠的瞪了苏慕云道。   “是吗?”苏慕云微微抬头看向远处高远的天,天空下是一片蔚蓝的山水,那片山水里是广衣云袖的大庆学子,其间当然也包括少年得志的周子元。时至今日,她也想不通,前世,周子元的那一跳,到底是因为什么?收回思绪,苏慕云看向张宁馨,温婉一笑,淡声道:“三奶奶你不奇怪,我为什么时至今日都没将周家的聘礼送还?”   张宁馨闻言,挑了挑眉,扫了眼一侧气急败坏的苏夕蓉,冷冷一笑道:“那么点东西还入不了我的眼,你愿意便留着。不过……”   “不过什么?”苏慕云看了张宁馨。   “不过,你要是愿意,便将它当成你的嫁妆,也可以的。”话落,张宁馨咯咯一笑,目光如狼的盯了苏慕云,恨不得将苏慕云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嫁妆?”苏慕云微一沉吟,笑了笑道:“是了,原本就是聘礼,用来做嫁妆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你……”张宁馨有一瞬间的不解,但很快那份不解便被满腔的仇恨所代替,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当日英国公府之辱是她一生的耻辱,不报此仇,如何为人?思及此,张宁馨历声一喝,“来人。”   “奶奶。”   两个一脸横肉粗壮的婆子立刻走了出来。   张宁馨指了苏慕云,“将她给我扔进这月牙湖。”   “是。”   婆子应了声,撸了袖子便上前。   眼见得婆子便要靠近苏慕云,苏慕云猛的回头,历声道:“双福。”   “在。”   一声清脆的话语声,便见半空中人影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到双福俏生生的站在苏慕云跟前,横眉冷目的对着那两个粗壮的婆子。   变化突起,便在张宁馨还不及开口时,苏慕云却是一指苏夕蓉道:“将三小姐扔进湖里。”   “是。”   双福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便要上前。那两个粗壮的婆子反应过来,明知双福是有功夫的,可也不敢不上前去抓苏慕云。   “找死。”一声冷“嗤”空气中突起一阵香风,两个婆子不待反应过来,双眼一翻,人便像瘫烂泥一样裁倒在地。   张宁馨眼见不妙,连忙扬头想要喊人,不想双福却是冷声一笑,“坏女人,咬死你。”说着,手一扬,便见一道青影如闪电般向张宁馨袭来。   “啊!”张宁馨发出一声尖叫。   那道青影豁然是一条吐着红信子的小蛇,眼见得便要落在身上,张宁馨眼一闭,晕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苏夕蓉怔怔的看着眼前鹊起兔落间的突变,待她反应过来,转身便想逃时,双福却是已经扯了她的头发猛的一甩,下一瞬间,便听到“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双福,快喊,三奶奶落水了。”   双福应了声,立刻便气沉丹田,扬了嗓子猛嚎了起来,“来人啊,三奶奶落水了,周家三奶奶落水了……”   声音一荡一荡似回音般向前扩散再扩散,待一声要消失时,双福便会再次喊上一句,“三奶奶落水了,周家三奶奶落水了……”   苏慕云看着在湖水是挣扎呼号的苏夕蓉,她的目光数番与惊惧到绝望的苏夕蓉对上,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减。   立刻,便有人群蜂拥着朝这边跑来,苏慕云的目光却是定定的看向某一处,看着那个人是如何毫不犹豫的跳进冰冷的湖水中的!   “不是……不是三……”凤枝疯狂的喊着,边喊边朝某一个方向跑去。   “多嘴!”双福二话不说,捡了枚石子便照着凤枝的头上扔去。   “咚”一声,凤枝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双福看着脸色青白倒在地上的张宁馨,上前将那条假的小青蛇收了起来,不忘踢了张宁馨几脚,骂道:“坏女人,原来你这么不经吓。”转而,看了苏慕云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苏慕云淡淡一笑,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轻声道:“不怎么办,看戏呗。”末了又道:“三小姐身上,你有没有放料?”   “放了。”双福连忙点头道:“比她熏在那身衣服的香要历害好几倍呢。”   苏慕云点了点头,笑了道:“双福可真是机伶又聪明的,我只怕以后都离不了你呢。”   “嘿嘿……”双福傻傻一笑,低声道:“小姐只要做了王妃,奴婢一辈子便都是小姐的人了。”   苏慕云一瞬间,脸上生起红云朵朵。连忙扭了头想要化解这份尴尬。不想,眼光一瞥处,便看到一抹天青色的身影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跃进了水中。   苏慕云的眼角缓缓绽起一抹笑,随着那人离苏夕蓉越来越近,她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双福,这边热闹看完了呢,怎么办?”   双福连忙指了不远处的樱花树道:“那去那边继续看吧,肯定比这更精彩。”   苏慕云点头,转身时却是看了眼身侧倒了一地的人,犹疑的道:“这些人怎么办?”   “放心,该醒的时候便会醒了。”双福拍了手道:“头儿的药从来就没失手过的时候。”   苏慕云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   ……   “怎么是你?”   周子元错愕的看着脸色惨白浑身湿透的苏夕蓉,一时间,扔也不是,继续也不是,不由便僵在了那。   当时在水里,苏夕蓉的头发被双福那样一扯,齐齐散了开来,被水一浸,便将脸给遮了。在被周子元捞在胸前的时候,苏夕蓉看着头顶那片瓷白的天,眼前却是苏慕云笑得好不温婉的神色。明明那笑那温婉,她却觉得那笑便像是一把刀子,将她从里到外狠狠的剖了开来。   “三……”   风一吹,苏夕蓉被水湿透的衣裳紧紧的沾在身上,便似被刀刮过一样,冷得她直抖。却在这时,鼻端突然涌上一股奇异的芳香,那香轻轻淡淡,让人越闻越想闻。她不由得再次深吸了口气。   周子元也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他起始以为是周遭的花香,但转瞬却又发觉不对,那清香似带着一种甜腻,让人越吸越想吸。他也照着自己的想法做了,又深吸了几口。   随着那香入腹,丹田处似是生起了一股燥热。   不好!   周子元必竟见多识广,惊觉到不对时,他便要扔了手里的苏夕蓉,想着尽快离开这里。只这时却是迟了。   苏夕蓉此刻已经感觉不到冷,扑天盖地的是一股燥热,那热似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焚烧一样,使得她不住的想要扯开紧贴在自己身上的湿衣。   便在周子元要将苏夕蓉扔回水里时,苏夕蓉却是神色懵懵的往他身上靠了过来,不仅靠,更是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周子元。   “热,好热。”   “放手,快放手……”   周子元用着残存的清明,想要摆脱苏夕蓉的纠缠。   只是眼下的苏夕蓉又岂是他能摆脱的,苏夕蓉如八角章鱼一般,紧紧的抱住了周子元,更是将自己的脸贴向了周子元,嘴唇也一刻不停的亲吻着周子元。   “我热,我好热……”   湖岸之上,那些赶了过来的人,怔怔的看着岸边纠缠在一起的二人。   有眼尖的早已认出二人,不由失声道:“这不是督察院的周大人吗?这是……”   便在这时,得了消息赶过来的余氏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猛的对身后喝道:“快将三少爷救上岸来。”   “是。”   便有婆子上前帮着周子元分开苏夕蓉。   人群中苏慕云冷冷一笑,压低声音对双福道:“解了吧。”   “为什么?”双福不解的看了苏慕云,“让他们……”   苏慕云摇了摇头,“过头了,便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双福立时明白过来,若是真由着药效发挥,让他二人当着众人面前云雨巫山的,便是谁也会知道,二人只怕是落了谁的陷害。而这般解了那媚药,便会让人认为这是二人的情不由己。双福明白过来后,一边不动色的散了包药粉在红中,一边撩眼打量着苏慕云。   这般的玲珑心思,不知道跟王爷比一比,谁输谁赢?   空气中猛的扬起一股臭气,好似是很多人齐齐放了屁似的。   便有人捂了嘴,恨恨的骂道:“他妈的,谁这么缺德,放屁也不知道走远点。”   而这当时,两个浑身如着火的人闻到这股臭气时,身上的火忽的便像是断闸的水一样,泄了!苏夕蓉怔怔的看着岸上的人,余氏的目光更是要吃人似的盯着她。   “这……”   周子元由着婆子侍候着上了岸,便有下人递了干的披风过来,连声催促,“三爷,快去换身衣党,别冻着。”   周子元才抬脚,耳边却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他才起的步子便僵在了原地。   “苏慕云谢过周大人对家妹援手之恩。”   周子元缓缓转身,眼前一袭竹青色的身影,此刻那身影正微微福身行礼,如云的黑发上缀着一支银制的小凤钗,整个人娴雅似临水而开的水仙。   “……”   苏慕云没有听到周子元的回答,但她也不需要,缓缓的直身,抬起头迎着周子元淡淡一笑。那笑,三分嘲弄,七分得意。   周子元看着那笑,脑海中似是有什么动了,但稍倾却是挑了挑唇,淡淡道:“原只是个误会,我听到的是家妻落水,才会……”   “误会也罢,不误会也罢,总是周大人救了三妹妹一条命。”苏慕云对一侧的双福道:“去,扶了三小姐过来,给周大人道谢。”   “是,小姐。”   双福一动,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全身湿透一张脸一时白一时红的苏夕蓉身上。   刚才的一切便自发的在众的脑海中重放,然后看向周子元的目光便含了意味不明的笑。而看向苏夕蓉的目光却是越发的复杂不明,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嘲讽!   苏慕云冷眼将周遭人的神色收在眼里,犹其没有忽略余氏脸上那像是吃了只死老鼠的神情。再抬头看向苏夕蓉的目光时,便有了淡淡的怜悯,余氏的手段,前世的她可是领教过的。苏夕蓉,你祈祷自己好命吧!   “苏……”苏夕蓉声音才起,扶着她的双福手上一个用劲,苏夕蓉便觉得手臂像是要断掉一样,“我……”她怔怔的看着蹙了眉头,一脸黑色的周子元。   “奶奶,奶奶……”   一阵声音响起,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跑进一抹身影,张宁馨目光发直的盯着浑身湿淋淋的周子元,又僵硬的看向同样一身湿透的苏夕蓉。   “这是出什么事了……”终于赶过来的钱氏在看到眼前这番情形时,忍不住的问道:“三丫头,你这是……”   “三小姐……”杨姨娘颤了声,一步一步的走向苏夕蓉,“三小姐……”   “别喊我,别喊我,是你,都是你……”苏夕蓉猛的挣了双福的手,朝杨姨娘扑过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不要做妾,我不要……”   总算是杨姨娘还被吓傻,她猛的抬手捂上了苏夕蓉的嘴,对一侧跟来的丫鬟道:“快来扶三小姐下去。”   “三妹妹不小心落水了,是周大人不顾自身安危下水救了三妹妹一命,伯母,我们要好生谢谢周大人才是。”苏慕云优雅似珠玉相击的声音响起。   “三姐姐被周大人抱过了,那不是要嫁给周大人了。”   苏夕颜扑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看着苏慕云。   “夕颜不得胡说。”钱氏连忙喝止苏夕颜。   但苏夕颜的那句话却早已被众人听在了耳朵里。   先是一静,续而人群轰的一声便似炸开的烟花般,热闹了起来。   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之前每个人心里都有的念头,男的想着周大人艳福不浅,女的却是想着苏夕蓉好福气,嫁得当朝状元郎!   只是这嫁却不是嫁,周子元有妻,苏夕蓉她只能为妾!不过,便是妾也是好福气啊!一个商家婢女生的庶女,能与当朝四品大员为妾,那可是祖上冒青烟了。   “回府,回府……”余氏扶了额头,一迭声的道。   便有丫鬟婆子上前扶了余氏往外走。   周子元沉沉的叹了口气,朝僵立在原地的张宁馨走去,轻声道:“我听到人喊,说是你落水了……”   张宁馨却仍是不动的僵立在那,一双眼睛腥红的瞪着苏慕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苏慕云不惧反到是脸上扬起一抹凄凉的哀伤,缓缓上前,屈膝一福,沉声道:“周大人,都说好人做到底,送福送到西,求您再救我三妹妹一回,不然,我三妹妹便只能……”   她虽说是没将话说完,可是众人却都知道,如果周子元不纳苏夕蓉,苏夕蓉便只能剃了头发做姑子。   “苏小姐,我说过,我……”   “周大人,”苏慕云抬头,目光幽深的盯着周子元,“起因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已然如此,我三妹妹是个刚烈的性子,你冒死救她一命,难道便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去死吗?”   人群中响起一阵吸气声,都道这位苏小姐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逼迫。却有眼尖的人认出苏慕云便是昔日与周子元有婚约的苏家二小姐,便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周家与苏家当真是有着不解之缘,苏二小姐嫁不成周大人,苏三小姐却是要进周家,老天真是作弄人啊!”   “是啊,是啊……”   一片附合之声。   “当日之事,慕云并不敢怨周大人,只道是自己福薄。可三妹妹却是不同,她……”苏慕云红了眼眶看着周子元,“周大人,请给我三妹妹一条活路。”   这是暗指,他当日薄情寡义停妻另娶了!   周子元的眉眼中生起一抹凌凛之气。   “二小姐,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张宁馨冷冷道:“子元他发过誓今生绝不纳妾的。”   人群再次哗的一声,喧哗开。   苏慕云抿唇一笑,脸上却是一片惊怔之色,失声道:“怎么……”   “所以你死心吧。”张宁馨冷声道。   “可是,周大人他明明纳了同春楼的月兰姑娘为妾啊!” 第九十二章改朝   张宁馨铁青了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院子里的婆子下人全都屏了气息,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遭受无妄之灾。   便在这当口,还有那不怕死的撞了上来。   “三奶奶……”   “滚。”   不待小丫鬟的话说完,内室就传来了“哐当”一声砸东西的声响,以及一声历喝。   小丫鬟吓得一抖,颤颤瑟的回头看着桔红,有心再开口,可是又惧于屋内张宁馨的狠历。   桔红叹了口气,不再为难小丫鬟,上前略扬了声音,“三奶奶,奴婢是太太屋里的桔红,太太请三奶奶过去一趟。”   屋子里半响没有声音,便在桔红准备再开一次口时,门帘一撩,金枝强笑了走出来。   “桔红姐姐,三奶奶换身衣裳就来,还请桔红姐姐稍候。”   桔红点了点头,心知怕是张宁馨知晓太太找她所为何事,有心不想去,却又怕落下不孝的名声。这之间,只有靠她自己身边的丫鬟打转寰,至于自己,话传到了,她只需要照回便是。想到这,她笑了道:“那我便先去回太太的差了。”   “有劳桔红姐姐了。”金枝送了桔红往外走。   屋子里听到桔红走开的声音,张宁馨眉目一挑,两只眼睛便似要吃人一样,盯着跪在地上的凤枝,咬牙道:“你自己选条路。”   凤枝一听,被打得红肿的脸立刻惨白如纸,连忙“咚咚咚”的磕起了头,“奶奶,奶奶您饶了奴婢,看在奴婢忠心于您份上,求奶奶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你还敢说让我再给你机会?”张宁馨历声一喝,“你看看你都办成了什么事。”   凤枝的额头已经一片鲜红,听得张宁馨的那声历喝,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就那样瘫在了地上。   张宁馨却是觉得越发的愤恨,禄哥儿的死就是一颗深埋的炸药,只怕哪一天被揭发出来,她便要被凤枝拖累。可念在那么多年的情份上,她冒险留下了凤枝。原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凤枝会吸取经验,谁曾想……想到苏夕蓉有可能会被周子元纳下为妾,想到苏夕蓉与张玮的那番龌龊,要跟这样的人共侍一夫,她恶心的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是放凤枝走还是……张宁馨的眉眸间生起一股阴狠。   凤枝泪眼朦胧的看着张宁馨脸上的那股阴狠,这样的神色……她太过熟悉不够。那年,小姐在栖霞寺遇到三少爷,知晓三少爷有未婚妻时,眉宇间便是这样的神色,然后……凤枝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个抖。   “小姐,求您饶奴婢一命。”凤枝再次“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不多时,她的额头就磕出血来。   送走桔红,正撩了帘子进来的金枝进屋便看到这番情形,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制止凤枝,对张宁馨道:“奶奶还是快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去夫人那里吧。”   余氏!张宁馨咬了牙,喊她去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让她为着周子元的名声,替他纳了苏夕蓉。   “不去,告诉那边,便说我病了。”   金枝叹了口气,将凤枝安抚在一边,上前劝张宁馨道:“你不为着自己,也为着三少爷,您这般跟夫人打擂台,为难的可不是三少爷么?”   “他!”张宁馨冷冷一哼,嗤道:“他有什么好为难的,他只怕这会子心里乐着呢,成亲才一年,便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抬进门,我……”   金枝闻言不由神色大乱,这样在北后非议夫人少爷,若是传了出去……金枝吓得一个颤颤,虽是心里为张宁馨心痛,但情势逼人,今天的事若是由着小姐的脾气来,只怕不仅是夫人那不答应,便是三少爷也要跟小姐生份了。   于是低声劝道:“今天的事原本只是个误会,三少爷真以为落水的是奶奶,才会那样不顾危险的下水救人。可见三少爷待奶奶是真心的。奶奶这时候若是主动出面,全了三少爷的名声,在三少爷心里,只怕越发记着奶奶的好。”   张宁馨又何曾不知,到得这时这刻,哪里有她说不的!左右只不过是别不下心头的那口恶气。   金枝见张宁馨默然不语,知晓她是听进去了。心下松了口气,便上前道:“奴婢让人打盆水来服侍奶奶梳洗,换身衣服去夫人那吧,不好让夫人等久了。”   张宁馨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凤枝时,神色间又起了一股厌烦。金枝看了,连忙对凤枝道:“还不快下去换身衣服,这个样子像什么。”   凤枝颤瑟瑟的看了张宁馨一眼,见张宁馨没有发话,连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凤枝她……”张宁馨看了金枝,半响牙一咬,沉声道:“不是我薄情,实在是……”   金枝虽然猜着凤枝办砸了差事,但是却不曾想过今天的一切原本是张宁馨与苏夕蓉要设计苏慕云的,此刻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自家小姐的脾性,她却是知晓的,她同凤枝六岁起便在张宁馨跟前侍候,情份自是深厚。   眼下见着张宁馨语气不善,心下一慌,便笑了道:“凤枝办错了事,奶奶打她罚她自是应该的,只是她是打小就在奶奶跟前侍候的,又是奶奶的陪嫁大丫鬟,奶奶便是真要罚,也……”金枝住了嘴,余下的话没说。   张宁馨却是知晓,金枝这是在提醒她,如果她对凤枝下死手,只怕会寒了人心。可是,若是放过凤枝……张宁馨蹙了眉头,木然的由着金枝替她上妆。   “好了,奶奶,走吧。”   张宁馨抬头撩了眼镜子里的人,点了点头,对金枝道:“将宝琴提上来吧,凤枝那,便说是得了风寒,找两个小丫鬟先侍候着。”   金枝心一跳,风寒?到时是不治离世,还是遣出院子养病呢?   见她不语,怔在那,张宁馨挑了眉头,沉声道:“怎么了?”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张宁馨点了点头。   门口的小丫鬟回报“三奶奶来了”时,余氏眼底的青色便浓了浓。   待张宁馨进了屋子,行过礼,问过好后。余氏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余妈妈,余妈妈便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带了下去。   余氏这才皱了眉头,对张宁馨道:“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张宁馨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扯了个僵硬的笑脸道:“娘也看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形,若是不将那苏家三小姐替相公纳了,只怕相公的名声便毁了,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多事之秋,我的意思是,便将那苏三小姐给纳了吧。”   余氏原先是以为张宁馨为着吃醋好妒,不会同意周子元纳妾的,这会子见张宁馨主动提出,紧蹙在的眉头便稍稍的舒展开。语气便也跟着柔了些,淡淡道:“你能这般想很好。”   张宁馨低垂了眉眼,唇角嚼了抹笑,看似对余氏温和有礼,心底却是对余氏的态度很是无动于衷,若不是这个时刻,她是无任如何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   “前些日子有流言说那苏家三小姐与你娘家兄弟的很是不清不楚的,是不是有这回事啊?”余氏忽然道。   张宁馨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慢慢地坐直了身子,道:“娘,您也说了那只是流言。”   “你还是问问清楚吧。”余氏冷声道,“我们子元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若真是……”余氏冷冷一哼,嗤声道:“没的侮了名声。”   张宁馨只觉得心头一跳,一股无名的恼火便喷喷薄薄的燃烧起来,她恨不得跳起来照着余氏一口唾沫吐过去。这会子来打听这些,我刚才若是一口回绝,老虔婆你只怕便会说我是悍妒不容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了下去,强露出个笑脸。看了余氏道:“娘,若是苏三小姐真与我那兄弟有干系,依您的意思,怎么办呢?”   “你刚才不是说那只是流言吗?”余氏不满的看了张宁馨。   张宁馨闭了闭眼,手在袖笼里紧紧地攥成了拳,好不容易才把当面喷余氏的念头压在心底,微抬了眉眼,轻声道:“我这不是怕万一嘛,所以才想跟娘讨个主意。”   “你是子元的嫡妻,这种事你不拿主意,却来问我这个当娘的?”余氏冷笑的看着张宁馨,“你怂恿着我来拿主意,是想让我说这妾不纳了,正好如了你的愿,待子元恼起来的时候你好装个好人,在一旁息事宁人,左右这坏人都让我做了?”   张宁馨一口气横在胸口,就差没把她给噎死。   她瞪圆了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余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攥在袖笼里的手松开又握住,握住又松开。此刻若是跟前有把刀,只怕她会毫不犹豫的插jing余氏的胸口,将她那颗说黑得发紫的心绞个稀巴烂。   张宁馨用力的吸气,便在她觉得不任她怎样,那口气都咽不下去时,门外响起余妈妈的声音。   “大奶奶来了?”   刘氏被余妈妈拦在外面,不甘心的只将一双眼珠子朝屋子里瞄,耳朵竖了起来听动静,嘴里一边应付着刘妈道:“是啊,过来看看娘,听管厨房的刘婆子说,她老人家这几日的胃口又差了。”   余妈妈笑了道:“大奶奶真是有心。”   屋子里余氏将张宁馨恶心了一番,心情也好了,想着总是自己儿子的老婆,若是逼得急了,也不好。   这会子听到刘氏的声音,便对一侧低眉垂眸脸色难看的张宁馨道:“好了,你事情多,我也不留你了,你去吧。”末了又道:“娘年纪大了,看着别含饴弄孙的,心里难过,有些话说重了,你也别在意。”   “娘说哪里,你愿意将媳妇当女儿看待,话不避着说,是媳妇的福气。”张宁馨忍了那口恶气,顺势起身道:“媳妇便不打扰娘了,这就去安排相公纳妾的事。”   余氏点了点头。   眼见得张宁馨走到门口,余氏却又忽的道:“三郎他一月有几日歇在兰姨娘那?”   张宁馨的身影一僵。   而余氏自是不需要她的回答,似是自言自语的道:“虽说庶长子不该不大了嫡大长子,可若是你一年不生,三郎便一年无后么,若是你一直都……”   “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告诉相公,让她歇到兰姨娘院里走。”   张宁馨不待门外的丫鬟撩帘,一把甩了帘子,便朝外走。   “三弟妹,”刘氏几步迎了上前,笑嘻嘻的道:“恭喜三弟妹,又有个新姐妹了。”   张宁馨目光一抬,落在刘氏身上的目光便像是淬了毒的刀一般,蓝汪汪的。只看得刘氏背脊生汗,双脚发软。   见刘氏目光躲闪脸上的笑僵了又僵时,张宁馨才收了目光,淡淡的道:“大嫂真是孝顺,也怪不得娘疼你。我左右是不讨娘欢喜的,大嫂你可要加把劲,赶早替娘再生个孙儿……”   她有意将那个“再”字咬得重重的,眼见得刘氏脸上的神色白了又白,张宁馨这才冷冷一笑,喊了等候在一侧的金枝,“我们走。”   刘氏咬牙站在原地,身子如同被风吹起的落叶,瑟瑟的打着抖,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因为恼怒,那留了一寸多长涂着鲜艳丹蔻的指甲,“咔嚓”一声,生生的被折断,她却浑然不觉。   “奶奶……”青岚上前,拿了帕子去包刘氏的手。   刘氏猛的一甩手,青岚没防着,被刘氏甩得一个踉跄,差一点便跌倒在地上。   一侧的余妈妈看得心惊胆跳。   这院里的三个奶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三奶奶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大奶奶,这到底是结情啊还是结仇!孙少爷的死矛头直指三奶奶,若不是夫人强势压下,只怕早已闹得人仰马翻,可三奶奶似乎越发的有忖无恐!也是了,有个候府做靠山,又如何会将小小从七品出身的大奶奶放在眼里。   余妈妈叹了口气,生怕刘氏失了态在余氏院里闹起来,到时让余氏为难。连忙陪了笑脸上前道:“大奶奶,老奴扶您进去。”   刘氏看着陪了笑脸上前的余妈妈,乱轰轰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夫人的院子,她在这闹起来,有什么用?虽说夫人不待见张宁馨,时常给她吃排头,可真要动起真格的来,张宁馨身后靠着的是隆平候府,自己呢?刘氏一瞬间只将满腹的血泪狠狠的往下咽。   强扬起一个笑脸,看了余妈妈道:“可不敢劳烦妈妈。”   余妈妈看着前刻还是恨不得吃人的刘氏,这会子便能笑脸待人,只觉得心底生起一股狠意,能忍常人不能忍,这位大奶奶不可小觑啊!   离了余氏院子的张宁馨,脸如寒霜的回了自己院子,才进门便让金枝去喊了自己的奶娘王妈妈来。   “奶奶,您找老奴?”王妈妈壮了胆上前。   这个时候谁往前凑谁就是讨苦头啊,可是她又不敢不来,只得打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侍候着。   “奶娘,你去帮我办两桩事。”   “奶奶请吩咐。”   听说是去办差,王妈妈松了口气。   张宁馨看了眼院子里凤枝的屋子,稍倾,脸上划过一抹历色,轻声道:“凤枝她不能留了。”   王妈妈骇得脸白目红的瞪了张宁馨,颤了声道:“奶奶,您这是?”   张宁馨摆了摆手,看了王妈妈道:“对外只说她感染了时疫,先将人送到庄子里……”顿了顿,目光凛凛的盯了王妈妈,一字一句道:“妈妈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妈妈连连点头。   “这件事办好,你挑个时间去趟苏家,议个日子,将苏家三小姐抬进府吧。”   这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王妈妈点了点头。   张宁馨摆了摆手,“妈妈下去吧。”   王妈妈连忙退了下去,走到屋外才发觉里衣尽是湿了个透。站在阶檐下,看着凤枝的屋子,王妈妈眼里生起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同样是下人,她奶了张宁馨一场,而凤枝却是侍候了张宁馨十几年,这般的情份,竟是说没便没的!   耳边忽的响起小丫鬟的声音,“三少爷回来了。”   王妈妈连忙打起笑脸,上前行礼,“少爷回来了,奶奶正在屋子里歇着呢。”   周子元点了点头,径自进了屋子。   才进屋子,便看到张宁馨一对漆黑的眸子幽深幽深的盯了过来,周子元眉头一蹙,轻声道:“这是怎么了?”   “爷是嫌我没有恭喜贺喜爷,是不是?”张宁馨皮笑肉不笑的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个万福,“妾身恭喜爷了。”   周子元面色一黑,看着张宁馨的眼神就更冷冽了。   张宁馨被他那样的眼神一看,由不得心头一慌,打了个寒颤,可是想到余夫人的那番阴阳怪气的话,气却又是不打一处来。想着自从嫁到周家,遭受的一切,悲从心来,猛的一撇头,眼里的泪水便滴滴哒哒的落个没完。   周子元眼见着张宁馨无声哽咽,即使是双肩抖的不像样,可是却仍是一声不出。心底的怒气便缓缓的消了下去,低声一叹,上前揽了张宁馨的肩,轻声道:“你这是何必,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么?”   张宁馨吸了鼻子,倔强的撇了头,愣是不敢看周子元一眼,周子元没法,只得拿了她袖笼里的帕子,替她拭去眼泪来。   到也不曾将周子元推开!   “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周子元揽了张宁馨在一侧坐下,轻声道:“我当时听着人喊,你落水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待得人救起来,才知不是你。”   周子元这是变像的跟她解释!   张宁馨默了一默,然后轻声道:“娘问我,苏家三小姐跟二弟的流言是真是假。”   周子元脸一黑,不管苏夕蓉和张玮是真是假,眼下他除了将人抬进府来,还能有别的法子不成?   见周子元脸色难看,张宁馨叹了口气,轻声道:“或者,我回府跟二弟说一声,让他将苏家三小姐娶了?”   哪有那么容易!   周子元叹了口气。燕王谋反,隆平候府这会子已经被皇上所忌,如果这会子让张玮娶了苏夕蓉,今日之事若传到那些御史耳里,会怎么弹骇他,可想而知!到得那时,只怕连父亲都要遭受牵连。   “将人抬进来吧,只不过是多个人多双筷子。”   张宁馨说让张玮娶苏夕蓉的话原本也只是宽慰周子元的心,只是却没想到周子元连推辞一番都不曾。想到那苏夕蓉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张宁馨的心里便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来回的割一样。   二妻二人第一回相对无声,默然而坐。   周子元想的是,与燕王的对抗节节失利,这战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转寰的余地。偏生镇西候还没有消息,那带出去的十三万大军皇上也不敢轻易调动,就怕到时内忧外患一齐爆发。不仅是镇西候,连北下寻找镇西候的沂王爷也没了消息。   而燕王的军士眼看着便要攻下幽州,幽州一破,燕军便可长驱直下,京都险矣!   张宁馨却是想到白日里与苏慕云相遇的那一切,苏慕云身边的那个叫双福的丫头,身手竟是那般了得,而且还会使毒。这样人留在苏慕云身边,她如何还动得苏慕云半分!不行,她得回去找哥哥商量一番,实在不行,便让哥哥派府里的暗卫出手!拿定主意,张宁馨脸上重新生起了斗志。   ……   苏家。   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一片死寂。   秋妈妈亲自挑着灯笼服侍苏尚和和钱氏去了苏夕蓉的院子。   一进院子,他们就听见了苏夕蓉的嘶哑的哭泣声,边哭边说道:“我不要做妾,我死也不做妾……都是苏慕云,是那个贱人害得我……”   钱氏眉头一挑,眉目前便有了几分怒气,今天的事她早就让秋妈妈打听清楚了,是苏夕蓉非得拽了苏慕云去看那劳什子的樱花,才会失足落水。秋妈妈也没忘了告诉她,有人看到苏夕蓉的丫头云香和三奶奶身边的丫鬟凤枝鬼鬼崇崇的避着人交头接耳。   想来是没打什么好心思,只是却人算不如天算,害人不成反害己,也算是老天有眼吧!   钱氏朝身侧的秋妈妈看过去,秋妈妈叹息着低了头。   走在前面的苏尚和已经面色阴沉的走了进去。   战战兢兢站在正房屋檐下听动静的丫鬟感觉到异样,有的畏缩的避到了一旁,有的则勉强高声禀着“老爷来了”,帮苏尚和撩开了帘子。   钱氏眼角夹了抹冷笑,沉默的跟在苏尚和的后面走了进去。   听到禀报的杨姨娘几步迎了出来,“老爷……”待看到紧随其后的钱氏,低了声道:“太太。”   苏尚和看也没看杨姨娘一眼,径自走到屋中的炕上坐下,目沉如水的盯了杨姨娘,内室里苏夕蓉的哭声还在继续,只是少了骂声。   当日按规矩苏夕蓉是应该养在钱氏名下的,可是经不住杨姨娘的哭求,一时心软,他便答应了由她亲自抚养苏夕蓉的要求。   养在钱氏跟前的苏文远端方持重,可是养在杨姨娘膝下的苏夕蓉却拔尖要强,为人尖酸刻薄。苏尚和的眉头越蹙越紧,眼皮子一撩,道:“三丫头呢?”   苏尚和一开口,侍候了她十几二十年的杨姨娘便知晓,他这是生气了。连忙颤了声道:“我这就去请三小姐。”   帘子一撩,苏夕蓉却是抢在杨姨娘进去之前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到了苏尚和跟前,抱了苏尚和的腿,嘶声道:“爹,爹您替女儿做主啊,女儿不要当妾,女儿死也不要做妾。”   苏尚和冷眼看着哭倒在自己彩下的苏夕蓉,从前她也曾这样承欢膝下,为什么人大了就会变得这样面目可憎呢?耳边是苏夕蓉一声一声的“死也不要做妾”,然,眼前却是那些知己好友别有意味的目光,似乎是他苏尚和使尽手段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攀上周家的这门亲一样!   苏尚和的目光落在苏夕蓉身上,却良久都没有说话。   苏夕蓉哭着哭着,等了许久也不曾等着苏尚和开口,她不由泪眼模糊的抬起头,便看到苏尚和正用一种阴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她骇得一怔,便是连哭都忘了。   苏尚和却在这时开口了,一字一句,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你就去死吧。”   除了苏尚和,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只有苏尚和沉重而炎凉的声音。   “两条路,一是你自己找个死法;二是让周家抬了你去。你自己选吧。”   杨姨娘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忙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三小姐是您的亲骨肉啊,您……”   苏尚和目光猛的一抬,睃了杨姨娘一眼,那样杀气沉沉的目光直看得杨姨娘双脚打颤,“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苏尚和这才收了目光,幽幽的道:“当初就该将她扔进马桶里,省得现在来祸害人。”   苏夕蓉痴痴的看了苏尚和,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杨姨娘听着苏尚和那不带一分感情的话语,身子瑟瑟的伏在地上,只求着苏夕蓉别再说出惹苏尚和不高兴的话。   只是她的祈求终究落了空。   “爹,您便这般恨我么?”苏夕蓉目光如灰的凝了身前的苏尚和,“我做了什么,让您这般的恨我,恨不得将我杀了。”   苏尚和听着苏夕蓉的话,不怒反笑,盯了苏夕蓉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女儿不……”   “啪”苏尚和抡起的胳膊狠狠的甩过了苏夕蓉的脸,娇嫩的脸上立时泛起红得发紫的五个手指印。苏尚和凝了苏夕蓉,“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   苏夕蓉嘴一张,一缕鲜红顺着唇角流了出来。她擦了也不擦,只是瞪圆了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苏尚和,似是想在苏尚和身上盯出个洞来一般。   “三小姐,你快跟老爷认个错,快啊……”杨姨娘哭喊着上前,抖了手想要去擦苏夕蓉唇角的鲜血,双手却是软得无力,她只能将脸埋在苏尚和的脚下,嘶声哭道:“老爷,都是奴婢的错,您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饶了三小姐吧。”   “你当然要受罚,”苏尚和淡淡的道:“可是你是你,她是她,罚你是你做错事,她做错事就不用罚吗?”   “女儿做错了什么?”苏夕蓉梗了脖子看着苏尚和,目光赤红的道:“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   “将云香给我带上来。”苏尚和一声历喝。   苏夕蓉倔着的身子猛一颤,在看到帘子被撩起,被打得失去人形的云香由着两个婆子拖了进来时像扔块破布一样,扔在了苏夕蓉跟前。屋子里瞬间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苏夕蓉便像是被泄了气的汽球一样,瘫在了地上。   “还要我来说吗?”苏尚和凝了地上的苏夕蓉。   苏夕蓉重重的垂了头,稍倾却又猛的昂了头,看向苏尚和道:“是,我是不安好心,我是想要害她苏慕云,那她苏慕云呢?她将我害得这样,爹您就眼睁睁的看着吗?”   苏尚和冷冷的睨了苏夕蓉,“慕云害你?”   “是的。”   “云香,你来说。”苏尚和瞪了被打得像一瘫烂肉的云香,历声道:“你把你之前的话当着你家小姐的面重新说一遍。”   云香动了动,吃力的抬起头看了眼苏夕蓉,苏夕蓉紧紧的盯着云香的眸子,在云香看过来的那一瞥时,心头猛的一跳,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三小姐说,既然玮二爷不肯娶她,那她一定要嫁得比玮二爷还好,哪怕是做妾。”云香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道:“她让奴婢买通周家三奶奶身边的凤枝,设计落水,便谎说是三奶奶落水,引周家三少爷落水相救……”   “你血口喷人!”苏夕蓉猛的朝地上的云香扑过去,却是有人比她更快,两个婆子拦在了云香身前,目光嘲讽的盯着苏夕蓉。   “你撒谎,你撒谎,不是这样的。”苏夕蓉泪如雨下的看着云香,“我不想做妾,我只想嫁给玮郎……”   屋子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哭声。   ……   “小姐,你说云香会照我们的意思做么?”双福看了依在炕沿上的苏慕云,问道。   苏慕云挑了挑唇角,当然会,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她老子、娘想想不是?再说了云香可不是什么不怕死的,相反,她比很多人都怕死。   “等双全回来,你就不知道了。”苏慕云淡淡的道,唇角撩了抹笑,她想着该是时候理理那份聘礼单子了,苏夕蓉不是一直想要吗?自己便如了她愿,用那些聘礼给她做“嫁妆”好了。   门口响起一阵步子声。   “姐姐回来了。”双福雀跃着上前打起帘子。   双全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小姐,云香完全照我们吩咐的去做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转头看了双福道:“你想法子留她一条命吧,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双福点头,“小姐放心吧,一定会保住她一条命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人往后仰了仰,到得这时,总算是舒了口气。   今夜的周府应该也很热闹吧?苏慕云唇角微挑,眉宇间闪过一抹冷冽的笑意。张宁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但愿你能玩得下去,玩得起。   “双全,你明天去趟珠儿那,让她留意点周家的动静。”   双全连忙应下。   三月二十五日,一抬小轿抬从周家的后门抬了进去。   同日,苏家二小姐,苏慕云大张旗鼓的返还了周家的三十六抬嫁妆。   ……   建安四年。   三月二十九日,燕王攻破幽州,主将李帅在亲卫的护持下逃回京都。   建安帝震怒,杀了李帅,招内阁、兵部集议。   兵部尚书陈漠建议敕令英国公叶明德为大将军,代替李帅作战。   皇上采纳,调山西、山东、辽东等地兵马进京勤王。   未等各地兵马来京,四月十五日,距京都五百里之遥的宿州被围。   京都顿时乱做一团,米比金贵,不时有抢劫商铺银楼、官宦富户之事发生,却无人管辖,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云贵有消息传回京都,镇西候赵虎追敌受伏,被杀。沂王轩辕澈临危受命掌帅三军率军斩杀三国敌军主帅阮名龙。   消息传至京都,士气大涨。   只待沂王班师回朝。   同一时间,京都城内流言四起,有说沂王是跟燕王一伙的,自请离京只不过是为了掌握那十三万兵马。也有说沂王正日夜兼程赶回京都,以解宿州被围之局。   总之是说什么的也有,分不清真假,也不知道优劣。   而在这一片纷纷繁杂中,有两个地方出奇的保持了沉静。   那便是远离战火的陕西都司和广东都司。   西边和南边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寂。   只是这份沉寂没有保持多久,很快便有新的流言传进京都。   有说,沂王并不在云贵驻守,而是日夜兼程去了广东与广东都司谈拢了条件。更有人说,燕王世子早已去了陕西谈条件。   热热闹闹中,皇宫中尚抱着一线希望的轩辕瑞如热锅上的蚂蚁,要知道十分天下,已去七分。若是宿州被破,京都危矣!   四月二十五日,宿州城破,燕王挥帅紧逼京都。   四月三十日,建安帝召黄维达,隆平候等进宫密议,大学士黄维达建议不惜一切代价保卫京师;隆平候和一干武臣却倾向于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五月六日,建安帝派隆平候出城向燕王提出议和。隆平候张广嗣于五月八日回城,密奏建安帝,议和失败。   五日后,隆平候私开城门,迎燕王入城。   大都城里一片大乱。   外面的确很乱。   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人群,街面上铺子的伙计慌慌张张地上门板,掌柜在一旁满头大汗的催着“快点,快点”,街角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和大人走失了,正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嚎头大哭,转瞬就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母亲找到,母亲一边拉了孩子往前走,一边大声的数落着孩子不听话……熙熙攘攘,嘈杂喧哗,慌乱之色扑面而来。   苏慕云站在庭院里,一瞬不瞬的听着街市之上的凌乱。   他肯定回来了,他一定在某个不为察觉的时候回来了……苏慕云瞪圆了眸子,痴痴的看着被院墙切成四四方方的一片天。   “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府里的下人慌张的奔跑着,她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可是听到街面之上的踏跳马蹄声,便不由得心慌,似乎只有不停的跑着才能缓解心头的慌乱。   双福一脸喜色的站在院子里,几番想要跃上墙上看一番动静,却是在看到立在院子里的苏慕云时,强压下了那份冲动,只能无限向往的盯着墙外。   “二小姐,太太说让你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钱氏的大丫鬟白霜急急的跑了来,却在看到苏慕云脸上的笑容时,怔了怔,忖道:这都乱成什么样了,怎么二小姐却还笑得这般开心。   苏慕云自是不去理会白霜的怔色,只轻声道:“外面都怎么样了?”   白霜被苏慕云问得一愣,她何曾知晓外面什么光景了!   苏慕云问过之后便摆了摆手,轻声道:“好了,你快去侍候太太吧,我这边没事。”   白霜连忙胡乱的应了声,返身朝钱氏的院子跑去。   突然的耳边响起杂乱的嘶吼声,“皇宫着火了,皇宫着火了……”   苏慕云霍然抬头,目光直直的朝皇宫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冲天的烟雾遮去了半边天。苏慕云怔怔的看着那场大火,前世,也是这样一场大火,当当火势扑灭后,燕王从废墟中扒拉出了几具烧焦了的尸体,有说是建安帝的也有说是假冒的,真真假假无从知晓。   苏慕云怔怔的看着片扩散的浓烟,眼角忽的便泛起水光,她撇了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那个人,此刻正经历着一场生死之间的较量,她知道他会活下来,可是那种活……苏慕云眨了眨眼,落下一滴清澈的泪水。   人生很无奈,她预知到他的一切,却不能改变分毫。 定江山 第一章活命   皇宫峰烟四起,京都城内乱的又何止是皇宫!   “双全,双福。”苏慕云颤了声音将双全、双福喊到身前,“我要出去。”   这个时候?   双全和双福对望一眼,便是她们也不敢保证乱军之下,能使苏慕云毫发无伤。万一出点事,她们万死难辞其咎,王爷那如何交待?   “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办,奴婢一定替您办得妥妥贴贴的。”双全试着劝道。   苏慕云摇头,随着她的摇头,顿时泪落如雨。   “小姐……”   看着这样的苏慕云,双福没来由的便感觉到心头酸疼的历害,她撇头看了双全,轻声道:“姐姐,我们便陪着小姐去吧,只要我们小心些,小姐一定没事的。”   双全还在犹豫,苏慕云已经抬了头,止了泪,哽声道:“双全你去安城郡主府打听消息,如果阿琦还在,你将她带回府。”   双全脸上一喜,这件事,她一定可以办成。   不想,下一瞬,苏慕云却是看了双福道:“双福,我们去英国公府。”   双全与双福先是齐齐怔在原地,稍倾明白过来,同时出声道:“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苏慕云看了二人。   双全与双福头一低,脸上的神色便很是为难,为何去不得?因为王爷有交待,绝不可让你私自与叶萧见面。更别说这种非常时候。   见二人不说话,苏慕云自是也猜到其中的关系,于是压了声音道:“你们不必多说,王爷若是要问罪,一切有我担着。”   双全与双福互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苦笑。   王爷便是再生气,又岂会怪责小姐?神仙打架,向来遭秧的是小鬼啊!可看苏慕云这神色,今天又是非去不可的。   苏慕云眼见得天空中的浓烟渐渐散去,外面凌乱的声音似乎也在渐渐平息的。   外面都在谣传是英国公世子叶萧劝的隆平候开了城门迎燕王入城!她怎么能忘记,当年的玉颜公主是如何抱着不死不休的狠绝刺向叶萧的那一剑,那一剑,叶萧足足卧床养了半年才能下地活动。   这一世,太多的事情发生变化,万一玉颜公主的那一剑不再只是重伤叶萧,而是……苏慕云不敢再往下想。   她猛的抬头目光锐利的盯了双福和双全,一字一句道:“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如果你们的心里只有王爷,大门在那敞着,我不拦你二人。若是不走,那便想清楚了,我身边不要一心二用之人。”   “小姐……”   双福呐呐的年向神色凛凛的苏慕云,丝毫不怀疑,若是今日姐妹二人违了苏慕云的意思,她姐妹二人一定会被苏慕云所弃!一时间不由便怔在了那。   等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苏慕云见二人不曾回话,只是垂目站着。   脸上便生起一抹冷笑,甩了袖子喊道:“樱桃……”   “双福你陪小姐去英国公府。”双全蓦然出声道:“记住,一定要护住小姐。”   双福点了点头。   苏慕云长长的吁了口气,她知道这样逼迫双全和双福确实有些不仁义,然,轩辕澈那里,她来日可为二姐妹求情,叶萧这却是赌不得!   ……   英国公府。   知语轩外,站了许多人,人人都引颈相向看,目光不一例外的落在知语轩内紧闭的正房门扇上。   灯影胧胧,英国公夫人胡氏,二夫人罗氏,庶长子叶臻,还有叶臻的妻子出身常德公主府的骆凝娇这会子也静静的站在叶臻的身后。   “夫人,这么久了里面都没动静,会不会……”罗氏小声的嘀咕道。   胡氏撇了头,目光阴凉的扫过罗氏,森冷道:“会不会什么?”   罗氏美眸轻垂,掩尽眸中的汹涌波澜,讪讪的笑了笑,退到了一侧。   叶臻挑了挑眉,薄唇勾起一道迷人的弧线,在对上胡氏的锐利的目光时,笑容渐渐深刻,脸上优美的线条演化成一把咄咄逼人的刀剑。   “母妃,或者还是孩儿进去看看吧。”   “你进去?”胡氏脸上的笑意愈浓,“这是世子、世子妃寝房,你这个与兄弟同龄的七尺男子要入内?”   叶臻才擦亮的那把尖刀便似戳进了团烂泥,瞬间黯然无光。   骆凝娇撩了撩眸,偷偷的打量了胡氏一眼,却在遇上胡氏森冷凛冽扫视过来的目光时,慌乱的垂了头,越发的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胡氏将数人的神色尽收眼内,冷冷一笑,淡淡道:“嫌累了,就去歇着吧。”   “不累,不累。”   罗氏连忙道。   笑话,她等了二十几年才等到了今日的这一番好戏,怎会白白放过?   她到要看看屋里的人最后会是个怎样的结果?最好是叶萧将公主杀了,那样的话,不管是新朝还是旧朝,那些御史的口水都能将叶萧给淹死。到时世子便是臻儿的了!胡氏轻垂的眉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当然若是公主将叶萧给杀了,那也不错!撩了撩一侧的胡氏,那样的话,胡氏这个病秧子一定会受不住打击,一命呜呼,到时不说是世子之位,便是英国公夫人,也是顺理承章了!   屋内,挽月看了眼面如死灰默然无声枯坐的轩辕婉儿。轩辕婉儿一袭艳丽的长袍,长袍上是展翅欲飞的金凤,金凤拿金黄色的丝线绣成,那样尊贵到极致的华丽衬着轩辕婉儿惨白如低的脸,说不出的诡异。   “皇兄对你不好吗?”轩辕婉儿忽然开口,她刚刚开口,那些被关起的隔扇忽的便被一阵寒风吹开,“蓬蓬啪啪”的一阵乱想响。屋内的帐缦和她身上的衣裳便被那种寒风吹得肆意飞扬。   叶萧狭长的凤眸慢慢眯起,复又睁开。   “我对你不好吗?”轩辕婉儿再次开口。   轩辕婉儿的话落,叶萧的眼眸便墨一般黑,宽宽大大的黑色锦衣衬着他高高束起的头发显得他更加的深沉,他整个人也似乎与那片黑融为一体。   婚后,轩辕瑞曾提出另赐府邸,让轩辕婉儿和他单过。可是轩辕婉儿拒绝了,她说她既然嫁了,那么从此便该是叶家妇而不是皇家公主。   成婚五月有余,轩辕婉儿在胡氏身前尽心尽力侍疾,果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为了他,努力的适应自己新的身份。   若是没有这一番改朝换代,他们应该可以相敬如宾的过完这一生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   叶萧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晦涩不明,“婉儿,皇上他没有死。”   “那又怎么样呢?”轩辕婉儿看着叶萧,“他已经不是皇帝了,皇兄他做错了什么?”   叶萧眼角一颤,是啊,不管怎么样,轩辕瑞已经不是皇上了!   “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了,”轩辕婉儿嗤笑一声,冷冷道:“虽然我很久以前便不稀罕这个身份,可是……”她抬起头,目光泛红的看了叶萧,“可是,叶萧,我终归是姓轩辕,终归是与皇兄一母所出!你要我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大臣们可以改旗易帜为新皇纳喊,可是她呢?她也要像那些人一样,惘顾血肉亲情,不忠不义吗?   “为什么会是你?”轩辕婉儿目光带伤的看着叶萧,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似断了线的珠子,“啪啪”的一不停往下掉,“为什么是你,叶萧。”   是啊,为什么要是叶萧,他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而便这个自己执意相嫁,奉若神邸的男子,将她推进了人生最不堪的人间地狱!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轩辕婉儿凄历的嘶喊像把刀一样直刺叶萧的心口,他的目光再不像以前那样冷静,而是带着一股怅然和悲戚,眸中的阴郁也越来越浓。眼前是轩辕婉儿曾经温柔如水的目光,是大婚之夜,她抬眸看向他时,那张盈满的希冀的脸。   她从不知道,最初的开始,他们之间便注定没有希望。   叶萧垂眸,微微的勾了勾唇角,他想笑,可是喉咙却痛得像是被刀割过。   “婉儿,对不起。”   是他对不起她,负了她的深情,误了她的一生!   “对不起?”轩辕婉儿痴痴一笑,到得这个时候,一句对不起便行了吗?这不是你骂了我一声,打了我一顿,损坏了我一件心爱的东西,你便可以说声对不起,而我在念着昔日的温情,定然也会淡淡一笑,轻声说一句,“没关系。”   轩辕婉儿一步一步走向叶萧,脸上明明漾着抹笑,可是眼里的泪却是怎样也流不完。   “叶萧,我那么那么的爱你,恨不得拿我的命去爱你……”她走到了叶萧身前,抬起手,抚向叶萧光洁如雕刻的脸,额头到眉毛,又从眉毛到眼睛,她的手抚过那对漆黑如寒星的眸子,略一停,缓缓向下,移过高挺的鼻梁,续而停在叶萧轻抿的薄唇上。   “你爱过我吗?”   叶萧目光带伤的看着满脸泪痕站在他身前的轩辕婉儿。   爱?他爱过她吗?   没有等到叶萧的回答,轩辕婉儿又是轻声的笑了笑,“我真傻,你但凡有一点点爱我,又怎么会这样对我?”   她的手已经落在叶萧的胸前,另一只手跟着抬起,抱住了叶萧的身子。   “母后从小告诉我说,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要努力的去争去抢。可是母后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抢得到人,却抢不到心呢?”   “公主……”挽月呜咽着想要上前,轩辕婉儿却是抬了手对挽月一挥,制止挽月开口。   轩辕婉儿将头埋在叶萧的身前,深深的吸着他身上那绵延清冷的冷香。眼眸半翕,唇角挽了抹笑,轻声道:“叶萧,下辈子我做猪做狗做畜生都不要做人,更不要做皇家的人,也不要遇上你。”   “婉儿……”叶萧抬手想抚上轩辕婉儿的头,可是耳边却响起轩辕婉儿那绝决的话,他的手僵在了那,眼角划过一抹滢光。   轩辕婉儿说完,身子缓缓的退开,手顺着叶萧的胸前滑向了他的身侧,停在那把龙泉剑上。她缓缓抬头,迎着叶萧,绽开一抹如花的笑意。   “叶萧,这是你欠我的!”   轩辕婉儿伸出手握住了那无光的剑柄,猛然之间将那柄剑抽了出来。利器出鞘,寒光闪闪,比月光更冷的光辉照在在她的脸上。艳红的长袍随着她的动作猛然间挥洒,她头上的凤头步摇掉落下来,如云的青丝顿时如瀑布般滑落下来。   轩辕婉儿细长的眉眼间透着对尘世的绝望,此刻的她又是那个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玉颜公主。她修长的手指扣着剑柄,缓慢的抬起了手里的剑,剑尖只指叶萧的心头。   “公主……”挽月骇得发出绝望的嘶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头来。“不要啊,公主,不能啊,公主……”   “萧儿……”   屋外一直看着这一切的胡氏,哀嚎着冲进了屋子。   “公主,公主……”胡氏颤瑟瑟的看着轩辕婉儿,一瞬间泪流满面,“公主,萧儿他身不由己,你原谅他吧,你们还是夫妻,你们……”   轩辕婉儿眉眼低垂,然,手里的剑却是纹丝不动。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公主请三思。”叶臻上前抱拳道:“若是我二弟有事,公主又岂能脱身?”   叶臻的话一落,一直面无表情的叶萧忽的便抬头看向叶臻。   那种似孤狼噬血的目光,直看得叶臻自脚底生起一抹寒意,虽不曾低头,但目光却已无招架之力。   “婉儿,你待如何?”叶萧低头睨了轩辕婉儿,手轻轻抬起,覆上身前的三尺寒锋,唇角微挑,眉梢扬了抹轻笑,“是不是这样,便两清了?”   轩辕婉儿怔怔的看着叶萧将那剑尖抬起,直抵他的心口。   那里,她曾在无眠的夜里,轻轻伏在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跳声!   那里,是她想着要努力抵达的地方……   那里,此刻被她三尺寒锋所指,只要她轻轻一动,一切恩怨情仇便此结束!   轩辕婉儿抬头,迎着叶萧柔柔一笑。   “叶萧,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遇到彼此。”   话落,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便往前送……   “萧儿……”胡氏一声凄历的嘶喊,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丫鬟婆子一大堆的人拥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扶着胡氏。更多的人则是惊愕的看着那柄正朝叶萧身体刺入的剑。发出惊惶的尖叫,“啊……”   眼见得那剑便要透心而出,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青绿的身影似流光般跃了过来,将轩辕婉儿撞了一撞,那剑的寒锋便也跟着斜了几分。   叶萧一声闷吼,凝眸看向那抹青绿的身影,待看清眼前之人时,不由眸色一僵。   她来了?!叶萧霍然仰头,急切的寻找那抹身影,然入目的却是慌乱的人群,以及几道惋惜不甘的目光。   “什么人敢擅闯英国公府。”   叶臻回过神来便欲对来人发难。   不想纤纤素手一抖,一枚玉牌递到叶臻跟前。   叶臻看着玉牌,神情立时间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收起散开的羽翼。   双福施施回身,看着脸色惨白的叶萧,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苏慕云为何执意前来。若是她不赶来,玉颜公主那一剑,不是要了叶萧的命!   轩辕婉儿一击不中,却也再不出手。   她怔怔的看着将叶萧胸前洇成暗红的血渍,抬步上前。却是,脚下一重,她垂头,看到挽月跪伏在地抱了她的双脚,嘶声道:“公主,公主啊……”   轩辕婉儿眼眶一红,眼泪纷纷如雨。   “挽月,”她垂眸看着红肿着眼的挽月,晒声一笑,淡淡道,“挽月你只是我的一个婢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别怕。”   “不,公主……”挽月抬头睁了泪眼看着轩辕婉儿,“公主,您听奴婢一声劝,算了吧。”   算了吧?怎么算!   轩辕婉儿不语,手上略一用力,便将刺在叶萧身上的剑拔了出来。   随着她一拔,叶萧胸口便似开了个水笼头一样,血“蓬”的一声绽起一阵血花,续而便“咕咕”的直往外流,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目光哀痛的看着轩辕婉儿。   “婉儿,你……”   “叶萧,”轩辕婉儿抬头打断叶萧的话,淡淡一笑道:“叶萧,我们永不再见。”   话落,手中的剑霍然抬起,绝决的划过自己的颈项。   “不……”   叶萧一声嘶吼,想要上前阻止,可是却又如何能快得过那削铁如泥的三尺龙泉剑?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剑锋抹过轩辕婉儿的颈子,眼睁睁的看着轩辕婉儿眉梢唇角间那抹哀到绝望的笑。眼前漫起一片腥红。胸头便像是被什么狠狠的砸了一下,只砸得他眼前一片黑暗。   “公主……”   “世子……”   廊檐之下,苏慕云听着蓦然响起的两声凄历的尖叫,由不得心一颤。   难道还是迟了吗?   下一瞬间,屋子里的人如退潮的水般涌了出来。   有尖叫着请大夫的,有呼喊着奔走相告的。   苏慕云侧身一让,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番乱像。   这一刻,似乎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片嘈杂之中,苏慕云动了动麻木的脚,身子往后靠了靠,怔怔的听着廊檐之下此起彼伏的声音。   思绪却是回到了前世。   她记得,燕王入城的那一日,周子元赶去了皇宫。   后来,便有消息传回来,说是玉颜公主杀了英国公世子,自己也自尽身亡。   可是过了一段时日又听说,叶萧没死。   是了,前世叶萧没死,这一世怎么还会死呢?   可是,前世很多人的际遇都得到了改变,叶萧的命运也或许会改变呢!   苏慕云攥紧了手,目光淡淡看着脚下的青石板。   “小姐,我们走吧。”   耳边响起一声压低的话语声。   苏慕云猝然抬头,凝了双福,颤声道:“世子,他……”   “小伤,于性命不碍。”双福轻声道。   苏慕云点了点头,长长的吁了口气。   双福却又立刻接着道:“公主死了。”   苏慕云步子一僵,脸上划过一抹悲戚。   轩辕婉儿死意已决,便是今日拦了她,以后也拦不住。要知道一个不想活的人,她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死。   “走吧,不知道双全有没有接到阿琦。”   双福点头,挽了苏慕云,提脚正准备离开。   身后响起一声磁性的嗓音。   “姑娘留步。”   苏慕云身子一僵。   双福压了声音道:“英国公庶长子叶臻。”   苏慕云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给双福。   双福回头对上叶臻探询的目光,冷声道:“大公子有何指教?”   叶臻抬手抱拳,“不敢。”   双福哼了哼,“即是如此,便告辞了。”   “在下送姑娘。”叶臻抬脚便要上前。   双福猛的一回身,细细的手掌往前一挡,用着一种居上位者的淡漠,冷声道:“不必。”   叶臻英俊的眉眼间陡然生起一抹阴狠,忖道: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这般对自己直来喝去的!若不是半路杀出眼前的黄毛丫头,叶萧今日必死不疑。   里面的那个虽伤不致命,可左右总是要将养些时日,若是他……到时神不知鬼不觉,再买通几个大夫,或者干脆杀了灭口,今日之事便成为一个秘密。麻烦的是眼前的这个丫头!她适才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叶萧的伤势,若是她面禀沂王,事不成不说,还得搭上性命!   便在叶臻犹疑不决时,双福却是已经与苏慕云走到了月洞门口。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凌乱的步子声,随着这阵步子声,还有凄历的喊声。   “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   叶臻听得这一声呼喊,立时身形一纵,于半空中手在腰间一按,“叮”一声,一把寒光闪闪的剑便直直的朝双福身后刺了下去。   眼见得这一剑避不可避,双福危在旦夕。   一声狗叫响起。   “嗷--唔。”   随即便见一道金光,自叶臻身后了扑了上来。随着那一声怒吼,空气中便有了一股扑鼻的腥风。那是一头体躯硕壮,四肢结实,身手异常灵敏,拖着满身金光灿灿大毛的东西。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朝叶臻扑来。   这等时刻叶臻若是要伤双福,自己肯定也要被那只凶猛的说不出是狗还是熊的东西给咬掉半边肩。   叶臻一个扭身,避开身后那头凶猛的大兽。   这一避,便也失了杀机。   又福霍然转身,先是怒目瞪向叶臻,待看到叶臻身后的那头怪物时,“嗷-唔”一声欢呼奔了过去,上前便抱了那头怪物的脖子,一迭声的道:“绝影,你来了,啊呀,你怎么就来了!”话落,又抬了头四处打量,道:“头儿呢?头儿来了没?”   叶臻这个时候才小心的打量着被双福抱在怀里,欢快的在地上翻肚子的“怪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说它是狗又不像狗,可要不是狗,怎么像狗一样在地上撒欢呢?   “双福。”   双福立时回过神来,松了手里的绝影,抬头狠狠的瞪了叶臻,冷声道:“大公子刚才想干嘛?”   “适才听到府里下人说有乱賊杀进来,我正打算去前院支援。”叶臻清了清喉咙解释道。   双福冷冷一笑,支援?拿剑指着她的后背支援!   “大公子,事有可为不可为,别拿英国公以命相搏的富贵来冒险,必竟头不是韭菜,砍了还能再长!”   话落也不看叶臻的反应,招呼了那头虎视眈眈瞪着叶臻的“怪物”,扶了苏慕云道:“小姐,我们走。”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知道叶臻是个聪明人,双福刚才的那番话应该点醒了他,这个时候若是他再敢动手脚,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要知道,叶萧可是叶司盈一母同胞的兄弟。   你一个婢生子背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那也罢了,敢明目张胆的来,那不是找死那是干什么!   叶臻适才慌乱间只听到一个清冷如珠玉击盘的声音,待他想再仔细的看那个发出声音的人时,却只看到一袭鸦青色的背影。   苏慕云披着一袭鸦青色的鹤氅,整个脸都藏在帽兜里,任是谁也不清那帽兜之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而他也再没时间去抽测,前院已经有惨号声响起。   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的人大有人在。   叶臻提了剑三步并做两步的朝前院赶去。   ……   “你说这是狗?”苏慕云疑惑的看着那个伸了舌头趴在地上的金色“怪物”,摇了摇头,轻声道:“哪有狗长成这样的。”   趴在地上的绝影似是听到了苏慕云的置疑,满脸忧伤的抬了头朝苏慕云看过来,掩在毛发的吊梢眼不服气的看了苏慕云,似乎抗议苏慕云的那句,“哪有狗长成这样的”话。狗咋就不能长成这样了!我狗爹我狗娘就长这样,我要不长这样,我狗爹我狗娘还不得将我给撕了!   “哦,这是头儿从很远的地方弄来的狗,跟中原的狗确实有点不像。”双福一边陪着绝影玩,一边回苏慕云道:“你不知道,它可能吃了,一餐能吃几掉箩筐的肉呢。”   “那还不把人给吃穷了。”苏慕云咂舌道。   绝影那对褐色的眸子转了转,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慕云,能吃穷吗?不能吧!王爷一餐几十道菜,咋都没吃穷呢?我才吃几十斤肉,怎么就吃穷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王妃是个小气的!   “也不会啦,把它往山里一放,它逮着的那些不仅够它吃,还有得多。”双福似是想到从前那些无忧无虑的生活,眉眼间满是浓浓的笑意。   苏慕云看着双福脸上的笑,“双福,你和双全来我这之前,在哪里生活?”   双福的身子一僵,到不是说不能说,只是说起来话太长。   好在这时,屋子外面响起双全的声音。   “小姐……”   苏慕云立刻便将刚才的问题扔到了一边,对撩了帘子进来的双全道:“怎么样?有没有阿琦的消息。”   双全才进屋,便看到躺在地上的绝影,目光一亮,不由自主的便在屋中搜寻,但一圈下来,只看到急得不行的苏慕云,连忙敛了心思道:“安城郡主不在府里。”   苏慕云一怔,不在府里?那是去哪了?   “奴婢打听了下,说是郡主在得了燕王入城的消息后,便带了梁小姐赶去了皇宫。”   “去了皇宫?”苏慕云脸色一白,颓然的跌坐在炕上,喃喃道:“怎么就会去了皇宫?”   此刻的皇宫是整个大都城里最乱的,里面的人跑不了,外面的人进去也是一个字,死!燕王不是轩辕瑞,他没有轩辕瑞的犹柔,也没有轩辕澈的仁慈,他不知道什么是血肉亲情。他只信奉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双全将苏慕云的神色尽收眼内,她自是知晓苏慕云与梁琦交情匪浅。   默了默,轻声道:“或者,奴婢再去趟皇宫?”   苏慕云摇头,这个时候去皇宫有什么用?   “你们下去吧,我想静一静。”苏慕云抚了额头道。   双全与双福互视一眼,退了下去。   地上的绝影本是打算再赖一赖的,新见面,它得跟未来的王妃培养感情啊!可是狗眼里看到苏慕云的淡漠后,还是识时务的站了起来,跟着双全双福走了出去。   苏慕云起身,走到窗前,睨着皇宫的方向。   那里有巨大的黑色烟雾腾空,在那片黑色烟雾里似乎还有冲天的火光。   前世,安城郡主有没有带梁琦进宫?苏慕云蹙了眉头,努力的回想着。到得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前世的心灰意冷,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多与人走动,应该便会多掌握些信息吧?   卫渊!是了,她记得卫渊杀安城郡主和梁大人时,是新皇凳基后。因为有人密告新皇,说安城郡主知晓建安帝下落,卫渊怕被连累,便利用梁琦找到了安城郡主和梁大人的藏身之地,痛下杀手。   苏慕云缓缓的松了口气。只是那口气才松下,却又蓦然被提起,前世今生有太多不同。若是,梁琦因她之故而失了与卫渊之前的孽缘,谁又能保证另一番劫难不会降临到她头上?   苏慕云紧紧的攥了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那冲天的火光。   漆黑似深潭的眸中,隐有水光莹动。   天下大乱,有人得到了他想要的,有人却变得一无所有。   她静静的站在那,任晚风将她一头青丝吹成乱,舞起千万条不同的旋律。   轩辕澈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景像。   临窗而立的女子着一袭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中衣。,肩瘦如削,腰纤不盈一握,髻松发乱,似是不胜清寒!虽不发一言,却是周身渗着一股无以言语的悲哀!   轩辕澈没来由的便觉得心头一痛。   他轻声的喊了声: “苏慕云!”   苏慕云猝然回首,便对上轩辕澈闪烁灼人的目光。   “你……”似是突然被眼前的人怔了怔,但下一瞬间,她的瞳眸便似炸开的烟花一般,笑了起来,一把攥了轩辕澈的手,“你没事?你没回来了!”   苏眸云杏目圆瞪震惊地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她这样的神情却是极底的取悦了轩辕澈。   他的嘴角高高翘了起来,看着苏慕云的目光越发的浓烈。   “是的,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柔的如同三月的春风。   苏慕云却是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想到生死未知的梁琦,眼眶一红,眼底渐渐浮现起一层水光,攥着轩辕澈的那只手不由得便青筋纠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回来?”   轩辕澈叹息一声,抬手将苏慕云拥进怀里,有心想要说出那立能解了苏慕云眼下悲伤的话,可是却又实在欢喜她这时候的柔弱与依赖。从见面的那刻起,他眼里的她就是倔强的,坚强的。从不曾展现这般如水的柔情!轩辕澈打算先享受这难得的温柔。   “你这是想我了?才抱怨我回来的晚?”   苏慕云听着他环扣相击的声音,感受着他身上那染着红尘隐隐似还含了血腥的气息,没来由的便觉得心安。似乎只在有他在,她便能放下心来。   “阿琦进宫了,她进宫了……”苏慕云喃喃的道:“我看到皇宫着火了,好大的火,我还听说……”   他低头俯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别怕,一切有我。”狭长的凤眸眯成一种愉悦的弯度。   苏慕云隐忍多时的悲哀,在这一声,“别怕,一切有我”中再也难以隐忍,眼泪猛然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她几时这样委屈和脆弱过?她一直以为她能靠的就是自己,可是现在,有个人拥着她,在她耳边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她本能的绻缩在他的怀里,低声抽噎。   “有个人,她一直想见你,你呢?”轩辕澈待苏慕云停了哭泣声,才轻声道:“你想不想见她?”   这个时候,她那里愿意再见什么人?   苏慕云才要摇头,却在抬眼看到轩辕澈目中一闪而逝的狡黠时,心头蓦的一惊,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定定的看着轩辕澈,似是难以相信,却又无限期望,颤了声道:“是谁?”   轩辕澈往后退了退身子,眉目前涌上那抹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色,淡声道:“慕云还没说,你是见还是不见呢?”   “见,我要见她。”   苏慕云的话声才落,帘子一撩。   梁琦红了眼眶几步奔了进来,“慕云,慕云……”   “阿琦。”苏慕云迎着梁琦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梁琦,哽声道:“阿琦,我让人去找你,可是说你进宫了,你怎么那么傻,你……”   梁琦将脸埋在苏慕云的肩上,眼泪一瞬间便打湿了苏慕云的衣裳。   “慕云,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轩辕澈蹙了眉头,忖道:怎的待遇如此差别巨大?   “多亏了王爷。”梁琦将脸从苏慕云的肩上抬起,哽咽着道:“若不是王爷,我们一家人今日就要死在皇宫里了。”   苏慕云抬眸朝轩辕澈看去。   轩辕澈却是淡淡一笑,道:“你们好好聊一聊,我还有事得去处理,等过两日空了,我派人来接你。”   苏慕云点了点头。   眼见得轩辕澈便要走出,苏慕云想了想,轻声道:“你……你小心。”   轩辕澈身子一僵,稍倾回头,给了苏慕云一个魅惑的笑容,“知道了。”   才出屋子的轩辕澈,一眼便看到了带着绝影低眉垂眼立在廊檐下的姐妹俩。   挑了挑眉头,又扫了眼屋子的方向,冷声道:“说吧,什么事。”   双全颤了颤,但还是硬了头道:“小姐今天去了英国公府。”   立时,轩辕澈身上便有了一股肃杀之气。   趴着的绝影,立刻夹了尾巴,后腿朝后退着,想要尽量的使自己看起来不存在!只是它才一动,轩辕澈的目光便扫了过来,绝影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动了,哈拉着一条大舌头在那喘粗气。   便在双全、又福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时,轩辕澈的声音,凉凉响起。   “叶萧死了没?”   双福一颤,连忙道:“没有,只是小伤。”   “还真是命大。”轩辕澈冷冷一哼,甩手便走。   双福这才抬了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心中却是想道:难道王爷真想世子死?不会啊,若是世子没了,那王爷以后不是便是那遭人惦记的出头鸟嘛?这道理王爷不可能不知道啊!   “把这狗给我送回去,一层子的狗骚味。”   远远的响起轩辕澈不满的声音。   双福连忙应了声,“哎,奴婢知道了。”   又等了等,确定轩辕澈真的离开后,双福看了双全道:“姐姐,头儿她又不是不知道王爷最讨厌狗了,怎的还把绝影送了过来?”   双全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双福拍了拍耷拉着脑袋的绝影,摇头叹了口气。   屋子里,梁琦正轻声的与苏慕云小声的说着话。   “王爷密秘安排皇上出了宫,皇宫里的那几具尸体都是假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到像是轩辕澈会做的事。我帮你谋反,但是我也不杀我的亲侄子。不然,在世人的眼里,这位王爷怎么会是个邪佞的呢?   “我爹我娘也跟着皇上走了,这一辈子怕是再也见不上面了。”梁琦眼眶一红,眼泪又涌了上来。   苏慕云少不得安慰几句,轻声道:“这样也好,做戏做全套,别人才会相信。”想了想又道:“你爹你娘也是为你着想,你也别怪他们了。”   梁琦点头,只要她爹娘还活着,过个三年五载的,等事件淡下来了,爹和娘总会让人找上她的。   这般想着的时候心头便好过了些,耳边便响起苏慕云的话。   “周子元入宫了吗?” 第二章求亲   再见到轩辕澈时已是三日之后。   苏慕云想着明六爷这一把一定赚得盆满钵满,她也是时候去问问她的铺子的事了。   不想,待她兴致勃勃的赶到了宝庆银楼时,小二却说明六爷不在。   苏慕云怔住了,明六爷不在?这个时候明六爷会去哪?   “那,有没有说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小二低垂了眉眼,眉宇间有了一抹不安,喃喃道:“六爷只说出门一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苏慕云微怔,忖道:难道是明六爷家里出事了?可前世的时候不是说明家的几个兄弟都不容他,他也从不与那些人来往吗?   苏慕云不知道的是,明六爷就在楼下铺子后面的院子里坐着。   丰神俊秀的脸上是一抹浓浓的为难,此刻正与身侧服侍他的小厮轻声道:“阿六,你说我这样能躲到什么时候?”   一脸机灵劲的小厮小六,挠了挠头皮,嘿嘿笑道:“六爷,躲得了一时是一时,二小姐她总不能天天来吧?”   明六爷点了点头,暗叹了口气,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托着她买铺子,铺子到是买了。可是另一个却让他扣在手里不发。他活生生成了个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想了想,对小六道:“去,你去叮嘱一声,若是二小姐要支银子,尽管让她支。”   小六不解的道:“王爷不是说了……”   “我这铺子不是没给二小姐吗?”明六爷看了小六道:“若是二小姐以为我夹款私逃,六爷我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小六明白过来,连忙应了道,“哎,我这就去。”   一盏茶后,明六爷一脸苦笑的看着苏慕云的背影,半响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京都城里虽说已有燕王嫡系维持次序,居民们生活大都已经恢复到昔日的井然有序,但在这派井然有序中或多或少总夹着些许的胆战心惊杯弓蛇影,人人都小心翼翼,必竟新朝初立,到底最后怎么走向,谁晓得。   小心使得万年传,是不会错的!   “慕云,你跟明六爷很熟?”梁琦小声的问道。   苏慕云点了点头,将她与明六爷之间的关系如实说了出来。   梁琦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就好比当日沂王在皇宫找到惊慌无措的她,告诉她,她可以去找苏慕云一样。她从来不知道,慕云与沂王竟然是真的!   “慕云,你还有多少事等着让我惊掉下巴?”梁琦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噗嗤”一声,笑了道:“放心,就算天塌下来,也是砸你的人,不是掉你的下巴。”   梁琦跟着笑了起来。   走在一侧的双全却是忽的轻声道:“小姐,那好像是王爷的马车。”   苏慕云步子一顿,顺了双全的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同春楼外停着轩辕澈那辆招行过市的马车,同春楼大门外也是一字排开站了两例侍卫,那些侍卫个个面如木雕,眼神之中杀气沉沉,使得大街上的人走路都想绕着,哪里还敢再靠近。而同春楼楼下的大堂也是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王爷会不会在里面?”双福轻声道。   双全肯定的点头,“王爷肯定是在这宴请谁。”   双全的话一落,便看到一袭紫色斜襟长衣的轩辕澈神色倔傲的走了出来,他的身后霍然是言笑吟吟的隆平候,张广嗣。   “他……王爷……”   梁琦担心的看着苏慕云,隆平候他可是张宁馨的哥哥啊,王爷若是对慕云有意,怎的还跟隆平候来往这般密切?   这当会儿,轩辕澈也看到了原地立着的主仆几人,唇角微挑,便笑着向几人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张广嗣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提了脚跟上。   “王爷。”   梁琦几人连忙行礼。   轩辕澈淡淡的点了点头,看了苏慕云道:“今天怎么出来了?”   苏慕云眉眼轻垂,轻声道:“没事出来走走,不想便遇上了王爷。”   “王爷,这位是……”张广嗣自是识得苏慕云的,虽说曾听过不少轩辕澈与苏慕云之间的流言,原也是不信的,但这会子却看到轩辕澈对苏慕云露出难得的柔和,心下由不得不打起精神,是故,笑了上前。   轩辕澈指了苏慕云道:“这是前杭州知府苏尚辅的遗孤,本王心定的王妃。”   轩辕澈话一落,众人齐齐怔在了原地。   便是苏慕云也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虽然说轩辕澈从前也说过这般类似的话,但她总是会想当然的认为,轩辕澈只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必竟以她的身份便是侧妃也是勉强为之,更别说是王妃了!但这会子,轩辕澈却是当着张广嗣的面,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想来不消多时,这消息便会传遍大都城,彼时……苏慕云脸上一红,慌乱失措的低了头。   张广嗣却是一怔过后,连忙上前抱拳道:“恭喜苏小姐。”   苏慕云低垂的眉眼间便划过一抹浓浓的阴郁,她父母拜眼前之人所赐阴阳相隔,他却能这般无事人一般的与她笑言相语!一时间便是连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候爷有事且先去,所托之事,本王记下了。”轩辕澈对着一侧的张广嗣淡淡说道,话落,看了苏慕云道:“可是午饭还没用过?”   苏慕云点了点头。   轩辕澈便勾了唇角笑道:“先去用些东西吧。”   说着便牵起苏慕云的手转身朝同春楼走去,对于一侧的张广嗣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张广嗣连忙恭身退到一侧,眼见着一行人消失在同春楼的楼梯处,才收了目光,沉沉的叹了口气。   一直候在外面的管家崔总管,便走了上前,“候爷,王爷怎么说?”   张广嗣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们去趟周府。”   崔总管不敢再问,连忙点头,挥手示意马车上前。   这边厢轩辕澈领头,将几人带至适才的包间。   包间里小二正在收拾满桌子的菜,见轩辕澈去而复返,不由便怔在了那。   几人便看到那满桌子的菜,大部份都是完好无损,只怕连筷子碰也没碰过。   “王爷……”小二失措的看着轩辕澈。   “收拾干净了,重新上一桌。”轩辕澈摆手道。   小二连连应是,侧身又喊了人来帮忙。   轩辕澈将苏慕云带到了一侧屏风后的茶几上,才坐定,便有青衣婢女托了海棠春的红木托盘上前奉茶。   苏慕云几番想要问轩辕澈,张广嗣所托何事,可是又怕,若是自己真开了口,轩辕澈会不会嫌她不信任他。   “张广嗣是为周子元之事找我的。”   耳边响起轩辕澈清越的嗓音。   苏慕云霍然抬头,看了轩辕澈,周子元?   是了,那日自己问梁琦可曾看到周子元入宫时,梁琦说不曾看见。但前世,周子元确实是入了宫的。想到这,她不由目光灼灼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却是捧了桌上的茶轻轻的啜了口后,才淡淡道:“当日皇兄围宫时,周子元他曾带了宫内侍卫太监与皇兄对抗。”   苏慕云撇了撇唇角,忖道:这可不像是周子元会做的事。他那人,不是将利益得失计较的最为清楚吗?什么忠君爱国,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后来呢?”梁琦犹疑的道:“周子元是不是被燕王给抓起来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皇兄的暗卫头领不但将人拿下了,并且将他和黄维达给关在了一个牢里。”   苏慕云抹汗,她记得前世时,燕王派人劝黄维达投诚,不想那黄维达却是有几分傲骨说什么,忠臣不侍二主,好女不侍二夫,竟是一心求死。而燕王也没跟他客气,当真就将他判了个斩立决,黄家族中不分男女老小流放三千里。   轩辕澈挑眉看了苏慕云一眼,继续道:“隆平候就是想本王在皇兄面前美言几句,才会请了本王来此。”   梁琦瞄了眼苏慕云,想了想道:“哎,我想起来了,我原打算去买些脂粉的,慕云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梁琦朝轩辕澈行了个礼匆匆退下。   双全和双福早在最初便安静的待在一侧,苏慕云待她且妹二人虽亲厚,但尊卑姐妹二人却是谨记的。   这会子是,便只剩下了轩辕澈和苏慕云二人。   一种微妙的情感便在二人间缓慢流淌,不似那日乍然相逢下的情动,反倒似是这初夏的风,微熏而宁然。   轩辕澈目光浅浅的打量着低眉垂首的苏慕云,眼梢唇角是满满的笑。   虽然见面之前,他想过要跟她算算那让他呕血的帐,可是在看到她的这一刻,想到的却是,该大婚了!有了名份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便要做,再开口时,便将苏慕云吓了一跳。   “等皇兄的凳基大典过后,我们就成亲吧。”   苏慕云愕然抬头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见着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蹙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苏慕云摇头,但很快却慌乱的又点头。   “你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苏慕云压下心头的慌乱,轻声道:“弟弟一日没找到,我便一日不能成家。”   “为什么?”轩辕澈看了苏慕云,“成亲跟你找弟弟有什么关系?”   苏慕云抿了抿唇,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就怕说了,轩辕澈会将这同春楼给抓拆了。可若是不说……眼前的人肯定不会罢休。   “有什么为难的,说吧。”轩辕澈蹙了眉头。   苏慕云默了一默,眼见得轩辕澈目光咄咄的看过来,心知不说是不可能的了。心一横,便压了声音道:“若是找不到弟弟,我不能让父亲这一脉的香火断在我手里。”   轩辕澈点了点头,寒星般的眸子眨了眨,“所以呢?”   苏慕云却是不言语了。   而外面侍候着的双福却是“噗嗤”一声,下一刻连忙捂了嘴。心道:笨蛋王爷,苏小姐的意思是,找不到小少爷,她就要招婿上门,承苏老爷的香火。   王爷,你想入赘?!   里面的轩辕澈听得双福那声轻“嗤”眉头立刻一拧,心下却是豁然开朗。看着苏慕云的目光便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怒意。   苏慕云垂了眉眼,却是任他目光如刀,她自巍然不动。   “先吃饭。”   轩辕澈袍袖一甩,起身朝屏风外走去。   苏慕云自是低眉垂眸的跟在后面。   “双全你去看看梁小姐回来了没有。”苏慕云吩咐双全道。   双全应声出去。   苏慕云撩了眼轩辕澈,见他眉眸间怒气隐隐,想了想,起身取了他面前的汤碗,装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轻声道,先喝道汤吧。”   轩辕澈哼了哼,虽是神色仍然难看,但却也没有拒绝。   “王爷可曾看到过世子妃,她好吗?”   轩辕澈将眼睛从眼前的汤碗上抬起,撩了苏慕云一眼,却是重新低了头,专心致志的喝汤。   苏慕云没得到他的回答便也没再继续问,给自己也盛了碗汤,喝了起来。   “她很好,上次听说好像是有喜了。”   苏慕云手里的汤勺“叮”一声便落在手里薄如纸的瓷碗里。目光急切的看了轩辕澈,“真的,世子妃她有喜了?”   轩辕澈冷冷的哼了一声,心道:别人有喜你高兴个什么劲。嘴里却是轻声道:“过些日子,一切步入正轨后,你们应该可以像从前一样,时常见上一面。”   苏慕云点了点头,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只要叶司盈尽快生下一位皇子,她的地位便能稳稳的牢固住。   “隆平候的事,是我失策了。”轩辕澈放了手里的汤碗,轻声道:“我原想借着瑞儿的手除掉他,谁曾想……”   苏慕云默了一默,那个时候她也以为轩辕瑞会诛杀张广嗣的,可是不曾想轩辕瑞并没有诛杀。这是不是便说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早晚总是会了结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没关系的,我等得起。”   轩辕澈长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能这样想便好。”   他没有说的是,在燕王破城的那一刻,他原是想让人趁乱诛杀张广嗣,可是当时皇宫之中事态紧急,若是去得晚了,只怕轩辕瑞性命不保,两相选择取其轻。他只能先保下轩辕瑞的命,至于张广嗣,他相信,有他的惦记。张广嗣不死也绝对活不好!   ……   周家。   听说张广嗣来了,周璁、余氏急急忙忙的令人请了进来。   才见面,余氏便急声道:“候爷,三郎他……”   “夫人,先让候爷坐下喝杯茶再说。”苏璁令人将余氏扶到一侧,又对身边侍候的大丫鬟雪芝道:“去,去将三奶奶请了来。”   “是。”   雪芝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张广嗣这才端了小丫鬟奉的茶浅浅的啜了口,一路急急赶来,他也是有些渴。   待得他放下茶盏,张宁馨已经在金枝的搀扶下急急的赶了来,因为匆忙头上的发髻也有些凌乱,鼻尖还冒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见了隆平候,悲切的喊了声,“哥哥……”眼泪便簌簌的直往下掉。   余氏恼怒的撩了一眼,但在看到左侧上首的隆平候时,很快的便敛了眉色。   只隆平候却是将她的目光尽收眼内,心中不由便生起一股不悦。妹妹为了周子元几欲成魔,可周家的老夫人却是这般不待见。若论身份论人品论家世,张家哪一点不如周家。按着他的想法,趁着这功夫,大家一拍两散,妹妹和离归家才是。编生妹妹却是死活不肯,只说生死都要与周子元在一起。   为着妹妹,他厚颜求上沂王爷。   他包了同春楼只为讨好这位性子邪佞的王爷,不想人张口便问他,这般大的手笔可是当日皇宫杂乱时,发了笔不小的财?吓得他连连打揖讨饶。   等他将周子元的事说了,想请这位沂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时,人家却是一句,“你有从龙之功,还怕在皇上跟前讨不来这么一个情面?”   天晓得,他当时里衣中衣湿了个透。   他去皇上面前求情?皇上会怎样想?谁不晓得这位燕王在潜邸时便生性多疑,为人反复!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张宁馨的声音。   “哥哥,相公他怎么样了?”   隆平候收回思绪,看了张宁馨,笑了笑,轻声道:“妹妹,别担心,我已经求了王爷。”   “王爷?哪位王爷?”   余氏抢在张宁馨跟前问道。   “沂王爷。”隆平候迎了余氏,淡然道:“沂王爷与皇上一母同胞,情份自是不同,又是一心拥护皇上的,他若是肯出面说上一二句话,子元当无大碍。”   “听是沂王他肯帮忙吗?”周璁必竟是在朝为官的,想的自是比较深。看了隆平候道:“据说这位王爷性子很是邪佞,要他出面,只怕不易吧?”   隆平候笑了笑,拍了拍张宁馨的手,道:“我就宁馨这一个妹妹,打小便宠着护着,便是天上的月亮,她说要,我自是也要想办法取来的。”   这话却是在警告周璁和余氏,他肯出面帮忙,只是因为张宁馨。   周璁和余氏自也不是那种愚笨之人,一瞬之间当然明白隆平候话中之间。周璁还好,余氏却是一瞬间脸一下子青一下子白的。她往昔对张宁馨诸多为难,想来隆平候也是知晓一二的,便是刚才,只怕也落入隆平候眼中。   余氏心下一慌,连忙道:“是啊,宁馨自打嫁进我们家,我们也拿她当女儿看,她同三郎更是佳丽情深,让人看了好不安慰,原想着他们夫妻二人顺顺当当过得一年半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我们老两口也能含饴弄孙享受下天伦之乐,谁承想……”说着眼眶便红了,哽咽着说不出话。   张宁馨虽说是无比痛恨余氏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这会子却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她也知道哥哥这个时候只不过是想跟周家讲条件,让她以后过得轻松些,但心中对周子元的感情,战胜了她积下的怨恨,目前只有保下周子元才是首要的。若是周子元没了,她做下的那么多事又有何意义?   是故,张宁馨挽了张广嗣的手道:“哥哥,我知道你疼我,可是我不要月亮,我只要相公能平安回来。”   隆平候便暗暗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道:“你啊……”   余氏眉眼一跳,紧跟着道:“候爷仅管放心,只要三郎能平安回来,待得世道平稳,我便让她夫妻二人出府另过。”   隆平候眼中一亮,笑眯眯的道:“如此甚好,难得夫人这般开明。”   “候爷说笑了,我们做父母一辈子汲汲营营还不是为了子女,只要他们好,那比什么都强。”余氏赔了笑脸道。   隆平候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轩辕澈并没有直接应承,但却也没有明的拒绝。只要沂王不在其间插手,他再走走王安的路子,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周大人和夫人便放宽心吧,王爷虽不曾应下,但却也没拒绝。待再寻个合适的机会,我亲自向皇上进言,子元当无大碍。”   “一切便有劳候爷。”周璁连忙上前行礼。   要知道眼下一切只能仰仗这位候爷,他们这些前朝旧臣那就是皇帝眼里的肉中刺。一个不小心,便说是进言,只怕是大祸临头都不自知。   现如今,谁不是揣着千万分的小心,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余氏初时听得沂王没有应承,脸上便难掩失望。但在听得隆平候说他会亲自向皇上求情时,心头又是一松。   隆平候当日开城门迎燕王,怎么的都是独一份的大功一件。若是他亲自向皇上进言,那三郎一定便没事了。   余氏于是便急急的起身,对着隆平候福礼道:“一切仰仗候爷。”   “哎呀,夫人这是做什么!”隆平候连连虚虚一扶,急声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   周璁连连点头附合道:“是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隆平候便趁机使了个眼色给张宁馨,这边起身对周璁和余氏道:“我府中还有事,便不久留。”回头对张宁馨道:“妹妹送我出去吧。”   周璁原打算亲自相送,但看隆平候点名让张宁馨送,想来是有话要说,便适时的止了步。   张宁馨对周璁和余氏行过礼后,尾随着张广嗣朝外走去。   余氏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着的余妈妈,余妈妈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张宁馨虽知晓张广嗣指名让自己相送,必是有话要说,却不知道哥哥想说什么。自从周子元出事后,哥哥曾使了嫂子身边侍候的大丫鬟锦红来传话,意思是她提出和离。但却被她拒绝了。这会子,哥哥难不成还想再劝?   “哥哥……”张宁馨抬头。   隆平候却是使了个眼色张宁馨身侧的金枝,金枝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守在了垂花门外,灵动的眸子不动声色的将四周的动静看在眼里。   “宁馨,今天哥哥遇见一个人。”张广嗣看了张宁馨。   张宁馨因着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又整夜整夜的失眠,加之吃不好,睡不好,脸上便有了一层黯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也变得晦涩不堪!   “谁,哥哥遇见了谁?”   张宁馨知晓这个时候哥哥不会无故的跟自己说遇见个人这种事,只能说那个人很重要,重要到哥哥可能就是为了那个人才会来周府。思及此,张宁馨的目光便似死去的鱼豁然又苏醒过来一样,直直的瞪了张广嗣。   张广嗣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苏慕云。”   “苏慕云?!”张宁馨身子一颤,目光越发死死的盯了张广嗣,咬牙道:“遇见她又怎样了?我只恨当初让她成了漏网之鱼。”   张广嗣眉宇轻蹙,沉声道:“沂王爷当着我的面说,会迎苏慕云为妃。”   “不可能!”张宁馨一声尖叫。   金枝不由得便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张广嗣邹了眉头,深深的看了张宁馨,一字一句道:“宁馨,当日之事还有谁是知情者?”   张宁馨身子一颤,目光慌乱的盯了张广嗣,颤声道:“哥哥为什么这样问?”   “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得这个时候,还不明白吗?”张广嗣看了张宁馨,压了嗓子喝道:“现在那苏慕云已经动不得了,趁事情还来得及,将那些知情人……”张广嗣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宁馨身形一僵,是了,这个时候苏慕云再不是那个她可以讥嘲嗤笑,像捏蚂蚁一样可以捏死的人,只怕来日相见,她还得给她礼跪拜!她这一生,事事如意,为何却是在遇上她时,这般诸多不顺!想到往后相见的情形,张宁馨只觉得心头便像关了只猫一样,抓得她心口血淋淋的。   “哥哥,可不可以……”张宁馨眉眸间划过一抹狠历。   张广嗣一瞬间便明白了张宁馨的意思,眉宇一蹙,历声道:“你若是敢轻举妄动,别说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从小到大,哥哥对她都是百般维护,别是说打骂,便是重声责斥也是没有的。但今日却……张宁馨眼眶一红,却也明白是自己任性了。   这个时候,谁不是夹着尾巴小心做人,不说惹事,是生怕事情惹上自身。一个不小心,轻则杀头重者是抄家灭族!   “我知道了。”张宁馨低了头,话语之中虽有浓浓的不甘,但总算是肯认清事实。   张广嗣长长的透了口气,继续道:“还有没有人知情?有知晓的,立即处理干净。”   “没有了。”张宁馨摇头,“除了哥哥的那些死士,唯一知情的便是凤枝,便是她,前些日子也因犯事,我让王妈妈处理了。”   张广嗣点了点头,吁了口气道:“宁馨,忘了吧。所有的事,便当从来没发生过,苏慕云那,能化解便化解,不能化解远离着点便是。”   张宁馨点了点头,“我听哥哥的话。”   张广嗣看着低眉垂眼神色颓然的张宁馨,想着从小到大她都过得恣意明快,偏生嫁人后的生活却是一波四折,不由得便生起一股浓浓的怜惜。还待再说几句,耳边却响起金枝的声音。   “咦,余妈妈,你这是去哪里?”   二人抬头,便看到余妈妈原本躲躲闪闪的身影在被金枝识破后,不得不直接走了过来,笑了对金枝道:“夫人让我出府去打听下,看能不能去牢房里给三爷送些吃的用的。”   哪里是去出府打听,分明便是跟上来的尾巴,想要偷听。   张广嗣眉宇一蹙,这样的余夫人……他看了张宁馨。便见张宁馨眉宇间嚼了抹不屑的冷笑,于是轻声道:“你嫂子让锦红传的话,你真的不再想想?”   张宁馨摇了摇头,目光晦涩的道:“哥哥,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别人回头是岸,而我却是无岸可上。”语言之中是说不出的萧瑟与凄凉。   张广嗣沉沉的叹了口气,“哥哥走了,你好自为之吧。一有消息,我便让人来告诉你。”   “谢谢哥哥。”张宁馨福身行礼。   张广嗣却是摆了摆手,大步朝外走去。   “金枝。”张宁馨喊了金枝过来。   余妈妈少不得上前行礼,“三奶奶……”   “娘即是让你出去打听,你便去吧,有了消息,记得使人来回句话。”   余妈妈只得继续将戏演到底,“是,老奴记下了。”   “去吧。”张宁馨摆了摆手,带了金枝回自己的院里去。   她这里才回到屋里,尚来不及喝下一口热茶。   便有小丫鬟来回话,说是“苏姨娘求见。”   张宁馨立刻便想起苏慕云,想起苏慕云心头便是燎原的火,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砸个稀巴烂,又或者提了把刀将个苏慕云劈成几瓣。偏生苏夕蓉这个时候撞上来,她冷冷一声,“不见。”   小丫鬟连忙去回话。   可苏夕蓉又岂是那样好打发的,她早就听下人说隆平候来过了。   虽然周子元不是她想嫁的那个人,她进了门,连个照面也不曾同周子元打过。但杨姨娘之前劝她的话却是让她想得明明白白。   “玮二爷只是个庶长子,你便是嫁了虽是原妻,可是身份呢?身份也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媳妇。但是周子元就不同了?他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又是隆平候的妹婿,不论哪一样都比那玮二爷强。再说了,老话常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只要将周大人侍候好了,将来生下个一男半女,再使些手段,便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嫡妻又岂能跟你比?”   丁香看着神色复杂立在廊檐下的苏夕蓉,想了想劝道:“姨娘,我们改天再来吧。”   苏夕蓉点了点头,由着丁香扶了下去。   只是她没有回自己院里,而是去了厨房。   厨房的刘婆子见着是她,怔了怔,稍倾却是蚕眉轻挑,皮笑肉不笑的道:“喲,这不是苏姨娘吗?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里来了?”   苏夕蓉之前与张玮的事那是传得沸沸扬扬,而来厨房便是各户人家消息最集散的地方,要打听消息去厨房,要散发消息也自是去厨房。而大户人家的厨房管事那是寻常的姨娘、小姐都要看眼色行事的。   刘婆子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声吆喝,厨房里立刻便响起一阵轰笑声。   “是啊,苏姨娘,您这是想知道什么呢?”一个粗壮的婆子凑上前笑嘻嘻的道:“老奴今儿是见到了隆平候爷,可是却不曾见到那位玮二爷呢!不然也好到苏姨娘跟前领个赏。”   “轰”一声,厨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轰笑声。   丁香急得瞪了圆了眼睛,颤了手指着那些厨娘,气结的道:“你……你们……”   “我们怎么了?”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厨娘“啪”的抬手打下丁香的手,“唾”了一口道:“小蹄子,你也敢在姑奶奶跟前指手划脚的。”   丁香脸色一白,眼眶红红的看了苏夕蓉。   苏夕蓉早已气得银牙暗咬,咬得腮帮子都痛了,可是她却深知,这里不是苏家,不是她能横的地方。   深深的吸了口气,苏夕蓉轻声道:“妈妈们莫再取笑我了,不然到时我只能一根绳子吊死在这厨房外了。”   苏夕蓉的话声一落,女人们的声音便静了静。   她们虽然有心欺凌,但却也不敢闹得太过份。想着,这位苏三小姐敢在佛门清净地行那污烂之事,说不得真的一根绳子吊死了,那她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何必!   于是众人冷冷一笑,甩了手自去干自己的活,也没人上前询问苏夕蓉的来意。   “妈妈,”苏夕蓉却是上前攥了刘婆子的手,轻声道:“我想做些点心送到三奶奶屋里,妈妈帮着做做吧。”   狐媚子,这才多久就想着要讨好自己的主母了?   刘婆子心里虽不屑,但苏夕蓉好歹总是个半个主子。再说了,又明说了是送到三奶奶屋里,若是驳了,传到夫人耳里怕是受不了一番训斥,若是平时还好说,眼下正是求着隆平候府的时候……   刘婆子眉眼一转,脸上的僵硬变成了一抹眉开眼笑,话也不说,却是手一抬,冲着苏夕蓉摊开了蒲扇般大的手,冷声道:“拿来。”   “什么?”苏夕蓉错愕的看着刘婆子。   “银子啊!”刘婆子嗓门一吊,粗声粗气的道:“府里各房是有定制的,什么时候吃什么,送什么。各房奶奶、小姐若是有想吃的也都是自己拿了银子来贴补的。不然,谁想吃了,只一句话,便是金山银山也吃空了。”   这到是听说过,便是苏家当时也是有这个规矩的。   苏夕蓉便轻声问道:“多少银两?”   刘婆子像看怪物一样看了苏夕蓉一眼,不耐烦的道:“你想做什么点心,材料不同,自是银钱不同。”   “那三奶奶平时都爱吃些什么?”   “你这人……”刘婆子嗓门一吊,眼见得便是一番喝斥,但很快却又是垂了眉眼,呵呵一笑,道:“三奶奶啊,三奶奶平日最喜欢吃的是自是翠玉豆糕。”顿了顿,却又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丁香总觉得眼前的刘婆子不安好心,可是她又不敢说出来,于是抢在苏夕蓉之前问道。   “只不过这道点心有点贵,要足足一两银钱,往常也就是三爷会使了体己银子替三奶奶点。”刘婆子掩了嘴笑,“苏姨娘你或者换道别的吧。”   苏夕蓉默了默,半响,轻声道:“不,就这道吧。”   话落,示意丁香将银子递给刘婆子。   丁香有些犹豫,谁家的点心得要一两银子啊,那又不是拿龙心凤肝做的料。可是又不敢违背苏夕蓉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荷苞里取了一两银子递到刘婆子的手里。   刘婆子大手一握,“咯咯”一笑,道:“姨娘您一边坐会儿,这就给你做。”   她也不说让苏夕蓉先回去的话,省得让苏夕蓉怀疑她会在点心上做手脚。   苏夕蓉便由着丁香侍候着在一侧的椅子里坐下,刘婆子则是招呼了那长着三角眼的婆子上前帮着打下手。   这翠玉豆糕说穿了其实就是用碗豆,油菜叶,炸汁和了冻粉、白糖等一起蒸制。几文钱的事情,哪就要一两银子!可是没法子,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   一盏茶后,色泽鲜艳的豆糕就做好了。   刘婆子寻了一个式样精致一看便不是凡品的碟子给装了,递到苏夕蓉的手里,“苏姨娘您拿好了,这糕啊,要趁热吃。”   “谢谢妈妈。”苏夕蓉示意丁香接过食盒,主仆二人离开厨房,朝主院走去。   待二人走远了,厨房里才响起一阵大笑声。   三角眼的婆子冲着刘婆子竖了大拇指道:“刘婆子,你真历害。”   刘婆子冷冷一哼,冷声道:“且等着看好戏吧。”   屋子里又是一番笑声。   这边厢,苏夕蓉与丁香提了食盒,再次求见张宁馨。   张宁馨还要拒绝,金枝便劝道:“先见了再说吧,说不定是有事呢?”   张宁馨想了想,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苏夕蓉便带了丁香走进去。   “奶奶您这几天都没好好的吃点东心,婢妾适才去厨房给您做了道点心,您偿偿看,合不合口。”   接过丁香手里的食盒,从里面拿出那道翠玉豆糕,恭敬的递到了张宁馨的手里。   只是,下一瞬间,却是变化突起。   “贱人,你想害死我!”   苏夕蓉夺过那碟点心,对着苏夕蓉便砸了过去。 第三章狗叫   “贱人,你想害死我!”   眼见得一道亮光兜头劈脸的砸了过来,苏夕蓉惊叫着连忙闪了开去。   下一瞬间,耳边响起“哐铛”一声,碟子落在地上砸成一堆碎片,有几片碎瓷蹦了起来,直往脸上冲。苏夕蓉吓得连忙抬手护住了脸。   “姨娘。”丁香连忙上前想要察看苏夕蓉有没有被碎瓷伤着。   只她才身子刚动,一双有力的手便将她一拽,扯了过去,下一刻,“啪”一声,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丁香错愕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屋子里的王妈妈,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她颤瑟瑟的看了王妈妈,抖了唇道:“妈妈,奴婢做错什么,你……”   她的话还没落,王妈妈却是抡起胳膊又给了她一大巴掌。这会子,丁香便感觉到嘴里有股腥甜的味道,她不敢往外吐,喉咙一动,咽了下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会子,苏夕蓉反应过来,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目光怔怔的看着张宁馨。   金枝犹豫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苏夕蓉,目光又掠到被王妈妈打懵了的丁香一眼,叹了口气,轻声道:“这道点心,是谁教你做的?”   金枝的话才落,张宁馨猛的抬头瞪了金枝。见金枝低了头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由不得冷冷的哼了哼。   苏夕蓉连忙道:“是厨房里的刘妈妈说,奶奶最喜欢吃这道点心的。”   金枝便朝张要宁馨看过去,张宁馨脸上寒意不减。金枝便对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有心不想理,可是在看到金枝眉目间的肃色时,只得“呸”了一声,上前道:“奶奶,那刘妈妈是大奶奶的人,她这样做,分明是想弄得我们院里不合,好在一旁看笑话。奶奶可不能如了她们的愿。”   张宁馨这才抬了眉眼,看了地上的苏夕蓉,淡淡的道:“起来吧。”   苏夕蓉连忙站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到一侧,她自是知道,自己今天给人当枪使了。若不是金枝相帮,只怕少不了一番皮肉苦。不由便讨好的看了金枝一眼,不想金枝却是低眉垂眸的,并不搭理。   “你上的这道糕里有样东西与奶奶体质不合,若是不注意用了,只怕凶险异常。”金枝垂了眉眼轻声道:“苏姨娘这些日子便好生的在屋里做针线吧,有什么事等三爷回来了再说。”   苏夕蓉一瞬间吓得背脊生寒,若是张宁馨真有个什么好歹,她也别想活了!   “奶奶,婢妾不是存心的,实在是那些婆子太可恶……”苏夕蓉哽咽着看向张宁馨。   张宁馨缓缓的抬起头,燎了神色难看的苏夕蓉一眼,未几,眉眼微挑,唇角凝了抹冷笑,淡淡道:“婢妾?!”   苏夕蓉心底一慌,她早就让丁香打听过了,周子元早先纳的月姨娘自打进了这院子周子元从来就不曾去过。难道自己也要像她一样?苏夕蓉惊惶的偷偷撩了张宁馨一眼。   “苏夕蓉这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了?”张宁馨嘲笑的看着苏夕蓉,“怎么,早前要死要活的要嫁我那二弟,原只不过是嘴巴说说而已的?”   苏夕蓉脸上立刻涨起一片通红,她低垂了眼睛,双手不停的绞着手里的那块帕子。   张宁馨心中暗骂一声,贱人,脸上嘲讽的意味越发的浓了。   “苏夕蓉你当真舍得忘了我二弟了,你们可是有夫妻之实的。”   苏夕蓉脸上的紫红一瞬间腿得干干净净,她错愕的看了张宁馨。似图从张宁馨脸上瞧出什么来,可是张宁馨脸上除了浓浓的讥嘲便是几近的不屑。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奶奶您想说什么?”苏夕蓉壮了胆子轻声问道。   张宁馨轻“嗤”一声,她想说什么?她将话说得这般明白了,还问她想说什么?想到她也是姓苏的,眼里心里便似烧起了一团火一样,摆了手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还想着我那二弟,如果是,我今日便做主,将你送去隆平候府成全了你。”   成全了她!   苏夕蓉忍不住就想仰天大笑。这个时候来说成全她?她等了那么久,怎么没人来跟她说,要成全她?!忍下喉头的涩痛,苏夕蓉轻声道:“奶奶打算怎么成全我?”   张宁馨冷冷一哼,淡淡的道:“你现在是不是苏家的小姐了,是周家的姨娘,我要把你送给谁,想来没人敢反对吧?”   把她送出去?像货物一样送出去?   苏夕蓉冷冷的抿了抿唇角,自己就这样好欺负吗?苏慕云欺负她,她一心帮着的张宁馨也来欺负她!都把她当什么?   “奶奶若是想送别送吧,只是便忘了告诉三爷一声。”苏夕蓉微抬了眉眼,迎了张宁馨淡淡道:“怎么说,婢妾也是周家用轿子抬进来的,官府里也有文书的……”   苏夕蓉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一盏尚带着余温的茶水将她浇了个砌头砌脸。   张宁馨铁青着脸看着她,指了门外,历声道:“出去跪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是,奶奶。”   苏夕蓉提了衣裙,款款的走了出去。   当真,跪在了阶沿下。   丁香被王妈妈推搡着像扔破抹布一样,扔了出去。   “姨娘……”丁香走到苏夕蓉跟前,“轻声道,怎么办,姨娘。”   苏夕蓉看了看帘子里张宁馨模糊的身影,稍倾眼睫轻垂,掩尽了眸中的暗潮汹涌。淡淡道:“你不想回院子就在一边候着吧,左右又没让你陪着跪。”   丁香脸色一白,轻移了步子退到了一侧默默的看着跪在阶沿下的苏姨娘。她从前只不过是苏夕蓉跟前的二等丫鬟,云香被老爷赶出府后,她便提了上来,做为一等丫鬟跟着苏夕蓉来了周府。她没有云香的胆大,相反,她胆子很小。   屋子里,张宁馨透过帘子,同样观望着院子里的苏夕蓉。   她怎么就忘了,当年之事,苏夕蓉虽不全知,但却也是参与其中的。哥哥说要灭口,这个苏夕蓉留不得了!张宁馨的脸上划过一抹狠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做了!正想喊了金枝,让她把苏夕蓉赶回院子别在这刺她的眼时。   院子里却响起小丫鬟说话的声音。   “你去看看。”张宁馨对金枝道。   金枝应声便要走出去,门外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奶奶,夫人身边的宝儿姐姐求见。”   宝儿?她来干什么?   张宁馨挑了挑眉头,示意金枝将人请进来。   金枝几步上前打起帘子,笑了道:“宝儿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的宝儿笑盈盈的上前,道:“还不是厨房的婆子做的糊涂事。”   金枝挑了眉头,忖道: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夫人那了?正想说几句,却见宝儿突然蹙了眉头,目光怔怔的盯了地上的那堆碎瓷看。   宝儿脸上生起一丝僵硬,就知道这差事难办,可好了,果真就难办了。   “奴婢给三奶奶请安。”宝儿对着张宁馨屈身行了个礼。   张宁馨挑了挑眉头,宝儿是余氏屋里的二等丫鬟,不比桔红、雪芝,是故她也只是抬了抬眉头,淡淡道:“宝儿来了,可是婆婆那里有什么要吩咐的?”   宝儿便垂了眉眼轻声道:“原是厨房的婆子办错事,拿了夫人那只哥窑碟子替苏姨娘装了点心,夫人那边正生着气,雪芝姐姐便使了奴婢过来……”   张宁馨眉头一挑,目光便落在了地上的那堆碎瓷上,心里是一股子一股的热火朝上涌。好个刘婆子,算计了苏夕蓉也罢,竟然敢将她也算计进去。等着,不把你整个死去活来,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张宁馨惊呼一声,起身走到宝儿身前,指了地上的碎瓷道:“适才苏姨娘失手摔了盘子,这会子我正罚她跪在院子里呢。想必,你也看到了。”   宝儿点了点头,她才来,便看到了跪在阶沿下的苏夕蓉。   “要不这样吧,你把人带回去,夫人那边是打是罚全凭她作主。”   宝儿连忙摆手,“三奶奶言重了,即是失手,奴婢回去禀明夫人一声便是。”   “这样也好,人我也罚过了,若是夫人心里还不痛快,改日我替夫人重新置一套便是。”张宁馨笑了道。   宝儿连忙应下,退出。   这边厢,得了回报的余氏足足气得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想到身陷囹圄的周子元,再大的不痛快都只能咬牙忍下。   “唉,可惜了,那可是娘最喜欢的一只碟子。”大奶奶刘氏在一边嘀咕道。   余妈妈撩眼看了刘氏一眼,心道:大奶奶这会子火上浇油怕是浇错地方了吧,小心这火烧到你自己头上。   念头才落,便听到余氏一声冷哼。   “告诉管厨房的刘婆子,那只碟子让她赔了。”   刘氏猛的抬了眼看向余氏,在看到余氏眉目前一闪而过逝的阴鸷时,慌忙低了头。   余氏不可能不知道刘婆子是她的人,这般说也就是警告她别再玩花样了!刘氏心头生起一抹凄凉,她活蹦乱跳的儿子没了,这个家里人没人为她作主,她这才不痛不痒的挠了挠,余氏就要护着吗?若是这样,那可别怪她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   ……   好一个雅致秀气的院落,东厢房翠竹荫荫,西墙边苍劲古老的青松直指云宵,南檐下层层叠叠叠井然有序的摆放秋菊,含苞待放。院中的一侧是昂首傲立的一对白鹤。   那些高大的树影在地上投出一片浓浓的阴影,屋子里,青铜镂花的香炉里正燃着一炉好香,烟气袅袅不断上升。东面的书案浴在一片金色的太阳光里,上面附着的金碧锦绣,反射出耀目的光彩。   一切犹如一个梦,在这片如梦如幻的真实中却是有年轻女子欢快的笑声响起。   “一切真像梦一场。”   苏慕云迎着叶司盈如皎月的眸子,道:“是啊,真像是一个梦,好在这是一个美好的梦,并且它成了现实。”   叶司盈听了,便捂嘴一笑,斜挑了眉眼看着她,“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和六王叔,他……”   苏慕云飞快的垂了眼睑,忖道:就知道会被问,要怎么回答呢?   “你害羞什么呢?”叶司盈探身执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这样挺好,真的。你能跟六王叔在一起,我真心为你高兴。”   “原本也没想瞒着你的,可……”苏慕云垂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再说他当时那般待我,我也没觉得他是真心的。”   叶司盈想着那场狩猎,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若是真心,岂会让苏慕云在风雪夜里跪一了夜。这位王叔还真是“爱”的与众不同啊!   “那这会子呢?”叶司盈探身道:“这会子有没有觉得六王叔是真心的?”   苏慕云脸一红,低垂了眉眼,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心里却在想着,叶司盈请她进府的目的,难道是来替轩辕澈做说客的?   这般想着,稍倾叹了口气,轻声道:“司盈,你一直对我很好,有件事我也不想瞒着你。”   叶司盈神色一穆,看了苏慕云,道:“什么事?”   “当日我家的灭门惨案,其实不是流民所为。”   叶司盈一怔,失声道:“不是流民所为?”   “是的。”苏慕云点了点头,她来之前她便想过,今时不同往日,随着身份的不同,利益也自不同。她们交好一场,有些事还是说明白了好,给自己也给她人一个选择的机会。苏慕云看了叶司盈,轻声道:“其实当日我被奶娘和奶兄救出前,曾听到那些匪徒的交谈。”   叶司盈蹙了眉头不语,她可以想到苏慕云下一句便是点出真凶何人。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想必那真凶身份也不一般!   “虽然只是片面之词,但我百般寻思,除了她,却也是没有旁人有这个理灭我满门。”   “谁?”叶司盈颤了声音道。   苏慕云挑了挑唇角,眸中划过一抹狠历,“张宁馨。”   “是她!”   意外吗?也不意外!   稍倾,叶司盈眉目间生起一抹晦涩的笑,“其实也不奇怪。”   苏慕云笑了笑。   叶司盈却是轻声道:“其实在张宁馨和周子元成亲前,隆平候曾经进过宫请皇上为张宁馨赐婚,当时周子元说他与你已有婚约。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顿了顿,又道:“谁曾想,没过多久,便有消息传进京都说是杭州知府被流民洗府,满门被灭……”   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你说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她才想着要嫁周子元,你这个障脚石便被搬走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其实她也很好奇,当时叶司盈怎么会出现在杭州城郊。但有些事,显然不是自己该问的。   “我当时是去灵隐寺批命的。”   她不问,叶司盈却是解了她的惑。   “批命?”苏慕云猝然抬头看向叶司盈。   叶司盈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进一步解释批的是什么命。   “慕云,我希望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叶司盈看了苏慕云,目光真挚的道:“不论何时,也不论是什么样的境地,我们都是好朋友。”   苏慕云点头,“好,我们一直做好朋友。”   两个年轻的女子相视一笑。   只是命运若能由己调拨,世间又何来那么多的不幸?   “阿琦,她还好吧?”叶司盈忽然道:“真的没想到,郡主和梁大人会……”   苏慕云叹了口气,这便是她和染琦之间的一个秘密了。   轩辕澈让人散了谣言出去,说梁琦的父母自杀殉主。现在的梁琦便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无奈之下只得投奔苏慕云这个商户之女。   “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梁大人和郡主到是尽了道义,却是可怜了阿琦。”苏慕云唏嘘道。   叶司盈便也跟着黯然伤神了一回。   想到叶司盈是有身孕的人,再说又新朝初立,有些情意只能放在心里。   苏慕云便笑了道:“御医有没有说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叶司盈的腹部已经稍稍隆起,算一算也快五个月了。   “你以为那些御医都是神眼啊。”叶司盈嗔了她一眼,续而,神情温和的垂眸摸了自己的腹部,轻声道:“我其实希望这胎是个女儿。”   苏慕云一怔,其实这个时候叶司盈若是能诞下一位皇子,才是最好的。新朝初立,当今皇上子嗣又不多,只得太子和晋王两位皇子。若是叶司盈生下的是皇子,对太子来说,那便又是一番助力。   晋王轩辕骥凭着当日的两战扬名天下,呼声颇高,大有与太子轩辕祈抗衡之意。   “我怎么看着你肚子尖尖的,是生儿子的命呢?”苏慕云打趣道。   叶司盈便嗔了她一声,道:“你就逗我开心吧。”   “是真的啊,我跟你打赌,赌你肚子里的这个是皇太孙。”   “赌什么?”叶司盈挑了目光,竟似真的要同她赌。   苏慕云嘿嘿一笑,轻声道:“你说赌什么?”   “我说赌什么便赌什么?”   苏慕云干脆的点头。   “那好,若是我赢了,你啊就乖乖去做你的沂王妃,若是我输了,我到时送你两个铺子做嫁妆。”   “哎,那有……”   “你不许耍赖啊,是你说过,由我来定的。”   苏慕云看着笑得狡黠的叶司盈,怎么感觉着自己像是中了计。   敛了笑意,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说你聪明你便做起糊涂事,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你与六王叔成了亲,你便可以借着六王叔的人,满天下的去找你弟弟。”   苏慕云低了头,她何偿不曾想过!只不过是怕,怕轩辕澈真的得到了便会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将她束之高阁弃之如敝履。到那时,别说求着他找弟弟,便是自己想找也没现在这般自由。   “慕云,有些事当断则断,不断必受其乱。”叶司盈看了苏慕云,轻声道:“你可能不知道吧,六王叔在云贵的时候,可是有好几个当地的土司都想将女儿送给他。”见苏慕云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叶司盈唇角挽了抹笑,轻声道:“岂直又只是那些土司,这大都城里想要巴结六王叔的何其多?别说是王妃,便是那没名没份的侍妾也是甘之如饴。可是,你看,六王叔这么多年仍然孓然一人,是为什么呢?”   苏慕云默默的低了头,为什么?她怎么知道为什么?又或者她其实是知道的,他不是亲口告诉过她吗?他不曾想过三妻四妾。那么他想的便是那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他要娶的得是他看上的。   自己到是被他看上了,可是男人的心意能保持多久?不是说,没得到的总是最好的吗?一旦得到了,珍珠也就成了鱼目!   “司盈,我怕。”苏慕云咬了咬唇,抬头看着叶司盈道:“我怕,我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如果只是我自己也罢了,可是……”   叶司盈到是没想到,苏慕云担心的原来只是这个!不由失笑道:“你怕!你是怕一旦你成了六王叔的人,他便会喜新厌旧?”   苏慕云点了点头,但很快的又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是相信他的,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她重新低了眉眼,轻声道:“你也知道,他那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是我?我有什么好的,没有如花的容貌,也没有惊天的学识,我是这么的平凡,平凡的只要大都城走一圈,随手可以捞出一大把……”   “傻瓜,”叶司盈失笑,拍了苏慕云的肩道:“你觉得你平凡,可是你在六王叔的眼里不一样啊。”   苏慕云暗叹了口气,这种话她也劝过自己。但是下一刻,她便会推翻自己的想法,这会子不一样,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没有更加深的了解彼此,等到真的在一起了,轩辕澈一定会失望,失望她原来是这样的平凡。到得那时……苏慕云打了个寒颤。   “好了,好了,”叶司盈看着苏慕云眸色一变,猜想她肯定又是胡乱猜想了,连忙拍了苏慕云道:“你也别多想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让六王叔自己去跟你说吧。不过我到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苏慕云看了叶司盈。   叶司盈掩嘴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我听殿下说,六王叔在银钱上很仔细,你呢,向他要一笔丰厚的聘礼,并且约定,这聘礼一经你手,便尽数归你。到时你有银子傍身,你还怕他花心?”   苏慕云错愕的看着叶司盈,她到不知晓,轩辕澈还有这毛病!   叶司盈冲她眨了眨眼。   苏慕云不由便深思,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到时没了人,她还有银子。哪怕轩辕澈不帮着她找弟弟,她有钱还怕没人出力么?苏慕云不由自主的点了头,轻声道:“你这个主意不错。”   叶司盈便暗暗的吁了口气,忖道:六王叔,人我是帮你说通了,可是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前几日兰亭递了贴子,说是想来看我。”   苏慕云默了一默,几个人里,谢兰亭自来与叶司盈亲厚。而经过上次轩辕澈悔婚之后,谢兰亭与自己几乎就是断了联系。便是那般人性惶惶的日子里,她也不曾派人来与她说上几句话。有些事,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求不来。   “她还好吗?”   叶司盈身子往后靠了靠,轻声道:“我看着还好,但总是不如从前了。但性格似乎阴郁深沉了一些。”   苏慕云跟着叹了口气,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说来,是自己改变了她和轩辕澈之间的轨迹,若不是她,轩辕澈娶的便是谢兰亭,后来的事她不知道,但她活着的那几年,轩辕澈待谢兰亭却也是不错的。   “若是她知晓了……只怕心里更加的难过。”苏慕云犹豫的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再说,事情的发展,也不是我可以说不的。”   叶司盈点头,安慰她道:“你别想那么多,一切都是缘份,想来总是她与六王叔没有那么深的缘份。”   苏慕云点了点头,两人一时之间默了下来。   “再过得几日便是中元节了。”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你打算在哪给你爹娘做法事?”   “往常都是是在青莲寺,今年自然也是那。”   两人又说了番闲话,苏慕云眼见得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却在这时,有小丫鬟来回话,说是太子殿下回来了,又说晋王跟着一起来的。   苏慕云连忙对叶司盈道:“你快去侍候着吧,我这里,你只要使个丫鬟给我领下路便是。这么大的府邸,我怕走错路。”   叶司盈也不跟她客气,喊了自己的大丫鬟妙凝,嘱咐了她一番。便带了其它几名丫鬟去迎轩辕祈。   苏慕云则跟了妙凝朝另一条出府的路走。   妙凝带了她,沿着用金漆描了色彩鲜艳花卉图案的抄手游廊,拐上了一段红墙隔断的青石甬道。   “苏小姐,走过这道甬道便是外院,那里有青油小车候着。”   苏慕云便回以妙凝一个感激的笑。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两个说笑的声音,“晋王爷来了。”   “是啊,听说晋王爷和我们殿下长得很是不一样呢。”   “是吗!”   “是啊,听说好生雄伟,比我们殿下看起来要英气些……”   苏慕云循声看过去,便看到两个着青绿衣裳的侍女从一侧走了过去。她瞥了眼身侧的妙凝,见妙凝邹了邹眉。   这样背后私议,若是传了出去,只怕遭惹事非。苏慕云想着妙凝是叶司盈身边的一等丫鬟,管教这种小侍女的事是职责所在。于是便笑了道:“妙凝你便送到这吧,余下的路我记得了。”   妙凝撩了眼那两抹已走得有些远的身影,想了想,笑道:“那奴婢便送到这。”   苏慕云点了点头,辞了妙凝,往外走。   眼见得便要走上跨院,耳边却是忽的响起一个突兀声音。   “你便是六王叔看上的那个苏慕云?”   苏慕云被这突然而起的声音吓得一个一声轻呼,瞬间花容失色。而不待她回神,眼前蓦然便出现一抹高挑的身影。   眼前之人年约十七、八岁,身材伟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对漆黑的眸子,不似轩辕祈那般温雅反到是有着三分狂野不拘七分邪魅任性。此时正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苏慕云一惊之后便退出一步,与他保持了一臂的距离。心中不由暗悔,早知便该带个丫鬟来,再不济也让妙凝送出这内院才是。   “你怎么不说话?”年轻男子挑了好看的眉,目光肆意的道:“难不成你是个哑吧?”稍倾立刻抚掌道:“六王叔果真喜好不同,原来喜欢有残缺的。”   苏慕云气急,听他喊轩辕澈六王叔,这天下能喊轩辕澈六王叔,又这般旁若无人的出现在太子府的除了晋王轩辕骥还能有谁?早前不是说,他与轩辕骥在一起吗?怎的却一个人落在这?   轩辕骥见苏慕云并不反驳,一双深潭似的眸子却是频频流动,看了让人刹是心动,不由道:“你这双眼睛挺好看的。”   苏慕云瞬间有翻白眼的冲动。   “苏慕云,见过王爷。”话落,屈膝行礼。   轩辕骥却是像被吓了一跳一样,怒声道:“你不是哑巴!”   苏慕云就爆粗口,你才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脸上却是微微绽起一抹笑,温温婉婉道:“民女何时告诉过王爷,是哑巴?”   “那你先前怎么没不说话?”轩辕骥气哼哼的道,一身红衣衬着略显涨红的脸,很难让人将他同那个杀敌无数的将军联系在一起,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纨绔。   “那是因为王爷没有给民女回答的机会。”苏慕云眉眼低垂,轻声回道:“王爷若是无事,还请让民女过去。”   轩辕骥冷声一哼,怒道:“你骗了本王,还想走么?”   这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点?明明是他突然跑出来吓人,是他自言自语下了定论。怎么就成了她骗了他?   这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的事,除了低头认输,消灭他的恶趣性,别无他法!   “那民女给王爷赔礼了。”苏慕云屈膝行礼。   不想下一刻,一只修长的手却是伸到了她面前,眼见得那手便要扶上她,任是苏慕云再冷静自持也经不住这番惊吓,猛的往后退了一大步。瞪了轩辕骥,“王爷自重。”   “哎,你这女人!”轩辕骥怒目一挑,瞪了苏慕云,“怎的这般不识好歹,本王只不过是想看仔细些,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我那冰雕似的六王叔动了心。”   苏慕云脸色便越发的白了,这个轩辕骥实在是……   “哼,再说了。”轩辕骥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挑,好不得意的看了脸如白纸的苏慕云,“你得罪了本王,以为是福个礼便能完的?”   “王爷想怎样?”   这会子苏慕云也不慌了,大不了她便高声喊人,她就不相信了,这轩辕骥真就不要脸了!   “我想怎样?”轩辕骥嘿嘿一笑,睨了苏慕云道:“我想怎样便怎样么?”   苏慕云抿唇不语。   轩辕骥嘻嘻笑道:“要不,你给唱首小曲吧。别的也不要了,就那《十八摸》吧!”   苏慕云豁然抬眼看他,眸中杀气腾腾。   轩辕骥不防一直做低伏小的苏慕云会有这般变化,一时不由便怔在了那。下一瞬间却见苏慕云只是那一眼过后便匆匆的低了头,二话不说抬脚便走。   他那华丽如琉璃的黑色眼眸中便涌起一抹嘲笑,也不去阻挡苏慕云,却是人往后一退,猛的扬声喝道:“拖儿,放狗。”   苏慕云被他那一声历喝镇得心神一颤,待听清他话中的意思时,不由得便想起那日双全和双福带回的那只狗,一瞬间脚都软了软。不由停了步子,谨慎的看向四周。不想,却是空空如也,到是引来了几个丫鬟婆子朝这边张望。   苏慕云深知此处不可久留,不然只怕越描越黑,便欲转身离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轩辕骥就偏跟她耗上了,这才看她又要走,又没看到自己的狗,竟是不由分说的便要上前拉她。   男女之间大防,她与轩辕澈已定情大前,若再让人传出她与轩辕骥之间的闲语闲言,让人说出叔侄相争的传闻。不说轩辕澈不饶她,便是新皇只怕都要将当那狐媚害人的狐狸精给活活烧个寸骨不留。   苏慕云心底生起一股戾气,忖道:这人即明知她是轩辕澈的人,便该懂点礼数才是,却是这般纠缠不清,难道真如传言,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若真是如此,可糟糕透顶。她今日只怕难以善了。又见得他伸手过来拽自己的袖子,苏慕云二话不说,抬手便朝轩辕骥扇去。   轩辕骥一身武艺又岂会让她扇中,下盘不动如山,上身只是一个错开,便让过苏慕云的那一巴掌,嘴里犹自喊道:“好啊,你尽敢打本王,我也要打你。”   眼见他的手改抓为扇,便要挨上苏慕云白皙如瓷的脸,却是横刺里猛的跑出一道金色的光影。   轩辕骥一看那道金色的光影,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大声道:“阿影,快,快咬她,今天给你吃人肉。”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人乍然看到一道金影由天而降,头有抬水的桶那般大,一张嘴有盆那么大,吓得“啊”一声,捂了眼睛,只道苏慕云命休也。   却不曾想,那道金影却是双脚直立,张了血盆大口对着轩辕骥吼。   “嗷--唔,嗷--唔。”   “傻狗,笨狗,让你吃她,吃这个水嫩嫩的美人,谁让你吃我了。”轩辕骥气急败坏的吼道。   “哪个美人要被吃了?”   清越的声音响起,苏慕云一直提着的心便一松,下一刻身子一软便要朝地上滑去。不想却是后背一热,她靠上一具温热的身子。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一瞬间,满腹的委屈只恨不得将眼前怔在原地的轩辕骥戳上无数个血窟窿才解气。   “王叔。”轩辕骥垂了眉眼对轩辕澈行礼。   轩辕澈冷冷一哼,眉眸间却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轩辕骥。苏慕云便发现随着轩辕澈的目光看到哪,轩辕骥被看到的地方便会很自然的闪一闪。好似轩辕澈的目光是把可无形伤人的刀一样。   “二弟,你又胡闹了。”   话声才起,便看到轩辕祈扶着叶司盈正急急匆匆的朝这边赶过来,眉眼间是满满的无奈。有那么一瞬间,苏慕云怀疑,轩辕骥肯定不是第一次闯这样的祸。   对上叶司盈关怀的目光,苏慕云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告诉叶司盈她没事,叶司盈一直凝着的脸色便缓了缓。   “皇兄,我没有胡闹,是她……”轩辕骥指了苏慕云,“是她装哑巴骗我。”   “胡说!”轩辕祈上前瞪了轩辕骥道:“好在她是你皇嫂的朋友,若是别人,你少不了父皇一顿打,又这般任性闯祸。”   这是替轩辕骥说上情了!   苏慕云垂了眼睑,想到适才的凶险,心底生起一股郁气。   “你连你王婶都想喂狗,我看将来你把皇叔我,也要被你喂狗了。”轩辕澈冷冷的嗓音响起。   一侧的红绡不由便滴汗,苏慕云什么时候便成了“皇婶”了?还有,晋王爷就是拿皇帝喂了狗,恐怕也不会拿王爷你喂狗吧?你也不看,人家怕你到什么地步了。   “六王叔,不是的,这是误会,我不知道她是六皇婶……”轩辕骥连连摆手道:“再说了,我哪敢拿你喂狗啊,你不把我拆了喂狗都好了。”   “你知道还敢如此无礼!”轩辕澈陡的眉眼一拧,目光森寒的盯了轩辕骥,“还不上前与你皇婶陪礼?”   轩辕骥有心想顶嘴,可是在看到轩辕澈凤眸之中的寒凛以及那眉目之间的阴鸷时,连忙上前,抱拳对了苏慕云道:“六皇婶,六皇婶,你是天上的仙女儿,最最心善的,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苏慕云冷冷一哼,红了眼眶不搭理。   若不是轩辕澈急时赶来,这会子哭天哭地的便该是她了吧?   “哎,六皇婶,你别生气,我学狗叫给你听好不好?”   不待苏慕云反应过来,轩辕骥便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握拳,将个胸膛拍得“镗镗”响,旋即便仰头,“嗷--唔,嗷--唔”的叫起来。   他这才叫完,那趴在地上的绝影,猛的便抖了毛,直了身,张了血盆大口,“嗷--唔”一声附合起来。   一瞬间,便看到小院内,飞沙走石。   众人先是一怔,续而全是轰的一声,笑开了。   轩辕骥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我学得像吧。” 第四章做戏   苏慕云看着笑得无害的轩辕骥,她如何也不能相信,有着那样邪魅目光的人会是一个行为失常的傻子!   “六王婶……”   听到这个称呼,苏慕云不禁红了脸,不自在的撇了撇脸。仿生轩辕骥却是一刻不停的在她身前围着作揖求饶。   “六王婶,你就快说句话吧,不然六王叔会打死我了。”   苏慕云瞳眸轻抬,睨了轩辕骥,如果她没记错,适才他第一句便说出了她是轩辕澈看上的人吧?可即便是明知,他不还是不曾放过他?这会子告饶求情,是真怕还是有心做给别人看?   苏慕云目光悄然的掠过在场的众人,轩辕祈温润的脸上是一抹恰到好处的无奈,漆黑的眸里凝了抹浅浅的笑,想看孩子般看着轩辕骥。而轩辕澈则是深眸如海,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微挽的唇角却是让人一眼看出,他此刻心情不错。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轩辕澈压低的轻笑声,“你就应了吧,不然……”   不然怎样?苏慕云恼怒的瞪了轩辕澈。   轩辕澈见她瞪了过来,不禁莞尔一笑,对着她眨了眨眼。   “你可别白担了这名份。”   “你……”苏慕云恼怒的看了轩辕澈。   “六王婶,你别顾着跟六王叔眉来眼去的,你先说句话啊。”轩辕骥适时的插了句话,“你说句话,大家都好散了,你也好跟六王叔打情骂俏去啊。”   已经有人“扑哧”轻笑。   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   苏慕云脸色一红,声如蚊蚋的道:“晋王爷言重了,原就只是一个误会。”   “哎!”轩辕骥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稍倾却是抬头看了轩辕澈道:“六王叔,你看到了,六王婶已经不计较了,不生气了,王叔可不许再来找我麻烦。”   轩辕澈摆了摆手,他的笑容虽是淡定从容,但嘴角却是有几分深重和戾气。   轩辕骥一转身便迎上退到一边的绝影,喝斥道:“死狗,敢临阵叛逃,看王爷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便大手一伸,拉了绝影脖子上的毛往外走。   “王爷,您干嘛欺负阿影。”   一声娇斥,便看到一袭娇小的身影像团球一样滚了过来。   少女一袭粉蓝印花交领小袄衫,白底绣花马面裙,十五、六岁的年纪,圆脸杏眸。正怒沉沉的瞪了轩辕骥纠着绝影颈子上毛的手,大有他不放手,她便要跟他拼了的气势。   “拖儿!”轩辕骥一看到她,放了手里的狗,几步跳到了少女跟前,叉腰喝斥道:“你刚才去哪了?”   被唤作拖儿的少女闻言,脑袋一耷拉,耸了耸鼻子,不自在的道:“早上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刚才去茅房了。”   “咦!”轩辕骥嫌弃的摆了摆手,身子往后退出一大步,目光盯着托儿那双葱白的小手,“洗手了没。”   托儿灵活的眨了眨眼,稍倾嘿嘿一笑,对一侧自从看到她便哈着个紫红大舌头讨好的绝影,喝了声,“阿影过来。”   绝影迈着粗短有力的腿,咚咚的走了过去。   “喏。”托儿的手往前一伸。   绝影立刻仰了头,长长的舌头像舔骨头一样将托儿那细长白皙的手卷了个遍,连手指缝都没有放过。   一干人等看得大眼瞪小眼,她却现宝似的将双手往轩辕骥面前一伸,脆声道:“干净了不?”   “呕……”   轩辕骥一蹦退出了一丈外,又是恨又是气的瞪了托儿,跳脚道:“你还能再恶心点不?”   看着眼前这对活宝似的主仆二人,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那些憋着想笑不敢笑的,齐齐笑了出来。   院子里,立刻笑声一片。   笑声中,小丫头一哼,拍了拍绝影的头,“我们走。”   轩辕祈上前看了轩辕澈和苏慕云道:“六王叔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会儿吧。”   轩辕澈淡淡的撩了眼苏慕云,摇头道:“改日吧。”   轩辕祈便也不勉强,“我送王叔。”   “不用了。”轩辕澈看了正悄声与苏慕云说话的叶司盈道:“太子妃有身孕在身,你还是陪着她吧。”   一侧与苏慕云说话的叶司盈笑着退了下来,站到轩辕祈身侧。   轩辕祈看了苏慕云和声道:“二弟他行事虽孟浪了些,但为人并不坏,苏姑娘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没有像轩辕骥一样呼苏慕云六王婶,一句苏姑娘缓解了苏慕云因轩辕骥而起的局促。听了轩辕祈的话,淡淡一笑,并不多话,只是福身行了一礼。   离开太子府,苏慕云错愕的看着太子府门外那比她还高,油光水亮的大马,半响没回过神。   沂王爷不是出入都是一辆马车的吗?怎的今日却是骑马了?   “胭脂,”轩辕澈招了招手,昂然立在太子府门外,目若无物的枣红大马踩着“笃笃”的步子走到了轩辕澈身边。   胭脂来自大宛,素有“其先天马子也”之名。它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会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一样的汗水,因此得名“汗血宝马”。当年轩辕澈使人用黄金筑了一尊金马才向大宛国换回三十匹汗血宝马,只可惜的是长途跋涉后所剩无几。   “你会不会骑马?”轩辕澈忽的回头对苏慕云道。   苏慕云一怔,骑马?   她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太子府门外,出了这条街道,便是闹市,她若是当街骑马,只怕明天流言蜚语会将她淹死!   而她尚没有开口,胭脂却似是听懂了轩辕澈的话,恨恨的打了个响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恼意的瞪了苏慕云,大有你敢骑我,我摔死你的意思。   “胭脂!”轩辕澈轻声的喝斥着。   胭脂眨了眨马眼,低了头。   红绡捂了嘴在一边偷笑,要知道轩辕澈最宝贝的便是这胭脂兽,平时碰也不肯让人碰一下,这会子却为了苏慕云训斥胭脂。她得意撩了胭脂好几眼,你丫还傲娇不?看吧,王爷有了王妃,你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算了吧。”苏慕云摆手道:“我又不会。”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微挑,淡淡道:“不会没关系,我让胭脂走慢点。”   苏慕云还想拒绝,不想,轩辕澈却是手一动,下一瞬间,她已经稳稳的坐在马背之上。   “王爷……”她惊叫着探手去抓马鞍,不想一时慌乱,却是抓了胭脂的鬓毛。   胭脂在轩辕澈面前一向驯服,此刻乍然驼了个女人倒也罢了,可还被抓了毛,立刻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大有想掘屁股将苏慕云甩下的意思。   轩辕澈怕吓着马上的人,连忙喝斥。   胭脂委屈的大眼睛眨啊眨,差点就眨出几滴泪了。   轩辕澈没法,只得上前挠了挠它的脖子,拍了拍胭脂的脸,轻声道:“胭脂,你乖,回头我就给你找媳妇。”   红绡“扑哧”一声再忍不住了,脆生生的道:“王爷,您忘了胭脂它早被骟了,您找媳妇给它,合适吗!”   马背上的苏慕云又在这时,将那如新剥葱似的素手递到轩辕澈面前,轩辕澈一喜,还以为她邀他共骑呢,可下一刻,苏慕云却是手一张开。   几根红的夺目的马毛,便被风吹起,飘飘荡荡向前。   “王爷,我想胭脂是生气我抓痛它了。”   轩辕澈看着那在眼前飘啊荡啊的马毛,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吸了口气后回头看了红绡,“不合适吗?”   红绡对上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目光,连忙点头,“合适,太合适了,不能用,看着也爽心啊。”   轩辕澈眉头生起三条黑线,红绡却已经抬头对上苏慕云,脆生生的道:“苏姑娘,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就顺便去沂王府坐会儿吧?”   “……”   苏慕云坐在马上,难得从这么高的地方看向轩辕澈,他宽阔一如皎月的额头,如雕刻般的五官,一一入眼。心底莫名的便油然生起一种掺杂着喜悦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高贵如他,却愿意这般为她引马慢步!   “苏姑娘……”红绡没有等到苏慕云的回答,见她一双瞳眸低垂,脸上是一抹欲说还休的红晕,想着自己刚才得罪轩辕澈,再不将功抵过,只怕王爷到时一个不高兴,让自己日日站在那让胭脂看爽了心。当下一个瑟瑟,自作主张的道:“那便这般说定了,奴婢先回府去准备。”   “哎……”   苏慕云才要拒绝,红绡却是几个起身便消失在她眼前。   轩辕澈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红绡,勾了勾唇角,心道:算你识相,功过相抵,爷就不为难你了。   “晋王爷他好像很怕你。”   轩辕澈牵了马缰,淡淡一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   “他小时候不听话,我将他放在一个井里饿了三天。”   苏慕云怔了怔。   “后来,他大了些,想要找回面子。就来找我打架,可从来没赢过。第一年,我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年,我把他扔出大门外,第三年,我把他打得炕上躺了三个月……”   苏慕云由不得额头生汗,躺三个月,不是说伤筋动骨才躺三个月么?她想着,犹疑的道:“你把他脚打断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没有承认,却也没否定。   但看他脸上的神色,八九不离十。   “可是……”苏慕云眼前浮现初见轩辕骥时,他看她的目光。犹凝的道:“外人都说晋王爷是个傻子,王爷您怎么看?”   “别人怎么看不重要。”轩辕澈淡淡的道,似是怕苏慕云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稍倾又补了句道:“我却从来不曾小看过他。”   也就是说,轩辕澈也觉得轩辕骥是在做戏了?思及此不由便失笑,当日燕王详装失心疯骗得轩辕祈被送回燕地,而轩辕骥,他……苏慕云抿了抿唇角,心道还真是家学渊深啊!   眼见得便要上闹市,苏慕云连忙道:“王爷放我下来吧。”   轩辕澈目光轻抬,道:“怎么了,骑得好好的怎么要下来?”   苏慕云红了脸,她想说,让别人看见了不像话。但以沂王爷的为人,只怕会回她一句,“像画早就挂起来了。”想了想,轻声道:“我想下来走走。”   轩辕澈又岂会不知她的那点心思,只是她却是有自己的考量。抬头迎着苏慕云笑道:“往后有的时间出来走,今天难得胭脂肯听话,你也别屈了它的一番好意。”   胭脂听了轩辕澈的话,快活的打了几个响鼻,王爷,你可是答应给我找媳妇的。   轩辕澈探手拍了拍胭脂,示意他记着呢。   再走,真要就要上闹市了,苏慕云真有点急了。   “隆平候有从龙之功,你跟张宁馨之间是个不死不休的局。张宁馨是张广嗣唯一的胞妹,他如果真想动你,不是没有法子的。我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轩辕澈抬头目光宁静的看着苏慕云,“你又不肯尽快嫁进王府。”   苏慕云看着抬头脉脉含情看着自己的轩辕澈,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那会儿,他为了不让淑妃那些人来为难自己,刻意刁难她,借此将她摘离风暴的中心。现在,他为了不让张广嗣对她产生威胁,又如此这般的放低姿态,不惜亲自为他引马牵缰。   苏慕云心里渐生愧疚,也夹着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绪,漂亮的眉眼渐渐泛了淡淡的红,然她却又是那样的要强,低了低头竭力忍着,声音轻轻的向轩辕澈道:“谢谢你。”   “怎么谢?”轩辕澈促狭的一笑,轻声道:“以身相许吧!”   苏慕云自是怎样也想不到,前一刻还一本正经的沂王爷后一刻便变成了头号凳徒子,她怔怔的看着笑得如清风明月的轩辕澈。   便在这时,耳边却是蓦然一静,苏慕云错愕的回头,便看到热闹的集市中,众人齐齐傻傻的看了过来,世间万物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世人眼中,只看到一个神仙式的男子,修节的手缓缓的牵着一道马缰,正脉脉有情的看着马背之上那个姿容研丽的女子,女子不见得绝色,但周身那种清冷的气质,却让人第一时间想到了临水而绽的水仙,迎雪怒放的寒梅。   果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哎……”苏慕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惊慌失措的低了头。   而似是被冰冻的人也在这一刻被解冻,市集之上,再次响起砌天的喧哗声。   “看啊,那不是沂王吗?”   “是啊,正是沂王呢。”   “那个女的是谁?”   “好像是苏老爷家的堂小姐。”   “……”   轩辕澈倒不似苏慕云那般失措,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缕快活到极致的恣意明快。不管是谁看过来,他都会回以淡淡一笑。   集市间立刻便鸡飞狗跳起来。   “沂王爷他老人家对我笑了。”   “对我也笑了。”   “放屁,哪里是对你笑,分明是对我笑。”   又是一场混乱不堪的吵闹,而始作佣者却是一派贤夫良婿的模样,原本就慢的步子越发的慢了。还不时的抬头温声的逗弄着马背上的苏慕云。待看到苏慕云神色越发的局促时,脸上便是满满的得意。   街市一侧的一家水粉店。   一抹身影隔着身前的一堵人墙,目光阴鸷的看着徐徐浅行的二人。   她的手里是一盒刚刚打开脂粉。淡淡的茉莉花香没有压下她心头呼啸汹涌耻辱与忌恨,反而却是让她在那片几欲失控的怒火中将手里这木盒装着的“珍珠粉”一点点的抠离一点点的盘剥点,恰似她心中所想的凌迟之恨。   “哎,小心。”   伙计眼见得那盒“珍珠粉”便要毁掉,连忙出声提醒。可还是迟了!   “绣荷,将银钱付了。”谢兰亭将手里拿着的那盒“珍珠粉”随手一扔,对一侧侍候的绣荷吩咐道。   绣荷连忙上前,取了荷包拿出银子,递给了小二。   “掌柜的。”   便在这时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妇人三十出头,着一袭玫瑰红的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长袄,金线绣制的菊花彩光绚烂。内着一件浅金云纹褂子,玫瑰红衬着浅金色相映生辉。鬓发间插是的一枝金光灿灿的小金凤随着妇人的一动,抖动起一片金光。   好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谢兰亭不由便瞥了眼多看了几眼。   “哎,秦夫人来了。”掌柜的连忙亲自迎了出来,一边连连让小二去上茶,一边陪了笑道:“秦夫人这是又要添些什么东西?”   那位被唤做秦夫人的中年妇人,抬手扶了扶了鬓上的小金凤,笑了道:“姑娘们用着你这里的胭脂水粉都说好,这不,让我再来看看可还有时新的。”   “有,有,前些日子刚来一批茉莉花制的珍珠粉。”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对身后的小二道:“快,快将那些新到的珍珠粉拿出来给夫人看看。”   便有小二拿托盘呈了各式雕花盒子奉到了秦夫人跟前。   秦夫人探手取了一盒先是放在鼻端闻了闻,脸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稍倾她又探手以小指甲自盒中挑了一点出来放手背抹匀了,举起在眼前晃了晃。   掌柜的紧张的看着这秦夫人,连声道:“怎样,我没有骗你吧。”   秦夫人拿了帕子擦了擦手,笑了道:“是好东西,按老规矩,先给我拿上一批,用的好了,再来。”   “哎,哎。”掌柜的一边点头,一边回身对小二道:“快去,按夫人吩咐的做。”   便有人应了自去安排,不消多时,苏慕云便看到小二们捧了几个做工精致的雕花木盒,放上了门外候着的一辆马车上,那马车虽看起来普通,但她却也是有几分见识的,马车之内用的东西却都是一些颇显矜贵的物什。   谢兰亭不由再次看了那秦夫人几眼。   便在这时,掌柜的将一样什么东西塞到了秦夫人手里,秦夫人笑了笑。喝了盏茶起身告辞,掌柜的连忙亲自送了出来。   “哎,夫人慢走。”   “好了,回去吧。”秦夫人摆了摆手,由着随同来的小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眼见得掌柜的转身要走,谢兰亭使了个眼色给绣荷。   绣荷连忙上前,“掌柜的,这秦夫人是哪家府上的夫人,派头好大啊。”   那掌柜的撩眼打量了绣荷几眼,鼻子一哼转身便走。   绣荷气急,正待骂几声,“狗眼看人低”的话。不想谢兰亭却是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燥。   绣荷按下心中的郁气,探手身袖中取了一块碎银,走到靠近门口的小二身边,甜甜一笑道:“小二哥,这个给你买酒喝。”   小二嘿嘿一笑,快速的将那碎银塞在袖笼里,看了看堂内的情形,见掌柜的已经去了后厢房,便压低了声音道:“那秦夫人是晋王府的。”   “晋王府?”   绣荷看了眼谢兰亭,犹疑的道:“便是太子殿下的弟弟,有战神之名的晋王爷?”   “当然。”小二兴奋的道:“除了他,这大庆朝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晋王?”   绣荷略一沉吟,压低声音道:“那这秦夫人是晋王府的?”   “据说是大管事屋里的人,不过……”小二嘿嘿一笑,没有把话说完。   绣荷脸红了红,暗啐了口小二,问道:“她时常来你们这买胭脂水粉?”   小二点了点头。   绣荷打听到想要了解的消息,便上前扶了谢兰亭道:“小姐,我们出来的久了,回吧,不然老爷该担心了。”   谢兰亭点了点头,由着绣荷扶了往外走。   绣荷便一边走一边将刚才打听来的消息说与谢兰亭知晓。   “晋王爷?”谢兰亭一边走,一边沉吟道:“太子殿下的胞弟!”又走了一段路,蓦的停了步子,看了绣荷道:“当今圣上是不是只有太子殿下和晋王爷两位皇子?”   绣荷点了点头。   “你明日去打听下这晋王爷。”   绣荷挑眸不解的看向谢兰亭,打听晋王爷?好端端的打听晋王爷做什么?   “听到了没有?”   绣荷连忙点头。   谢兰亭唇角嚼了抹笑,目光看向远处渐渐消失的两抹人影,眸中划过一抹阴鸷。   轩辕澈,苏慕云,你们给予我的耻辱,我当定百倍千倍奉还!   ……   晋王府,此刻的热闹亦不亚于集市上的那番热闹。   “你给本王闪开。”轩辕骥看着挡在绝影身前的小丫头,喝道:“你想反了不成?”   “您干嘛要罚它。”躲在小丫头身后的绝影,偷偷的探了个脸出来,看着轩辕骥,是了,你干嘛罚我?是你自己没用,打不赢沂王爷,就拿我来出气。   “它是我的狗,本王就是杀吃了它,也用不着告诉你个丫头片子为什么。”轩辕骥目光阴沉的睨了拖儿,“这种临阵叛敌的狗,养着有什么用,啊!”   杀吃了?绝影眼一瞪,嘴一咧,差点就倒地上了。   “杀吃了?你把奴婢也杀吃了。”拖儿往前一挺,小胸脯顶着轩辕骥,“先杀了奴婢,人在狗在,人亡狗亡。”   “你……”轩辕澈瞪着眼前气鼓鼓的涨了脸,脸上一副大义凌然的拖儿,差点便想要抬手将她那对小笼包拍成面片儿。   可是看着她身后,那些狗笼里齐齐目光灼灼看过来的狗,立时泄了气。半响愤愤道:“本王就不该让你来看这些狗。”   “不看就不看,明儿个奴婢就给自个儿放假。”拖儿双手一抱拳,瞪了轩辕骥道:“反正柳儿夫人,鹃儿人,玉儿夫人早就喊奴婢去打马吊了。”   “你敢。”轩辕骥瞪了拖儿,一字一句道:“这些狗要是有个好歹,拆了你,都不够赔。”   拖儿身子往后退了退,瑟瑟的抖了抖肩,“王爷,您别怪阿影了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看到美女就抬不起脚。”   绝影连连点头,是了,我看到美女就抬不起脚的,特别是那个美女还有可能是沂王妃,王爷您说杀吃了我,那是气话。可沂王爷,它一生气,不是杀吃了我,而是将我活剥了!   “不许给它吃饭。”轩辕骥瞪了拖儿身后这会子老实扒拉的绝影,怒声道:“饿它三天。”   “是,奴婢一定不给它吃饭。”拖儿满脸谄笑的道。   可是,吃肉总行吧?肉又不是饭。   “王爷,隆平候来访。”   王府大总管温瑜找了过来。   轩辕骥瞪了拖儿,怒声道:“听到没,不许给它吃饭。”   “是,是,一定不给它吃饭,饿死都不给它吃饭。”拖儿一迭声的应道。   轩辕骥这才昂然阔步的走到了温瑜前面,出了小院,上了抄手游廊,左右见四处无人。轩辕骥收了脸上适才的阴鸷,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挑,俊秀的五官上便染上了一层肃穆之气。   “他来干什么?”   温瑜低眉垂眼的跟在他身后,听了轩辕骥的问话,想了想道:“想来是为他妹婿周子元之事吧。”   “周子元?”轩辕骥步子一顿,凝眸道:“就是那个曾经连中三元的周子元?”   “是的。”   “他怎么了?”轩辕骥继续抬步往前走。   温瑜跟上,轻声道:“当日皇上破宫时,这周子元曾经领了人死守宫门,伤了皇上好些手下。”   “文人死谏,”轩辕骥嗤笑一声道:“读书人的脑子果真不同,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为俊杰?”   “可不是!”温瑜附合道:“此一时彼一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些读书人,把脑子都读坏了。”   轩辕骥漆黑的瞳仁中便兴起一抹意味,垂了眉眼,淡淡道:“周子元现在关押在哪?”   “与黄家的那些族人一起关在天牢里,不日就要宣判。”   “这是找本王来求情了?”   温瑜不语。   两人继续往前,轩辕骥却又忽的道:“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都打听清楚了。”温瑜四周看了看,正欲开口。   不想轩辕骥却道:“算了,等会去书房说吧。”   “是。”   转眼便进了中堂,远远的看到一袭宝蓝杭绸直襟的张广嗣正敛眉低头坐在黄梨花木椅里捧了盏茶出神。   “让候爷久等了。”   轩辕骥哈哈一笑,踩了八字官步咚咚的走了进去。   “见过王爷。”张广嗣连忙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相迎。   “坐、坐,”轩辕骥随意的摆了手,便有丫鬟重新奉茶。   轩辕骥捧了茶盏,打量张广嗣几眼,笑道:“什么风打候爷吹到本王府上了?”   张广嗣眉眼间凝了抹苦笑,讨好的看了轩辕骥道:“唉,厚脸来找王爷,实在是有事想求。”   “哦!”轩辕骥沉吟一声,道:“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是本王帮得上忙的,候爷仅管直言便是。”   张广嗣眉眼间便略略一舒,来找轩辕骥,只不过是因着他那混名在外,想着若是由他这个“二愣子”向皇上进言,想来不会引起皇上的疑心,再说了皇后又偏疼这个性子乖跳的次子,便是有什么事,有皇后出面求情,想来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唯一不确定的,却是不知轩辕骥是否会应下。于是,犹疑的道:“王爷,实是为我那妹婿之事,来向王爷求个情,还请王爷在皇上面前帮忙美言几句。”   轩辕骥哈哈一笑,爽朗道:“我到是什么大不了事,这事简单。”   张广嗣一听,不由便一脸喜色的看向轩辕骥,“王爷愿意帮忙。”   “也谈不上是帮什么忙,本王最不喜欢的便是这种茅坑里石头又臭又硬的人了,可这样的人都死了,我父皇用谁去啊!他虽是前朝旧臣,可本王听说,他可是有经世纬略之才。这般死了,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张广嗣连忙道:“子元他只是一时糊涂,现在已经后悔了,可是……”   “后悔了啊,”轩辕骥嘿嘿笑道:“那更好办了,候爷你让周子元写份投诚书,本王交给父皇便是。”   “下官谢过候爷。”张广嗣起身便抱拳对轩辕骥一揖到底。   “哎,候爷客气了,客气了。”轩辕骥拦了张广嗣,眉眼一弯,笑了道:“候爷,本王听说您与六王叔交情匪浅,怎的这事却不曾去找他?要知道他说一句话抵得上本王说十句话。”   张广嗣苦笑道:“王爷还不知道吧,沂王爷看上那个女子曾与子元有婚约,当初有消息传来,说此女子死于流民之手,子元才会转娶家妹,不想,这女子大难不死,并与沂王结下不解之缘,不仅如此,还……”张广嗣顿了顿似是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打住没往下说。   “候爷有话怎的不说完?”轩辕骥挑眉看了张广嗣,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快,淡淡道:“难道候爷觉得本王信不过?”   “不是,不是。”张广嗣连连摆手,一边偷偷的撩眼打量轩辕骥的神色,一边小心的道:“这女子还与太子妃之兄,世子叶萧有不浅的缘份。”   “嗨!”轩辕骥拍了手,大笑道:“这女子莫不是妲己转世不成,怎的这大庆朝有些头脸的都跟她搭上了关系。”   张广嗣听得轩辕骥这话,立时背心生汗,妲己转世?这话也就是这“二愣子”的晋王爷敢说,换成别人,还不被轩辕澈给活剥了!想着,言多必有失,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连忙抱拳道:“下官这就去天牢走一趟,尽快拿到子元的亲笔手书,还请王爷费心一二。”   “去吧,去吧。”轩辕骥摆手道:“改日,候爷空闲下来,本王再与你好好喝一杯。”   “不敢,不敢,下官改日同春楼设宴,答谢王爷援手之恩。”   送走张广嗣,轩辕骥令人传了温瑜去书房。   “王爷打算帮隆平候这个忙?”温瑜小心的问道。   轩辕骥似笑非笑的挑了眼温瑜,道:“你觉得本王要不要帮呢?”   温瑜略一沉吟,稍倾才道:“其实若是隆平候自己上书皇上,这个人情皇上也会卖的。”顿了顿又道:“那周子元之父,周璁是位居鸿胪寺卿,一直谨小慎微。而周子元虽满腹文才滔略,但为人嘛……”   轩辕骥听得温瑜打了个顿,知晓这其中必有温瑜的见解,便只但笑不语,等着温瑜往下说。   果然,下一刻温瑜脸上划过一抹不屑,冷冷道:“依我看,这周子元也并不是忠心于建安帝,他当时只不过是赌博,赌皇上破不了宫,十三卫能回都援手。不想却是赌输了,这会子,指不定还怎么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呢。”   轩辕骥“扑哧”一声轻笑道:“你又不曾结识于他,怎的这般看不上他?”   温瑜抱了抱拳,郎声道:“有所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当日苏慕云之死传回京都,他便匆匆领旨与隆平候之妹奉旨成婚。若是有节有义之人,如何不能歇个一年半载?”   轩辕骥点了点头,“适才隆平候也说起这事了。”想了想道:“这事先放一边,我看父皇也是真心想要沿用那些旧臣,并不想大开杀戮,便当是卖隆平候一个顺水人情吧。”   温瑜点头。   轩辕骥话峰一转,道:“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   “当日皇宫中确实在一处偏殿扒拉出了几具尸体,只不过都烧焦了,也不知道是建安帝还不是。”温瑜轻声道:“据说当时安城郡主和一品带刀侍卫梁志亦同时自尽殉主。”   “他夫妻二人到是赤血忠心。”轩辕骥叹了一声道。   温瑜不语。   轩辕骥又道:“还有呢?”   “沂王当日曾密秘去过山阴原是要与山阴百年士族谢大儒之女成婚的。”   轩辕骥目光一亮,“你是说,是那个门生遍天下的谢大儒?”   “是的。”   “那后来呢?怎么又会变成是苏慕云。”   温瑜摇头道:“这个查不出。”   轩辕骥点了点头,想着依那位王叔的心思,不是他自己提出来,只怕便是天塌了也不会有人知晓他是打算挖坑趴着呢,还是就那样趴着。   “你安排下,我想看一看那个谢大儒的女儿。”   温瑜目光一亮,便在刚才之前他还想了一肚子劝说的话,不想,王爷自己却有这等打算。温瑜温润的眸中便划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王爷英明。”   轩辕骥摆了摆手,“暇之,你即真心随本王,本王当许你锦绣前程。”   “暇之定当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温瑜字暇之,据说先祖是前朝开国皇帝身边的大军师,温玉明。温玉明其人自幼熟读诸子百家,通经史、晓天文、精兵法。尤擅《六甲天书》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之说。   当年温玉明被前朝开国皇帝所忌,以药谋之。又有遗言,嘱后人不得入朝为官。是故,这一脉,虽有惊天谋略之才,然被祖训所制,少有入朝为官者。   若不是昔日,他对温瑜有救命之恩,温瑜也不会真心相随。   轩辕骥起身,扶了温瑜,和声道:“先生言重,我是要与先生共享富贵,又岂会容先生英年早逝。”   温瑜看着轩辕骥漆黑眸中那看不到底的深遂,脚底渐生寒凉。然,却在想到当日的誓言,脸上划过一抹涩笑。   “暇之,当日六王叔北下之时,可是曾直接接掌那十三万,与两湖总督也有过密切交往,你说……”轩辕骥看了温瑜,眸中划过一抹狠历,寒声道:“那边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动不得。”温瑜阻止道:“我们并不知晓沂王爷做了何种安排,云贵与大越等三国接壤,这三国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切不可引发外乱,否则民心将失,民心一失,何以得天下。”   轩辕骥点了点头,“便听先生所言。”   “不敢。”   “小不忍则乱大谋。”轩辕骥淡淡一笑,深黑的眸划过一抹璀璨的光芒看了温瑜道:“先生当与我从长计议才是。”   “暇之从命!”   ……   沂王府。   轩辕澈耳听得鱼肠的回话,凤眸之中掠过一抹寒光,冷声道:“你如何与她说的?”   鱼肠连忙抱拳道:“属下将王爷当日之话,一字不差的转述,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淑妃娘娘说一定要再见王爷一面。” 第五章旧事   “本王难不成是她家花园子里的花,她说要看便得给她看?”   轩辕澈目光冷寒的凝了鱼肠。   可怜的鱼肠瑟瑟的挪了挪脚,王爷您当然不是她花园子里的花,您就是那水里的月亮,谁都想捞一把呢!只这话是断不敢开口说的。   “可是……”   “可是什么?”轩辕澈盯了鱼肠,“这点事都办不好,明天搬到马棚里看胭脂去。”   鱼肠垂了头,看胭脂就看胭脂,也比这样夹在中间强。那个人又不能伤了又不能碰了,这里更不能顶了撞了,都说大人好当,小人难做。可不是这么回事么!   耳边响起一阵轻笑声。   轩辕澈抬头,便看到花园里,苏慕云正与红绡拿着长长的柳条逗弄着池子里养的花鲤。那些肥大的花鲤追逐着两人手里的柳条,不时的撞起一抹水花。   “红绡,弄些鱼饵来喂吧。”苏慕云看着那些张了嘴吐泡泡的花鲤,对红绡道:“看它们抢食才好玩。”   “好,奴婢这就去。”红绡应下转身便要走。   轩辕澈蹙了眉头,突的道:“怎的没看到红翘?”   鱼肠正偷偷的拿眼瞄着花园里的热闹,听得轩辕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想也不想的道:“她肯定是躲到哪里伤心去了呗。”   “为什么?”   “她也是那个想捞月亮结果只捞了一手水的人,不伤心还跟着傻乐呵不成。”鱼肠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捞月亮?”轩辕澈目光一转,“你这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呃!”鱼肠回神,连忙噤了声,低了头道:“属下魔障了,王爷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轩辕澈冷声一哼,目光再次瞥向花园里。   这会子里红绡已经用小盆装了小半盆的鱼饵,与苏慕云两人你一把我一把的喂着鱼。可以想像,要是这样的喂法,他这些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花鲤要不了多久就得条条膘肥体壮,毫无美感可言了!   可是,当他看到阳光下,苏慕云那微微扬起的下颌,一对深潭似的眸子犹如阳光下的宝石一样,随着一颦一笑间,绽起的光芒璀璨。他觉得,哪怕就是那池子里的花鲤胖得游不动水,那也是美丽的。   只因,它们取悦了她!   也罢,有些事是该做个了解了。   “也许是该见一面了。”轩辕澈微挑了唇角,眉目含笑的道:“我也很奇怪,她的脑子里到底想的都是些什么?你去安排吧。”   话落摆了摆手。   鱼肠连忙应了声“是。”   轩辕澈便笑着朝花园里走去。   平时不觉得这府中人太少,今天看着偌大的花园,便只有红绡和苏慕云二人,没来由的轩辕澈便觉得心底生起一股凄凉。好像别的王府,不说是王妃,便是侧妃,侍妾什么的也都是侍女如云的,哪像他这府里,冷冷清清凄凄冷冷戚戚的。   “王爷。”红绡远远的看到了轩辕澈,连忙起身上前,行礼。“王爷,要留苏姑娘用晚膳吗?”   “不必了。”轩辕澈摆手道。   红绡愕了愕,轩辕澈却是摆了手。   红绡应声退下。   苏慕云见了轩辕澈走过来,站起身,屈膝一福,“王爷。”   轩辕澈淡淡的点了点头,眸中生起一抹笑意,柔声道:“玩得开心吗?”   苏慕云脸上生起一抹热意,想着自己适才与红绡喂鱼的情景,怕是都落入轩辕澈之眼了。虽是不胜娇羞,但也没有故做姿态,反到是落落大方的应道:“嗯,挺开心的。”   轩辕澈笑了笑,指了池子里还在扑抢的花鲤道:“你要是喜欢,等会儿我让人捞几条送去苏府。”   “不用了。”苏慕云连连摆手,苏家虽是富商,可是大庆朝房屋定制却是有来苛的规定,苏家可没那么大的水池养这些娇贵的东西。   似是猜到她所想,轩辕澈轻声一笑道:“或者,我再送你一个大鱼缸?”   苏慕云先是一怔,续而明白轩辕澈是打趣她,不由便娇怒的嗔了轩辕澈一眼。   她却不知道,她一身青衣白衫立于那深朱淡粉的垂丝海棠下,轻风吹过,满树花朵迎风轻颤,有花瓣如雨般轻盈而下,在她的身侧宛转翩飞。   这一刻,美人似嗔非嗔,似怒非怒,目光滢滢湛若一江春水。   只看得沂王爷三魂去了六魄,懵懵立于花树之下,鼻端之下有隐隐暗香浮动。那常年空空寂寥的心底深处似乎便被什么填得满满,再容不下其它。   “慕云……”   苏慕云豁然对上轩辕澈那比寒星还要亮的眸子,脸色一红,仓促的低了头,轻声应了句,“嗯。”   便在以为轩辕澈会再说些什么时,却是一句过后,再无言语。   苏慕云垂着头看池中抢食过后各自嬉戏的花鲤,而轩辕澈却是目光熠熠,一动不动绞在她的身上。   时音流淌,眼见得夕阳西下,苏慕云款款起身。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我送你。”   苏慕云不语,二人一前后朝外走去。   “你弟弟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   苏慕云步子一顿,稍倾垂了眸,轻声道:“谢谢。”   轩辕澈脸上便起了一抹苦笑,挑眉看了苏慕云,淡淡道:“你我之间还用言谢?”   苏慕云微怔,忽然的便想起叶司盈劝她的那番话。脸上越发的热了,又见着轩辕澈目光咄咄如狼,直直的逼视过来,似乎她必须给个回答。   “中元节要到了。”   轩辕澈一滞,好端端的扯什么中元节?但稍倾却是灵光一闪,是了,中元节要到了,苏慕云要为自己的逝去的家人祭拜放灯祈福。他又想起那些在战乱中死去的将士,皇朝的更替从来最不缺的便是死人。暗暗的叹了口气,轻声道:“那你准备些祭品,到时候我陪你到庙里去祭拜一番。”   苏慕云原只是随口扯出来的一句话,可想到枉死的亲人,心情却是真的低落下来。乍然又听到轩辕澈说要陪她去祭拜的话,先是一怔,续而点头道,“好,到时我让双全来告诉你。”见轩辕澈脸上神色不再咄咄逼人,目光之中有着淡淡的柔和,想了想道:“我再抄些经书吧,到时候供奉在菩萨面前。”   抄经书?轩辕澈愕了愕,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她是有心示好。他可不是会跟自己好运气做对的人,趁势道:“那我到时也陪你去放湖灯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这番话下来,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外。   苏慕云便惊见轩辕澈那辆奢华的马车停在府门外,不由忖道:他难道要出门?   “你乘我的马车回去吧。”   耳边响起轩辕澈柔柔的声音。   苏慕猝然抬头,便看到轩辕澈目光清明的看着她。   转而想到白日里他才为她引马执缰的事,便也明了,轩辕澈此刻所为俱是为她造势。   苏慕云垂眸一笑,由着红绡扶了她上马车。   下一刻,红绡却是一个纵身上了马车,回头道:“苏姑娘,您坐好了。”   “坐好了。”   苏慕云话才落下,红绡已是手一扬,抖了个响鞭,马车笃笃向前。   马车里的苏慕云,悄然回头,便看到轩辕澈立于府门外的身影,一直安静的凝视着她这个方向。心头一轻,眉宇间就透出了些许的柔情。   而轩辕澈直至苏慕云的马车看不见了,才转身走回内院,喊了鱼肠上前。   “走吧。”   “是。”   ……   京都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   周韵清一袭浅酡色撒红黑树叶交领衫子,下着一袭白色的纱裙,梳着一个连鬟髻,发髻之中点缀着几枝细小精致的金钗。整个人没了从前的那股雍容贵气,反倒是多了一份英宏豪爽之气。   她不时的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可可每每抬头看到的都是失望时,次数多了,脸上便生起了一抹僵硬,人也变得有些颓然。   “他肯定是骗我的,他根本就不想来见我。”   “娘娘……”豆绿才开口猛然惊觉到自己失言,连忙改了口,“小姐,王爷即是让鱼肠来说了,那便是一定会来见您的,您稍安勿燥。”   豆绿的话才落,便听到一阵笃笃的马蹄声响。   “来了,小姐。”   周韵清立刻从炕上跳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才要撩帘子,可是手却又僵在了半空。   便在她僵住的时候,庭院里响起一阵轻轻的步子声。   “豆绿。”   “哎,来了。”   豆绿看了眼神色几番变抱的周韵清,几步上前撩了帘子,走出去。   “奴婢见过王爷。”   轩辕澈倔傲的神色未见变化。   鱼肠上前一步,轻声道:“人呢?”   豆绿侧了身轻声道:“小姐在屋里。”   轩辕澈抬脚便朝正屋走去,冷声对鱼肠道:“看好了。”   “是。”   门边的周韵清听到步子声,却是飞快的转了身,几步迈回炕上,坐下。才坐下双突然站了起来,便在她重新打算坐下时,门帘一撩,一抹欣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落日的余晖便在这时,涌了进来,在那抹身影周遭打上一层金黄的光边,让人由不得的便不敢直视。   周韵清却是睁大了眸子,痴痴的看着那抹身影。   “澈哥哥……”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陡然一眯,“澈哥哥”?有多久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记忆里似乎一直有个小女孩跟在身后,一声声的澈哥哥叫唤着。   周韵清在喊出那一声后,也是震了一震,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会脱口喊出,喊出幼时的称呼,但她是个聪明人,在看到轩辕澈脸上一闪而逝的懵然时,她立刻拿定了主意。眼里很快生起一层氤氲,颤了声音道:“澈哥哥,韵儿等了你好久。”   话落,便朝轩辕澈扑了过去。   便在她以为会落入那具她朝思暮想过无数回的怀抱时,一道锐利的目光却是豁然抬起,直直的看了过来。   冰冷之中夹着嘲笑,不屑之中带着探究。   一如这之前的很多年,看到的一样!   周韵清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心下飞快的计算着,问题出在哪?脸上却是一副受伤的表情,“澈哥哥,你……”   轩辕澈抬脚,随着他的慢慢踱到房内,身后的那道帘子重新落了下来,挡住了那片欲要冲破阻挡的阳光。   屋内瞬时暗沉了下来。   周韵清咬了咬腥红的唇,低垂的眉眼中划过一抹阴郁,再抬起时却是“扑簌簌”的眨落了两行泪。   此情此景,周韵清美丽的脸上神情寂寞,泪水纵横,就像一枝带着春雨的梨花。让人好不怜惜!   “鱼肠说你要见我。”   轩辕澈站定,目光无眺着窗外的郁郁葱葱。   这间小院依山而建,后窗之外便是一座小小的山头。当时将周韵清安置在这,便是想着若有突发状况,藉由这座小山也能将人救出。   不想,由这个房间看过去,那片山头却成了一番不错的景致。   “澈哥哥,”周韵清转身,哀怨的看了轩辕澈,“你要做的事都做成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但却没有开口。   “澈哥哥,让我跟着你吧。”周韵清提脚走到轩辕澈身后,探手想要拥上那道挺拔直立的背影,却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我不要什么名份,哪怕便是一个丫鬟也行。”   轩辕澈蓦的回首,满脸的震惊,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般。   半响却忽的绽起一抹笑,似雨夜的优昙一般,高贵清妍。   周韵清心头一喜,她站定身,贝唇咬着红唇,倔强中带着三分的羞涩,痴痴的看了轩辕澈,“澈哥哥,你也没有忘记从前吧?”话落顿了顿,眸光闪过一抹痛色,轻声道:“我知道,当日你将我让给轩辕瑞心里一定也是不乐意,可是我不怪你,真的,我从来没怪过你。”   话落,她又朝轩辕澈看过去,目光之中泪意盈然。   此情此景便是神仙只怕也要断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朝云将救下吗?”轩辕澈缓缓开口,他眼底闪一丝凌历,沉声道。   “澈哥哥你不舍得让韵儿出事。”周韵清脱口而出道。   轩辕澈忽的便撩唇一笑,但那笑在对上周韵清时,却是缓缓敛下,冷冷道:“我只是有一件事一直得不到答案,而你是知道答案的人,所以我让朝云救下你。”   “澈哥哥……”周韵清喃喃的看着轩辕澈,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在看到他那毫无温度的眸子时却又明白,轩辕澈并不是骗她。   “澈……你想知道什么?”   轩辕澈点了点头,“早该如此了,皇宫里的女人喜欢做戏,那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   周韵清眸色一紧,脸也跟着白了白,半响咬了唇,抖了声音道:“我何曾愿意做戏?可是你别忘了,是你亲手将我送进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的,我若是不做戏,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屋子里一片静默。   周韵清一言不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良久。   轩辕澈朝着她笑了笑,笑容却显得府些诡异。   周韵清看到轩辕澈那诡异的笑时,没来由的身子一颤,便在她感觉两脚发软,想要扶着炕沿坐下时,轩辕澈开口了。   “那不是你想要的吗?我只不过是成全你罢了。”   “不!”周韵清尖历的嗓音响起,“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我的心……我的心……”她喃喃的看着轩辕澈,两眼一眨,大滴的泪掉了下来,凄声道:“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轩辕澈抬眸,目光如刀,直直逼视着周韵清,不让她逃也不让她避,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便与人合谋,不惜将我置身险境,只为让我向你父亲求援,好欠下你家的人情?然后便不得不娶你。”   “不……不……”周韵清刹那间她面如缟素。   她摇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轩辕澈,想要说,不是的。可是喉咙却痛的像被刀割过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那个人是谁?”轩辕澈看着周韵清,“是轩辕祈还是轩辕骥?”   周韵清瞪了轩辕澈,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么当年……周韵清目光徒然一寒,直勾勾的看了轩辕澈,“那年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轩辕瑞看到我,你故意……”   轩辕澈笑了笑,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扑通”一声,周韵清跌坐在地上,她颤了手捂着脸,却是怎样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冷意,她的上下牙不停的打着颤,好几次都将她的舌头给咬住。她不得不将手递到嘴边,狠狠的咬住,以此来抵挡身上的那股寒意。   良久……   “为什么,你明明答应了我爹,会照顾好我的,可你却……”想到自己的父亲,周韵清猛的抬了头,目光赤红的瞪了轩辕澈,“你不是人,我爹他是为你死的啊,你还是不是人!”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周大人,是他的女儿刻意要害我?”轩辕澈居高临下的看了周韵清,面无表情的道:“他的女儿明明知晓自己的父亲深受当日的德妃之恩,必定会以死相保德妃的六皇子,她为了让自己有机会赖上这位六皇子,便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能算计谋害。”   “不是的!”周韵清白了脸嘶声道:“我不知道会这样的,他说,只是一个玩笑,只要父亲出面求个情,便会没事的,我不知道父亲会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周韵清抬了双手捂着脸放声哭了起来。   “那个人是谁?是轩辕祈还是轩辕骥。”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韵清猛的顿了哭声,“是……”却是在说出一个字后,她豁然抬头看了轩辕澈,在看到轩辕澈俊逸的脸上那抹凛冽的森寒时,突的问道:“你要娶苏慕云?”   轩辕澈微怔,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苏慕云?   “你喜欢她?”周韵清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移向轩辕澈,“你早就喜欢上她是不是?在猎场的一切,你只不过是做给我看的一场戏,是不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轩辕澈迎了周韵清的目光,冷冷一笑,不带感情的问道:“本王喜欢谁,要娶谁为妃,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韵清的神色一顿,但稍倾,她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轩辕澈蹙了眉头,冷眼看着形似疯靛的周韵清。   稍倾。   周韵清止了笑,她看向轩辕澈,腥红的眸子是浓浓的嘲讽与愤恨,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毁了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轩辕澈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轩辕澈!”   周韵清错愕的看着停在眼前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他永远都是这样,哪怕她挖心挖肺的对他,也换不来他的一声好。便是,这刻,他明知只要他说一句好话,只要他肯哄她一声,她便会告诉他。可是,他却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走。   “为什么?”周韵清喃喃的道:“她有什么好?她哪里就值得……”   “我说她好,她就好。”轩辕澈淡漠的声音响起,“我说她值得就值得。”   周韵清再次一言不发,静静地伫立在那。   “看在你父亲对本王母妃忠心不二的份上,本王留你一命,今后,你好自为之。”   声音在耳边响起,周韵清垂了头,到得最后,她还是要靠着父亲才保得一命。   她怔怔的立在那,想起死去的父亲,抬起僵硬的手捂住了脸,发出一声如狼的嘶喊声。   院子里,豆绿眼见得轩辕澈面若寒霜大步而出,身上的寒气似是能冻死人。由不得便瑟瑟的颤了颤,往后挪了挪脚。   “鱼肠。”   门口守着的鱼肠闪身进了院子,“王爷……”   “支一万两银子给朝云,告诉她,她自由了。”   豆绿一怔,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轩辕澈。朝云?御书房的那个大宫女,颇得建安帝信赖的朝云,竟然是轩辕澈的人!   屋子里细细的呜咽声响起,豆绿暗呼一声糟糕,看这情形是谈崩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房间。   轩辕澈步子微顿,凝了眼屋子的方向,略略沉吟后道:“派人盯着,若是安分守己便罢,若是再生事非……”   他虽没有说完,但鱼肠却是明白话中之意,点头应下。   ……   京都城外的小清河喧嚣嘈杂,到处都是放河灯的人。朗朗星空下,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这片火光里又有一弯圆月倒映在水中,将条清清澈澈的小清河映得恍若天上的银河,华美的令人窒息。   轩辕澈今日没有着紫衫,而是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素面杭绸直裰,却又在那身直裰外披了一件纱制的敞袍,乌黑的长发以同色的玉簪挽住。便似坠落人间的谪仙般,让人看了便错不开眼。此刻,他却是满目柔情的看向身侧的苏慕云。   苏慕云穿了一袭淡藕荷色纱衫,月白色的纱裙。脸上干净如满月,不施脂粉,发间也只是一枝小巧玲珑的凤头钗。然,便是这般的她,随意的凛凛然,亭亭然的屈着身子去放逐手间的几只河灯,却也让人有种明艳不可方物的感觉。清亮的眸子竟似比那清清河水中的月亮还要清冷还要幽然。   “你许了什么愿?”轩辕澈待苏慕云站起时,连忙贴了上前,轻声问道。   苏慕云挑眸看着一脸期待的轩辕澈,慧黠的一笑,歪了头道:“不告诉你。”   发间的小凤头簪随着她这一侧头,凤嘴里衔着的一颗血色宝石便跟着晃了一晃,在她明艳的脸上打上一点璀璨的光影,使得她越发的明妍动人。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轩辕澈不由便蹙了眉头,恶狠狠的瞪了眼身侧的人。转而大步上前,将苏慕云掩在他宽大的身影后。却又不忘压低声音,促狭地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求菩萨保佑你快点找到弟弟,你好早些嫁进王府。”   “胡说八道。”苏慕云娇嗔着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求菩萨保佑这天下苍生能免受战火之乱,再不要有生离死别……”   “咦,看不出来啊。”轩辕澈“扑哧”一声笑了道,“你倒是有悲天悯人之心,只可惜,我只是个王爷,却不是……”他话顿了顿,神色间平添了几分黯淡。   苏慕云不知道他怎的突然便变了脸色,一时也不敢随便开口。   两人便这样慢慢的走在河堤之上,看着别的人虔诚的放灯,虔诚的祈祷。   小清河岸边摆着很多卖小吃,和卖花灯、字画扇面以及女人的簪钏镯钗胭脂水粉的摊子。苏慕云渐渐的慢了脚步,目光在那些琳琅满目的杂货上来回游动。不时的提了个小灯对身侧的轩辕澈问道:“好看吗?”又或是挑挑拣拣一番,拿了支簪子比着发间,道:“好不好看?”   轩辕澈由来不曾看过她这样的小女儿面孔,一时间心头的那份黯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凡苏慕云问的,他都是二话不说,只以行动来表示。她只要目光瞄过的,他便买下。   不多时,跟在他二人身后的红绡,双全,双福几人,便是两只手也抱不下。吓得苏慕云再不敢问他,更是连看也不敢看了。   “慕云。”   一声清脆的嗓音响起,苏慕云回头,便看到几步开外,谢兰亭着了粉润润的一领夏衣,俏生生的绽开一个甜甜的笑,风姿楚楚的站在一棵柳树下,发间一对攒珠红宝石小头花映着那些光光点点的灯花,竟是有着说不出的俏丽可爱。   “兰亭?!”   苏慕云尚在犹豫,谢兰亭却已经是带了绣荷朝这边走来。   “真巧,我还想着会不会在这遇见你,不想真的遇见了。”   苏慕云飞快的睃了眼站在几步之外的轩辕澈,脸上一热,轻声道:“是啊,真巧。说不定等会还会遇司盈和阿琦呢!”   “是啊,好久没看到她们了。”谢兰亭笑了道,半响却又是神色一黯,轻声道:“阿琦她还好吧?怎么没跟你一起。”   因着与轩辕澈有约,苏慕云虽是同梁琦一同出府,但却并没有在一起放河灯。听得谢兰亭这一问,苏慕云便抬了头,在人群中寻找着道:“一起出来的,不想人多走散了。”   谢兰亭看了几步外那抹自从她出现神色便满是不耐烦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自己可是一路看过来,也不曾看到她与梁琦在一处的!   “嗯,那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话落,便挽了苏慕云的手。   “慕云……”   轩辕澈忽的回头,看了苏慕云,“前面有卖云吞的,你饿不饿。”   “王爷!”   谢兰亭做出才刚看到轩辕澈的举动,连忙屈膝一福,“兰亭见过王爷。”   轩辕澈淡漠的挑了挑眼,摆了摆手道:“不用多礼。”   “谢王爷。”   谢兰亭直身,压了声音对苏慕云道:“慕云,你怎的不早说你跟王爷一起的,你要早说我就不凑这份热闹了。”说着埋怨的看了苏慕云几眼。   这便放下了?   苏慕云犹疑的打量着谢兰亭的神色,眼见谢兰亭神色间落落大方,竟似是真的放开了一般,由不得便松了口气。   红了脸道:“你要是觉得拘促,便先去寻阿琦,我稍后就来。”   谢兰亭点了点头,再次与轩辕澈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不想,便在她转身走出几步回头与苏慕云作别时,却是“扑”一声撞进了一个正朝这边疾步走来的人身上。   “哎呀”一声,谢兰亭捂了额头。   “谁啊,走路这么不长眼。”   蛮横的声音响起,谢兰亭心下生恼,要遇上的人没遇上,还被人给恶心了一番。不由便怒声道:“你走路才没长眼呢。”   绣荷已经连连上前将谢兰亭挡在身后,瞪了眼前的人,怒声道:“你撞了我们家小姐,不陪礼还不说,怎的还骂人。”   “吆喝。”   那人一袭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兰花长衣,腰间系了一个梅花形的大红丝绦,乌黑的发上冠着八宝珍珠粉色簪缨素冠,脸俊秀如玉,只一对眸子却是透着几分邪佞。此刻正上上下下的打时着谢兰亭,唇角嚼了抹玩味的笑。   谢兰亭一看便知这人出身不凡,却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公子。不由得便心生惶恐,生怕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眸子一动,不由便朝着尚未走远的苏慕云喊了声,“慕云,你且等等我,我还是与你一道,好了。”   她自是想着,不论眼前之人是谁,有轩辕澈在,自可护她周全。   拉了绣荷便急急的朝苏慕云追去。   “撞了人就想逃,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眼见得谢兰亭跌跌倒倒的朝远处之人跑去,那人大喊一声,便追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苏慕云回头看着急急朝这边跑来的谢兰亭,待看清她身后所追之人时,由不得便抚额叹息,稍倾抬头看向轩辕澈,像是在说,你怎么看?   轩辕澈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眯,眉眼间便有了一抹似笑非笑。   “慕云,快,快走。”谢兰亭也不说求轩辕澈帮忙,却是扯了苏慕云往前跑,一边跑一边道:“那人着实可恶,我原以为避过也就是了,不想却还穷追不舍,只怕是连累你了。”   苏慕云将谢兰亭一扯,轻声道:“你怕什么,不是还有王爷在吗?”   话落朝轩辕澈那边撩了撩眼,谢兰亭神色一僵,稍倾脸色白了白,道:“是啊,你看我,竟然忘了王爷在这里。”   “你到是跑啊……”   “骥儿。”   轩辕澈看着一脸戾气的轩辕骥,冷声道:“怎么走到哪都能遇上你?”   “六王叔!”轩辕骥立刻收了脸上的戾气,上前给轩辕澈行礼,待看到一边立着的苏慕云时,也跟着行了一礼,“见过六王婶。”   苏慕云身子一僵,敛了眉眼去打量谢兰亭的神色,见谢兰亭只是目光僵了僵,虽脸色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很难看,便舒了口气。   与谢兰亭不到最后,她实在不想为敌!   “你这般穷追着谢小姐,想要干什么?”轩辕澈睨了轩辕骥冷声道:“是不是要我到你母后那再去说几句。”   “不是的,不是的……”轩辕骥连连摆手,指了谢兰亭道:“明明是她撞了我,还出口伤人,我气不过,这才追上想讨个公道的。”   谢兰亭飞快的睃了眼正与轩辕澈解释的轩辕骥,他就是晋王?!自己可真笨,他明明跟轩辕澈长得有几分相似,怎么自己却不曾看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如此,她便可以光明正大……谢寺亭思及此,咬了咬唇,垂了眉眼,上前道:“民女无心冲撞晋王殿下,请晋王殿下大人大量不予计较。”说罢,屈膝一福。   “切,”轩辕骥一脸不屑道:“早这样赔个礼不就没事了。”   “骥儿!”轩辕澈喝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跟个女人没完没了的纠缠不休,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轩辕骥想要顶嘴,但在看到轩辕澈脸上的冷寒时,只得忿忿不平的道:“好了,好了,不计较就是了。”   轩辕澈回头对谢兰亭笑了笑道:“谢小姐不必惊慌,晋王生性纯真,只不过是爱玩了些,人并不坏。”   谢兰亭屈膝一福,“原是民女不对,冲撞了殿下。”   轩辕澈点了点头。   眼见一场纠纷化解,轩辕骥嘿嘿一笑,上前傍了轩辕澈道:“六王叔,你陪六王婶来放河灯么?皇兄和皇嫂也来了呢,您有没有看到。”   “正准备去找他们,你呢,你怎么跑这来了?”   轩辕骥扯了扯嘴角,“我听人说京都城的中元节比上元节还要热闹,便出来看热闹了。”   看热闹!轩辕澈的目光淡淡的一闪,再看向轩辕骥时,便含了几抹打趣。   “原不知道,你除喜欢养狗,还喜欢凑热闹。”   轩辕骥脸上的笑便僵了僵,但很快消失,压低了声音道:“六王叔,你是不是恨我打扰了你和六王婶的卿卿金 ,心里不舒服?”   轩辕澈冷冷一哼。   “你看,这里人挤人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六王叔你怎么就偏偏恨上我了。”不待轩辕澈开口,轩辕骥却是撩了眼身后与苏慕云同行的谢兰亭道:“六王叔,你说她姓谢,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啊?”   “怎么看上了?”轩辕澈似笑非笑的问道:“要不要,王叔我帮你去提亲?”   轩辕骥嘿嘿一笑,抬手便要挠头,可在碰到头上的那八宝珍珠粉色簪缨素冠时,却是手一顿收了回来,喃喃的道:“挺有趣的一个人,我才吼了一嗓子,她转身便逃了。”   “那是山阴谢大儒的府上的小姐。”轩辕澈淡淡的道。   “谢大儒?哪个谢大儒?”轩辕骥懵懵的看着轩辕澈,稍倾却是一拍手道:“就是母后看中的那家人?”见轩辕澈点头,他怔怔的道:“不是说要你做王妃的么?”   轩辕澈冷声一哼道:“我娶王妃当然得是我喜欢的,若是依着你母后,那我得娶多少王妃?”   轩辕骥便哈哈一笑道:“是了,若是依着母后,王叔,你府里怕是比我那府里还要热闹。”提到自己府里,轩辕骥把头往轩辕澈眼前一伸,讨好的道:“好看吧?是玉儿替我制的这一身。”   轩辕澈果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点头道:“嗯,挺好看的,你那玉儿夫人手到是巧。”   轩辕骥脸上便有了一副与荣有焉的神色。   却在收了眼光的时候,蓦然一怔,指了不远处道:“六王叔,那不是叶萧吗?他怎的也在这?他身边的那个女的又是谁?不是说玉颜公主暴病而亡了吗?啊,叶萧这么快便有了新欢啊!”   轩辕澈听得叶萧二字时,已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再听到说还有一个女子,立刻便抬眸看过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一颗大柳树下,叶萧一身黑衣昂然而立,他的身侧则是一抹轻盈小巧的身影,正捧了一盏花灯投放在水中,稍倾双手合什,默默祈祷。 第六章三苦   “其实死去的人才是幸福的,而活着的……”梁琦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她将手里的花灯放在河里,手拨了拨水,将花灯送出些许的距离,然后看着它与别的花灯汇于一处,才缓缓的直起身。侧目看向叶萧,“你身子大好了吗?”   叶萧点了点头,当日因着双福的援手,撞歪了轩辕婉儿的剑,是故,致命伤变成了小伤。   “一直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像传言一样……”忽的想到有关于自己的那个传言,梁琦不好意思的看着叶萧一笑。   叶萧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梁琦说的那个传言是什么。   在轩辕婉儿自尽的当天,英国公府便将消息散了出去。   说轩辕婉儿不能接受皇朝颠覆的事实,满心绝望之下试图与驸马双双自绝于世。不想,却在下手之时,念着夫妻之情,手偏离了方向,虽重伤了驸马,但好在驸马性命无虞,然公主却是回天无力。   想到轩辕婉儿临死前的那番痛斥,叶萧冷肃的脸上越发的霜冷。   他欠了她!欠了她轩辕婉儿一生一世。   心头一痛,叶萧目光一瞥,便看到他亲手做的那只花灯一个侧翻倒在了水里。   这……   稍倾,目色一痛,轩辕婉儿说过,生生世世再不相见,如果有来生做猪做狗做畜生,也不要做人。   那么他的祭奠,她又如何会接受?   “哎呀,怎么就起风了。”梁琦将鬓边的发撩了撩,轻声道。   叶萧冷寒的眸中生起一丝暖色,看了梁琦道:“我听说,你现在住在苏府?”   梁琦点了点头,蓦然惊醒,她是来祭奠双亲的,怎么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好在眼前的是叶萧,若是落入其它人眼里……梁琦惊起一身冷汗,垂于袖笼里的手狠狠的扭了把自己的腿上的肉。下一刻,眼眶便红了,她不敢耽搁连忙抬头看了叶萧,凄凄一笑,道:“现在除了慕云,谁还敢跟我扯上关系?”   叶萧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   曾经梁琦是京都城里家家贵女想要巴结的对像,谁曾想,一朝事变,她转眼成了过街的老鼠!   “你可以去找司盈,司盈,她……”   梁琦摇了摇头,微微的撇了头,轻声道:“我不想给司盈添麻烦,虽然我知道她一定会帮我,可是我不能那样自私。”   叶萧深吸了口气,不得不配服叶司盈看人交友的眼光。   当年,梁琦是少有的几个人中与叶司盈说得来的人。既便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她宁可过着今非昔比与商女为伍的日子,也不愿去连累曾经的好友,此时正荣光无限的叶司盈。只是因为她知道,若是她去找了叶司盈,便会有人拿她的身份做文意,从而一发不可收。   叶萧敛下心头汹涌的心思,略一思忖,轻声道:“我听说,沂王对苏小姐情有独钟。”   梁琦点头,眉目间绽开一抹馨暖的笑,道:“是啊,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沂王爷竟然对慕云早已暗生情愫,当日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变像的保护。”   叶萧勾了勾唇角,冷寒的眸子里那丝丝阴郁竟似被月光驱散的浮云般有了淡淡的华光。   “苏小姐,她……”   “我想慕云应该也喜欢沂王爷的,”梁琦眉眼一弯,笑道:“你都不知道,沂王爷前几日亲自为慕云引马持缰,而且还用自己的马车送慕云回府呢。”不待叶萧接口,又道:“要知道,从前沂王爷可是正眼也没看过谁一眼的!这会子,只怕京都城里的那些小姐们,做梦都要羡慕嫉妒一把了。”   “是吗?”   叶萧淡淡的应了一声。   “是的啊。”   梁琦肯定的答道。   叶萧挑了挑细长的凤眸,目光穿过微熏和暖的夜,看向一弯皎洁清冷的圆月。   或许,这世上很多人都在为能成为沂王妃而挖空心思,很多人甚至愿意倾尽所有只为那一个头衔。可是她会吗?   不,她不会。她是那身似行云流水,心如浩月清风失落在这人间的仙子。   梁琦眼见叶萧清冷的脸上绽开一抹恬淡的笑,像是盛开在月光下的秋菊,说不出的圣洁。不由怔了怔,却在这时,叶萧侧目看过来,梁琦连忙慌乱的撇了头。   却是,按不下心头咚咚的慌跳声。她紧紧的攥了袖子,不由便想起,一同前来的苏慕云,不知道有没有在找她。这般想着,便垫了脚尖四处张望。   “你在找人?”   叶萧心头一喜,隐隐间似乎猜想到梁琦找的是谁,却又不敢肯定。   “哦!”梁琦头也不回的道:“我在找慕云,适才人太多,我们走散了。”   叶萧一听,不由便也凝眸四看。   只他才举目,便与一道锐利的目光对上。   那对眸子,气势沉沉,似是与人抢食的孤狼。   “咦,沂王爷。”   梁琦在这刻也看到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轩辕澈,在目光对上轩辕澈身边的那个目光邪佞的男子时,不由蹙了眉头,轻声对叶萧道:“那个人是谁?”   “晋王轩辕骥。”   叶萧轻声道。   轩辕骥跟轩辕澈在一起?   叶萧心中划过一抹惊电,是一时巧合?还是……他试图在他们脸上看出些信息来,只是这两人,一个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另一个,看似疯疯傻傻然却在这一生中,每每做下的傻事都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真傻乎?!   “世子!”轩辕骥一声惊呼打断了叶萧的思绪,他快步上前,邪魅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梁琦,嘿嘿一笑,挑了眉头对叶萧促狭一笑,轻声道:“这位小娘子是叶家府上的小姐。啧啧,这容貌可不逊于轩辕婉儿,叶萧你果真是个有福的啊。”   梁琦是知道轩辕骥的,此刻听着他说那番疯疯颠颠的话,你说要计较吗?拿什么身份去计较!现如今人家是王爷,她是落难的小姐。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迎上轩辕澈笑了道:“王爷可曾看到慕云?我与她走散了,正四处找她呢。”   轩辕澈指了身后的不远处,轻声道:“她适才遇上了谢家小姐,两人正在找你呢。”   “那我去寻她们吧,可别再走差了。”   梁琦福了福,连忙走了开去。   她才走,轩辕骥便一把扳了叶萧的肩头,不依不饶的道:“快说,那是谁家府上的小姐?放心,本王不跟你抢。”   叶萧略显恼怒的瞪了轩辕骥,“王爷,那是安城郡主之女,梁琦。我们只是恰巧遇上。”   “恰巧?”轩辕骥挑了挑眉,挤眉弄眼的对轩辕澈道:“六王叔,这世间多少好姻缘都是因恰巧而起啊!”   轩辕澈但笑不语,凤眸撩了眼叶萧,大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意思。   “晋王何不去寻找您的恰巧呢?”叶萧似笑非笑的看了轩辕骥道:“说不得,王爷的好姻缘便在今夜哦。”   “哎,”轩辕骥大力拍了叶萧的肩,道:“你是神算子啊?你怎么知道本王遇上了?”   叶萧一怔,错愕的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却是同样错愕的看向轩辕骥,适才只不过打趣几句。可是眼下看轩辕骥的意思,是真对谢兰亭有心了?   这心思……轩辕澈挑了挑眉,“骥儿,谢大儒的女儿可不比你府上的三位夫人。”   他这是在提醒轩辕骥,谢兰亭是不可能给他做侍妾的!   轩辕骥嘿嘿笑道:“当然比不得,我府里的那三个就像那糯米团团似的,一点脾性都没有,哪像谢小姐,小辣椒似的。王叔,您不知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嘛,天生就是用来征服的。”   轩辕澈淡淡一笑,一字一句道:“骥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王叔,您什么意思?您是担心那谢小姐看不上我?”轩辕骥一脸天真的看着轩辕澈,稍倾蹙了眉头道:“王叔,我虽然没您长得好看,可我好歹也是个王爷啊!她嫁进府来,可是正正经经的晋王妃。”   “王爷要娶谢小姐为正妃?”叶萧失声问道。   轩辕骥点头道,“是啊,即是个有趣的,身份自然得不一样。”   不期然的,叶萧与轩辕澈对视了一眼,只却在目光相触的刹那,瞬间移开。   “如此甚好,”轩辕澈脸上生起一抹浅笑,轻声道:“你母后总算是可以舒一口气了。”   轩辕骥便挠了头,嘿嘿的笑了起来。   另一侧。   梁琦眼见得谢兰亭言笑吟吟的走在苏慕云身侧,不知为什么背脊处就生起一股凉意。   “阿琦。”   偏生谢兰亭却在这刻看到了她,撇了苏慕云几步便迎了上来,一把攥了梁琦的双手,哽了嗓子道:“阿琦,你担心死我了,你怎么都不知道让人送个信给我的。要不是那天我去见了太子妃,还不知道你没事,你真是没把我当朋友。”   梁琦眼见得谢兰亭目光泛红,由不得便垂了眼去打量谢兰亭,她可不相信,谢兰亭真为她着急,想到适才自己对叶萧使的把戏,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谢兰亭的双手。在意识到谢兰亭正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双手里,脸上僵了僵,稍倾扯了唇角给了谢兰亭一个无比僵硬的笑。   “兰亭,你弄疼我了。”   “哎呀,看我……”谢兰亭连忙收手,一边又要去查看梁琦的胳膊,一迭声的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紧?都怪我,我一时控制不住,手重了。”   梁琦一边抚了胳膊上的痛,一边轻声道:“不要紧,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会为我着急,不然就该使人送个信来。”   “你啊!”谢兰亭嗔怨的横了梁琦一眼,“你眼里就只有慕云,把我们这些早先识得你的朋友都扔哪了?”   梁琦笑了笑,想说,交情如何能以先来后到排序?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有些话,说不如不说,再锐利的话语,不抵一颗洞察世事的心!   “有没有看到司盈?”梁琦不想再扯这个话题,轻声道:“我有好久没看到她了。”   “没呢,不过慕云说她也会来,我们去找找吧。”谢兰亭看了苏慕云道:“沂王爷,那要不要去说一声。”   苏慕云笑着摇了一摇头,指了身后不远处与双全、双福说说笑笑的红绡道:“看到没,只要那个丫头在,我们就是飞到天边,王爷也能知晓。”   谢兰亭顺了苏慕云的眸光看过去,在看到红绡频频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时,挑了挑眉头。   一个丫鬟罢了!   ……   周家。   周子元虽说从天牢回到了周府,但却已是被削职为民。   府里的下人,时刻都拧着颗心,生怕自己触上了霉头,个个做事都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便是走路,也都像猫似的,尽量不发出声音。   饶是这样,还是不断的有人被罚,被打,被发卖了出去。   “当初哥哥就说了,让你多与英国公府走动着些。”张宁馨一边替周子元洗着脚,一边轻声的道:“可是你不以为意。”眼角的余光处,见周子元脸上的神色寒了寒,叹了口气轻声道:“也好,无官一身轻,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周子元待张宁馨拿了干净的帕子擦干了一双脚,身子一斜,便依在了床上。   目光幽幽深深的看着张宁馨,忽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哥是与燕王一伙的?”   张宁馨先是被他那冰冷的不带感情的话语,吓了一跳,续而却是豁然转身,看了周子元道:“爷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是怀疑我跟哥哥合起伙来害你不成?”   烛光下,张宁馨的杏核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显见气得历害。   周子元看着这样的张宁馨,蓦的想起牢房之中黄家那些哭天抢天,时刻巴望着有人能出手相救一把的人,心底便生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在牢里的那些日子,他不断的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到得最后,他终于明白,什么青史留名,什么东山再起……如果他不能活着从天牢里走出去,他就是这浩瀚人海中的一粒砂。过得几年,别说是世人,便是亲如爹娘,情深如海的结发妻子,都会将他遗忘。   他慌了,当张广嗣找到他,告诉他,晋王愿意出面替他向皇上求情,只要他写一份投诚书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清楚的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思及此,张广嗣陡的朝张宁馨伸手,“宁馨过来。”   张宁馨一愕,前一刻还在咄咄相逼,怎的这一会子,却又深情款款?只是不论心里如何讶异,她还是轻移了步子,走了过去。   “子元……”她喃喃的看着他,眼眶忽的便一红,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了出来,哽了嗓子道:“子元,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我生怕,你回不来了。我甚至想着,如果你回不来,我也不活了,可是你……”   周子元探手一拉,将张宁馨揽进了怀里。   抬手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边亲吻着她的脸,耳垂,颈子,一边轻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   张宁馨听着耳边的温声浅语,多日来的担惊害怕,惶恐不安在这一刻倾泄而出。她埋首在周子元的怀里,失声痛哭。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你啊!”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你打我吧。”说着,便牵起张宁馨的手朝他脸上打去。   张宁馨连忙缩了手,她怎么舍得打他!   再多的委屈在看到他平安归来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她又如何不知,这十几天里,周子元只怕怕日日都生活在死亡的惊惧中。没有人不怕死,他满腹经纶,明明有治世之才,却因生适乱世,一步走错,便此步步错。那样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她是他最亲密的人,本就该承受他的一切。眼下又算什么呢?   张宁馨止了泪水,抬头,轻轻含住周子元喃喃动着的双唇,一双大大的眸子安静的看着周子元,在看到周子元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怔时,她弯了弯眉眼,放开他,温柔的轻声道:“我不怪你,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好受。我是你的妻子,本就该是你最亲密的人,本就该包容你的一切。”   周子元看着粉面含春深情款款的张宁馨,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细小的影子,看不清此刻自己的神色,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扬唇笑了笑,俯身亲上张宁馨的眸子。   这样,她便看不到他!   “宁馨,谢谢你。”他的手沿着她微敞的小衫摸了上去,稍倾停留在她的丰盈上。   张宁馨身子一颤,鼻腔里是满满的让她思念成狂的他的气息。嘤咛一声,她将身子往上迎上了迎,越发的贴近他。   “宁馨替我生个儿子吧。”周子元的手放在张宁馨的小腹上,光滑的下颌贴上张宁馨的脸,轻轻的磨棱着,稍倾手指灵活的一动,挑开了张宁馨身上的小衫。   瞬间,一室春光盎然!   周家另一间院子,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滚出去。”刘氏指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的小丫鬟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洗个脚都不会,你是想烫死我啊。不要脸的骚蹄子,你要是以为我死了,你就能爬上大爷的床,瞎了你的狗眼。”   “奶奶饶命啊,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那个心。”   小丫鬟不停的磕着头,片刻,便额头一片红肿,血顺着脑门子将眼睛都给糊住了。   屋子里落针可闻,几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被罚的小丫鬟叫银瓶,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原是在外院做事的,那天周子海落下了件什么东西,路上遇上见了银瓶,吩咐她去取东西。这银瓶原就是个伶俐的,将话传得滴水不漏,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周子海便在刘氏面前夸了几句。   不想,刘氏隔天便将银瓶升了等级,让她在屋里服侍着。众人原还羡慕银瓶好命,不想这才几天,刘氏便开始发作银瓶。   “这是怎么了。”   帘子一撩,刘氏的奶娘刘妈妈走了进来,撩了眼还在求饶的银瓶,不由怒声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即是没侍候好奶奶,便该出去领罚去,怎的还在这跟奶奶耗上了?”   屋子里的便齐齐松了口气,谁也不知道,若是论银瓶这样磕下去,最后会是个怎样的结果。刘妈妈这算是救了银瓶一命了!然,聪明的却又想开了,平时这刘妈妈只会帮着大奶奶做恶,怎的今天却做起好人来了?   刘氏亦是惊讶的撩眼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却是摆了手对屋子里的云岚和画彩道:“都傻掉了是不是?”   云岚和画彩一人喝了别的丫鬟将银瓶拉下去,一人则是开始收拾屋里的儿狼藉。   眼见屋子里没了外人,刘妈妈对着刘氏飞快的说了句,“大爷回来了,现在在老爷屋子里。”   刘氏脸色一变,便要开口,刘妈妈却是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   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时,刘氏恼怒的看了刘妈妈道:“奶娘,你今儿个怎么还帮着那个小蹄子,再不收拾他,过不了几天,只怕……”   “我的奶奶喂。”刘妈妈上前,拍了刘氏的背,轻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小丫鬟,你该想想那个屋里的人。”说着朝东南边的方向努了努嘴。   东南方向那是周子元和苏夕蓉的屋子。   “我操心他做什么?”刘氏冷冷笑道:“他现在可不是那四品朝官,他只是一个庶民。”话落,掩饰不住的开心,稍倾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事,眸子里划过一抹狠历,咬牙道:“我只恨,刑部不熟,不然便是不让他死在牢里,也定然叫他脱层皮。”   刘妈妈附合着点了头。   “更可恨的是那两个老东西,明知是那贱妇害了我的禄哥儿,还这般护着。”刘氏狠狠的攥了手,咬牙道:“我只要想到我的禄哥儿,我就恨不得将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自打张宁馨身边的凤枝不见了后,刘氏便越发的肯定禄哥儿之死与张宁馨脱不了关系。每每想着让厨房的人也给她来个见血封喉时,却都被刘妈妈劝下来。   “奶奶一定要冷静,”刘妈妈轻声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我们绝不要。”   “那奶娘有什么法子?”刘氏看了刘妈妈,恨声道:“总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挠她一下,有什么意思?又有两个老不死的护着……”   刘妈妈嘿嘿一笑,轻声道:“老奴到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刘氏两眼放光的看着刘妈妈。   刘妈妈灰褐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阴郁,压低了声音在刘氏耳边道:“与其我们出手,不如借别人的手,我们何不坐着高台看大戏!”   刘氏不语,只是目光灼灼的看了刘妈妈。   “”那院里不是个苏家三小姐么?“刘妈妈看了刘氏。   刘氏点头,应道:”是啊,怎么了?“   ”那院里可是个护食的。“刘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待刘氏反应过来,便连忙道:”我们也不做别的,只要将三小姐和三少爷送上床,就行了。“   刘氏想起已经纳了两妾,但却从来不曾在妾室房里过个夜的周子元。转而又想到,若是让张宁馨看到周子元上了小妾的床……光想想,她都觉得热血沸腾啊。   ”只是怕是有点难呢!“刘氏想了想道。   ”这不能,你忘了,厨房可是我们的人。“刘妈妈胸有成竹的道,”再说了,别的事怕是老的会护着,但这件事却是只会乐见其成的。“   刘氏想着抱孙心切周璁和余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刘妈妈又道:”事情到这,这还没完呢。“   ”妈妈还有后招?“刘氏惊喜的看了刘妈妈。   刘妈妈点头,笑道:”那三小姐不是对隆平候府的玮二爷情深意切嘛?我们怎么也好心成全一番吧?“   ”妈妈,你是说……“刘氏看着刘妈妈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让她对刘妈妈信服的就想跪地磕拜了。   刘妈妈挑了挑那修饰的细细长长的眉头,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和出。   ”先让三少爷上了苏姨娘的床。然后再找机会让玮二爷跟苏姨娘旧情复燃。偏偏苏姨娘肚子里却有了三爷的种,到时真不晓得这孩子是三爷的还是……“刘妈妈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这多难啊!“刘氏怔怔的道:”别的事还好说,可这孩子的事……“   ”奶奶可真是聪明了一辈子,这会子却是糊涂了。我们又没有说一定要苏姨娘怀上孩子,伤宫的药,满大街哪里不能抓一把!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时候?“   虽是一番话说得毫无章理,但刘氏却是在这一番话中找到了关健点,也领会了刘妈妈的意图。   ”我的好奶娘,我真是不知道要怎样谢谢你。“   刘氏一把抱住了刘妈妈,将头埋在刘妈妈怀里。   ”傻孩子,奶娘不对你好,对谁好?“刘妈妈抚上刘氏的背,稍倾轻声道:”你听奶娘的,再忍忍,虽说隆平候有从龙之功,但我们老爷却是与新皇身边的王公公有些渊源,等老爷的事定了,便没有人再敢为你难你了。“   刘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奶娘,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刘妈妈的脸上便生起了一抹笑意。   ……   英国公府。   叶臻立于窗前,他这镜月轩离叶萧住的知语轩隔了一座院子。但这会子,便是隔了一座院子,还是能感觉到知语轩的灯火璀璨。   叶臻拢了拢眉头。   知语轩,知而不语;镜月轩,镜花水月!   叶臻忽的便勾了唇,脸上绽开一抹嘲弄的笑。   ”相公。“   身后响起一声娇软的话语声,不用回头,叶臻也知道是谁。   他敛下心头的思续,转身给了骆凝娇一个温和的笑,轻声道:”我吵醒你了?“   骆凝娇摇头,将拿在手里的外袍披在叶臻身上。   叶臻回身,将骆凝娇拥在怀里,轻声道:”我睡不着,所以起来坐坐,你怎么不继续睡?“   ”我做梦了,梦醒了,没看到相公便起来了。“骆凝娇笑了道。   叶臻蹙了蹙眉头,这段时间骆凝娇似乎经常做梦!虽然她不说,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不好的梦,不然她也不会总在半夜惊醒。   ”是不是做恶梦了?“   骆凝娇点了点头。   ”做什么恶梦了?“叶臻想到那天,骆凝娇也是亲眼目睹轩辕婉儿决绝自尽的,顺了顺她的背心道:”要不,让姨娘陪着你去栖霞寺做场法事?“   没有问她做的什么恶梦,直接说让罗氏陪她去寺里做法事。瞬间,骆凝娇便想到了叶臻的担心,温婉抬头一笑,轻声道:”相公,都不问问我做什么梦了?“   叶臻一滞,他想以骆凝娇的聪明肯定是知道他的意思的,既然知道而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去,却是问出这么一句话,那便是说,她有话跟他说!有风轻轻吹来,柔和似情人间的呢喃。叶臻抬手将骆凝娇被风吹到脸颊的发掠到耳后,柔声道:”那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一只大怪兽,她不停的追着相公,我看着却无能为力。“骆凝娇看了叶臻道,”我急得不得了,想要上前替下相公,可是却是怎样也追不上相公的步子,只能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然后,便吓醒了!“   大怪物?!追着自己的大怪物?!   叶臻心思一动,低头去看骆凝娇,骆凝娇不避不让,就那样坦然的让他看。甚至微微的凝了神,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你想说什么?“   ”那天的事,妾身都看到了。“   屋子中一静。   良久,叶臻的声音才响起。   ”所以……“   骆凝娇低了头,半响轻声道:”那个拿着令牌的侍女是沂王爷的人吧?“   ”是的。“   ”那门外的那个呢?“骆凝娇看了叶臻,”她是谁?我看那个侍女似乎很在意她,还有那突然出现的狗不似狗熊不似熊的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叶臻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骆凝娇嗓音尖历的问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笑了笑,轻声道:”对不起,妾身失态了。“   叶臻笑了笑,他从来没有小看她的聪明,当日得知会与常德公主府联姻时,姨娘便四处活动,打听得仔细再仔细不过,这才会求娶了她--势微末落的三房嫡女,骆凝娇。   ”你是不是害怕?“叶臻看了骆凝娇,一字一句道。   骆凝娇没有立刻回答叶臻的问话,她只是顺着叶臻站的位置朝窗外看去,隔着一府漆黑的院子,不远处有着隐隐约约的灯火,她当然知晓那是哪!也知晓身边的人是如何向往那个地方。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爱别离、求不得,生而受之!   但她却以为,一切只不过是九字,求不得,爱憎会,爱别离。   他们是夫妻,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只是……   骆凝娇微微仰起头,轻声道:”人生之苦,莫过于你想要,得不到;你得到,却不过如此;你放弃的,原来是那样的重要。相公,你苦不苦?“   叶臻身子一震,早知她的聪慧,却不曾想,竟是如此通透!   ”你呢?“他垂眸看着神色温婉的骆凝娇,”五娘,你苦不苦?“   骆凝娇在家排行第五,闺名五娘子。   骆凝娇摇了摇头,”从前大抵是觉得有些苦的,可是后来……“她看了叶臻,忽的便灿然一笑,轻声道:”后来遇到了相公你,便觉得一切都满足了,从前的那些许不岔都不过是自己的贪念罢了。“   叶臻眸色一僵。   骆凝娇却继续款款道:”这世间有太多的诱惑,世人也大抵毁于诱惑之上。要想明白的戡破,只怕很难。总有人不惜以身犯险,有人成功了,也有人失败了。成王败寇,成功的享受成功的喜悦,失败的品味失败的苦果。但我想,再大欢喜远没有悔不当初来得深,来得痛。相公,你说是不是?“   ”五娘……“叶臻神色僵硬的看向骆凝娇。   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从他出生的那刻起,这番追逐便注定了。   ”相公,你有没有听说沂王爷有了心仪的女子了。“骆凝娇却是忽的转了话题,说起京都城另一个热闹事来,”那天如意和银珠在说,沂王为那名女子亲自引马持缰,两个小丫头羡慕的不得了。“   叶臻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自是知晓,骆凝娇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一番话,特别是在她才说了那样一番别有深意的话后。   ”那你觉得沂王是什么样的人?“骆凝娇看了叶臻,甜甜一笑,补充道:”不过,沂王再如何英勇神武惊为天人,妾身还是觉得相公在我眼里才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叶臻笑了笑,轻声道:”沂王啊!“他并没有很快的回答骆凝娇的话,而是略略的想了想,才轻声道:”沂王虽说性子邪佞了些,但文才武略却是一流。据说,他除了师从周太傅外,还有别的江湖高人传授他武功和课业。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沂王工于心计。他若是有心算计一人,只怕那人除了遁天,别无他法。“   ”是嘛!“骆凝娇惊呼一声道:”原来沂王这样历害啊。“   ”除此之外,沂王还长得惊艳绝世。“叶臻看着骆凝娇,笑了道:”你没听人说过?一见沂王误终身。“   怎么可能没会听过?   昔时在公主府时,嫡亲的姐妹,堂亲的姐妹们,还有每每小聚时,哪家小姐嘴里说的不是沂王?!谁不以得到沂王一个青睐而挖空心思?   骆凝娇呵呵一笑,轻声道:”到是第一次听说。“   叶臻挑了挑眉头,神色间半信半疑。   ”不过我想,别的王爷像沂王爷这样大的年纪早就妻妾成群了,可是沂王却是到得这时才一人心动。“骆凝娇叹了声道:”想来,沂王一定非常的宝贝那个女子吧?“   叶臻点了点头。   ”那我想,在那女子没有进沂王府前,沂王一定会费尽心思保护那个女子的安全。若是沂王知晓和有人要对那女子不利,不知道……“骆凝娇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淡淡的撩了眼叶臻,稍倾却是掩了嘴,打了个哈哈道:”哎,说了这么许久的话,竟是有点困了,妾身先去睡了,相公若是还不想睡,可要喊了茗香来侍候?“   叶臻早已被骆凝娇的那番话说得背心生凉,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那个女子便是苏慕云!   是了,当日不是也有传言,说苏慕云与叶萧关系匪浅吗?   所以,苏慕云才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吧?   叶臻豁然回头看向已经躺回榻上的骆凝娇。   她在劝他放手!   可是来得及吗?   当日自己的一番话岂能骗得过那个婢女?   若不放手,叶萧的身后有沂王,有太子,他拿什么去跟他争,去跟他斗?   良久,叶臻脸上生起一抹浓浓的苦笑。   轻声道:”想而不得,舍而不能,五娘,我怎么办?“ 第七章消息   建安四年,八月十九日,燕王即皇帝位。   但不是继承建安帝的帝位,而是继承太祖高皇帝的帝位。次日,他下令给据说是建安帝及其家属的遗体安葬如仪,但是,他没有给这位“死去”的皇帝以谥号。接着他发了几道文告,把他的登极遍告国内和周边国家。建安四年剩下的几个月被称为洪熙三十四年。   次年则称为顺天元年,取顺应天意之意!   与此同时,忠心于旧帝官员皆数被处死,或者被监押,又或者被流放。   一时间京都城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在一片愁云惨雾中,京都城迎来一桩盛事。   晋王议亲了。   议的是山阴大儒谢文征之女,谢兰亭。   一时间京都城里热闹堪比燕王破城日!   谢兰亭?!   消息灵通的人早早惊问,“怎么会是她?她不是燕王妃……哦,不,是当今皇后娘娘为沂王挑选的王妃吗?”   “沂王?!”某路人甲惊愕斥道:“沂王爷不是看上了苏大老爷家的堂小姐,苏慕云吗?”   “怎么回事?这到乱七八糟的……谁来说个清楚。”   “说清楚?!”   一瞬间冷眼嘲笑四起,你丫的是谁?跟你说清楚!凭什么。   当然,最主要的是,谁也说不清楚。   怎么谢兰亭就成了晋王妃!   少詹太常府,四品文官谢文同正忙着与潮水般的客人周旋,谢府的后院,一干女子围着一个粉面含春,姿颜娇丽的女子。众人不时的说说笑笑打趣她几句。   那女子也不恼,只偶尔会娇羞的低了头。   “大姐姐。”一个梳双罗髻,罗髻上挂着两串红红珊瑚石珠串的小姑娘跑了进来,因为跑得急,那两串珊瑚鲜红的珊瑚石在她乌黑的发间跳跞闪动,将她小小的脸映照的如同晨间的露珠。   那些围着谢兰亭坐着的闺阁小姐们,一瞬间全都瞥了眸子看向小姑娘,齐齐赞道:“好漂亮的女娃娃。”   小姑娘羞得脸都红了,但饶是如此,还是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轻了声道:“大姐姐,屋外有位苏小姐和梁小姐来了。”   苏慕云!梁琦?谢兰亭唇角挂了一抹淡淡的狐疑,稍倾轻声对小姑娘道:“那怎么没请进来呢?”   “母亲让我先过来给大姐姐报个信,她正陪着二位小姐往这边来。”   小姑娘的话声一落,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谢兰亭眉眼轻垂,稍倾抬了头对小姑娘道:“兰芝辛苦了,你是在这歇息一会,还是跟我一起去迎她们?”   原来小姑娘便是谢文同的幼nv,谢兰芝。   谢兰芝抬起脸对着谢兰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我不累,大姐姐。我陪你去迎她们。”   “好。”   谢兰亭起身,正要牵了谢兰芝走出去。   屋子里却有人不干了。   “兰亭,今时非同往日,怎么说,你也是钦定的晋王妃,这般出去迎她二人,她二人受得住吗?”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之女,黄娥素。   而礼部侍郎另一女,黄娥英已在四月里成亲嫁人,男方家在开封府。但可惜的是也受到了这次皇朝更替的影响,据说是现在日子很是艰难。   谢兰亭回头对着黄娥素淡淡一笑,轻声道:“朋友便是朋友,与身份有什么关系?若是如你这般说,他日慕云嫁得沂王为妃,岂不是很多人要断了这份交情?”   黄娥素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然起身朝外走去的谢兰亭,一时间又羞又恼,羞的是谢兰亭当众驳了她的面子,恼的是不仅是苏慕云,便是谢兰亭也这般好运,失了沂王的姻缘,竟然便又遇上了晋王。   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有与谢兰亭交好的,冷眼撩了黄娥素一眼,跟着迎了出去。   当然也有那与黄娥素交好的,上前轻声安抚着她。   更多的则是,掩了神色将这番热闹当成了好戏看。   然,不管是这三者间的哪一个,其实大家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都想看看那苏慕云是何许人也,竟将大庆朝视女子无物的沂王爷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一时间,众家小姐虽仍是姿态高雅,细声说笑。双双妙眸,却是频频看向门扇处。   不多时,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其间不时夹了女子淡淡的笑声。   那笑声,不似别的声音娇嫩悦人,反而是显得几分清冷,让人有种雨打芭蕉的感觉。便在众人尚沉迷于其间时,却见一双葱嫩的手挑起了帘子。眼见得一抹翠绿入眼,众人心道,来了。   不想,入眼的却是笑得殷勤的绣荷。   好似盛开的花突遇一场暴风般,一瞬间众人提着的气一泄,然,却又在这时,众人眼前一亮。   今日的谢兰亭穿的是一袭大红竹叶纹长褙子配白色纱裙,将珠圆玉润的她衬得很有一番富贵荣雅。然,此刻,众人的目光却是被她身边的那抹竹青色所吸引。   一袭竹青色的交领比肩上襦配了一条牙白色襦裙,腰部则是一条藕荷色腰封外系蓝色宫绦。众人顺着那清冷的色调往上看,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对氤氤氲氲似雨后初晴湖面的眸子,撇了那双眸子,再看,似乎觉得也不算是很美啊!可是再往那双眼睛上看,却又觉得移不开眼。   “现在才来,我可是等了又等。”谢兰亭抱怨的对身侧的人道。   梁琦自苏慕云身后探头,看了谢兰亭道:“你到是老实的告诉我,你等的是人呢还是东西?”   她的话声一落,响起数声轻笑声。   苏慕云这才发现,屋子里竟是围坐着好些风华正茂的小姐,这其间有熟识的也有陌生的。眼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懊悔,早知道就该提前些日子来。但此刻已然在此,却是再想回避已是不可能,拿定了主意,她便落落大方的迎着屋里的人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晋王心切,还是新皇想要给皇室一番真真实实的热闹。晋王和谢兰亭的婚事排在了中秋节前,眼见得婚期将至。平日里与谢兰亭有来往的几个族里姐妹就开始上门看望祝福她,并送上一些绣帕小首饰之类的添妆。而越到正日子临近,京都城里有些身份与谢家也攀得上交情的女眷也开始登门拜访添妆恭贺,期间不泛谢大儒那些得了消息赶来的门生女眷。   此刻好些目光都落在苏慕云身上,有性子急的早已窃窃私语。   人都是奇怪的动物,人性更是自私的,不曾见着时,总觉得那人也不过如此。真见了,乍看不是仙人之姿,心下自是不爽。暗忖,凭什么就是她!可转瞬再看,却又觉得,果然只能是她!如此反复中,到是人声一静。   在这片静谥中,却是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与这番环境很是不融的声音。   “人?东西!”黄娥素“扑哧”一声轻笑,嘲讽的道:“乍一听还以为说等来的不是东西呢。”   这话说得便有点过份。便有与黄娥素相好的小姐,轻轻的扯了黄娥素的袖子,低声道:“你疯了,你敢去招惹她。”   “怕什么?只不过长了狐媚子的样子,专会做那勾引人的事罢了。”黄娥素愤愤的道。   “咦,哪只狗在汪汪的乱吠呢!”梁琦目光咄咄的看了黄娥素,淡淡道:“疯狗就该关在笼子里,怎么还出来乱窜。”   “你骂谁疯狗呢!”黄娥素瞪了梁琦,怒声道:“你敢再骂一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谁答应谁就是狗。”梁琦冷冷笑道:“疯狗发了疯当然是逮人就咬,不然怎么会是疯狗?至于想咬我,那得看看牙齿够不够利了。”   “你……”   黄娥素不由分说的便要上前去撕扯梁琦,却是被身边的几人给拉住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着。   黄娥素犹自不服,扯了喉咙道:“梁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才是狗,而且是丧家的狗……”   “你找打!”   眼见梁琦撸了袖子便要上前,苏慕云连忙扯了她,道:“今天是兰亭的好日子,你没的跟她计较什么?待与兰亭说过话,我们走便是,何必让兰亭夹在中间为难。”   不想,谢兰亭却是目光一冷,看了黄娥素道:“素素,我早与你说了,阿琦和慕云是我的朋友,你这般对她二人,置我于何处?”顿了顿,轻声道:“你回去吧。”   这是赶黄娥素走了?!   嘈杂的声音一顿,很快便有人同情的看了黄娥素。   她只不过是说出场中很多人的心思罢了!只是却没有料到到谢兰亭竟会如此维护苏慕云,做出这当众驱客的事!   黄娥素更是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恨恨的盯了谢兰亭,口不择言的道:“我原不知道你是这般好的人,人家抢了你的男人,你还这般维护她,活该你被人欺负。”   “黄娥素!”梁琦再忍不下去,若是再由着她说下去,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梁琦一把挣开苏慕云的手,几步冲到黄娥素跟前,揪了她的领子,咬牙道:“你这条疯狗,明明是你自己喜欢沂王爷,可是王爷却看不上你这个丑八怪,你便在血口喷人。”不待黄娥素回嘴,梁琦怒声道:“王爷就是喜欢慕云,王爷还说了,这一辈子就只娶慕云一个人,你嫉妒吧,你恨吧,你就呕出了血,王爷也不会看你一眼。丑八怪,长得丑就在家好生的呆着,干嘛跑出来吓人。”   虽说京都城里有流言说沂王原是要与谢家联姻的,但必竟只是流言。而且一直以来,沂王与谢兰亭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接触和交集。相反,却是与苏慕云之间的传闻不断。是故,梁琦将黄娥素的一番话归结为是因为她的嫉妒而乱嚷嚷,这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当下便有人看黄娥素的目光变了,必竟谁都知晓这黄娥素长得确实有点委屈!这样的人赶宵想沂王爷,那真是对沂王爷的侮辱!再说了谢兰亭与晋王议婚,成亲在即。若是让黄娥素的话传了出去,伤的可便不只是面子那么简单的事!   “你骂谁丑八怪!”黄娥素平生最恨的便是人骂她丑八怪,此刻听了梁琦的话,跳起便要去抓梁琦的脸,只是她又如何是梁琦的对手,人还没近前,到是着着实实的挨了梁琦几下拳脚。   一时间,谢兰亭好好的一个闺房便成了一片战场。   “阿琦……”苏慕云想要去将梁琦劝下来,不想却是怎样也近不了身,只得对谢兰亭道:“新兰亭,快将她们劝开。”   谢兰亭“扑哧”一笑,扯了苏慕云的到一边,轻声道:“让阿琦教训下那个满口喷粪的家伙。”   “可是,今天是你的好日子!”   “明天才是,今天还不算。”谢兰亭对苏慕云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若是不让阿琦教她,还不定往后会说出什么话。”   苏慕云不动声色的撩了谢兰亭一眼,她其实一直不明白,谢兰亭怎么就会同意嫁给轩辕骥。虽说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黄兰亭不同于别人,她想她应该有自己决定权力。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同意这桩婚事?”谢兰亭看了苏慕云问道。   苏慕云笑了笑,想是一回事,但让她去了解又是另一回事。   再说了,对于谢兰亭,她始终不敢掉以轻心,别人不知道,她却是亲眼看到过她对轩辕澈的表白的。如果换成是自己,自己爱上的男人喜欢的却是自己的朋友,只怕也会意难平的!既便不做仇人,但要言笑晏晏如同往昔,只怕,难!   “慕云,我能告诉你的是,如果注定不是那个人,那么是谁便都没有关系。”谢兰亭深深的叹了口气,轻声道。   苏慕云一怔,谢兰亭这是告诉她,既然嫁不了轩辕澈,那么嫁给谁已经不重要了!   “兰亭……”她喃喃的看着谢兰亭,那句对不起,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说出了,便是等于当众甩了谢兰亭一耳光。不说……苏慕云抿了抿唇,轻声道:“你会幸福的,你这般好的人,晋王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谢兰亭笑了笑,心道:当然,他肯定会对我好,即便他不对我好,我也会让他对我好的!   “好了,我要去阻止了,不然再闹下去,传到婶娘耳朵里,便不像话了。”谢兰亭笑了,一撇身,对身后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道:“素素,阿琦,如果将我当朋友,就别吵了。”   她的话声一落,怎样都劝不开的两人,果然便自动偃旗息鼓,分了开去。   梁琦看了眼眼眶红红的黄娥素,轻哼一声,走到谢兰亭身边,对苏慕云道:“慕云,我们把东西给了兰亭,就走吧。”   苏慕云还没开口,谢兰亭却是目光幽幽的看了梁琦道:“阿琦,你这是生我的敢么?”   “我哪是生你敢啊!”梁琦嘿嘿笑了道:“是我怕你秋后算帐呢,这不是想着,先拿东西贿赂你,说不得,你一高兴,便忘了。然后等你想找我算帐的时候,你已经是晋王妃了,当然便不能跟我再计较了!”   “你啊……”谢兰亭嗔怨的看了眼梁琦,稍倾手一伸,“拿来吧。”   “看,我说她想我们是假,想东西是真吧。”梁琦自樱桃手里拿了自己的那一份,递到谢兰亭手里,“我现在可不比从前,你要是嫌不好,那也得收着。”   她这句话才落,适才那些对她在这个日子对黄娥素那样不管不顾出手的人,心中的不满便消了消。必竟梁琦也曾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不想,一朝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从前见了她要巴结的黄娥素却是指着她鼻子喝斥怒骂,只怕是谁也受不了的。   更难得的是,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候,梁琦也不曾怨天尤人,她尽量去适合着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   在这个非常时期,谁能保证自己便一定能一生一世都是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一夕风云变幻,不如梁琦者的人多了。多少昔日高高在上的小姐们,因为父兄之变,转眼成了依楼卖笑的娼女!   “送礼原本就是讲究一番心意。”有小姐站出来对梁琦和苏慕云示好,“礼物不在贵重,在意 的是那份送礼的心,兰亭,你说是不是?”   苏慕云是不识得这人的,但梁琦却是认得的。   说话的是原户部侍郎孙炎之女,孙菲菲。   从前虽不曾与她来往密切,但却也算是有点头之交。她在这个时候开口,那便是有心示好了!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能看出一个人的心的时候。   “是啊,心意到了才是最重要的。”有人附和了孙菲菲的话。   苏慕云不由便多看了孙菲菲几眼,她同梁琦一样,是觉得在这个时候能出声相援的,品性一见之下便分高下了!   “打开看看吧。”苏慕云对谢兰亭道:“可是花了阿琦好些心思。”   一时间众人便将适才的闹剧撇了过去。   谢兰亭笑盈盈的打开盒子,入眼的是一柄朴实无华纯银打造的玉如意,不曾镶嵌任何珠玉,约有一两重,配了漂亮的结,可以系在裙上。   比之她当日送叶司盈的添妆,确实是轻了许多。但看那玉如意上打的漂亮的结,又足见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再说了,寓意也好,取万事如意之意!   众人都不由出口称赞。   谢兰亭便笑了看着梁琦道:“我很喜欢,阿琦,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了。”梁琦笑道。   苏慕云便趁势,从樱桃手里将自己的那份拿了出来,“来,这是我给你的。”   谢兰亭接了苏慕云递来的盒子,却是摩砂了一番,不曾当即打开,只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道:“你当日送太子妃的添妆,我可是看到过的。”顿了顿,狡黠的道:“慕云,你不会厚此薄彼吧?”   她的话一落,众人不由便轰的一声热议开来。   都在猜测着当日苏慕云送叶司盈的是什么添妆,越发的好奇这盒子里装的又会是什么?   梁琦看着谢兰亭笑意盈盈的眸子,微微的撇了眼,勾了勾唇角。   什么意思呢?若是这盒子打开,东西寻常,是不是便让人觉得慕云当日是有意巴结太子妃?有心的人再往深里想,会不会认为是因着太子妃的缘故,慕云才得沂王的另眼相看!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苏慕云轻笑道:“再说了,你适才也说了,礼物不分贵重,只分心意,这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是看不上,那我也没办法了。”   “好,那我便看看你到底尽心了没。”谢兰亭轻声一笑,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巴掌大小的长方形锦盒被白皙如瓷的手指灵巧的打开,盒子里是一枝金镶玉的花簪,金是足金,玉是好玉。较之于当日她送叶司盈的那枝步步生莲虽少了些花俏,但这枝却是胜在典雅大气。   谢兰亭抬了头看苏慕云,眉眼微弯,笑了道:“这簪我喜欢。”   “是啊,好漂亮啊!”   众人听得谢兰亭说喜欢,便有人随声附和。   当然,那簪子却实也漂亮,虽说只是金镶玉,但那簪首以黄金雕镂而成的花朵,以及花朵间点缀的红色宝石,都是需要极其高超的技艺的。除却明六爷,谁还有这般手艺!更别说那用金丝细细缠绕在玉身之上的簪尾,乍一看便似玉本身生出的赤金流纹一样,让人见之生赞!   “可是……”谢兰亭看了苏慕云,眨了眨眼,道:“当日太子妃,你赠她步步莲生之说,这簪可有寓意?”   苏慕云抬眸,对上谢兰亭看过来的目光,笑了笑道:“此簪名曰锦年。”   “锦年!”   人群中一人,忽的便脸色一变。   谢兰亭将目光对上那人,轻轻一笑,柔声道:“关小姐知晓此意?”   “那是内阁大学士,关桐之女,关茗茗。”梁琦轻声对苏慕云道:“听说自幼饱读诗书,素有第一才女之称。”   苏慕云不由挑眉,暗笑。   她到是想看看,这第一才女如何解这锦年二字。   关茗茗一时间懊悔不已,深怪自己多嘴!   可谢兰亭有问,她又不能不答!便在她踌躇不已时,却是有一声音道。   “关小姐可是想到了,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苏慕云不由抬眼朝那开口之人看去。   “那是原兵部侍郎之女,华紫芯。”梁琦轻声对苏慕云道:“箩筐大的字不识几个,最爱舞枪弄棒,听说她最近也在议婚,议的是家诗书传家的公子,这段时间正在家恶补这些诗词歌赋呢。”   苏慕云便多看了那华紫芯几眼,这一看才发现,适才很多人都是去拉黄娥素的,只有她与几个人是拼命的扯着梁琦。   别小看拉架,真正会拉架的肯定的是拉住与自己关系不好的那方,那样的话便是真打起来,那也是被拉住的人吃亏!   这边厢,华紫芯的话才落下,屋子里便是一静。   只因屋子里的人谁都知晓,华紫芯那两句诗出自《锦瑟》一词,而这《锦瑟》最后两句便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以此来解锦年二字,可见寓意是多么的恶毒!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苏慕云,这其间当然也包括谢兰亭。   当然,谢兰亭不同于她人,她的眸中却是带着一种笃定,笃定苏慕云会给出另一番解释。   便是连梁琦也有点着急,她本就不喜谢兰亭。若是由着今日之事,让人曲解误会苏慕云,她更是不甘心。不由也目光灼灼的看了苏慕云。   “华小姐好文才。”苏慕云看了华紫芯淡淡一笑,赞道。   华紫芯冷冷一哼,扫了眼谢兰亭,看向苏慕云道:“哪里,紫芯不才,但愿没有曲解锦年二字才是。”   苏慕云笑了笑,看向谢兰亭,“兰亭,你怎么看呢?”   “我?”谢兰亭垂眸一笑,稍倾抬头看了苏慕云道:“我只听慕云的。”   意思是,你若说是,便是。你若说不是,那便给出另一番解释吧!   “锦年!”苏慕云撩了眼屋里屏了声息等待她解释的众家小姐,柔柔一笑,再开口是却是一片风轻云淡,“锦,美好;年,时光;锦年,原只是说美好的时光。”顿了顿,苏慕云看了谢兰亭,笑道:“我只是祝愿你此后皆如此簪,一生一世皆为美好!”   如此简单!   何必扯什么《锦瑟》!   又何必说什么“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更何必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的人生自有你作主,是好,是不好,干一发簪何事?!   屋子里的人齐齐一静。   稍倾,便是梁琦的一声大笑。   “兰亭,你喜欢吗?锦年!”   是啊,谢兰亭你喜欢吗?   你是想要那“此情可待成追忆”,还是要那一生一世美好的时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谢兰亭,当然也有人看向了此前给出解释的华紫芯。这期间最为震憾 的便是关茗茗了。她目上光复杂的看向苏慕云,由不得深思,由不得揣测,这个女子,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锦年,锦年,任是谁也会想到《锦瑟》之词。   可是她却说,“原只不过是美好时光”的意思!她是警告谢兰亭吗?原以为她不过如此,却原来是自己一叶障目!   “我当然喜欢。”谢兰亭看了苏慕云道:“慕云,你总是能给人惊喜,世间怎会有你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真不知道将来是谁有福气娶了你。”   梁琦“扑哧”一声笑了道:“当然是我们艳绝天下的沂王爷!”   “阿琦……”苏慕云轻喝了一声梁琦,她当然知晓,梁琦是想给她壮声势,可是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在她送出这份礼物时,她便将选择权交给了谢兰亭,是一生为友还是终身为敌!你选择。   ……   回到苏家时,已是巳时末。   苏慕云与梁琦才下了马车,门房里便有人迎了出来。   “二小姐,珠儿。”   珠儿来了!   苏慕云已经有好些时间没有与珠儿见面,前段时间兵荒马乱的,她不能出门,自也不让珠儿来见她,有什么事只是让双全在中间跑,递话。   前些日子听人说,珠儿好像有喜了!   苏慕云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回自己的院子,身后门房的人连连追了出去,却是来不及,只得在原地跺脚道:“这……早就知道先说沂王爷来了。”   苏慕云一路急走,待到了芭蕉院,已是气喘吁吁。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抢银子呢!”梁琦打趣的道。   “少来,”苏慕云瞪了梁琦,“你知道我有多少时间没见着珠儿了。”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我回屋子了,不打扰你们主仆叙情。”   梁琦回了她自己的屋子,苏慕云歇了口气,朝院子里走去。   “小姐回来了。”看门的小丫鬟远远的便喊了出来。   便见正房的帘子一撩,珠儿走了出来,“小姐。”   “快进去,快进去,”苏慕云几步赶上前,“都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燥燥的。”   珠儿立时闹了个大红脸。   苏慕云牵了珠儿的手朝屋子里走,双全奉了茶,便退了下去。   苏慕云看了脸色有些腊黄的珠儿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最近总是吐,没什么胃口,婆婆说过了几个月就好了。”珠儿轻声回道。   苏慕云嘿嘿的笑了,上上下下打量了珠儿,“你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珠儿脸一红,但她自来便实诚,苏慕云问话不敢不说,轻了声道:“儿子吧,松林哥他……”   “是松林哥想要儿子?”苏慕云打趣着珠儿。   “不是,不是……”珠儿连忙摆手,“其实松林哥说,头胎是女儿好,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会心疼人。”   “那便是奶娘了,她想要孙子?”   珠儿一急,连忙抬头道:“婆婆说,不管是男女,都好的。”   苏慕云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你自己想要儿子,珠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几句话下来,珠儿已经被苏慕云逗弄的不知如何是好。   “让双福给你做几道药膳吧,你吃不下东西,孩子便也跟着饿着。”苏慕云轻声道:“银两够用吗?还有,缺什么了只管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弄好送过来。”   “够,什么都不缺了。”珠儿头点的鸡啄米似的,刨去当日苏慕云替她置下的嫁妆,还有给刘松林置下的家业,光是那间铺子不仅够维持开销,还有节余。   苏慕云点头,“你也不要跟我客气,我是把你和松林哥当娘家人看待的,你们要是过得不好,那可是打我的脸。”   珠儿眼眶一热,哽咽道:“小姐,你凡事都替我们想到了,你呢?你什么时候替自己打算打算?”   苏慕云笑了笑,她自己?她怎么没替自己打算了?虽然明六爷绝口不提铺子的事,但是她要使用银子却是方便的很!原珠儿不来,她到是打算抽个空去一趟的。正巧来了,她便将事情交待清楚吧。   “珠儿,我打算置些田产,你让松林哥留心些,京都城外,不论是庄子还是山林,只要有人出手,便让他多去看看,谈好了,银子只管到我这来取。”   珠儿连忙点头。   “还有,杭州那边的产业也要使人回去算算了。”   珠儿想到自家小姐那么多事,偏生她现在有了身子,不说帮忙还拖了后腿,不由便万分羞愧。   “这些都不急,左右我人还在,那些管事也都是认得的。”苏慕云将珠儿的神色收入眼内,轻声道:“你让松林哥开始留意,有人品好,能干的管事什么的,尽量多结交结交,将来我们要用人时,便不怕没人用。”   “我一回去就跟松林哥说。”   珠儿忽的想到自己的来意,连忙轻声道:“小姐,你不是让我们盯着周家吗?”   苏慕云点头,看了珠儿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珠儿点头,“前段日子,周家三奶奶的奶娘押了个人去三奶奶陪嫁的庄子里,说是得了时疫。松林哥看那人很像是三奶奶的贴身侍候的大丫鬟凤枝,就偷偷的跟了去。”   凤枝!   苏慕云双眼一亮,这丫鬟可没少替张宁馨干那丧尽天良的事,她这是怎么了?   “那奶娘好狠的心,竟然将凤枝割了舌头,断了四肢扔去了乱葬岗。”   苏慕云一惊,原是知晓张宁馨心狠的,想不到对自己的人也能这般狠。   “凤枝死了?”   珠儿摇头,“松林哥将她救下,寄养在一个小庵里,一直想来跟小姐请主意的,兵荒马乱的我又有了身子,松林哥又走不开……”   “好,”苏慕云打断珠儿的话,“告诉松林哥,别怕用钱,一定要留下那凤枝的命。”   “可是小姐,人都哑了,她还有什么用啊?”   “她不是还有眼睛吗?不是还没死吗?”苏慕云挑了唇角,“留着吧,会派上用场的。”   珠儿虽不明白残了的凤枝会有什么用途,但苏慕云说的话,她自是不会反对。   苏慕云又叮嘱了一些别的事情,正想喊了双福进来,让她替珠儿把把脉,看看怎么调理。不想钱氏身边的大丫鬟玉金却是由着小丫鬟领了来,在帘子外道:“奴婢玉金奉了太太的话,来请二小姐。”   苏慕云一怔,钱氏找她,有什么事?   “玉金你进来说话。”   “是。”   玉金 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苏慕云身侧的珠儿时,由不得一笑,道:“奴婢还说,二小姐即是回府了,怎的没去前厅,却原来是松林媳妇来了。”   由珠儿变成了松林媳妇,饶是珠儿从前与玉金等人也是熟识的,这会子脸也红得像个新摘的石榴。她自是知晓,玉金找了来,肯定是有事,连忙起身道:“不早了,奴婢这便走了。改日再来向小姐请安。”   当着外人,她依然称呼苏慕云为小姐,自己用奴婢,这是她一再坚持的结果。苏慕云知晓她也是好心,便没有拒绝。   “你急什么,我先去趟伯母那,回来再跟你说话,我让人给你准备些东西,你再走。”苏慕云对珠儿道,又看了玉金,“伯母可是说有什么事?”   玉金笑了道:“门房没有告诉二小姐?沂王爷来了。已经在前厅坐了一盏茶了。”   苏慕云一愕,轩辕澈来了!还在前厅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这……   “王爷来了?”珠儿一惊,连连自责道:“奴婢来的真不是时候。”一边连连催促,“小姐快去啊,莫让王爷等急了。”   苏慕云却是经过早初的惊愕后,已经定下心神,她看了玉金道:“是谁在坐陪?”   “是老爷。”   呃!   苏慕云由不得便揣测,轩辕澈的来意。想着想着,脸便红了,暗道:不会是来提亲的吧?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可能啊,哪有王爷亲自上门提亲的!那是来干嘛?   “快走吧。”玉金催促道:“门房的人被太太好一顿骂,说是早发了话,让小姐一回来,便将王爷来了的话告诉小姐,怎的门房却没说。”   苏慕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时听到珠儿来了的消息,哪还留心别的,早跑了。想来门房,是觉得屋里的丫鬟会告诉她。却不知道,双福和双全自从她上回训了她们后,已经将轩辕澈放在了第二,她才是第一。见她与珠儿说得高兴,哪里敢上前打断!   脚下不停的跟了玉金急急的往前厅赶,好在身上还是出门做客的那身衣裳。到也不显失礼。   前厅里,苏尚和正眼巴巴的看着大门处。   轩辕澈反到是很淡然,心道:这会子让我等这般久,等会,可要好好寻回场子来!   “来了。”苏尚和眼见得苏慕云身影匆匆的朝这边走来,起身,几步赶了上前,大声道:“慕云,辰哥儿有消息了。”   苏慕云一惊,步子便顿在了原地。   她错愕的看着门厅处,一脸激动的苏尚和,然后目光便越过他停在屋子里那个言笑吟吟的人身上。   她不敢相信,却又断不肯去怀疑,只颤了唇,想问,“是不是真的。”却是嘴巴翕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轩辕澈看着这样的苏慕云,之前那份要找回场子的心思早消失的无影无踪,目光迎着苏慕云,郑重的点了点头,告诉她,是真的,她的弟弟,他终于找到了。 第八章弟弟   “弟弟找到了。”   苏慕云颤了嗓子,话才出口,泪水便哗哗的掉了下来。   苏慕辰终于找到了!   只是此刻,苏慕云断不会想到,人是找到了,但找到了人却也找回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头疼事。   钱氏早抢在苏尚和之前走了出去,眼见苏慕云泣不成声,快步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一迭声的道:“慕辰找到了,是高兴的事,你哭什么呢。”   “是啊,这是件高兴的事,我哭什么。”   苏慕云抬了袖子胡乱的擦了把脸,扶了钱氏,两人回到厅堂。   “那些个蠢人,都说了,你一回来,就让他们请你到厅堂来。”钱氏撩了眼看不出是喜是怒的轩辕澈,对苏慕云道:“王爷他等了好些时间。”   苏慕云便抬眸看向轩辕澈。   恰在这时,轩辕澈也凝眸看向苏慕云,见她红红的眼眶看过来,那被泪水洗过的眸子似是新雨过后的青山,特别的纯澈。由不得便挽了唇角,给了苏慕云一个柔情无限的笑。   “王爷,我弟弟他……”   “当日你家遭难时,你弟弟被你家下人扔出院墙,虽说保下一命,但却是摔断了脚。”   苏慕云一惊,不由脸色一白,颤声道:“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   轩辕澈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燥。   “幸得贵人,施手相救。不但治好了你弟弟的伤,还将你弟弟一直养在身边,待如亲子。”   苏慕云提在嗓门的心一松,目光热切的看了轩辕澈,“王爷,那我弟弟,他现在在哪里?”   “苏州。”   苏慕云一怔,即是找到了,为什么不带回来,却是放在苏州?会不会是轩辕澈为了安慰她,编出来骗她的话?早先,伯父也曾派人去苏州四处打听,却是消息无果。现如今轩辕澈即是找到了弟弟,怎的却没有带回来?弟弟若是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怎么会不寻来?既便不曾寻来,却怎的也没人让来给伯父送个信?   眼见苏慕云面露犹疑之色,轩辕澈叹了口气,转了头对钱氏和苏尚和道:“苏老爷,苏夫人,本王可不可以借一步与二小姐说几句话?”   苏尚和一怔,要知道男女大防,苏慕云可不是小孩子,不由便有些犹疑,反到是钱氏,早已将二人间的互动看在了眼里,立刻使了眼色给苏尚和,又对轩辕澈道:“如此,民妇便先去安排午膳,还请王爷不要嫌弃粗茶淡饭。”   “夫人言重了,一切当听夫人安排。”   轩辕澈对钱氏执的是小辈礼。   钱氏连忙将苏尚和招呼了出去,屋子里便剩下轩辕澈和苏慕云二人。   出了屋子,苏尚和蹙了眉头道:“怎么好单独将他二人留在厅堂。”   钱氏还沉浸在适才轩辕澈的温文有礼当中,听了苏尚和的话,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才轻声道:“老爷你可真是糊涂了,王爷和我们慕云……”钱氏笑了笑,没有往下说。   “你说,王爷他看上慕云了?”苏尚和吃惊的道。   钱氏点了点头,“我看是。”   “这……”苏尚和看了钱氏,抖了唇道:“慕云可说过的,她绝不做妾的。”   钱氏怔了怔,她到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苏家的家世,苏慕云是怎样也不可能当正妃的!   一时间,满心的欢喜便似阳光下突然破裂的肥皂泡一样,只剩下一个色彩斑斓的点。   屋子里,苏慕云一待苏尚和钱氏离开,几步上前,看了轩辕澈道:“王爷,您是不是在骗我,您根本就没有找到我弟弟。”   轩辕澈笑了笑,探手自袖笼里取了一个纯银打造的长命锁递到苏慕云手里,“你看看这个锁是不是你弟弟的。”   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长命锁,因着戴的年月长了,表面已经没了当初的光泽,有几处泛着乌黑。   苏慕云将手里的长命锁一翻,目光便落在那绕着富贵吉祥四字的两条小金鱼上,右边的小金鱼的眼睛凹了进去,她清楚的记得,这是当年弟弟顽皮,拿石头砸的。苏慕云摸着手里微凉的锁,眼里便泛起了层层酸意。   稍倾,泪珠一颗颗的直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不将弟弟带回来?”   轩辕澈叹了口气,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轻声道:“你弟弟他现在很好,收养他的那户人家是好人。”   那又怎么样?他们终究是骨肉分离啊!   苏慕云眨落眼里的泪,抬头看向轩磷澈。   她需要一个真实的解释,轩辕澈即是找到了人,却不曾将人带回京都,那意味着什么?苏慕云飞快的转动着脑子,想着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足以影响整个朝局的大事发生。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死得太早,洪熙三十七年,也就是顺天三年,她便死了。   现在是洪熙三十四年,还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的时间里,新皇本就雄才大略又有心励精图治,一边发展经济一边提倡文教,使得天下大治。并且宣扬国威,大力开拓海外交流,她记得当年周子元就曾开海禁之事,便曾说轩辕逸将会是创世明君。   有没有开创盛世,苏慕云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三年里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既是如此,弟弟为什么不能接回身边?   苏慕云苍白了脸看着轩辕澈,抖了唇,“王爷……”   “对不起,慕云。”轩辕澈忽的压了声音,眸色复杂的看了苏慕云,“再给我一些时间,你有多在乎你在弟弟,我就有多在乎你。你明白吗?”   苏慕云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是王爷,你是一人之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轩辕澈沉沉的叹了口气,“你相信我,你和你弟弟一定会相聚,但现在,他在那,比在你身边对他更好,不论是的安生还是前途。”   苏慕云默了一默。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妇人,她当然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更明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世态炎凉。轩辕逸除却是一位不世明君外,他还好大喜功,多疑好杀,手上沾满了鲜血。虽是一母同胞,可皇家自来便没有亲情可言!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轩辕澈默了一默,轻声道:“收养你弟弟的那户人家,姓吕,吕老爷与吏部尚书况融有些渊源,吕老爷膝下只有一女,一直将你弟弟视若己出。皇兄对况尚书颇为依重,假以时日,你弟弟一定有锦绣前程。你听我的,真为你弟弟好,便别让人知晓他与你我的关系。”   苏慕云默然无语。   轩辕澈知晓,让她为他舍弃自己的亲人,确实有点不近情理。然,今时今日,让他对她放手,那却又是万万不能。   “慕云,我保证,你们不会分开太久。”轩辕澈目光诚挚的看了苏慕云,“三年,最多三年的时间。”   苏慕云吸了吸鼻子,其实只要弟弟过得好,只要弟弟有美好的将来,在哪并不重要,不是吗?她红了眼眶看着轩辕澈,“你说的,三年,三年后一定要让我与弟弟团圆。”   轩辕澈长长的舒了口气,连连点头,“一定。”   苏慕云便低头笑了笑,将那个长命锁收好,轻声道:“我去厨房看看,做了什么吃的。”   “等等。”轩辕澈一把拉住了苏慕云。   苏慕云连忙一甩手,挣了开来,目光撩了撩外面,见外面虽有人侍候着,但全都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出。心下松了口气,撩眼看轩辕澈道:“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到了不好。”   轩辕澈脸色便变了变,但还是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侧,轻声道:“你先前说你弟弟找到,你才能嫁人,那现在你弟弟找到了,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苏慕云脸一红,心道:都说这人性子邪佞的很,怎的越接触却越发现,传言与事实根本不符!   见苏慕云脸生红霞半天不曾言语,轩辕澈不由急了,这段时间他可是什么事都没干,就顾着去找她弟弟。   “慕云,慕云,你说句话啊。”   说话?!苏慕云羞得就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他还在耳边鸹哨着让她说句话!说什么?说你明天便拿大红花轿来抬我啊!   他越问得急,苏慕云越不言语。   沂王爷可能从来没想到,他轩辕澈有一天求亲的时候,竟然会如此周折费事!   “我有条件的。”   眼见避不过,苏慕云想起叶司盈的那番话,脑海一亮。   有些事由不得她选择,可是她却可以为这些事情加上筹码!   “什么条件?”轩辕澈看了苏慕云,颇有些很无语的苦恼,之前谈条件,现在又谈条件!到底得多少条件才能娶得美人归啊!   “那个,第一,我不做妾。”   “当然,我说过,肯定不是妾。”   苏慕云点了点头,“第二,我不与人共侍一夫。”   “嗯,我也说过,我不喜欢三妻四妾。”   苏慕云笑了笑,“最后,我要万两白银为聘,全部是银票,还有鼓前街铺子二间,必须是我的名字,良田千倾,也必须是我的名字。”   轩辕澈砌底黑了脸,他记得鱼肠曾说过,他爹生下几个妹妹后全溺在马桶里溺死了,说是赔钱货,养不起。这哪是赔钱货?这根本就是娶宝盆啊!他辛辛苦苦赚下的那些家当,她嘴皮子动动,便成了她的了!   见轩辕澈不似先前答的那么痛快,苏慕云由不得便撩了眼打量他。眼见他狭长的凤眸间风云汹涌,由不得暗忖,是不是她太狮子大开口,把人给吓到了。   “王爷……”苏慕云试着轻轻的喊了声轩辕澈。   轩辕澈忽的便想起她与明六爷的那番交易,想了想,眸间便有了一股似笑非笑,打量了苏慕云一眼,嘿嘿笑道:“好,你的条件,我都应了。”   应了!这就应了?   苏慕云错愕的看了轩辕澈。   “明日我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到得这会子,苏慕云才后知后觉的有种要嫁人的感觉!   有着前世的那番沧桑,这会子,她却是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隐隐之中似乎也有些许期待,却又在那份期待之中掩了深深的惶恐。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好在这时外面响起玉金的声音。   “二小姐,午膳好了,太太使了奴婢来问,是现在用膳还是再等会儿。”   苏慕云连忙道:“就现在吧。”   说着便要朝外走,也不管她身后的轩辕澈。   玉金错愕的看着红霞满脸的苏慕云,二小姐这是怎么了?都忘了招呼王爷了。正想提醒下苏慕云,不想,在抬头对上轩辕澈狭长含了抹浅浅笑的眸子时,玉金心头一慌,胸口便像是揣了兔子似的,跳得慌。她连忙低下了头,低眉垂眼的让到了一侧。   然,心慌的又何止是玉金,院子里那些稍有些头脸的丫鬟,哪个不是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却又要偷偷看。看过后,三魂便去了二魂半!   苏慕云忽的想到了珠儿带过来的消息,脚步一顿,转身便要告诉轩辕澈,不想才一转身,便撞进了一个带着冷香的胸膛。   “呃……”   一阵吸气声在耳边响起,下一刻,一双手已经扶上了她的腰,“有没有撞到哪?”   这一刻,苏慕云只恨不得能将头埋泥里去。   这满院子的下人可都看着呢!   “没……没有。”她连忙退开了身子。   轩辕澈不舍的收了身,凤眸轻撩,扫过院子里立着的那些下人,下人对上他冷硬坚毅的线条,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这一刻,沂王爷暗想,其实下人太多也不是好事!   “那个……”苏慕云敛了心神,轻声道:“我以前的丫头来告诉我,张宁馨要杀她的贴身侍女灭口,不过被我奶兄给救下了,人虽是废了,但性命无虞。”   轩辕澈眉眼一挑,略作沉吟,稍倾,轻声道:“好生让人看好了,别把消息漏了。”   “嗯,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   洪熙三十四年,八月二十日,晋王大婚。   一时间,京都城里的热闹比之过新年庆新春还喧哗,世人无不争相观礼,将个鼓前街围得水泄不通。   都说,一个是权倾天下的盖世英雄,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名门佳丽,无不称羡赞叹,好一段金玉良缘,天作之合……这世间,谁不爱看美人,谁不艳羡神仙眷属。   与此同时,新皇下旨,为贺晋王大婚,大赦天下三日。   在这份与天同庆的欢乐中,沂王爷开始张罗自己的婚事了!   八月二十三日,沂王爷请了皇后娘娘旨,又由内务府行文钦天监选取了赐婚吉日。   八月二十八日,后宫太监携旨去了苏家,苏家合府跪迎懿旨。   九月二十二日,皇宫的赏赐抬进了苏家,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   另赐,苏尚和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钱氏,衔珍珠的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獭皮六张。   大婚之日,定在九月二十六日,也就是中秋节的前三天。   一时间,京都城里的老百姓恨不得皇家天天办喜事。   只苦了的却是京都城里的那些名门千金,想着风华绝代的沂王爷,自此便属于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却不是自己时,心都碎了。   只是再多的伤心与羡慕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唯独期间两人,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   周家。   张宁馨正带着王妈妈和金枝几个丫鬟给周子元收拾出门的箱笼。   趁着晋王大婚,隆平候张广嗣又走了太监总管王安的路子,为周子元谋了个监察御史的职位,虽说是位卑但却权重。若是能做出一番成绩,升迁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周子元被外派的是山东省,虽说离京都不远,但却是贫乏之地,那里的冬天又出奇的寒。是故,张宁馨不仅是当下的夏衣,便是秋、冬两季的衣裳也是备得足足的。棉袍,貂皮,狐皮大衣、大氅什么的更是样样不缺,足足装了十几个箱笼。   另一厢,周子元从前在都察院的一些同仁,得知他外放的消息早早的派人送了贴子来,说是在同春楼置了桌席面就当是提早给他饯行。   而周子元,自也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巡天御史的任期是一年,到时候等他回了都察院,肯定有人或是升到六部做主事,或外放做一县的父母官,到时候只怕想聚一聚就没这样方便了。虽说都察院向来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今年有人放出去,就会有人选进来。等他回了京都只怕当中也没几个熟面孔。然人情本就是平日里积起来的。因此便是别人不来请他,他也会主动去请别人。   这般一来,到是与张宁馨在一起的时间越发的少了。   这天,难得没了应酬,周子元想着自己这番起复还多亏了张广嗣,便与张宁馨商量,请了隆平候进府,两人小酌一番。张宁馨自是欢喜应下,忙不迭的去张罗。   到是也没惊动余氏与周璁,只不过是让厨房弄了桌精致的菜食,在正屋东厢房的大炕上摆了桌,舅婿两人热了壶酒,边说话边吃。   张宁馨不时的在旁边帮着递个筷,拿个碗什么的,后来见两人说到朝政上的事,便起身退了下去。   “宁馨说你这几天都在与从前的那些同缭应酬?”   周子元替张广嗣满上一杯酒,点头道:“是的,这些人里谁知道到时会是谁升到六部给事中,先混个关系,往后说不得就要人帮上忙了。”   张广嗣连连点头,心道:你到是比你那个老实巴交十年不挪窝的父亲强多了!   “是这个理。”稍倾张广嗣又道:“你这次能安然无事,多亏了晋王爷,选个日子上门去拜访下吧。”   周子元一顿,脸上便有了犹疑之色。   张广嗣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不由抬头看去,见他面有疑色,不由轻声道:“怎么,你……”   “候爷,外人都说晋王,这里……”他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续而道:“候爷,你觉得得呢?”   张广嗣放了手里的酒杯,脸上的神色也有了抹疑重。   良久,两人都不曾发出一语。   “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周子元看了张广嗣道。   张广嗣略作沉吟,半响轻声道:“太子么……”似是想要做出一个总结,但略一思忖,却是寻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候爷可是已经给自己选好了?”   张广嗣一怔,选派系?这个时候是不是早了点?皇上正值春秋鼎盛时期,只怕再活个几十年都没问题,而皇上只要在位一日,这储君之位……虽说大庆朝立长不立幼,立嫡不庶。然,世事变迁,谁晓得最后会怎样?就拿眼前的事来说,谁又会知道,皇上会从自己的亲侄儿手里夺了江山!   所以选派之事……张广嗣笑了笑,“此事不急,还未到我们选择的时候。”   周子元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晋王那当然要谢,但是怎么谢,如何谢还是再等等。”见张广嗣点头附同,周子元又道:“若晋王真如传言,谢与不谢,便没什么意义。若是传言有假,想来我们关健时候出手,晋王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隆平候不由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稍倾,周子元想起京都城的另一桩盛事,这盛事怎么说也算是与他扯上点关系吧?眼前不由便浮现起那对寒光湛湛的眸子。   “沂王爷那边,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打算的。”   张广嗣蹙了蹙眉头,便是王安那里也没打听出什么来,皇上的心思真的很难猜!沂王的婚仪比之晋王要隆重许多。到得是恩宠还是……,猜不出,实在是猜不出。   “皇上的心事很难猜。”张广嗣由衷的道,“沂王的心思便更难猜。”   周子元笑了笑,由来都是飞鸟尽,良弓藏。   有几个开国勋臣能得到善终的,更何况,沂王还私自做主放走了建安帝。他以为他安排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一起掩耳盗铃的闹剧。皇上不信他,不然,也不会频频派遣腾骥卫四处打探。反倒是天下的百姓信了他,都在说他人心泯灭,为一己复贵置血源亲情不顾!   “我们不猜,”周子元举了酒杯对张广嗣道:“我们只管搭高台看大戏。”   张广嗣细想,笑道:“没错,我们只管搭高台看大戏。”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干尽杯中之酒。   周家另一座院子。   刘氏听了挥手退了厨房的人,将刘妈妈喊了进来。   “奶娘,动手吧,再不动手便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刘妈妈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动手吧。”   刘氏的脸上便闪过了抹阴郁的笑,又细细的与刘妈妈合计了一番。   约半盏茶的功夫,刘妈妈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刘妈妈才出院子,园角一个长相憨厚的婆子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开去。   不多时,那婆子站在了一处颇显雅致的小院处。   小院位于周府的西南角,因着日光不足,在这盛夏的天,到是有了几分阴凉。   院子里的一角,又种着几株枝杆虬节的金银花,金色白色的小花被风吹起,恍若千万只蝴蝶在抖翅齐飞,煞是好看。与此同时,一股清谥的冷香也隐隐环绕于鼻端之下,让人又多了几会阴凉的感觉。   婆子撩了眼正带着玲珑和琴心拿了剪子在花枝上采花的二奶奶,黄氏。心道:这二奶奶看起来病恹恹的,可是打理花草可真是一把好手。   这院子原闲置了多年,当年二爷成亲时,莲姨娘还为太太将这院子做为二爷成亲的屋子,好一番吵闹。不想,这才多久的功夫,尽是变了副样子。让人看着便想在里面坐上一会儿!   “好了,将这些花都晒干了,等你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好拿出来入药。”黄氏放了手里的剪子,接了玲珑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撩了眼婆子,轻声道:“屋里回话吧。”   “是。”   婆子连忙跟了上去。   琴心便返身走到院门口,将手里的小篮子放在膝上,专心的择起花来。   屋子里,玲珑递了杯凉茶给婆子,轻声道:“二奶奶自制的凉茶,热天喝了专门消暑,妈妈试试,要觉得好喝,等会我包些让妈妈带去。”   “哎,哎……”婆子捧在手里,才递到嘴边便有一股幽凉的清香扑鼻,整个人似乎都轻了几许。低头喝了一口,那沁凉的感觉直入肺腹。由不得连声道:“好茶,可真是好茶。”   玲珑笑了笑,转身退了出去。   “说吧,那边有什么消息。”   婆子放了手里的茶盏,虽知晓这屋外再无旁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三奶奶那边请了隆平候过府吃酒,厨房的人跑了大奶奶那好几趟。”   张宁馨请客,厨房的人跑刘氏那?   黄氏抿了唇角,半响没出声。   婆子见张宁馨没出声,由不得便忐忑的看了看屋外的天,她出来已有些时间,不好再耽搁。   “你去吧,别耽搁太久,被人发现不好。”   黄氏摆了手对婆子道。   “哎,老奴这就走。”   婆子连忙退了下去,才出了门,守在外面的玲珑已经将一个帕子将好的小包递到她手里,“妈妈拿去偿偿吧。”   婆子一手接了,快速的塞进衣袖笑眯眯的道:“你和琴心可真是有福的,跟了二奶奶。”   玲珑笑了笑,并不接婆子的话,只是扯了些别的话,将婆子送出了院子。   匆匆返了回来,撩帘进了屋子。   “奶奶……”   “你让琴心去盯着,看看那边想干什么。”   “只是盯着?”玲珑看了黄氏。   黄氏点了点头,轻声道:“琴心比你懂药理,要是刘氏想做些什么,她应该能看出来。”   玲珑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而这边厢,眼见得天色不早,隆平候与周子元将要说的话也说了,这便起身告辞。   周子元与张宁馨将隆平候送出了大门外,两人一路相携着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爷先回屋去,我去厨房做碗醒酒汤来。”   周子元今日也确实喝了不少酒,点了点头。   两人分道而走。   厨房里,众人一见是张宁馨,全都赔了笑脸上前打招呼,争着要上前打下手。   撩眼没见到管厨房的刘婆子,不由讶异道:“怎么没见刘妈。”   “哦,适才还在呢,许是天太热,刚才人晕了,这会子正被人送回屋子呢。”有人帮着解释道。   盛夏的天,更别说是厨房,适才又赶了那以一桌子饭菜出来,想必是中暑了。张宁馨心中冷笑,想着前些日子,这刘婆子借着苏夕蓉整治自己的事,心里便一肚子火。正想借着今天这事来发派她一番,不想她却是先逃了!   “奶奶,夫人那边使了桔红姐姐来传话,说是让奶奶过去一趟。”   张宁馨挑了眉头,余氏找她,十有八九没什么好事。这次又会是什么事?但周子元的事完全都是靠哥哥帮忙,这才有了转机。这次,她到要看看,这老虔婆还怎么给她脸色看!想着,便对身边的习秋道:“我跟金枝去夫人那,这里你盯着,好了就送去给三爷用下。”   “是。”习秋连连应道。   张宁馨这才带了金枝去余氏的屋子。   远远的便看到刘氏身边的大丫鬟云岚、画彩立在廊檐下,正同余氏身边的宝儿、四儿几个小丫鬟说笑着。   张宁馨不由蹙了眉头,心道:真是晦气,怎么就遇上了她!   “三奶奶来了。”早有小丫鬟脆生生的喊了。   云岚、画彩还有宝儿、四儿几个丫鬟便也跟着行礼。   “都免了吧。”张宁馨摆了手。   屋子里刘氏听到张宁馨的声音,对着炕上眉开眼笑的余氏道:“娘,三弟妹来了,我去迎迎。”   余氏点了点头,周子元之事,全靠了隆平候出面才得以解决,又重新谋了差事。她便是再看张宁馨不顺眼,这会子也觉得这媳妇算是娶着了。   刘氏眼底划过一抹讥嘲,心道:老虔婆,你比那墙头上的草还要不如,这么快就变了风向。脸上却是笑得越发的深,探手撩了帘子,对张宁馨道:“三弟妹,快进来,娘可等着你。”   张宁馨淡淡的撩了眼,对刘氏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道:“怪不得娘喜欢大嫂,我们三,也就是大嫂跑娘这跑得最勤了。”   “瞧瞧,瞧瞧,”刘氏一把挽了张宁馨的手腕将她带到余氏跟前,笑道:“娘,三弟妹这是抱怨你不疼她呢。”   张宁馨心下不由疑惑,好端端的刘氏今天是发的什么疯。但脸上却是没什么表示,眼见得余氏眉笑眼开的看过来,想着周子元要一年才能回来,她也没必要这个当口跟余氏过不去,便顺了刘了氏的意思道:“娘,我可没说错,我们仨媳妇里,可不是大嫂最孝顺您,最得您欢心。”   “胡说。”余氏笑着嗔道:“你们仨都孝顺,娘都喜欢。”   张宁馨撇了撇嘴,顺着刘氏坐了下来。   “舅老爷走了?”余氏看了张宁馨道。   张宁馨点头,“刚送走。”   “我说好生在家弄桌酒席,谢谢舅老爷,你便说不用。这让外人知道了,还道我和你爹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余氏埋怨的道,稍倾又道:“厨房上的人可尽心侍候了?”   刘氏不待张宁馨开口,便抢了话道:“哎呀,娘你可真是冤枉死三弟妹了,三弟妹这不是体谅您和爹,才由她和三弟出面谢候爷么?我适才听下人说,厨房的刘婆子因为上次办砸了事,可是一直等着这机会向娘和三弟妹表心意呢,人都累晕了。”   余氏挑了挑眉头,看了张宁馨道:“那刘婆子跟你大嫂关系好,我不听她的。我只问你,酒菜什么的候爷可满意?”   张宁馨撩了眼刘氏,见刘氏眉眸间满是不岔,心道:你也会有今天。笑了道:“挺好的。”别的却是再不多说。   “那就好,那就好。”余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没看到刘氏眼底一闪而逝的诡笑。   “子元过几日便要走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秋、冬两季的衣服各备了四身,另又备了几身皮子的,那是个冻人的地方,不敢马虎。”   余氏再次满意的点头,看了张宁馨道:“你是个会能干的,我也就乐得清闲。”   张宁馨笑了笑,并不将余氏的夸赞放在心上。   这老太婆一天一个花样,谁知道,过几日又是什么面孔。   眼见得余氏要问的话问完,张宁馨想着与周子元相聚的日子渐少,几番想了借口走人,可都被刘氏插科打诨的给留了下来。   一柱香的功夫,眼见得余氏精神不济,张宁馨再顾不得别的,刚想起身告退。刘氏却是先她一步,出声道。   “娘,不早了,您该午睡了,我们这便走了。”说着,看了张宁馨道:“三弟妹,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再陪会娘。”   张宁馨狠狠的撩了眼刘氏,心道:不是你拦着,我早走了。   “我跟大嫂一起走吧。”   话落,两人起身告退,走子出去。   本以为刘氏出了余氏的院子会管自己走,不想刘氏却道:“三弟妹我们妯娌间本该常走动才是,我们去看看二弟妹吧,听说她身子一直不大好。”   “大嫂,改天吧,今天乏了。”   张宁馨再不理睬刘氏,带了金枝便往回走。   刘氏便对适才在余氏门口晃了个身影的刘妈妈招了招手,刘妈妈上前。   “怎么样?”   刘妈妈笑了道:“三奶奶这会子回去,正好可以看热闹呢。”   刘氏掩嘴一笑,“走,我们回自己院子去。”   “奶奶不去看热闹?”刘妈妈疑惑的道。   刘氏撩了眼余氏的屋子方向,撇了撇嘴道:“老虔婆这段日子风向变了。”   刘妈妈点了点头,陪了刘氏往自己的院子走。   却说,张宁馨才走了几步路,便见宝琴满头大汗,急急的跑了过来,期间几次差点跌倒,显见是出了大事。   张宁馨眉头一蹙,连忙对金枝道:“快,上去问问宝琴,出什么事了。”   早几日她右眼便跳个不停,这几日千般小心万般注意的。眼见得再什么事可操心了,不想这个时候却又狠狠的跳了起来。她一抬手按住了跳个不动的眼皮,一边提了步子朝宝琴迎上去。   才到跟前,耳边只听得几个细碎的字。   “苏姨娘……三爷……习秋……”   金枝乍一见到张宁馨的身影,连忙使了个眼色给习秋,习秋白了脸退到一侧。   “出什么事了?”张宁馨看了金枝。   金枝压下心头的慌乱,勉强笑了道:“没什么事,就是院子里丫鬟打起来了。”话落使了眼色给宝琴。   张宁馨自是不信,却知金枝素来稳重,这话只不过是让院子里的别的下人听的。当下也不再追问,却是急急的赶了回去。   只才进院子,便觉得不对劲,院子里的人看她的眼色都是怪怪的,个个撩了她一眼,都急急的低了头。身子还瑟瑟的颤着。   张宁馨三步并作两步赶向主屋。   主屋里习秋跪在庭院当中,眼见得张宁馨来了,抬了眼去看,张宁馨豁然发现,习秋两边脸上都是红红的手指印。   她的丫鬟谁敢打!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淫靡的胡叫声。   “爷……啊……啊……啊……”一声比一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大。   这声音,她再熟不过。   曾经多少个夜里,她便是这样抱着周子元那精壮的身子,发出这如凳极乐的喊话声。然这刻,那个声音……那个声音……   张宁馨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主屋。   “奶奶……”金枝想要上前拦,不想却是晚了一步。   “啊!”一声惊叫响起,续而便是一静。   谁也不知道屋子里怎样的光景,金枝急得在外面团团转,却是怎样也不敢进去。只急得一迭声喊道:“奶奶,奶奶……” 第九章惩治张宁馨   屋子里满是栗子花的味道。   那气息曾经让张宁馨是那样的沉迷,然此刻她肚腹之中却是翻江捣海般,下一刻,她扶了门框,“呕呕”的干呕起来。   屋子里的两人却似不曾看到他似的,越发的纠缠历害。又或者是看到了,却是直接无视了。   “啊……啊,爷……”   苏夕蓉的在发过一声的惊叫后,很快又回到了状态,即使不在状态却也是不行的。   在经过最初的痛疼后,现如今的苏夕蓉已经品味到了一种从尾椎骨上生起的麻酥感,身体内有种极致的缺失。不待周子元近身,她却是自己仰起了身子,牢牢的攀附着他。   而周子元平素温雅的脸已然不见,一双眸子泛着一种奇异的腥红,他停不下来,所有的思绪与理智尽数被身体的感观所主宰。   “周子元……”张宁馨一声凄历的嘶喝蓦。响起。   这一生,她就是成灰也无法忘记这一幕,无法忘记她爱到骨子里恨不得掏心掏肺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在那张他们无数次颠鸾倒凤的床上,正与别的女人赤身裸体的交缠着。   “啪啪”的声音像一根带刺的鞭子抽在她的心上,那样的血淋淋。   “奶奶,奶奶……”金枝不敢进来,只得在外面一遍遍的喊着:“奶奶,您怎么样啊!”   周子元耳边蓦的响起那一声嘶喝,他霍然抬首。   在看到张宁馨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时,他不由怔了怔,整个人抬起了精白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还与身下的女人紧紧相连。而身下的苏夕蓉也似被张宁馨给惊到了,洞穴之内蓦然一紧。   随着她那一紧一缩,周子元那坚持了许久的僵硬,瞬间溃不成军。   “周子元,你好……你……”张宁馨颤了手,抖抖擞擞指着周子元,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下一瞬间,只觉得喉头一甜,“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鲜红。   触目的红落在青灰色的石砖上,越发的显得那红触目惊心!   “宁馨,”情欲退却,周子元悠悠回神,似是这刻才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寸缕,不仅如此,还……周子元垂眸,看着身下满面潮红的苏夕蓉,目光渐渐往下移,便看到苏夕蓉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有着青青紫紫的於痕,而再往下,他猝然一惊,像是踩到蛇一般,猛的跳了起身。   也便是这一起身,他才霍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事。然下一瞬间,耳边却是张宁馨凄历到绝望的嘶喊声。   “我要杀了你!”   张宁馨一声嘶吼,蓦的向前冲去。   周子元手忙脚乱的随手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眼见得张宁馨已经冲到床前,抬手便取了挂在雕花红木床上的镇邪剑,心下一凛,几步上前抱了张宁馨。   “宁馨,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你还说什么,我亲眼看到的。”张宁馨一把推了周子元,一个伶落的纵身,剑便落在手里。   下一瞬间,只听“哐呛”一声,宝剑出鞘,寒光湛湛。   周子元眼见得张宁馨满目赤红,手里寒光闪闪的剑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往他身上招呼,吓得一个踉跄,脚下一软,差点便被张宁馨刺个了透明窟窿。   一侧的苏夕蓉看得这一幕,吓得一声惊叫,一边慌乱的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没了命的喊了起来,“杀人了,三奶奶要杀人了。”   “奶奶……”   门帘子被“哐当”一声甩下,金枝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进来。   才进屋,人便怔了怔,续而便看到从外室一路延伸到内室的被扔的凌乱不堪的衣服,袍子。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见周子元被张宁馨手里的一把剑逼得四处闪躲。饶是周子元躲得快,可剑锋却也是将他的披散着的长发斩断了好缕。   金枝由不得眼前一眩,差点脚一软便要倒了下去。这关头,她死命的咬了咬舌头,疼痛使得她再度打起精神,不由分说的便冲了上前,试图去抢张宁馨手里的剑。   “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发狂的张宁馨此时哪里还再识得金枝,见有人靠近自己身前,不由分说的,拿着手里的剑便照着砍了过去。   “奶奶……啊……”金枝下意识的举手便挡,下一刻,手腕上便是一道深可见骨的砍伤,血像泉水般涌了出来。“奶奶……”金枝抱了胳膊,白了脸,“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苏夕蓉眼见得张宁馨一双腥红的眸子朝自己看过来,“啊”一声,慌不择路的朝门外便跑,边跑边嘶声喊,“奶奶杀了金枝,奶奶她疯了,她要杀三爷。”   院子里的丫鬟下人还不待涌进来,便见帘子一撩。   张宁馨举了手里的剑,追着苏夕蓉跑了出来。   “杀了你,杀光你们,杀死你们……”她目光直勾勾的瞪着前方,双手死死的握着手里的剑,大有谁敢上前,便砍谁的气势。   一时间,院里的人谁也不敢动。   “宁馨……”周子元紧跟着跑了出来,一边对愣着的下人道:“还不去关了大门。”   众人的脚早就软了,便是惊醒过来,却也是跑不动,好在有离大门近的婆子,抬了手便要去关大门,偏生那手便像是被抽了筋似的,一点子力气也使不上。   这边厢,张宁馨目光直直的瞪了苏夕蓉,“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话落,举了手里的剑便朝苏夕蓉砍下去。   这会子,她的剑毫无章法,但若是被砍上,却也是凶多吉少。加之,金枝又捂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屋子里赶了出来,一时间,丫鬟婆子们早个个吓得瘫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了。   “奶奶饶命,奶奶饶命啊……”苏夕蓉躲闪着,边躲边嘶声道:“是三爷……是三爷她强要婢妾……奶奶您饶命啊……”   正准备瞅准时间抢下张宁馨手里剑的周子元,听得苏夕蓉那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喊声,眸子里划过一抹阴鸷,便在这时张宁馨手里的剑狠狠的朝苏夕蓉头上劈了下去。   苏夕蓉“啊”一声,腿一软,跌倒在地。   那运足张宁馨所有力气的剑,便“扑”一声,砍在了苏夕蓉的肩胛之上。   “啊!”苏夕蓉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随着那血腥之气散开,一股燥味亦跟着飘浮开。   便有眼尖的人看到,苏夕蓉身下湿了一大片,鲜红的血和着她被吓出的尿,渐渐的弥散开来。   “救命……救……”苏夕蓉此刻也顾不了许多,眼见得张宁馨眉头也不邹下,硬生生的将那剑从她肩胛处抽出,又要招呼着她脖子上砍去。   她再不顾不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头一低便在地上打起了滚,滚过她自己吓出的那片尿,而张宁馨手里的剑亦是毫无章法的朝她身招呼着。   一下,一下,虎虎生风。   “宁馨,宁馨……”   眼见得再不阻止,要出人命。   周子元顾不了许多,几步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张宁馨。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宁馨,是我,是子元,你扔了手里的剑,听话……”   只周子元不说还好,一说他是周子元。   张宁馨脸颊上的肉便控制不住的跳动起来,她的脑海里一幕幕的都是那两具白花花交缠在一起的肉体,她蓦然仰首一声凄历的嘶啊喊,“啊……”,旋即手里的剑反身照着身后的周子便刺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   一声讶异的问话。   续而便是一声凄历的嘶喝,“三郎……快救三郎……”   院子里谁也不知道,余氏是何时,又是怎样来到院子里的。   余氏眼睁睁的看着张宁馨那闪着寒光的剑,不惜将自己刺伤也要跟周子元同归于尽,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丫鬟婆子们一阵好忙。   而周子元眼见得余氏倒了下去,又感觉到那腰前那透骨的森寒时,一个及时的透身,他避开了。可是张宁馨却是被剑在腰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那种冰凉的痛,使得她茫然的思续刹那被划开,她怔怔的看着眼前团团围住余氏的丫鬟婆子。   周子元感觉到身前狂燥的人,突然间像是被扔到冰水里一样,浑身透出一股砌骨的寒,他试探着去看张宁馨的神色,眼见张宁馨目光怔怔的盯着前方余氏倒下的地方。心下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抬起手,悄然的握住张宁馨握剑的手。   便像是握住了一块冰一样,周子元心头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张宁馨回眸,看着那握住自己的手,便是眼前这白皙修长的手在无数个夜里抚过她的全身,引领她到达极致快活的巅峰。也是这手,刚才搂着苏夕蓉在她的眼前上演着一副活春宫。   前一刻,他还告诉她,这一生,除了她,他再不会有别的女人!可下一刻,他却抱着别的女人在她的眼前翻云覆雨。   想到这里,张宁馨恨从中生,一把挣开了周子元,退后几步,她瞪着周子元,恨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叫道:“骗子,伪君子,小人,畜生……”   听着她嘶声的喝骂声,周子元的一张脸先是错愕,续而便是一阵发青,再然后又白了白。   周子元一步步走到张宁馨面前,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恨和绝望,面目显得扭曲的她,周子元淡淡说道:“事情和你想像的不一样,我和她……”   “闭嘴,你给我闭嘴,我不要听,我再不要听你的花言巧语。”张宁馨青着脸,“是我傻,是我笨,是我蠢,是我愚不可及,我怎么就会看上你,我……”   喊着,喊着,张宁馨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那声音转为了哽咽。   哽咽中,张宁馨捂上了自己的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涌上她的心头!   她怎么办?   “宁馨,”周子元上前,想要将张宁馨搂在怀里。   张宁馨却是霍然抬手,猛的一挥,嘴里喊着“不要碰我,”手上,却是“啪”一声,打在了周子元的脸上。   一侧围着的下人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宁馨一瞬间如遭电亟,混沌的脑子清楚许多,她看着同样怔愣着的周子元,看着他白皙的脸上那清清楚楚的五个手指印。   眼泪,忽然便毫无预警的流了下来。   周子元只一怔,便回过神,他探手去握张宁馨的手,“对不起,宁……”   “张氏,你给我过来。”   一声历喝打断周子元的话。   张宁馨霍然抬眸,便看到余氏用一种吃人的目光看着她。   显而易见,她刚才打周子元的那一巴掌,落入了余氏的眼睛里。不仅如此,她适才满院子追着人砍只怕也落入余氏的眼里吧!   罢了,罢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刻,张宁馨心如死灰,再不愿说一个字。   “过来。”余氏猛的喝道。   “我扶你过去。”周子元扶起张宁馨,朝余氏走过去。   这一动,才发现,腰间火烧火燎的痛,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那一片殷红染透。   周子元也发现了,连忙对余氏道:“娘,宁馨受伤了,先请大夫吧。”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娘做主!”余氏对着周子元一声历喝。   周子元一窒,半响压了声音道:“你先忍着点,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张宁馨什么都没说,木然的由着周子元将她扶到了余氏跟前,只是她尚未站定,余氏却是猛的朝她冲了上来,抡了胳膊便朝她脸上扇去。   与此同时,余氏怒声哧哧的话在耳边响起。   “我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不是让你这悍妇来欺凌的。”   那一巴掌,用尽了余氏所有的力气,便是她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而一个踉跄,若不是余妈妈眼疾手快,扶得早,只怕她自己也要倒在地上。   “娘……”   变化突起,待周子元反应过来时,张宁馨已经被余氏那一掌扇得身子晃了晃。未几,脸上便肿得高高的。   然,张宁馨却是不怒反笑。   她看着气急败坏的余氏,忽的便吃吃的笑了声来。   “疯了,疯了……”   余氏眼见得张宁馨不怒不喊,只是那样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笑。先是小声的笑,续而却是忍不住的仰天狂笑。   不说是余氏,便是满院子的下人也怔住了。   有猜到事情原委的,心下虽为张宁馨不值,但却也不敢有什么反应。   只有得了消息赶过来的王妈妈,急急的跑了进来,可是在看到余氏发怒的当会儿,她也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的着急的看着。   “宁馨……”周子元微微一顿,仿佛在揣摩着自己的话能不能安抚张宁馨,“你……”   张宁馨却是笑声陡然一收,瞪了周子元,一字一句道:“周子元,我们和离吧!”   周子元身子一僵,似是难以相信。   他怔怔的看了张宁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宁馨垂了眸子,脸上的笑犹在,然,众人瞧着她那神色,却是发觉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说,我们和离。”   “放屁!”余氏瞪了张宁馨,手指就差点上她的脸,历声道:“和离?周家没有和离的女人,休书倒是可以给你一份。”   张宁馨霍然抬头,目光发直的瞪了余氏。   “休书?”张宁馨似哭似笑的看了余氏,历声道:“凭什么休我?”   余氏冷冷一笑,嘴角轻勾,“七出之条。”   “七出?”   “余妈妈,”余氏喊了身边服侍的余妈妈,指了张宁馨道:“我看我们三奶奶人金贵,《女戒》《内训》什么的从前的亲家大老爷不舍得让她学,你便来告诉她什么是七出吧。”   余氏这话是讽张宁馨没有家教!张宁馨一张青白交替的脸,被余氏这般一说,立刻便红紫交替,一双杏核似的眸子越发的瞪得圆圆,红红的,直勾勾的看着余氏。胸脯一起一伏,让人不禁怀疑,若是手里还有那把剑一定会对着余氏刺过去。   “娘……”周子元上前,想要打圆场。   “你给我住嘴。”余氏霍然转身,瞪了周子元,看着他脸上鲜红的几个手指印,颤了声道:“我到不晓得,我辛辛苦苦生养你一场,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却是将你养来给别人当儿子的,又是要打又是要杀。我这还没把你媳妇怎么的,你便这般不依不饶的,容不我这做娘的。你可真是孝顺啊!不枉我十月怀胎拼着一命把你生下来!”   余氏的话一落,院子里的人齐齐的倒吸了口凉气!   周子元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院子里。   余妈妈一看,连忙使了眼色给一侧的桔红,雪芝。桔红、雪芝会意,悄然的带着院子里的下人退了出去。   “娘,”周子元看着余氏,轻声道:“原是我做错了事,不怪张氏生气,她只是一时气急,等气消了就没事了。”   余氏朝着周子元就“呸”了一口,道:“一时气急?一时气急便要打要杀的?下人奴才倒也罢了,你呢?你是她的相公,妻以夫为纲,她连三纲五常都不顾了,这还是一时气急?”话落看也不看周子元,一双阴鸷的眸子瞪了脸色青白的张宁馨,“你到是说说看,你夫君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要让你这般喊打喊杀的?”   张宁馨将咬得生疼的腮帮子松了,却是冷冷一笑,一句话也不说。   周子元频频使眼色给张宁馨,然张宁馨却是目光瞄也不瞄他一眼,只是青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傲然直立,背脊挺得直直的。   余氏不由大怒,虽则心底生怒,然脸上却是不动分毫,只目光阴凉的盯了张宁馨,“你是候爷家的千金,我家三郎原是高攀,周家委屈了您。老人常说男要低娶,女要高嫁,原就是这么个道理。”话声一顿,余氏语带薄怒道:“但你即入我周家门便该守我周家的规矩,所谓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我到是问问你,你嫁进周家,是为周家开枝散子添嗣有功,还是规劝丈夫仕途上进光宗耀祖了?你连自己屋里的人都约束不好,弄得乱七八糟让人诟语。三郎给你一纸休书,怎么就给不得?”   张宁馨霍然抬眸,瞪了余氏。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她没有替周家开枝散叶,没错,这是事实。可是他们成亲才多久?这天底下的男女三年五载没有子嗣的多了去了,怎么她就不行?她没劝周子元仕途上进吗?她说了多少次让他随大流,可是他听了吗?若不是自己的兄长出面,周子元现在只怕还在那流放三千里的路上,是死是活谁晓得?到最后,这一切竟然全是她的错!   张宁馨便想仰天大笑,老天,她可真是有眼无珠啊!千挑万挑她就给自己挑了一个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家庭,甚至为他双手沾满鲜血。死后永坠阿鼻地狱而不得超生!她陪了今生失了来世,就是为的这样一个结果?让他一纸休书,成了下堂妇!   “周子元,”张宁馨看了周子元,一字一句道:“你若是念着夫妻情份,便和离吧。否则我便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要让你周家……”   “张氏……”   “宁馨……”   两声话语同时响起。   周子元爬了起来,高声喊了一句,“余妈妈。”   余妈妈连忙上前。   “夫人累了,你把夫人扶回去歇息吧。”   余氏瞪了周子元,一时气结。谁都晓得张宁馨没有说出口的话会是什么。她不甘的看了周子元,颤了声道:“好,好,你为了她,边娘都拂逆,我不管了,我以后什么都不管了,行吧。”   周子元使了个眼色给余妈妈。   余妈妈连忙上前,扶了余氏,轻声道:“夫人,儿孙自有自孙福,三爷是个有主意的,三奶奶出身名门,不是那事非不分蛮横无礼之人。再说了不吵不闹,不是夫妻。您先回院子歇歇去,稍倾说不得,三爷三奶奶便高高兴兴的来给您敬茶呢!”   话落,边是哄边是拉的将余氏劝出了院子。   周子元眼见得院子里狼狈不堪,蹙了眉头,上前对张宁馨道:“便是砍头也得给人申冤的机会不是?你要是真心不能原谅,不想过了,我不为难你。可是话总是要说明白的。”   软言温语,在耳边蓦然响起。   张宁馨僵硬的抬起头,眼前的周子元,已不得往日的温文尔雅,随手披在身上的衣裳邹巴巴的像一团咸菜,乌黑的发凌乱的披在肩后,往日俊秀的五官此刻也似是浸过苦水一样,失去了鲜亮的色泽。   心没来由的便疼了一疼,眼前来回晃动的是初见时桂花树下的惊鸿一瞥,是什么,将他变得这样面目可憎!   眼泪忽然便似决堤的水一样,冲了出来。   张宁馨站在那,就那样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让她爱到骨子里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她要的不多,她只是想要一份平等的爱情。有这么难吗!   忽然又想起下人间的传言,轩辕澈许以苏慕云一生一世一双人!惊艳绝世高贵如他的沂王爷为了一个那样低贱如泥的女人,放弃了这天下所有或美艳或娴雅的女子。自己费费尽心血,得来的又是什么?   如果当初不曾遇见,该有多好!   周子元眼见张宁馨不言不语,只是那样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但一双浸在泪水里的眸子却是复杂万千。他也是经历过天堂到地狱的人,当然明白那些复杂的神色所蕴含的意义。   不,他不能让她后悔,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将她娶进门,使得她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如何能……心思一定,周子元蓦的拾起地上的剑,快步走到苏夕蓉跟前,剑尖一抖,历声道:“贱人,说,为什么要陷害我。”   眼见周子元的剑指上脖颈处,苏夕蓉吓得一声惊叫,颤瑟瑟的看了周子元,嘶声道:“爷,不是妾身,妾身冤枉啊。”   张宁馨目光一转对上污浊不堪的苏夕蓉,只觉得肚腹间有了那种翻江倒海的滋味,她冷眼看着眼前的二人。   “不要做戏了。”张宁馨看了周子元,一字一句道:“她本就是你的妾,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在我的房里,在我的床上?”   周子元不去理会张宁馨的斥问,手里的剑却是陡然向下一个用力。   苏夕蓉感觉到脖子处先是一凉,续而便是一股温热涌了出来,然后才是要命的痛。她颤瑟瑟的低头,看着滴滴答答流下的血,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奶奶,”已经让大夫处理好伤口的金枝由习秋扶着走了过来,轻声道:“奶奶,您便听听三爷的解释吧,奴婢刚才问过习秋了,事情确实有些蹊跷。”   金枝是她最得力的大丫鬟,不比凤枝。凤枝心狠手辣却是个不擅思考只会行动的人,而金枝不同,金枝心思细腻。最主要的是金枝原是嫂嫂的婢女,是嫂嫂嫁进来后,拨到她院里给她使呼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每有事,她喜欢让凤枝去做,而不使呼金枝,因为她不确定金枝的忠心到底向着谁!   张宁馨默了一默,她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她当然知道,不说周子元对她有情,既便是无情,周子元也不应该在主屋白日渲淫。传了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是,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亲眼看到了,这将会是她一生一世永远醒不来的恶梦。她甚至不敢想,那张床,她还能睡吗?那个人,她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金枝……”   似是知晓张宁馨想说什么,金枝使了扶着她的习秋的道:“快扶奶奶到我屋子里去梳洗一番,再请了大夫来,替奶奶看看伤口。”又对周子元道:“三爷,也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吧。”   周子元点了点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宝琴,你去找了月生来侍候爷梳洗。”金枝对身边的宝琴说道。   宝琴连忙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一瞬间,院子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只留下晕死过去的苏夕蓉,像只狗一样的躺在地上。   稍倾,丁香才壮了胆子上前,扶起地上的苏夕蓉,轻声道:“姨娘,姨娘,你快醒醒。”   苏夕蓉睁了眼,她感觉整个人像是被车轮子辗过一样,痛得她连吸口气都难。或者是流血过多的原因,眼前沉的历害,直冒金星。   “丁香,爷和奶奶,他们人呢?”   丁香颤了声道:“三爷和奶奶都去梳洗换衣裳了,姨娘,我扶你回屋子吧,你的伤得赶紧找大夫来看。”   丁香不提还好,这一提,苏夕蓉又觉得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   “你扶我回屋去。”   “是。”   丁香扶了苏夕蓉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又打了盆水来替苏夕蓉擦洗身子,可是看着那跟衣裳结在一块的伤口,却是怎样也不敢碰,哭了道:“姨娘,得请大夫啊,不然……”   “哭什么!”苏夕蓉瞪了丁香一眼,“这点伤死不了人。”   丁香被她唬得一个抖索,眼里的泪也不敢流了,就那样僵着手脚站在那。   苏夕蓉半闭了眸子,将身上的痛疼暂时抛在了一边,脑子里却是将今天的发生的事好好的过了一遍。   周子元要外放,她早就做好了二身冬衣,原本想找个机会送到张宁馨跟前混个人情。谁承想,今天她独自坐在屋子里的时候,窗门下忽的响起一个声音。说是,三爷喝醉了,身边没人侍候。她心思一动,便取了做好的冬衣,去了主屋里。   她在主屋外小心的听了一番,在确定主屋里只有习秋后,她才在门外喊了声,“奶奶,妾身苏氏给三爷做了两身衣裳。”话落,也不待屋子里的人开口,便撩帘子走了进去。   那时候,周子元正依在大炕上,手里端了习秋的醒酒汤喝。习秋一见是她,刚想开口喝斥,可她只不过是张宁馨身边的二等丫鬟,当着周子元的面哪里能喝斥周子元的妾。   “三爷怎的在屋里?”苏夕蓉详作惊慌,飞快的福了福礼。   周子元当时看她的目光很是不耐,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袍子上时,崭新的冬衣,瞧那颜色应试是给男子穿的,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续而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张宁馨不擅针织,这苏夕蓉是知道的。   眼下见周子元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冬衣上,便垂了头,喃喃的道:“知道三爷要远行,妾身做了几身冬衣,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想拿过来给奶奶看看,不想奶奶却不在。”   若是这一日,周子元不曾迎酒,苏夕蓉怕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然,周子元喝酒了,而且喝得不少,便是再精明的人,脑子这会子有会慢了半拍。   “拿过来,我看看。”   苏夕蓉一喜,连忙上前。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习秋警告的眼神,但苏夕蓉是谁?她即然敢博便不会怕输。   到了周子元跟前,她恭敬的将手里的袍子递了上去。   周子元探手取了苏夕蓉手里的袍子,针脚细密,想不到苏夕蓉的针线功夫到是不错!这般想着的时候,便抬头睃了苏夕蓉一眼,只这一睃,却是觉得身子里似乎种不对劲的感觉。他顿了顿,想压下那感觉,但随着鼻腔内越来越多的女儿香,他竟然有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燥动。   而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他定睛再看时,明明是张宁馨立在她眼前。正巧笑倩兮的盯着他看。   “宁馨……”周子元忽然抬手,将苏夕蓉一把扯进了怀里。   “三爷……”习秋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出去。”周子元对习秋喝道。   “三爷,奶奶她……”   习秋的话还没说完,周子元的历喝声便响起,“让你滚出去。”   习秋抿了抿嘴,上前扯了苏夕蓉便往外推,嘴里喊道:“苏姨娘,爷醉了,要歇息了,你退下吧。”   只有一双手比习秋更快的扯上了她,苏夕蓉抬头对着习秋一笑,轻声道:“习秋,爷不让我走呢。”   习秋涨红了脸,正要劝说周子元,不想此刻,周子元却是神色大变,猛的一掌挥了过来,打在习秋的脸上,“滚出去,给我院子里跪着。”   屋外听到动静的宝琴刚想撩了帘子进来,不想周子元已经大力一把将习秋推了出去,紧接着一声,“谁也不许进来。”   之后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干柴遇烈火的戏码。   丁香见苏夕蓉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不由担心的道:“姨娘,奶奶她会不会……”   苏夕蓉冷冷一笑,嗤声道:“她想怎么样?我是爷正经纳下的妾。她有隆平候府撑腰,可是别忘了,我们苏家很快要出一个王妃了!她一个候爷还想越过王爷去不成?”   丁香怔在那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二小姐,要当王妃了!   ……   另一厢,周子元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给张宁馨听,末了轻声道:“我当时眼里看到的只是你。”   张宁馨不语。   金枝轻声道:“奶奶,会不会是那醒酒汤有问题?”   周子元蓦的眼神一亮,是了,他喝下那醒酒汤后,整个人便似变了个人一样,只想着要做那档子事,似乎不做,人便要爆裂开来一样。   “宁馨……”   张宁馨摆了摆手,“你别说了,是有心也好,有无意也好,我现在不想管,我想静一静,你出去吧。”   周子元微窒,脸上便有了一抹惶然无措的神色,将目光看向了金枝。   金枝叹了口气,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你好生歇一会儿,我找人将主屋重新收拾一遍。”   张宁馨自是知晓周子元的那句收拾一遍是什么意思,那张红木床,还是当年爹和娘在世时,替她打下的,想不到……一时间,只觉得胸口犹万箭穿心般,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金枝取了帕子,去擦拭张宁馨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小姐你糊涂了。”   自打成亲后,金枝便让屋里的人全都改了口,喊她,奶奶。这会子,称她小姐……张宁馨抬头看向金枝。   金枝笑了道:“我们候爷可也是有好几个侍妾的。”   张宁馨身子一僵,稍倾轻声道:“他是他,候爷是候爷。”   “这世间的男人有几人是只一个女人的?”似是想到张宁馨心里想的是什么,金枝轻声道:“沂王爷现如今是说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可若干年后呢?当苏小姐人老色衰的时候,他还会记得今日的允诺?”   张宁馨不语。   金枝轻声道:“她原本便是三爷的妾室,只不过不该是在主屋。”   “不,我……”张宁馨摇头。   金枝却是飞快的打断她的话,“即便是和离后,小姐便能寻到一个即合你心又合你意的?能一心一意待你,再无她人的吗?”   见张宁馨默然,金枝轻声道:“三爷是小姐您喜欢的,不能因为三爷犯下一点错,您便将他连根拔了。这世人,谁不会犯错?您能大肚点,三爷念着您的好,往后只会越发的尊重您,宠着您,呵着您。您难道没发现,今天,三爷可是为了您连夫人都拂逆了。”   眼见张宁馨闭了眼,虽是双唇紧抿,但眼睫却是颤动的历害。金枝知道她虽心里难过,怕是话却是听进去了。   便不再说话,只拿了针线筐坐在一旁做起针线来。   周家的另一处院子。   刘氏正笑盈盈的听着,她的奶娘刘妈妈眉飞色舞的讲解着。   不时的发出一阵愉快之极的大笑声。   当听到张宁馨没有砍中周子元时,由不得叹气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刘妈妈笑了笑道:“奶奶,您想,猫抓老鼠哪能一下子就吃了它,总要玩过瘾了,才吃是不是?”   刘氏眉眼一挑,看了刘妈妈,“奶娘的意思是?”   刘妈妈冷冷一笑:“只要三奶奶在这院里一天,我们就不能让她消停了。”   刘氏抚掌,轻声道:“是这个理,钝刀子割肉,我要让她比我痛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另一厢。   黄氏却是淡淡一笑。   续而对玲珑道:“去,将琴心找来。”   玲珑应声退下。   不多时,琴心进了屋子。   黄氏笑了道:“你在那里面放了什么?”   琴心挑了挑眉头,“大奶奶原是让人放合欢散,可那药性太弱,奴婢便加了青木香进去。”   黄氏闻言先是一怔,续而却是掩嘴笑骂道:“死丫头,你这不是要了我们三爷的命吗!”   琴心嘿嘿一笑。   要知道那青木香原产自疆外,不仅能瞬间提高人的性欲,还能让人产生迷幻的错觉。更要命的是如果不合欢,男子会血脉卉张而亡。 第十章〖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大婚   时间一晃很快便要到沂王大婚的日子,这些日子苏家门庭若市。   其间不泛苏家扯得上扯不上关系的一些三亲六眷,其间还有钱氏那边的一些亲戚。要知道往上追个一百年,苏家也不曾出过一个皇亲国戚啊!这到好,猛然间便出了个王妃,还是正妃!怎能不叫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与有荣焉一把。   而苏尚和早在八月里皇后赐婚的懿旨后,便全府总动员,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整修宅院,大搞卫生。虽不如沂王爷那般隆重辉煌,但是,苏家里外也尽量弄得光彩夺目,让人看着有“几分像样”的感慨。更是阖府上下、全家老小,置办里外三新的行头。   这一阵忙下来,苏尚和就差趴下。可接下来,还要张灯结彩,张罗喜筵,广泛散发“喜帖”。只将个圆圆润润的脸硬是忙成了个方方正正的国字脸!   这一日。   往日的姐妹,今日的太子妃,晋王妃齐齐来到苏家,给苏慕云添妆。   钱氏自是盛情款待不提。   而叶司盈与谢兰亭与钱氏寒喧了几句后,将侍卫留给了苏尚和招待,二人则是带了贴身的大侍女去寻苏慕云。   苏慕云正与梁琦二人轻声的说笑着,听了樱桃的回话,连忙起身对梁琦道:“司盈和兰亭来了,我们去迎迎。”   梁琦喃喃的说了声,“真不想看到她。”   苏慕云步子一顿,回头看了梁琦笑道:“只要她一日不对付我们,我们且就将她还是当成姐妹。若是现下就推了她,不是平白的给自己竖敌?”   梁琦吐了吐舌头,轻声道:“我实在是看她那样难受,总觉得猪鼻子插大葱,在装象。”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梁琦一下,嗔道:“你别做得太明显了,是敌是友不明呢。”   梁琦点点头。   这么一说话,便到了月洞门口,与迎面走来的叶司盈和谢兰亭撞了个正着。   “怎么就出来了。”谢兰亭扶了叶司盈,对迎出来的苏慕云眨了眨眼,打趣道:“也好,趁着现在还不用喊声六王婶,我们先占着些便宜。”   梁琦撇了撇嘴,心道:这是怕人不知道你嫁了晋王成了晋王妃还是什么?有心想说句,那我要不要给你行跪拜礼啊,可想着之前苏慕云的交待,终算是忍下了。   叶司盈这会子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圆圆滚滚的像是装了个球在里面。脸上的皮肤也因为有了身孕撑开了,较之从前越发的桃红花色,面相很是好看。   “我可不是来迎你俩的,我是来迎我们未来的皇太孙的。”苏慕云说着上前,替下雪盏,扶了叶司盈另一边的胳膊,轻声道:“这么重的身子了,让雪盏她们跑一趟便是了,干嘛还亲自来一趟。”   一侧的谢兰亭挑了挑眉头,当日她成亲时,叶司盈可是不曾亲自送添妆的!   叶司盈撩了眼身侧的谢兰亭,笑道:“当日已经委屈了兰亭,今日可不敢再委屈你,我的六王婶。”   “哎呀,我好心来迎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拿我来打趣。”苏慕云佯装不悦的瞪了眼道。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叶司盈转而看向一侧的梁琦,笑道:“阿琦,现在可就只剩下你了。”   “哎!”梁琦连连摆手,“怎么又扯上我了。”   “当然了,我们个个都嫁了,都成了黄脸婆了,眼见得你人比花娇,当然也要撺掇着把你也嫁了,才甘心啊。”谢兰亭掩嘴笑道。   她今日穿了一袭桃花遍地金的褙子,内里是件浅青色的中衣,下着一袭大红洋绉八幅裙。如云的乌发梳了个牡丹髻,发髻间插了一枝翅欲飞的镂空飞凤金步摇,鬓边一侧则是依次插了两枝手指粗的东珠簪。整个人雍荣之中不失一种华丽的妩媚,让人有种粉光脂艳的感觉。   好端端的一个王妃穿得这般艳俗不堪!梁琦撇了撇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谢兰亭,笑道“行啊,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太子妃便是王妃,给我也找个王爷,怎么样?”梁琦眨眼道,“晋王妃,朋友一场,我的终身可交给你了。”   谢兰亭挑了眼梁琦,笑道:“你个没心没肺的,放着眼前的佛脚不抱,来我这烧的什么香!”说着指了苏慕云与叶司盈道:“她二人,一人是太子妃,一人是权倾天下的沂王妃,你不求她们,怎的就来为难我了?”   “好了,阿琦你谁也别嫁了,就跟着慕云去当陪嫁吧。”叶司盈轻声笑道。   “是了,昨儿个还说我到哪,你便到哪,怎的今天就改了主意了!”苏慕云也跟着打趣。   “这不是看着兰亭羡慕上了啊!”梁琦老神在在的道。   她的话一落,众人不由失笑。   说说笑笑间,将叶司盈与谢兰亭迎了进去。   双全、双福姐妹俩托了红木托盘上茶。   一时间,谁都没再言语,悄然无声的喝起了茶。   喝过茶,叶司盈想着她呆的时间不能太多,便喊了一侧的雪盏上前,取了一个锦红的盒子亲自递给了苏慕云,“这是我给你的,虽不如你当日送我的寓意好,但却是我一片心意,还希望你能喜欢。”   苏慕云接过,道了声谢,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里是一枝赤金镶珠石云蝠簪,金是足金,珠石亦是上等,苏慕云取了上来,仔细打量一番,笑了道:“谢谢,我很喜欢。”   叶司盈抿嘴一笑,淡淡道:“自然,你便是不喜欢却也得受着的,我可没你那般玲珑的心思。”   苏慕云笑了笑,云蝠,云蝠,蝠通福!叶司盈这是暗喻她往后的日子幸福美满呢!   谢兰亭并不曾仔细打量,虽觉着这簪甚是贵重,但好在自己带来的也不差。   “当然,我们只管将东西送出去,至于喜不喜欢,就由不得我们了。”话落自绣荷手里取了同样大红的锦盒递到了苏慕云的手里,“看看吧,虽没你那般灵巧的心思,但心意却是不比你少的。”   苏慕云抿嘴一笑,打开盒子。   盒子才开,屋子里的人神色齐齐怔了怔,稍倾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谢兰亭。   “怎么了?”谢兰亭目光闪烁的看了三人,抬手摸了摸脸道:“我脸上长花了?”   “不是,你……”梁琦抬头,刚想说一句,“你心里长刺了。”却是手上一紧,垂眸看着苏慕云握住了她的手,忍了又忍恨恨的撇过了头。   叶司盈看了谢兰亭,抿了抿嘴,笑意不减道:“怎么想到送这个?”   盒子里是一枝金镶玉的玉搔头,金是好金,玉也是好玉,只是那花式……以金丝制成的小伞,伞的边延垂下四支流苏,流苏的尾部是四个白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梨子。   这又是伞又是梨,当真不是什么好寓意!   “好看吗?”谢兰亭看了苏慕云道。   苏慕云点了点头,“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谢兰亭掩嘴笑道:“我刚才见司盈和梁琦变了脸色,还以为送错东西呢。”顿了顿,道:“对了,它还有一个好名字。”   这样的簪子还有个好名字?   梁琦与叶司盈齐齐看着谢兰亭,到想知道她所谓的好名字是什么好名字。   “哦,是什么?”苏慕云看了谢兰亭道:“什么好名字呢?”   “梦春秋。”   “梦春秋!”   饶是聪慧如叶司盈也不明白这簪名由何而来!   苏慕云笑了笑,梦春秋?一梦春秋已过,只余酷暑寒冬!谢兰亭是想说,她这一生当若此两季,水生火热中忍受煎熬吧?   “确实是个好听的名字。”苏慕云看了谢兰亭道,“兰亭,你有心了。”   “哪里啊,你当日为我那般花尽心思,我当然不能亏负了你啊。”谢兰亭盈盈笑道。   叶司盈是知晓当日苏慕云送添妆之事的,当时也曾暗责,慕云失了分寸。但稍后却又明白了苏慕云的苦心,她与沂王之间,没有慕云说不的权利。而谢兰亭只怕却不会这样想!慕云才会想出那样一个主意,让谢兰亭自己做出选择吧?现如今看来,兰亭已经做出了选择。叶司盈的心底便心生起几分苦涩,时光任冉,她们再不复当初的模样。谁都有了谁的不得已!   许是心思情绪太过反复,腹中的小孩忽的便动了动,动的还很是历害。   叶司盈不由便抚了肚子,“哎呀”一声。   惊得雪盏连连上前,一迭声道:“太子妃,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苏慕云和谢兰亭,梁琦也一并迎了上来,关切的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好,要让人去请御医吗?”   只不过是小孩子动得历害了点,叶司盈摆了手笑道:“没事,只是小家伙不乖,踢了我一脚。”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而雪盏却是不敢放松,劝了叶司盈道:“太子妃,我们出来的时辰也不少了,回府吧。太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记着提醒您,不要久留。”   叶司盈点了点头,对苏慕云道:“你出嫁那日我便不过来了,到时我让雪盏来帮你。”   “不用了,”苏慕云连忙道:“王爷请了位宫里的老嬷嬷来指点,雪盏是你用惯了的人,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不敢马虎。”   叶司盈也没跟她客气,点了点头,转而对谢兰亭道:“我这便走了,你呢?是一起,还是再坐坐?”   “一起走吧。”谢兰亭笑了道:“是我把你约出来的,当然要安全的把你送回去。”   苏慕云便与梁琦起身,将二人重又送了出去。   回到屋子里,梁琦指了谢兰亭的送的那个盒子,怒声道:“还说是什么大儒的女儿,我呸,就是乡下目不识丁的婆子也比她懂礼知义。”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樱桃。   樱桃连忙上前将盒子收了。   “送伞送梨?一天到晚满脑子就是这些上不台面的龌龊东西。”梁琦指着谢兰亭才喝过的茶盏对双福道:“扔了,没的染了一身的晦气,这样的人还不定嘴里抹了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双福吐了吐舌头,心道:那还不先把她自己给毒死了。   可却是知晓梁琦的脾气的,连忙道:“嗯,我等会就去找厨房的崔婆子,让她将这茶盏打碎了扔灶膛子里去,烧它个尸骨无存。”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轻斥道:“她没个正经,你也跟着来。”   双福笑了笑,托了托盘下去。   苏慕云这才对梁琦道:“其实这样也好,我们最其码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梁琦默了默,半响叹气道:“你以后小心点,别忘了她身后可有个傻子王爷,到时她枕边多吹点风,那傻子王爷指不定就成了她手里的兵,指哪打哪呢。”   “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苏慕云安慰梁琦,半响却是轻声道:“你真的不跟我去王府?”   梁琦摇了摇头。   苏慕云叹了口气,“你不去王府,也不肯继续住这,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自己买座小院子,自己住去。到时愿意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干嘛就干嘛。”梁琦笑了道:“你们的日子谁有我过得舒坦!”   苏慕云还想再劝,可看着梁琦眉眸间的飞扬,想着她的性子。却是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良久,方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人嫁了?”   之前说是要入赘的那个远房亲戚,在来京都的路上恰逢燕王谋反,生死不知。梁琦一直觉得她是不吉之人,不然也不会平白害得人白白送了一条性命。又加之,受了卫渊的打击,于男女之事,似乎已经绝了念头。若不是怕双亲伤心,自己又不是个能静下的,只怕早就剃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嫁人?”梁琦耸了耸肩,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嫁人,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去找个人来侍候,还要被他管着,束着,我才不干。”   苏慕云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梁琦嘻嘻一笑,对苏慕云道:“真是让我头疼啊,你什么都不缺,我都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好的贵重的我送不起,便宜的没品质的我拿不出手。慕云,你猜猜,我送你什么?”   苏慕云摇头,鬼灵精怪的梁琦会送什么,她可是猜不出。   她甚至想说,把你送给我,有你在我身边,每天听着你的笑声,看着你该气的时候气,该骂的时候骂,我就觉得这才是人生!虽然,我不能像你那样,但是我真的很羡慕你!   “先说好了,你等会儿不许骂我。”   苏慕云失笑,“我就是再不喜欢你的东西,我也不会骂你啊。”   梁琦点了点头,“说定了,不许骂我。”   苏慕云点头。   梁琦这才从贴身的兜里取了一个红帕子裹着的物件递到苏慕云手里,压低了声音道:“晚上,双福,双全都不在身边侍候的时候,你打开了看。记得啊!”   苏慕云刚想说,“一起看”下一瞬间,梁琦却像是被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她笑了笑,心道: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随手便揭开了那层红布,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方方椤椤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眼见得最后一层红布被揭开,苏慕云看着手里那霍然露出真面目的巴掌大小的小薄子,一瞬间,脸红的像能滴出血。   “阿琦!”   她一把将手里的册子随手掩了,像拿了个烧红的火炭一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急手慌脚的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怎么了?”   眼见得双全便要进来。   苏慕云连忙喝道:“别进来,别进来。”   双全微怔,站定了脚,却是一双眼睛奇怪的打量着内室。只她除了听到一阵凌乱的步子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其它的什么也听不出来。   苏慕云将那本《女儿画》胡乱的塞在箱底,“啪”一声扣上了箱子。   心里像是揣了鼓一样,“咚咚”的响个不停。想着这始作俑者是梁琦,不由恨声道:“双全,你给我将梁小姐捉了来,我要找她算帐。”   双全猛的想起,前些日子,梁琦喊了双福,两人神神秘秘的背着她不知道搞的什么名堂,心头一急,不由便道:“小姐,可是双福惹事了?”   “不干双福的事,你去把梁小姐捉回来。”苏慕云咬牙道,心里将梁琦骂了个遍,疯丫头,好学不学,学人去看春宫画!看她等会怎么收拾她!   双全不敢怠慢,应了声便退下去。   只却是满府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梁琦的人,顺带着连双福人也不见了。   双全不由心急,眼见得明天便是大婚的日子。这两人可别惹出事来,才是!   苏慕云听了双全的回话,想了想道:“没事,阿琦虽性子活跳了些,但不是个没分寸的,到了时间自然就会回来。至于双福,你也别怪她了,她难得遇上一个跟她一样疯的人,玩得忘了时辰也是情有可原的。”   双全自是谢恩应下不提。   果然,晚膳的时候,双福和梁琦自己回来了。   听说苏慕云找她,梁琦“扑哧”一声笑了,喃喃的道:“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九月二十五日。   苏家请的全福夫人合着钱、苏两家族中几个夫妻双全,上有老,下有儿女双全,家境富裕,公认有福的妇人,带了带了人浩浩荡荡地将苏慕云的部分妆奁送至王府,张挂帐幔,展陈衾褥,铺设房卧。铺房完毕,留了秋妈妈并玉金,玉竹看守新房,不许外人入房不提。   这一夜,苏慕云半梦半醒间咬紧牙关在床上翻来覆去。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当日那些破门而入的蒙面匪徒,又不时地的夹着前世时,张宁馨与凤枝的点点话语。她虽分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一直醒不来。   刘妈妈担忧地轻轻推了推咬牙切齿,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的苏慕云,轻声道:“小姐,小姐,醒来了,天亮啦,该沐浴了。再不起身就该晚了。”   苏慕云疲倦地睁开眼睛,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马车碾过一般的酸疼无力。她先是怔怔地看着满室明亮的灯光,还有立在床前的刘妈妈、樱桃、双全等人,轻轻吐了一口气,起身坐起,推开刘妈妈探过来试她体温的手:“奶娘,我没事。准备吧。”   不多时,宫里的派来的老嬷嬷便被请了过来。   在经过反复地用绿豆粉制成的浴皂洗了几遍后;宫里派来的那位老嬷嬷用内务府送来的蜂蜜和玫瑰花瓣制成的脂糕替她涂面。   老嬷嬷一边帮她匀着面,一边说道:“老奴在宫里当了多少年的差了,往常这些东西可只有后妃们才能用,姑娘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我们小姐马上就是沂王妃了!”双福不服气的哼声道,被双全狠狠的瞪了一眼。   老嬷嬷却是不以为意,淡淡的道:“王妃和后妃还是有差别的。”   苏慕云差点便笑了出来,老嬷嬷却是以兰花指托了她的脸,轻声道:“别动,绷着,不绷着,这粉可不匀了。”   稍倾又取了只有高级纸膜,轻轻地在苏慕云的脸上擦拭。末了又用羊脂并白色素馨香制成的霜反复的涂抹。   眼见镜子里的那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苏慕云想,这要是半夜里出门,还不吓死个把人?这般想的时候,心道:不知道沂王爷掀开盖头的时候会不会被吓傻掉?想着,心底竟有了隐隐的期待!   最后一道工序是,在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眼见得要完工了,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   不想老嬷嬷却是取了一盒嫩红的胭脂出来,左右端详了苏慕云一遍,抬手沾了红红的胭脂以手掌打匀了,便往苏慕云的两边脸蛋子上缓缓的贴,轻轻的挪。最后终于鼓捣出两块猴屁股似的“颊红”来。   一切停当,老嬷嬷退到了一边,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全福夫人上场了,取了象牙梳,拿起苏慕云如云的黑发,一边梳,一边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最后,替苏慕云挽了个飞天髻,将留在耳侧的两绺鬓发打理好。拿起一边的凤冠仔细的替苏慕云戴好了。   老嬷嬷连赞叹,无非是,苏慕云是个有福气的,能嫁给沂王这样的男子什么的。   梁琦连忙拿了一个装得鼓鼓的荷包,塞进了老嬷嬷的手里,又让双福将早准备好的点心端了出来。总算是堵住了老嬷嬷的嘴。   苏慕云却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说人显得很“端庄”,但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瓷人。特别是头上沉沉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的感觉。   未时,窗外乐声大作,宫里来的钦天监报吉时,念吉利诗词,催促新妇登轿。苏慕云被一群人簇拥到正堂前,辞别亲长。虽则不是嫁女儿,钱氏还是感伤一把,眼泪忍不住的便往下流,很是舍不得。苏尚和倒不似钱氏,眉宇间是满满的喜形之色,训诫的话成了谆谆叮嘱,让她一定要好生侍候王爷,莫忘了夫为妻纲。   苏慕云垂眸听完,想着她的大嫁之日,父母阴阳相隔,唯一的胞弟却因种种原因也不能来观礼,不由得便是眼眶一酸,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这边厢,轩辕澈正与苏家众人行礼毕,待要转身前行,钱氏却是几步追上来,眼睛盯着他,带了些恳求地低声道:“王爷,慕云就交给你了,慕云性子有些清冷,但是心却是最重情的,她有什么不好的,王爷,你千万多担待一番。”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轩辕澈一怔,随即收了笑容,认真而温和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于她。”   待得轩辕澈走到门外,门外等着的轿夫鼓乐之人笑闹着吵成一片,不肯起步,纷纷大声讨要利市酒钱。这本是大庆的风俗。苏尚和早有准备。大大方方地赏了,一次不起,又赏,如此重复二次之后,众人方才嬉笑着稳步起了檐子。   苏慕云端坐花轿之中,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外面的喧哗吵闹鼓乐之声一时很远,虚无缥缈,一时又极近,近到吵得她两耳嗡嗡作响,心烦意乱。   心烦意乱间,她便想一直看到的轩辕澈都是紫衣,穿红衣的的他该是怎样的妖娆绝艳?又想着,以后进了王府,真的成了王妃,轩辕澈会怎样待她?是像这世间大多数的男人一样,时间一长便陋习难改,喜新厌旧。还是会如他所说那般,一直待她如珠如宝?   张广嗣又成了新皇的宠臣,要报仇一定要扳倒张广嗣。这一切,必须依仗轩辕澈!他会帮她吗?   恍恍惚惚间,最后怎么到的王府也不知道。   只感觉到轿门上响起 “垛”的一声,随即轿帘便被掀开,一双手伸了进来,将她搀了出去。   “小姐,您再等等。”   苏慕云点了点头。   眼见一名乐伎捧镜上前,对着轿子倒行入内,数名女伎上前,持大红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导前迎引,一路上鞭炮齐鸣,只将个苏慕云耳边震得翁翁响。眼底大红的毡毯一路向前,似是没有尽头般。   踩着青毡花席缓步入内,途中双脚不沾地。行至中门,跨马鞍、草垫、秤,以祈禳平安。最后由着人扶她到了喜堂。   周围一静,只听得司礼高声喝诺着“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苏慕云按身边喜娘的提示,一一完成。   大红的盖头下,她看不清轩辕澈的脸,只看到那一双大红的云头靴。   耳边不时响起热闹的嬉庆声。   礼成后,苏慕云被人搀扶回了新房。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入目的都是一片火似的艳红,五彩的百子帐,身下红红的床褥子,眼前隐隐缓动的一袭袭的红影子……片刻后,一只金镶玉的秤杆伸过来轻巧的挑掉了苏慕云头上的盖头。   眼前骤然一亮,苏慕云挽了挽唇角,抬头。   眼前长年似笑非笑的眸子,漆黑的瞳仁里急剧的一缩,续而便是一抹轻轻柔柔的笑。苏慕云看着那澈净的能映出自己身影的眸子,有片刻的恍惚,怎的没吓到他?!   但一刻,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一身红衣的轩辕澈来。苏慕云不由便暗忖,他果然是极适合艳色的,这一袭大红喜服,将他俊美无俦的他越发的衬得形如妖孽,那白皙的肤色,俊挺的五官,举手投足间的不自觉带出的与生俱来的悠扬怡然……   喜娘递过来的合卺酒将苏慕云自眼前的“美色”里惊醒。   她连忙接过了与轩辕澈各自将杯子里的酒喝过了。   喜娘笑着道:“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轩辕澈一抬手,红绡早已笑盈盈的上前,将准备好的银两赏了喜娘。   轩辕澈扫了眼苏慕云,道:“给王妃梳妆吧。”   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那凤冠快将她的脖子都压断了!   喜娘连忙应了上前,重新给苏慕云梳妆。   轩辕澈站在一边看了半响,稍倾对着镜子里的苏慕云道:“我先出去应酬一番。”   苏慕云应了一声。   轩辕澈一离开,屋子里便涌进了好些宗室的女眷。众人七嘴八舌的介绍着自己,苏慕云一一笑着应过去,一圈下来,脸都快麻木了。   好在,她们呆的时间并不早,热闹了一番,便走了。   屋子里的嬷嬷又忙着摆合卺宴,等轩辕澈应付完宾客再进洞房。   苏慕云自打早上起来,肚子便是空的,这会子看着满桌子的菜食却是不能动手,肚子便越发的饿了。只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叫出来啊,不我就太丢人了!   忽的袖子被人扯了扯,苏慕云低头,便看到红绡正偷偷的往她手里塞一个拇指大小的颜色青青绿绿的果子。   苏慕云飞快的接了过去,红绡趁机往她跟前走了一步,“王爷怎的还没来?”   苏慕云趁机将果子递入嘴里,飞快的嚼了嚼,胡乱的咽下。   背对着她的红绡手里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了一个同样的果子。   苏慕云依法炮制。   这个时候红绡才转了身,福身道:“王妃,奴婢去前面看看。”   苏慕云点了点头。   红绡才走出门外,便看到廊檐之下,一袭红衣的红翘远远的站在一处角落里,目光朝这边不停的张望。   红绡蹙眉,几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要死了,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一身。”   “我……”红翘抿了抿唇,半响轻声道:“我平时就是这样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红绡眉目锐利的盯了红翘,“我往常与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的是不是?”想着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行,你尽管一条路走到后,到时别后悔就行。”   话落,不去看红翘的神色,径自去前院,打听轩辕澈的消息。   红翘眼见得红绡走远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紧紧的凝着新房的方向,红唇抿了又抿,半响恨恨的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那应该是谁呢?”   冰冷的话声响起。   红翘悚然回头,便看到五步开外,假山处一个抹黑影目光沉冷的盯着她,那样寒凛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生生劈开一样。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冷冷一笑,“这么快就忘了我?我可是没忘记你。”   红翘微怔,稍倾便想起眼前人是谁,她脸色一白,惶乱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王爷大喜的日子,你若是不走,我便喊人了。”   “喊吧!”黑衣人无所谓的道:“让人看看一个婢女在自家王爷大喜的日子却是一身红衣。知道的说是想沾喜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即娶妃又纳妾呢!”   “你……”   黑衣人冷冷一笑,目光再次如刀的睨了红翘一眼,“记住,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不待红翘开口,黑衣人却是一个纵身,瞬间失了踪影。   红翘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屋子里,苏慕云看着嬷嬷摆满的那些个圆形的食物,总之不管是什么,都是圆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便在这时,小丫鬟喊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下人顿时去了一半。   嬷嬷手脚俐索的摆好了箸。   苏慕云先前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子却是腻得只恨饿得还不过狠。   那些个圆圆的东西,每个都要咬一口,甜的,粘的,就没一样好吃的。到得最后,面对碗里那一碗的汤团,苏慕云看着却是半天也举不起勺。   “王妃,早前的都是酸甜苦辣咸,这最后的团团圆圆是一定要吃掉的。这样才吉利!”   苏慕云大致的数了数,一共有八只,她撑死也就是再吃得下二三只,可是嬷嬷说一定要吃完。   轩辕澈挑眼,笑了笑,取了苏慕云手里的碗,将她碗里的汤圆大部分都拨到自己的碗里,最后就乘了两个给苏慕云,笑道:“即是嬷嬷说的,那就吃掉吧。”   说着,捧起自己那满满的一碗,三下两下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侧红绡看得直咋舌,王爷,您啥时爱吃甜了?奴婢可记得您往常是连碰也不碰一下的!   喜娘和嬷嬷说了一番祝福吉利的话齐齐退了下去。   双全和双福便上前侍候着苏慕云换了衣裳。   苏慕云挑眼看着一身喜服言笑吟吟坐在床上的轩辕澈,犹疑着要不要喊了他的丫鬟进来服侍他更衣。   却在这时,一抹清丽的身影,低眉垂眸的走了进来。   “王爷,奴婢侍候您更衣。”   轩辕澈挑眸,便看到一袭杏色衣衫的红翘低眉垂眸的站在跟前。   “下去吧。”轩辕澈摆了摆手。   屋里的人都怔了怔,不解的看向轩辕澈。   眼见红翘站在那没动,轩辕澈眉眼轻挑,淡淡的“嗯”了一声。   红翘连忙行礼退下。   双全和双福也乖巧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剩下了苏慕云和轩辕澈两人。   这个时候苏慕云才惊觉到一种惶恐,前世,男女之事,她不是不懂。可那个时候她只是抱着行尸走肉的想法,任周子元摆布,谈不上什么感觉。然,这会儿……这是每个女人一生一次的新婚洞房夜!   眼前的男人也不是周子元!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袖笼里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声。   苏慕云猝然抬头,便撞见一对如寒星般的眸子里。   “这会子好看多了,刚才没把我吓死!”轩辕澈探手抚上苏慕云光洁的脸,略带薄茧的手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后停在那像三月里新开被露水打过的花瓣一样的红唇上,目光灼灼。   苏慕云脸一红便微微的垂了头,闻着他身上那华丽的冷香以及略带着微微熏然的酒味。心下的惶乱,似乎便定了定。   下一瞬间,轩辕澈却是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目光紧紧的凝视着她。   “慕云,你开心吗?”   苏慕云低垂的眉眼眨了眨,开心吗?   她应该开心的,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男子为她所有,他许她以这世间女子所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一切。   苏慕云唇角微翕,虽终是无语,但却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也很开心。”轩辕澈滚烫的唇轻轻的落在她的眼睫上,顿了顿,又掠过她的眼,移向了她的额头,似蜻蜓点水,却带起层层微澜。   “很早以前,我以为这世间再无可让我心动付情的女子。”轩辕澈喷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苏慕云感受着那片温热,心却越来的越安定,她抬起僵硬的手,缓缓的覆上轩辕澈的腰身。感觉到手下的身子似是颤了颤,她便再不犹豫的改触为搂。   “可是,我遇见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喜欢你!”   轩辕澈将苏慕云的再次捧起,“慕云,睁开眼,看着我。”   苏慕云虽是羞怯,但还是如他所要求的那般睁开了眼,看着她。   “慕云,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第十一章洞房花烛夜   大红的花烛“噼啪”跳了个烛花。   苏慕云蓦然一惊,便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轩辕澈的怀里。   轩辕澈正笑容亲切的倾了身子,那对狭长的凤眸里跳跃着两簇幽深的火花,正目不转睛的凝着她看。   “我……”   轩辕澈挽了挽了唇角,将她轻柔的放在床上,自己亦跟随着覆身而上。   “慕云……”   他的嗓音不再似往昔那般清越,而是带了几分情动的暗哑。   与此同时,他的手缓缓的沿着苏慕云的腰身往上游弋,停在她小衣处的衣带上。   苏慕慕云忽的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便抬手握住了轩辕澈的手,她颤了眼睫看着轩辕澈不知是情动还是因为饮过酒,而透着绯红的脸颊,身子瑟瑟的颤了起来。   轩辕澈手一顿,下一刻却是挑唇一笑,缓缓的伏下身子,将他发烫的身体紧紧的贴住了她的身子。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与她如同擂鼓的声音交鸣着。   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样亲近过,苏慕云静静的聆听着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强烈的心跳声,她和他,这般密密实实的贴合在一处,乌黑的发分不清谁是谁的!她分享着他的灼人的体温,他分享着她的颤栗!   隔着薄薄的衣料,彼此的气息的一瞬间互相侵袭,纠纠缠缠!   帐子里越来越热,苏慕云甚至能感觉到轩辕澈薄薄的松江三棱衣已经染上了一层湿腻,一种称之为情欲的东西正在快速的加剧着正不断攀升的温度。   苏慕云正觉得紧张、慌乱、无措时,嘴边却是一软,甜甜软软带着汤的醇香的亲吻便落了下来,口唇微张,暖暖的舌尖像一尾灵巧的鱼一样,探了进来。又像是三月里下过的第一场春雨,带着独特的清香与清新。   舌尖慢慢浸入,已经不满足于才开始的稍许接触。带着一种开天劈地的强势,誓要攻占她的世界。   便在苏慕云感觉要在这个吻中窒息过去时,身上的男人却是陡的身子一抬,放开了她。她在一片晕眩中睁开轻闭的眸,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带着浅浅笑容的脸,男子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低沉中略带着些许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慕云,慕云……”   一声又一声,就那样在耳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喊起。随着那一声声的轻呼,他温热湿软的舌细细地扫过她的眉峰,额头,眼睛、鼻子,双唇,最后延绵而下,将她灵巧的耳垂含在嘴里,不停的逗弄着。   苏慕云看着眼前似那冬雪飘扬又似美玉无双的男子,鬓前的发因为汗珠而显得有些微湿,微微扬起的下颚有着最完美的曲线,他的薄唇荡漾着一抹浅浅的笑,魅惑的唇像滚烫的火星般,在她的身上引燃点点火热。   他势必要与她一起燃烧!   “王……”   轩辕澈蓦的抬头,目光深幽幽的看着身下脸如朝霞的女子,那红润如新剥石榴的唇因为他而变得愈发的嫣红,似是冬日最红的那枝梅!又像是满树樱桃里最红的那颗果!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再次采撷。   “夫人喊得这般生疏可是嫌为夫不够骂力?”   苏慕云一愕,而轩辕澈却已经改变了战场。   他猛的低了头,以嘴代手,咬住了她小衣上的衣带,轻拉轻扯。   下一瞬间,苏慕云感觉到身上一凉,只是一刹那的感觉过,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烫得灼人的热。   “慕云,慕云……”   耳边响起的带着喘息的话语声,使得苏慕云不由自主的将身子越发的往上贴了贴。而就在她抬起身子的一刹那,一只大掌飞快的托住了她,身上瞬间一凉。   这家伙……   苏慕云心底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身上一沉,轩辕澈覆身压了下来。   苏慕云讶然的睁开眼,便看到轩辕澈似朝霞梁过的脸颊,那对常年清澈似清泉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迷雾,嗯喉上的喉节不停的上下滑动,脸上的笑似是绽放在寒夜里的优昙,清雅却又有了染上尘世风尘的不解。   “来,帮我。”轩辕澈探手抓住了苏慕云手,放在他的腰身上,这是要……   呃!   苏慕云一怔,虽有着前世的经验,可是……   似是看到她眼底的挣扎,轩辕澈眸子里便恢复了往常那种笃定一切,睥睨天下的似笑非笑。在感觉到了苏慕云的挣扎时,轩辕澈却没有停手,而是执着的牵引着她的手探过去。   “好了!”   苏慕云一愕,好了?!   “来,替我解开它。”   苏慕云垂了眼,长长的羽睫抖了抖,但手下却是依他她言,解开了他的腰带。   接下来,会怎么样?   苏慕云忽然想,他是王爷,虽然外人都说他不近女色,可是他这样的身份,应该很早便有通房丫头的吧?那接下来的事,应该会很顺利吧?   以前听婆子们嘴碎,说是有经验的男人会让他身下的女人欲仙欲死!她不想要上天入地,她只希望那个过程不要太痛苦。   “你走神了。”   像是为了惩罚她一样,轩辕澈突的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牙齿象征性的咬了咬。   苏慕云身子一僵,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推拒着轩辕澈,“王……夫君……”   吴语软腔在这一刻带着三分娇软,七分羞怯……轩辕澈差一点便溃不成军,好在他是个定力惊人的王爷。   “夫人,让为夫好好侍候你。”   苏慕云颤瑟瑟的闭了眼,娇羞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感觉到轩辕澈火热的唇,像雨点般落下。   一时如春风潜入夜,一时又是狂风暴雨般……   她努力的仰着身子,想要更近的贴合他,“呃,你这小妖精……”   轩辕澈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双手紧紧的将她抱紧贴向自己,挨着她噌了噌。   苏慕云没有等来那种穿刺的痛,她只是感觉到伏在腰身上的身子动了动,随后又绷紧。   这……   苏慕云探手抚上轩辕澈汗水满布光滑的背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轩辕澈也没有出声,半响轻声道:“你伯母有没有给你压箱底?”   苏慕云蓦的就想起梁琦给自己的那本《女儿画》,虽然于男女之事,她前世并不精湛,但拜周子元所赐却也是一知半解。可这个时候,她清楚的明白,这不是“诲人不倦”的时候。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怎么了?”   轩辕澈从来睥睨天下的脸上似是一瞬间划过一抹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到了往日的从容不迫。他压低了声音,贴在苏慕云耳边轻声道:“人生三喜,别的倒也罢了,这洞房花烛夜,岂能如此轻度?”   苏慕云不解,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的看了轩辕澈。   “夫人,为夫说了要好生侍候你的。”   苏慕云心底忽然便生起捉弄轩辕澈的想法,垂了眉眼,轻声道:“可你,刚才不是……”   “无事。”轩辕澈微喘,到得这时唇角的笑还不忘肆意的张扬着,看了苏慕云道:“有一诗,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洞房花烛夜谈诗论词?!沂王爷之风雅果真天下无人能及!苏慕云淡笑摇头。   轩辕澈温文一笑,压了声音,倚在苏慕云耳边,轻声道:“乍浅乍深,再浮再沉。舌入其口,穿刺其心,湿澾澾,呜拶拶,或即据,或其捺。或久浸而淹留,或急抽而滑脱……纵婴婴之声,每闻气促;举摇摇之足,时觉香风。然更纵枕上之淫,用房中之术,行九浅而一深……女乃色变声颤,钗垂髻乱。慢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   苏慕云再也没想到道貌岸然的轩辕澈信口拈来的竟是这天下第一淫诗……立刻面如霞飞,狠狠地瞪了轩辕澈一眼。   她却不知道斜睨的一眼带着些许的娇嗔,是如何的妩媚动人,只看得轩辕澈气息越加急促。   “夫人不打算让为夫侍候了?”   苏慕云眼见得他明明就是不会,却还要强撑着面子。由不得便想笑,但想到外面等着元帕的婆子,又想着之前轩辕澈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懂而强搬出的那套说词……想到他贵为王爷却到如今依然洁身自好!心底一软,不由便轻声道:“那我去取来。”   轩辕澈看了眼她衣裳尽褪如白玉般的身子,想了想,那些在昨夜里匆匆看过的春宫图一一在眼前闪过,那些图好像也没什么用场!   苏慕云身子一动,便要撩了帐子下床,不想轩辕澈却是长臂一伸,将她带进了怀里。   “唔……”   她的惊叫被轩辕澈尽数咽入喉内。   待他松开她时,耳边响起轩辕澈喃喃的声音,他的下颔抵在她的肩窝里,“你用的是什么熏香?真好闻!”   什么香?   哪里就用什么香了,只不过是寻常的花制成的花露。   才想开口告诉他,不想他却在她的脖颈处吮吸着……一个翻身,把她重新压在了身下。   苏慕云将身体尽力的放柔,迎合着急切的轩辕澈。她身子一颤,续而便是不由自主的弓了身子,可是轩辕澈却是双手紧紧的禁固住了好他,如同她对他的抗拒一样,他也拒绝她的抗拒。   “乖,不动,很快就好。”   轩辕澈像极绷紧的弦,暗哑的嗓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是叹息还是隐忍的情绪。苏慕云看着他额头瞬间涌起的汗,不由自主的抬头,伸出丁香小舌试着去舔。   “唔,别动……”   轩辕澈抬起头,对着苏慕云挽了挽唇角,“很快就不痛了,你忍一忍。”   他其实想说的是,为什么所有都告诉他,痛的是女人,而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男人也会痛!   苏慕云低声轻吟,帐子里有种栗子花的气息混合着松香味缓缓的扩散,大红的帐缦里二人无声的看着彼此。   轩辕澈看着紧蹙着眉头,眼眶泛红的苏慕云,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在她的红肿的唇上映上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苏慕云抬头迎着他关心的眸子,低声道:“我没事。”   轩辕澈的脸上便生起一抹促狭的笑,“夫人这是说我们还可以继续了?”   苏慕云霍然瞪圆了眸子。   轩辕澈却是眉眼一挑,目光落在了那像梅花一样星星点点的元帕上。   苏慕云脸一红,轻声道:“我去喊人进来收拾?”   轩辕澈摇了摇头,轻声道:“要不要上点药?”   苏慕云不语。   轩辕澈转身走了出去,喊了双全、双福将准备好的热水抬了进来。   便有嬷嬷进来,收了元帕。   两人各自沐浴,外屋丫鬟重新换了被褥,这般闹腾一番后,轩辕澈和苏慕云重新回到了床上。   大红的花烛要烧到天亮,烛光映进火红的帐子里。   轩辕澈将绻缩在一侧的苏慕云探手捞进了怀里,苏慕云惊惶的睁了眼,看着他映在一片红光里的一双寒星似的眸子,羞红了脖子,连声哀求道:“不行了,今晚真的不行了……你让我歇歇。”声音说不出的酥软甜腻,低低的求着他。   轩辕澈原本只是想抱着她睡,可在看到她如瓷的脸上那抹尚未褪下的绯红时,心猛的一动。握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却是顺着她的小衣挑开,游弋向上,轻声道:“我只是抱抱你。”   苏慕云才不相信他只是抱抱她!   可是下一瞬间,轩辕澈已经将她翻了个身,自后环抱住了她。当下心头一松,想着,可能真的只是抱抱吧。   只是这样的想法才起,身后的火热却让她明白,男人的话果真是不能信的!   苏慕云连忙攥紧了他的手,低声哀求道:“明晚,明晚我一定……”   “可是……我忍不住……”   在她怔愣的时候,轩辕澈已经手一动,便将她才穿好好的衣服三两下的扯了扔到一边。   这是不是便叫食髓知味?!   苏慕云颤瑟瑟道:“明晚吧……明晚我一定……”   可是回答她的是轩辕澈越加粗喘的声音,以及那沉沉压来的身子。   “慕云,我的慕云……”   轩辕澈的吻伴随着他的呢喃声,将苏慕云再次带入一个奇异的世界。   她虽然痛得历害,但心里却不恼火。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那种愿意委屈自己而成全他人的人。可是这一刻,她愿意为他做出让步。   在他的热情的里,苏慕云少了几分羞赧之感,尽量的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去感受他的快乐。   她也可以快乐的! 第十二章梦魇   大约是被屋内的大红喜色所染,又或者是今天的热闹太过。   苏慕云做梦了。   梦里很是热闹,人山人海,她却是无力的躺在一张小床上,耳边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想要直起身子去看是谁在说话。   不想,才直起身,便感觉到胸口一痛,她低了头,便看到胸口像是被穿了个窟窿一样,流出的血已经将她尽数染湿。   因为失血,她的眼前越来黑,胸口也越来越闷。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皇上……驾崩了……皇上……”   苏慕云努力的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她只是不自然的便凝聚了精神。   “晋王已经赶着进宫了……太子……”   声音在耳边轰轰的响起。   窗外似乎有奔走相顾的声音,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可是却不甘心闭上眼。   意识越来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声嘶力竭的喊着,“小姐……小姐……”   是珠儿,珠儿哭喊着扑了上前,紧紧的抱住她。   迷糊的意识猝然惊醒,苏慕云霍然睁开了眼。   窗外已经有淡淡的晨曦照了进来。   她这才完全清醒,刚才那个是个梦。   “王妃,该起床了,要进宫谢恩呢。”   红绡笑盈盈的上前服侍她起床。   苏慕云从床起来,一动,便发觉腰像断掉一样,双腿更是酸疼的历害,“王爷呢?”   “王爷早起来了,去外院练剑了。”   “谁服侍的?”   她记得昨天轩辕澈拒绝了那个貌美丫鬟的侍候,好像是叫红翘的吧?想着,不由抬头打量一番,见屋子里双全,双福,樱桃都在,却是唯独不见那个叫红翘。   红绡扶了苏慕云起床,双全立刻便上前收拾褥子,双福则是从小丫鬟手里的接了铜盆,侍候苏慕云舆洗。   红绡拿了象牙梳沾水,替苏慕云梳头,一边轻声道:“王爷没人侍候,只让人打了盆水侍候梳洗。”   苏慕云看着镜子里手指灵活的红绡笑了笑。   红绡亦回以一个甜甜的笑,轻声道:“先进宫谢恩,然后府里的管事们会来向王妃请安。”   轩辕澈只有一个兄长皇帝,其它的皇亲都只是占着个名份,并不是直系亲属,这些人除了逢年过节走动一番,平时是不怎么来往的,更别说认亲什么的了!   苏慕云长吁了口气。   衣服都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的,这会子红绡与樱桃两人侍候着,一件件的往苏慕云的身上套。   这边衣服才穿好,神清气爽的轩辕澈撩了帘子进来。   目光瞬间便凝在了苏慕云身上,四目相触之下,苏慕云脸一红,便撇过了头。   忖道,怎的看起来比昨天还神清气爽!   这边厢,轩辕澈才进门,另一个身影便紧随着进来。   “奴婢侍候王爷更衣。”   红翘脆生生的说道。   轩辕澈眉眼一抬,目光落在红翘身上。   屋子里便诡异的一静。   已经穿戴整齐的苏慕云看了眼立在轩辕澈身后等着轩辕澈开口的红翘,一袭秋香绿的杭绸褙子将个神仙一样的美人儿硬生生的挫了几分媚艳。   苏慕云蓦的想起,红翘往昔似乎都是一身红衣的!   “下去吧。”轩辕澈摆了摆手,对苏慕云道:“你好了没?”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今天穿了一袭品红妆蟒缂金丝提花纹锦褙子,滚两寸红月白锦边,中衣是天蓝色,与外罩浓淡辉映。脖子上挂着的黄金璎珞是用云脚纹做雕镂花纹,下着一袭月色压光棉长裙,古雅中透出冼练。头上梳的朝阳连环髻丰挺高耸,发间是一枝光华异常的大凤钗。   再无昔日小女儿模样,此刻的苏慕云便是掌一府之主的沂王妃!   轩辕澈满意的点了点头,凤眸微挑,轻声道:“好了,便来帮我选衣裳吧。”   苏慕云一怔,这些事不是都由他的贴身婢女打理的么?眼角的余光撩到身子僵了僵的红翘,苏慕云明白过来轩辕澈的意思,便移步上前跟了进去。   才进了内室,轩辕澈一个转身便将苏慕云抱在了怀里,低了头,一对寒星似的眸子闪闪发亮的看着她。   苏慕云蓦然就想起,昨夜里他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每每这样的时候,便……一瞬间,苏慕云想起自己原本也是痛得不行的,可是后来似乎便在他的耐心细致中偿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滋味只想想,她都觉得脚软了。   不行,他们还要进宫谢恩!   苏慕云回神,便挣扎着对轩辕澈道:“王爷,时辰不早了。”   轩辕澈却是“扑哧”一声笑了道:“我怎的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怎的还不入夜呢?”   苏慕云脸一热,便连脖子都红了,由不得娇言软语的求着他,“先换衣裳吧,宫里……”   “慕云,”轩辕澈抱了她,微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先是吮了吮她的耳垂,打断她的话道:“慕云可有小字?”   小字?苏慕云摇了摇头。   轩辕澈便笑了道:“那我给慕云取个小字如何?”   苏慕云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竭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只想着快些让他换了衣裳好快些进宫。忙不迭的点头,一边想着挣脱出来,替他换早准备好的衣裳。   “我看慕云,脸若银盆,眼同水杏,眉不描而翠,唇不涂而朱,不若……”轩辕澈嗓音一沉,惩罚性的咬了咬苏慕云小巧的耳垂,引得苏慕云一声惊叫后,他才轻声笑道:“不若便唤媚媚如何?”   媚媚?妹妹!   苏慕云怔了怔,她并觉得自己长得如何出众,然身侧这人却将她比得人间天上难得一见的美人!这是不是便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眼见苏慕云神色微怔,轩辕澈眉眼轻动,趁着这功夫,在苏慕云红艳艳的唇上飞快的啄了一下。   “哎呀……”苏慕云惊醒回神,她才上的妆,要是这位王爷起了性子,别说是谢恩了,只怕出屋子都别想了!再加之这外屋还那么多丫鬟下人等着呢!连连推了轩辕澈,“别闹了,这要进宫呢……”   轩辕澈嘿嘿一笑,轻声道:“早知道就跟皇嫂说,改日再进宫。”   苏慕云眼下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他的疯言疯语,只想着快些侍候着他将衣裳换了,能按时进宫。不想,她才一动,轩辕澈却是蓦的弯身将她打横一抱,朝铺整整齐的床榻走去。   苏慕云惊得花容失色,连连推搡着轩辕澈,急声道:“王爷,王爷……”   轩辕澈凤眸挑了挑,“媚媚昨夜辛苦,为夫侍候媚媚稍事歇歇,媚媚怎的这般慌乱?”   他的话一落,苏慕云便知晓是自己想岔了,一瞬间,只将个脸羞得布满红霞。   轩辕澈难得看到苏慕去这般窘迫的神色,由不得便哈哈笑了出来。   外室一干立着的丫鬟下人,先听着屋子里压得的窃窃私语声,此刻又听得轩辕澈放声的长笑声,不由齐齐怔在了原地。   王爷何时这般爱笑了?!   红绡撩眼看着神色窘然立在那的红翘,暗暗的叹了口气。   屋子里,轩辕澈三两下的换好衣裳,一袭大红的团花蟒袍,上绣着缠枝莲花图案,与苏慕云的牡丹花纹相得益章。   两人往那一站,男的俊逸飘雅,女的雍容大气,恰似金童玉女一般!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两人便乘着马车进宫。   到得神乾门,卯时已过。   早有小太监伸长了脖子在那看,一见到沂王府的马车,连忙跑进值房,不多时引了个年纪略长的公公出来。   “奴才见过沂王爷。”   苏慕云看着已经换了一张脸的轩辕澈,眼见得那招牌的似笑非笑又挂在了脸上,不由腹诽了一番。也不知道适才马车里那个毛手毛脚的沂王爷这会子去哪了!   “是曹公公啊!”轩辕澈扶了苏慕云下马车,转而看向曹公公道:“前面领路吧。”   “是。”曹公公带了小太监笑盈盈的微恭了身子往前领路。   大红的围墙好像没有尽头,触目是青砖铺地的甬道,穿着鸦青色服饰的内侍和粉红色服饰的宫女见到轩辕澈纷纷行礼问好,轩辕澈却是眉目不动如山,淡漠中是毫不掩饰倨傲。   便在苏慕云觉得再走下去,她一定会瘫在地上时,终于进了一个院子。   看见曹公公身后的轩辕澈和苏慕云,有小太监高喊了声“王公公”,道:“沂王爷沂王妃到了。”   不多时,便有个二十出头、眉目清秀的小太监走了出来。   苏慕云敏锐的感觉到,轩辕澈在看到那小太监时,身上淡漠的气息似乎越发的浓了些。而之前领着他们的曹公公虽说年纪较长这小公公,但神色间对王公公却是十分的尊敬。苏慕云不由便多看了几眼这王公公。   不想,垂在袖笼里的手却被人重重的捏了捏!   苏慕云抬了眼角,便看到轩辕澈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但垂于袖笼里的手却是隔着宽大的袖子抓了她的手,在她掌抠了抠。   苏慕云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轩辕澈身后。   穿过一个大花园,沿着用金漆描了蓝绿色花卉图案的抄手游廊走了快小半个时辰,终于进了一间花厅。   “王爷王妃稍后,奴才进去禀报。”王公公谦逊的向轩辕澈行了个礼,便弯着身朝里室走了进去。   苏慕云不动声色的撩了眼角,适才她只顾低了头走路,根本无暇顾及于院内的奇花异草,此刻见左右无人,不由便轻吁了口气,打量起这房子的布局来。但眼前却只是花厅扇门四开,只有几把太师椅和几张茶几。   苏慕云不由得便有些气馁,跟沂王府差不多嘛!只不过是雕龙绘凤多了点,房宇屋舍也宽了些罢了!   “累不累?”轩辕澈忽的上前凑了她耳边轻声道。   苏慕云连忙睃了眼屋外候着的宫女,嗔怨的瞪了眼轩辕澈。   “去坐着吧。”轩辕澈指了空着的太师椅道。   苏慕云还在犹豫,轩辕澈却已是不由分说的扯了她的手,将她送到了空着的太师椅上。便在这时,耳边响起轻盈的脚步声,苏慕云抬头,便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娘娘请您们进去说话。”   轩辕澈蹙了蹙眉头,轻声道:“你再忍一忍。”   这话说得……苏慕云不由脸一红,偷偷的打量了眼低眉垂眼立于一侧的宫女,重新站了起来。   沿着抄手游廊继续走,很快重新进了一个院落。   面阔七间的正房,高高挑起的檐角,扑鼻的异香,画龙雕凤的窗棱。垂手候立,大气也不敢出的宫人,一切的一切,雍容华贵奢华之下却又透着无上的尊贵。   隐隐有笑语声响起,苏慕云怔了怔,不由回头去看轩辕澈,却见轩辕澈亦沉了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娘娘请沂王爷沂王妃。”一个略显年长的宫人迎了出来。   轩辕澈忽的探手牵起苏慕云的手在那位宫人错愕的眼神中走了进去。   光可鉴人的地砖,大红织着花开富贵的牡丹图案的地毡,红木家具,明黄色的幔帐,镂空雕花的香炉、三色锦的花瓶,低调奢华迎面捕来,站在落在柱旁、幔帐前的宫女、内侍,又为这屋子增添了几分威严。   东间女子的轻笑声不时的响起。   “皇嫂。”   轩辕澈牵了苏慕云的手朝东间走了过去。   那笑声立刻停了下来。   苏慕云抬眼,便看到了一袭大红遍地金褙子的谢兰亭正坐在一个锦墩上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在撞上她的目光时,那复杂的目光立刻变成了一抹略带谄好的笑。   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妇人体态微腴,面如满月,一双眼睛虽盈盈含着笑意却又夹着一种淡淡的锐利。穿了件五彩石榴百子妆蟒锦袍,乌黑的青丝插了金镶玉的朝阳五凤挂珠钗,耳上戴着一对红宝石的耳缀。雍荣华贵却又不失妇人的妩媚端庄。   想来应该便是皇后娘娘了吧?!   果然,下一瞬间,轩辕澈已经牵了苏慕云的手上前行礼,“见过皇嫂。”   “老六啊,这就是你的千挑万选出来的沂王妃?”   耳边响起皇后娘娘调侃的声音。   苏慕云松了轩辕澈的手,上前福身行礼,“慕云见过皇后娘娘。”   “见外了,”皇后笑了道:“你跟老六一样,喊一声皇嫂便是了。”   苏慕云道了声不敢,皇后却也不再强求。   而是让宫人给他们端了锦凳来。   两人道谢,并排半坐在了锦凳上。   谢兰亭看着眼前二人,回头对坐在炕上的皇后娘娘笑盈盈的说道:“母后,儿臣没有骗你吧,我们的六王妃是不是貌如仙子?与六王叔匹配得很?”   “可不,这两人往这一坐,可真应了那句话,郎才女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没比他二人更合适的了。”   谢兰亭拿了帕子掩嘴一笑,眸光一瞬间划过一抹异色。   苏慕云眼角的余光撩了撩谢兰亭,低眉垂首脸上生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是新人,她可以以害羞不予答话。   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   “怎的没看到骥儿?”轩辕澈忽的道。   “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轻声道:“嫌宫里闷,没外面快活,比你来得还少。我这做娘的也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苏慕云适时的撩了眼谢兰亭,晋王不愿进宫,晋王妃呢?   “好在兰亭个体贴的,时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皇后娘娘看了苏慕云道:“听兰亭说,你们从前便相识,还是闺阁姐妹?”   苏慕云笑笑颌首应是。   “那便好,往后,你也时常进宫来走动走动吧,皇上便只老六这一个兄弟,我们可别生疏了!”   苏慕云起身一福,轻声道:“谨遵娘娘懿旨。”   “你看你,”皇后娘娘摇了头,轻声道:“才说叫你别生疏了,这便生疏了。”   苏慕云低头一笑,却是不曾顺了皇后的意思改口。   谢兰亭眸子一动,看了轩辕澈与苏慕云道:“母后,不若将太子,太子妃如进宫,一家人聚聚吧。昨儿个六王叔大婚,您和父皇也不曾亲临。”   留下?苏慕云心头闪过淡淡的不安,昨晚被轩辕澈折腾到快天亮才入睡,眼睛才闭上又做了那样一个梦,梦醒后又急着进宫。她是想着谢完恩便回去补一觉的!   “是啊,不如便让内侍去传了太子和太子妃进宫……”   “皇嫂,改日吧。”轩辕澈抬头看了皇后娘娘,撩了眼苏慕云轻声道:“她累了。”   她累了!   屋子里的齐齐静了静。   在这片静谥中,苏慕云感觉脸上的烫能滴出水来。   她撩了眼神色一如往常的轩辕澈,却是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似乎那句“她累了”是再正常不过的。根本就没意识到眼前坐着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没意思到,他的拒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在一片静谥中,一声轻笑打破了这沉静。   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轩辕澈,“老六你也有今天啊?”   轩辕澈笑了笑。   “好了,既然你都说六弟妹累了,那就回去吧。好生歇着。”   皇后娘娘摆手道。   轩辕澈起身牵了苏慕云的手对皇后娘娘行礼,“臣弟告退。”   “去吧,别忘了时常进宫来坐坐。”皇后娘娘转而看了苏慕云道:“老六虽然脾性不好,可却是个最会疼人的,六弟妹你算是有福了。”   苏慕云福身行礼。   待出了永和殿。   苏慕云耳听得谢兰亭那娇柔的笑声又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时,她不由得抬眸看向轩辕澈。却见轩辕澈一双凤眸正似笑非笑的看了坤和殿的方向。   “王爷……”   “回府再说。”   轩辕澈返身握了苏慕云的手,在宫人的引领下朝皇门外走去。   永和殿内。   皇后娘娘微微抬起头,目光停在那瓦片压得密如鱼鳞,天河决口也不会漏进一点儿进来的琉璃瓦上。   谢兰亭默默静候在一侧,微垂了眉眼,唇角微勾,看着映在地砖上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   “苏慕云?!”皇后娘娘略作沉吟,看了谢兰亭道:“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好似建安三年的状元郎与她曾有婚约。”   本宫?不再是我了!   谢兰亭心底勾起一抹冷笑,脸上却是神色恭谨的道:“回母后的话,六王妃确是与周子元有婚约的原杭州知府之女。”   皇后娘娘闻言,默了一默。   谢兰亭屏了声息,默不作声的打量着皇后娘娘的神色。   只,皇后娘娘却是目光轻垂,仿似带了个面具一样,脸上神色一如安静的湖面。   谢兰亭抿了抿嘴,正想着要不要再扔块石子下去打破那份平静。   皇后娘娘开口了。   “骥儿这些日子怎么样?”   “回母后的话,王爷这些日子不仅勤练武艺,还请了先生回府授业。”谢兰亭斟酌着道,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打量着皇后娘娘的神色。   皇后娘娘挑了挑细长的眉头,一双杏眼陡然看向正悄悄撩眼看过来的谢兰亭。四目相触,谢兰亭连忙垂了眉眼。   “骥儿幼时大病一场,本宫只希望他能活得恣意明快,有他父皇,有他皇兄,骥儿他可以过他想要过的生活。”皇后娘娘看了谢兰亭,“骥儿的那些狗可还好吧?”   谢兰亭低垂的眉眼间掩下一抹厌恼,再抬眼时,却是笑意明快,“嗯,挺好的,王爷宝贝的很,下人们都尽心侍候着。”   皇后娘娘点头,“为妻之道,重在恭顺,你父亲是有名的大儒的,这些想必早已教导于你。”   谢兰亭连忙起身,恭敬的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下去吧,难为你这么早的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往后还是多花些心思照顾骥儿吧。”   “是,母后。”   谢兰亭半退了出去。   直至远远的离开了永和殿后,她的掌心与后背还是汗涔涔的,脚底生起的寒气,一股股的直往心头钻。   哪里露出马脚了吗?   不可能的,她自从大婚后,每每都是这个时候进宫请安。不曾有一日歇下,便是等着今日的这个机会。   只可惜……   谢兰亭目光看向了幽幽长长望不到尽头的红墙。   眉目前的阴郁似经年不照阳光的城墙根,阴凉渗人!   “为妻之道,重在恭顺”!那样的人,让她怎么恭顺?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新婚之夜,他是如何待她的!   光是想想,谢兰亭的眉眸间便满是嫌恶,身上的汗毛孔也直直的竖了起来,双脚更是发软,“绣荷……”   绣荷眼见她脸色苍白,连忙几步上前,扶了她,“王妃……” 第十三章怨偶   沂王府。   马车尚未停稳,轩辕澈不待下人上前侍候,他便纵身下了马车。   “王爷……”   一抹杏色的身影迎了上前。   轩辕澈摆了手,转身对马车里伸了手,“我抱你进去。”   苏慕云脸上生起一抹红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正欲拒绝,不想轩辕澈原也没打算得到她的同意的,手一伸便将她抱在了胸前。   门房处等候的樱桃怔了怔,下一刻便急急忙忙的挤了上前,轻声道:“怎么了?小……王妃。”   苏慕云看着门房里齐齐目光怔怔的看了过来的下人,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后。   不就是她适才在马车里抱怨了他几句,至于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妾身……”她挣扎着想要下地。   轩辕澈眉眼一挑,扫了眼围上来的下人,众人被他那寒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哪还敢再上前,齐齐站在了原地。   苏慕云眼见得下人们虽是不言不语,但眉目间的疑问却是越来越重。想必过不了多时,他们便会打听,今日进宫之事,若是打听下来知晓无事,可轩辕澈却是坚持将她亲自抱回内院,怎么能让人不想昨夜的洞房花烛夜沂王爷到底有多勇猛,勇猛到沂王妃连走路都走不了!   只这般想想,苏慕云都觉得脸热的像是被火烤过一样,不由得便狠狠的瞪了轩辕澈一眼。   轩辕澈见她瞪来,不由凤眸微扬,压了声音道:“夫人昨夜辛苦,为夫此刻当好生侍候夫人。”   这家伙!   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她这才想到,他便说起。   “你放我下来,我往后还要不要出门见人!”苏慕云嗔怨的道。   “怎的不能出门见人?”轩辕澈装聋作哑的道:“夫人若是觉得你不方便独自出去,为夫愿意为夫人引马持缰。”   “你……”苏慕云瞪了轩辕澈,“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轩辕澈微顿,似是沉思,稍倾哈哈一笑,在苏慕云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苏慕云立刻面如霞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头一低,将人整个的埋进了轩辕澈的怀里。   轩辕澈眼见得那似怒还怨似喜还嗔的杏核眼,那样欲语还休的撩过来。心立刻便痒痒,随着心痒痒,似乎某个兄弟也有点跃跃欲试不甘寂寞的状态的了!   什么时辰了?好在这时已经进了内院,他飞快的撩了眼去看宝贺上的沙漏。   这一看才发现已是巳时。   该用午膳了!   然后该午休了吧!   轩辕澈立刻觉得心花开怒放,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红绡道:“准备午膳。”   准备午膳!   红绡错愕的看着那还在眼前晃荡的帘子。   这什么时辰?   这才刚刚巳时啊!   王府十几年下来都是午时一刻用饭的啊!   王爷你能不能别那么猴急啊?   这让人看了真的会笑话的,堂堂的王爷像个才个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样,(呃,虽然你确实是才开荤!)恨不得时刻被里翻红浪,可好歹顾忌下我们的新王妃啊!这都路都走不了啊!   “红绡姐姐。”   双福懵懵的看着红绡,“王府的午膳这么早吗?”   红绡撇了眼不耻下问的双福,淡淡的道:“王爷成家了,即然成家了就要有新气像,所以……”   双福点了点头,不待她继续,接了说道:“所以午膳以后都定在巳时。”   红绡点了点头,转而对身边另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道:“去,告诉厨房准备午膳,另外,多备些热水。”   “为什么要多备些热水?”双福再次不耻下问。   红绡亦再次诲人不倦,“因为天热,王妃和王爷可能会时不时的想要洗个澡,去去汗味。”   “哦!”   双福退了下去。   红绡撩了眼身后那些稍微年长些的婆子,冷冷的哼了声,“个个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没有,没有,红绡姑娘。”   红绡扬头,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红晕看起来是日光太盛的缘故,冷了声道“这府里的规矩都记着点,守好自己的本份,沂王府虽不苛待下人,但也绝不容许奴大欺主的事。若是谁想仗着新王妃初来乍到,又或者仗着自己是老人的,大可试试。”   “奴才们不敢,奴才们谨记红绡姑娘教训。”   红绡一摆手,下人们退了个干干净净,个个各司其职。   这个时候,红绡才看到角落里,目光复杂的红翘。   红绡垂眼,略一思忖,再抬头时,目光已然坚定的对上了红翘。   “红绡……”红翘扫了眼空空的四周,半响幽幽的道:“你当真不怨吗?”   “为什么要怨?”红绡看了红翘,反问道:“王爷待我不薄,王妃性情墩厚,与人为善,这是多少下人求也求不来的福份,我们却遇上了,为什么要怨?”   红翘目光一紧,脸色白了白,道:“性情墩厚?与人为善?”她冷冷一笑,睨了红绡道:“你确定你说的是我们的沂王妃吗?”   “那你觉得我说的是谁?”   “王妃才进门,王爷便不让我们这些下人近身侍候……”   “红翘,”红绡打断红翘的话,“王爷很早以前就没让你近身侍候了。”   红翘脸一白。   红绡叹了口气,轻声道:“红翘,你在王爷身边侍候了也有个五、六年了吧?”   “六年了!”   “六年!”红绡垂眸一笑,“红翘向王爷求个恩典吧!有句话叫,眼不见,心不烦。六年的情份,只要不太过份,王爷会给的。”   红翘目光直直的看了红绡,她当然明白红绡说的那份恩典是什么。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啊!她想的只是……   “不要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最后不过是自寻死路。”红绡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提醒红翘。   轩辕澈自是不知道她的两个婢女正在进行一场说服与被说服的教程。   他此刻也在进行着一项伟大而艰巨的工程。   “不行。”   苏慕云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某王爷眨着星星眼。   苏慕云背转了身子,为免自己不中美男计,更是连眼皮都垂了下来,只眼观鼻鼻观心,嘴里却说道:“你知道还问我。”   “夫人你这可是冤枉我了。”轩辕澈见苏慕云半侧了身子,不看他。一个转身,便走到了苏慕云跟前,身子一弯,整个人蹲在苏慕云面前,可怜兮兮的道:“夫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不行,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不待苏慕云开口,已然继续道:“若是夫人不行,咱们试也没试过,夫人怎么知道便不行?”见苏慕云霍然抬头怒目瞪了过来,他眉眼一弯,笑吟吟的道:“若是为夫不行,那为夫当再继续努力才是。夫人岂可嫌弃!”   当真是胡搅蛮缠!   苏慕云瞪了言笑宴宴的轩辕澈。气急之下,竟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轩辕澈见她不语,眼见得那对深潭似的眸子就那样似怒非怒的看着自己,心下越发的心猿意马起来!趁着苏慕云怔怔的功夫,一个抬头,双唇便含住了苏慕云不自觉撅起的红唇。   苏慕云连惊呼声都没发出,便被轩辕澈扑倒。   可怜红绡姑娘才刚走到槅扇门外,想要请示一声,午膳摆在哪。嘴巴还没张开,便听到一阵呜呜之声……   红绡姑娘必竟还是姑娘啊!   好在是个聪明的姑娘,只稍片刻,她便明白了那呜呜之声源自何来!   一瞬间身子纵起老高,几个利落的便退出了主房。   直到离得远远的了,她才回头对着那春光无限的房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男人的好,果真都是有目的性的!   一直到了申初时分,内室的门才打开。   新买的小丫鬟,早得了红绡姑娘的吩咐,守在了门外。   一见内室的门开了,叫暖雪的丫头连忙上前,轻声道:“王爷,是要热水还是传膳?”   内室瘫在床上的苏慕云听得小丫鬟的话,羞得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偏生帐子里却是一股栗花的气息,提醒着她适才发生了什么!   轩辕澈眼角的余光早将内室苏慕云反应尽收眼底,对暖雪吩咐道:“让双全、双福来侍候王妃,告诉厨房,做道精致些的鸡汤送来。”   “是,王爷。”   暖雪小心翼翼的撩了眼内室的情形,一转身,撤了脚丫子便跑了。   不多时,双全、双福两人提了满满的两桶热水进来,一切收拾妥当。   轩辕澈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   双全一愣,下去?谁侍候王妃沐浴?   眼见轩辕澈返身朝床榻上走去,双全连忙扯了双福退了出去。   苏慕云羞得不行,将薄被扯了又扯,试图掩盖身上欢爱过后的痕迹,瞪了轩辕澈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下子……”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是不是!”轩辕澈上前,连人带被子一裹抱了便朝净房走去,边走边轻声道:“夫人,为夫疼爱夫人何错之有?”   疼爱?!苏慕云哭笑不得的看了言之凿凿的轩辕澈。   “难道夫人不喜欢为夫的疼爱?”   苏慕云闭了眼,她怎么就不知晓,沂王其实只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无赖男人!什么狡诈什么城府,那根本就是骗人的!实质里这就是个皮厚的家伙!   “皇嫂也说了,夫人要为轩辕家开枝散叶,为夫的若不多努力,岂不是让夫人惹人埋怨。”轩辕澈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去苏慕云身上的薄被。   吓得苏慕云连声惊呼,一迭声的道:“我自己来,你出去。”   “媚媚,你身上还有哪里为夫没看过?” 轩辕澈促狭的笑看着苏慕云。   “你……”苏慕云一恼怒的瞪了轩辕澈,正想着要怎么说他几句。   不想轩辕澈眼见苏慕云眉宇间薄带怒色,隐隐有发作的迹像,想着不能太过了,否则吃亏的怕是自己,连忙敛了笑意道:“那我在外面候着,你有事喊我一声。”   苏慕云一时间不由便怔得回不了神,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前一刻看似还坚持的事下一刻说放就放了?!   轩辕澈眼见苏慕云怔愣,半响没言语,嘿嘿一笑,上前低了身子,附在苏慕云耳边道:“媚媚你不会是舍不得我走了吧?”   呃!   苏慕云眼见得轩辕澈有调转身子往回走的趋向,连忙道:“你先出去,我有事一定喊你。”   轩辕澈笑了笑,大步去了另一处净房。   两人梳洗妥当后,厨房的鸡汤也已经做好,使人送了过来。   苏慕云这会子才觉得饿得实在不行,一碗鸡汤三口两口的便见了底。   轩辕澈便笑着让人摆膳。   红绡看着丫鬟婆子们一道道菜上齐,有心想问句轩辕澈,“这是午膳还是晚膳?”但撩了眼苏慕云后,还是觉得算了。   自家王爷那是皮塞城墙,可王妃不一样!   “王爷,血殇来了。”   找了个空点,红绡适时的向轩辕澈禀报。   轩辕澈点了点头,看了眼捧了茶盏正喝着茶的苏慕云,对红绡道:“你陪着王妃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红绡想问,王妃还走得动吗?   但下一刻,轩辕澈自己已经反应过来,“算了,晚边风大,还是让王妃在屋子里吧,你去将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水果洗些给王妃用。”   “是。”   苏慕云看着主仆二人,你一语我一句的,似乎没想过征求她这当事人的意见!   正欲开口,轩辕澈抬头看了她,“夫人若是觉得闷,可让红绡去我书房取些书来打发时间。”   意思就是,有异议就免提了!   苏慕云温婉一笑,端庄有礼的道:“妾身遵命!”   遵命!?   轩辕澈看着笑得温婉的苏慕云,似乎很是惊讶这两字怎么会从苏慕云嘴里说出来?   苏慕云没有理会轩辕澈讶异的神色,而是放了手里的茶盏,对一侧的红绡道:“我喜欢看些奇闻杂谈,你去看看,若是有,便给我寻来,没有便算了。”   “是,王妃。”   红绡岂会感觉不到突然间的风云变幻!只不过她也没反应过来这期间的问题出在那,眼下王妃有吩咐,自是照办。   轩辕澈嘴唇翕了翕,苏慕云却是不待他开口,轻声提醒道:“王爷有公务在身,妾身先行退下。”   不待轩辕澈开口,苏慕云喊了樱桃,两人去了南边隔出来的书房。   那边是一个小小的厢房,但轩辕澈却是花了番心思将它打理成苏慕云的小书房,闲暇时,苏慕云可在这看看书,也可以做做针线。   窗外是一丛长得枝密竿高的青青翠竹,此刻被风吹起,一片沙沙的声音。竹林边是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里养了几丛细叶莲花,此刻莲花下几尾花色艳丽的锦鲤正在莲叶间穿棱嬉戏!   苏慕云看着窗外的繁花锦簇,心下不由便失笑。   她生什么气?这个男人向来习惯了主宰一切。   再看这书房,他不曾问过她一点意见,但弄出来的效果,却让她很是欢喜!   樱桃见苏慕云不语,只是坐在沿窗的贵妃榻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小院里的风景,时不时的蹙了眉头,又时不时的勾了唇角。心知苏慕云在想心事,樱桃便乖巧的立在一边,顺着苏慕云的目光去打量小窗下的景致。   书房里,轩辕澈蹙了眉头,半响仍没回过神来。   怎么好端端的生气了?   是怪他没个节制?可是要生气也该早就生气了,怎么突然间生气?   想到这里,轩辕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如果每次靠近她的时候抱她的时候他能忍一忍,或许……转而却又想道,可是她的神色看起来也不是很难过啊?每每看到她轻咬了唇,红着脸避开他的目光时候,他便会小意的哄了她,待到她用因染上了情欲而显得水气氲氤的眸子无声地邀请时,他才会……   “王爷。”   血殇看着眸色几番变化的轩辕澈,王爷走神了!这是什么状况?   呃!   轩辕澈连忙敛了心神,看了血殇道:“你不用担心,按我们之间计划好的行事便是。”   血殇点了点头。   轩辕澈又道:“照你得到的情报看来,怕是要让拖儿先离了晋王府才是。”   血殇眉头一蹙,轻声道:“若是这样,那晋王府那边谁盯着?属下始终觉得晋王不似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轩辕澈点了点头,他何曾不是有这种感觉?不然又岂会在十年前便埋下拖儿这一颗暗棋放在轩辕骥身边!   只是漠北那边若真有异动……轩辕澈抚了抚额头,半响无声。   血殇看着他眉宇紧蹙的样子,不由暗地里叹了口气,忖道:这本不该是您操心的事。   “先看事情的进展再说吧!”轩辕澈想了想道:“或者皇上那边有万全之策,无须我来操这份闲心。”   血殇应了声是,稍倾轻声道:“晋王妃时常进宫。”   轩辕澈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他自是知晓。   “皇后娘娘那边……”他看了血殇想了想道:“皇上虽是以非常手段夺了帝位,但想来,他应该并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在皇子身上。”   血殇点了点头,“属下也是这般想。”   “太子那边怎样?”   “太子虽时常进宫协助皇上处理政事,但涉及的范围并不广。大部分时候是与礼部和工部以及户部的官员打交道。”   “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是皇上的意思?”   “是太子殿下自己的决定。”   轩辕澈点了点头,皇上正值春秋鼎盛的年纪,轩辕祈这般做,很显然是要打消皇上的疑心!想到这,轩辕澈不由失笑,自家皇兄的这两个皇子可真让人不敢小看!   “好了,你回去吧,以后有事尽量让下人来跑一趟。”   血殇点了点头,抱拳道:“属下遵命。”   送走血殇,轩辕澈略坐了坐,稍倾轻声道:“鱼肠。”   鱼肠自暗处走了出来,“王爷。”   轩辕澈稍作沉思,半响轻声道:“隆平候府的那位玮二爷近来如何了?”   鱼肠怔了怔,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这位玮二爷了?但还是抱拳回道:“回王爷,玮二爷那边没什么变化,到是周家出了件事。”   周家?!   轩辕澈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鱼肠道:“可是本王送去的那个月兰爬床成功了?”   “不是,”鱼肠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是苏家三小姐,苏夕蓉爬床成功。”   苏夕蓉!?   轩辕澈不由便抚掌,嘿嘿笑道:“本王怎么将她给忘了,好及好及,然后呢?”   “周三奶奶将苏三小姐砍伤了,闹着要和离,周夫人却说可以给一纸休书。隆平候这几天因为上火,满嘴起了水泡。”   轩辕澈默了默,“本王记得周子元外放了!”   “是的。”   “那我们的苏三小姐不是要吃亏了!”轩辕澈看了鱼肠,挑了挑眉头道:“怎么说也是王妃的族妹,若是让人欺负了去,岂不是本王脸上无光?去,安排下,本王要跟周大人说说闲话。”   鱼肠一怔,那苏三小姐可没少害王妃!王爷你当初不是还刻意抓了人家的奸,怎么现在却说要替她撑腰了!   “笨,”轩辕澈吐了简单的一个字后,看着鱼肠道:“我问你,苏三小姐不吃亏的话,谁吃亏?”   “周家三奶奶。”   “周家三奶奶要是吃亏了会怎样?”   鱼肠嘿嘿一笑,“狗咬狗,一嘴毛。”   “那不就是了。”轩辕澈凤眸轻眯,笑得好不得意,“本王最喜欢搭高台看大戏了。相信王妃也喜欢的,不然何必那么煞费苦心的将三小姐送进周家!还给了那么大一笔嫁妆!”   当初苏慕云设计苏夕蓉时,双福可是一字不落的全报告给了轩辕澈,他当时听完就怔了怔,忖道:以后娶回府了,可不能得罪他的王妃,不然啥时候给他也来个算计,那就呜呼哀哉!   打发了鱼肠,轩辕澈坐在原位想了想,然后起身去了库房。   库房的管事是几年都不见轩辕澈来一趟,这会子见轩辕澈直接问他拿了钥匙,开了库房便走向那装着首饰的箱子,又见翻翻拣拣一番,王爷最后拿了个拳头大的夜明珠走了。管事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王爷这是要赏谁啊!   南厢房,苏慕云才看了一会子的书,人便有些昏昏欲睡。   轩辕澈走进来时,便看到苏慕云斜靠在贵妃榻上,睡得很是香甜。   樱桃正欲上前行礼,轩辕澈摆了摆手,示意樱桃退下。   苏慕云睡得迷迷糊糊间,又继续了昨夜没完的梦。   “晋王已经赶着进宫了……太子带兵围宫了……”   很快的又是一拨乱影,一阵嘈杂的声音,“三个月前朝庭收到八百里加急,鞑靼攻破应昌,势如破竹,已经快到燕门关了!皇上令王爷连夜起程赶去燕门与燕门总兵汇合,抗击鞑靼”   “这可怎么办,怎的这个时候就离京了!”   声音渐行渐远,苏慕云瞪着描红绘彩的屋顶,乱吧,都乱吧,她一身血仇再无得报的机会,便让这乱世来替她平了满腔的仇与恨吧!   “你以为你这样我便会受你所累?”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一分感情在耳边响起。   苏慕云拼尽力气将那逐渐涣散的思绪聚拢,盯着眼前的人。   一袭宝蓝色的杭绸直缀,面如冠玉的周子元,神色淡漠的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气息奄奄的苏慕云。脸上毫不掩饰的是嫌恶与恼怒。   苏慕云撇了头,目光重新看向窗外高远的天,那边似乎有浓烟正在翻滚,耳边除却周子元的声音好像还有慌乱的惊叫声。   她蓦然便想起及笄日,苏府的人间地狱。眼角一凉,泪水便那样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既然要死了,我且好心一回,让你做个明白鬼如何?”   是要告诉她的灭门之仇吗?呵,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周子元缓缓俯身,那时常笑得温润的眸子像冰碴一样的瞪着她,“下人说刚才看到你偷偷去了三奶奶的房里,想必是听到了些什么吧?”   苏慕云瞪了眸子,看着周子元。他都知道!他果然都知道!   “你以为你听到的便是真相么?”周子元怜悯的一笑,但眸中却毫无笑意,“你错了,我和张宁馨的见面,赐婚都是我一手策划的。”眼见苏慕云眸中血色翻涌,大有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意思,周子元笑得越发的得意,“隆平候府的暗卫扮作流民杀你全家,我也是知晓的。只是却没有想到,你会脱逃!”   “你族兄之事,也是我设计的。”周子元看着眸色越来越涣散的苏慕云,淡淡道:“还有,你族兄已经死了,你伯父伯母也快了吧!”   “为……什么?”苏慕云吃力的说出那三个字,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周子元看。   “为什么?”周子元笑了笑,“这世间不是每件事都有因果的,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不该遇上我。”   苏慕云眼前一黑,再也坚持不住的,昏死过去。   过了多久?耳边怎会有马蹄声?   这里哪里?   眼前除了高远的天,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耳边响起一声声的欢呼声,“王爷回京了,王爷回京了。”   笃笃的马蹄声之外,是一那一身紫衣华衫的男子似天神般策马而来。   沂王回京了!   消息一瞬间如洪水般向四处袭去。   苏慕云眼角眨下一滴泪,轩辕澈回京了?京城乱不起来了,她的死也是白死了吧!她最后寄望的藉纷乱而泄仇的想法砌底的破灭了!   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不,她便是死,她也要睁眼看着,这些坏人如何富贵到头的!   “王爷,那边有个女子。”   苏慕云茫然麻木的思绪渐渐涣散,却在下一刻,感觉到一抹华丽的紫色兜天而下,她的眼前再不是瓷白的天,而是那艳丽却犹豫的颜色,就那样缓缓的缓缓的将她遮盖住了。   “王爷,您这是……”   不,苏慕云挣扎着,她不要被遮去双眼。   苏慕云挣扎着,可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袭艳紫将她的世界砌底的围成一片黑色。她缓缓的闭上眼,眼角的清凉再不受控制的往下直流。   绝望的伤心,使得她因为哽咽而身子颤抖了起来。   “慕云,慕云……”   耳边响起一声声的轻喊。   谁,谁在喊她?   “慕云,慕云,你怎么了?”   一双略带微凉的手攥住了她的胳膊,苏慕云霍色惊醒,她瞪了懵然的眸子看着眼前渐渐清晰的脸。   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再不是那抹似笑非笑,那对深遂不见底,暗含诡秘的眸子,此刻却是焦急万分的瞪着她。   轩辕澈?是他,真的是他!   是他将她最后的希望都打破了!   苏慕云猛的一个使力恨恨的推了把身前的人。   半蹲在榻前的轩辕澈没有防到苏慕云会陡然出手,下一瞬间,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王……”   端茶进来的樱桃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苏慕云如遭电击,懵然的脑子瞬间惊醒。   她将梦和现实混在一起了,她怔怔的看着跌倒在地上的轩辕澈,慌乱的眼神四处望着。   轩辕澈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小心的将苏慕云的手握住,轻声道:“别怕,别怕我在这。”   苏慕云忍住颤栗,长吸了口气,才要说话。   轩辕澈已经将她半拥在怀里,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柔柔的长发,轻声道:“是做恶梦了,别怕,我在呢。”   苏慕云摇头,是恶梦吗?是的,可是那种频死时的绝望却是那样的真实深刻!   “媚媚梦到什么了?”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给闻声赶了进来的红绡。   红绡几步退了出去,砌了杯茶进来。   梦到什么了?苏慕云心头一痛。   “来,我们喝杯茶,压压惊。”轩辕澈端了茶盏,轻轻的吹了吹,又试了试水温,这才将手里的茶盏递到苏慕云嘴边,“喝一口,你刚才做梦出了好多汗。”   苏慕云这才发觉身上腻腻的,果然是出了不少汗!   轩辕澈挥手,房里的人齐齐退了下去。   他便抱了苏慕云依在窗前,指了窗外的那丛翠竹,轻声道:“小时候母妃常说,只要做了恶梦就要将它说出来,说出来的梦就跟许过的愿一样,是做不得数的。媚媚,你刚才做什么梦了?”   “我梦到我快要死了!”苏慕云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梦到自己快要死了!”   胳膊上的手便一紧,耳边是轩辕澈低沉磁性的嗓音,“那媚媚有没有梦到我?我是不是陪着你,跟你一起生,一起死?”   苏慕云霍然抬头,看着轩辕澈那对风华万千的眸子,挽了唇角,摇头道:“没有,王爷的身边站着的是别人。我一个人躺在那……”   轩辕澈忽的便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双唇,一对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了她,稍倾才放开她。   “媚媚不乖,肯定是媚媚将我推开了,不然我肯定在媚媚身边。”话落,想了想又道:“以后媚媚做梦了,不管是好梦坏梦,都要喊我一声,我陪着媚媚一起。”顿了顿,轻声道:“一起生,一起死!”   苏慕云听着这些话,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不停地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似的。轩辕澈伸手来擦,却是怎样也擦不完。   “真的会这样吗?王爷会陪我一起生,一起死?”   “是的。”轩辕澈握住苏慕云手。   苏慕云靠进轩辕澈的怀里,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心安。也许,她们真的能相濡以沫!   轩辕澈闻着怀里人身上淡淡的和着汗味的体香,心头却是一片慌乱!明知道那只是一个梦,梦是做不得数的,可是在看到她在梦里哭得一颤一颤的身子,还有那霍然惊醒时,满眸的仇恨,由不得便让他心如刀割!   她说梦到自己死了!梦到他的身边是另外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   他这一生除了她,又怎么还会有别的女人!   “我让樱桃进来侍候你换衣裳吧!”轩辕澈知晓,相比较双全,双福,苏慕云更喜欢使唤樱桃,轻声道:“这一身的汗,可别把自己给热出病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轩辕澈起身,喊了樱桃进来,让她帮着苏慕云擦了身子,又重新换了身衣裳。   轩辕澈又令红绡将做好的膳食摆在了暖炕上,抱了苏慕云去临窗的大炕上,轻声道:“你看着哪样喜欢,稍微吃点。要是真吃不下,等饿了,我再让厨房做也可以。”   苏慕云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一刻了。”   她竟然一觉睡了快两个时辰了!   怪不得窗外天都黑了!   苏慕云脸色一红,轩辕澈却是道:“自己家里,你是这个家正正经经的主子,爱怎样便怎样,没的活人还要被规矩约束死不成?以后你想干嘛便干嘛,天塌了有我顶着,杀人放火了也有我给你兜着。”   这话……   苏慕云默了一默!   前世的轩辕澈对谢兰亭虽不曾传出宠爱有加的话,但两人却也是相敬如宾,日子过得顺顺当当的!   见苏慕云脸上的神色复杂,轩辕澈叹了口气,有些事还是慢慢来!   ……   绣荷看着脸色苍白的谢兰亭,想要上前去劝,可是自家小姐的性子已是大不如前,亲厚如她,便是很多时候话也不敢多说。   “王妃,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谢兰亭将目光从沂王府的大门处收回,神色黯淡的转身便走。   “王妃……”   “住口,不要叫我王妃!”   谢兰亭霍然转身,瞪了绣荷。   绣荷看着眸色凶恶的谢兰亭,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不叫王妃?不叫王妃,叫什么!   谢兰亭却是在看到绣荷眸中的那抹慌乱时,眸色间闪过一抹复杂!稍倾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道:“绣荷,我不是要故意要为难你的……”   “奴婢知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   谢兰亭摆了摆手,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去。   那原本都该是属于她的啊!   可是现在都变成了苏慕云的,凭什么?若不是苏慕云,她何必要嫁给一个傻子,那个傻子……谢兰亭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脑海里蓦然浮现起新婚之夜的情境!   “王妃,你长得真好看。”   那个时候她还暗自得意,谁曾想下一刻,轩辕骥却是转身便打开门,将那些体形各异的狗放了进来。   屋子里立刻便充满了狗骚味!   她没得来及反应,轩辕骥便已经上前撕扯她的衣裳。   “王爷,王爷……”   她掩了衣襟惊慌失措的看着神色兴奋的轩辕骥,既是大婚夜,为什么要将这些狗放进新房!转眼的功夫,便有几条狗爬上了婚床!翻滚着,撕扯着!   而在她怔怔失措的时候,轩辕骥已经将她扑翻,下一瞬间,她便与那些狗躺在了一起。更有甚者,一条狗甚至伸出了长长舌头舔起了她的脸!   “啊,啊……”她惊惧的叫声响砌房宇,但是没有人敢进来!   “王妃,你叫得真好听!”轩辕澈喘着粗气,扑在她的身上,嘿嘿笑道:“比柳儿淫(和谐)荡多了!叫吧,王妃,你叫得越响,王爷我就越兴奋呢!”   果不其然,轩辕骥确实是兴奋的,那一夜,他没有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一连要了她三次!到最后,她根本就是如一摊死肉一样,任取任求!   那些狗陪了她一夜,她甚至怀疑那些狗是通人性的,不然为什么床上的是他们,床上的是狗与狗……迷迷糊糊中,她甚至感觉到似乎什么东西在舔她痛得麻木的地方!   不,不能再想了!   谢兰亭提醒着自己,可是脑子却是不受控制!   下一刻,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王妃……”绣荷几步上前,扶了脸色难看的谢兰亭,王妃这是怎么了?从大婚后就时常呕吐!原先以为是有喜了,可是找了御医来看,却是空欢喜一场!只说是胃虚体寒,开了调理的药,可是药吃了好多贴,人却不见起色。   “绣花,扶我去前面的店里坐坐。”谢兰亭指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品斋,轻声对绣荷道。   绣茶想说回王府请大夫的话,可是眼见得谢兰亭脸色难看,还是点了点头,扶了谢兰亭去一品斋。 第十四章护持   晋王府。   温瑜颇为不解的看着案前的男子。   世人都道晋王勇猛有余机智却不足,然,他却深深了解,掩于这男子的一副嬉笑痴傻的表面之下的是一份如何狡诈诡异的心思!   “暇之可是有话要问?”   温瑜笑了笑,抬头看着轩辕骥道:“王爷既有心谋王妃在侧,又为何……”   轩辕骥笑了笑,稍倾才淡淡道:“王妃是个聪明人,可惜太聪明了,忘了自己的本份!”   温瑜稍倾便明白轩辕骥的想法,略一沉吟,笑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还请王爷须明白,过犹不及,能而不为这八字。”   轩辕骥淡淡一笑,点头道:“暇之放心,我自当谨记。”   温瑜点头,稍倾轻声道:“王爷还该偶尔陪王妃进趟王宫才是。”   轩辕骥眉宇轻蹙,半响脸上生起一抹冷笑,自嘲道:“暇之当知道,我进不进宫,宫里的人并不在意。相较于太子的能干,我想他们更希望我只是个只知斗鸡走狗的痴傻王爷!”   温瑜不语。   希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希望,可不是每个人的希望都能达成的!   “脱欢那边怎么说?”   温瑜敛了心思,肃目道:“脱欢那边使了人来送信,只说一切唯王爷马首是瞻。王爷举旗之日,便是他效忠之时!”   “好。”轩辕骥抚掌道:“有了他的十万铁骑,我到是要看看我的太子哥哥拿什么跟我抢!”   温瑜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太子不足虑,可沂王爷那……”   轩辕骥略作沉吟,稍倾轻声道:“云贵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吗?”   温瑜摇了摇头。   轩辕骥不由便沉吟不言,半响轻声道:“找个得力的人去趟四川吧,只要四川总兵安抚住了,云贵便不足为虑!”   温瑜恭应道:“我立刻着手安排。”   轩辕骥点头。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事情。   一个时辰后,轩辕骥才打开书房的门,看了看主屋的方向,不由道:“王妃今日在宫中逗留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   他的话音才落,便有一个侍卫上前,抱拳恭身道:“王爷,王妃已经离开皇宫,沂王爷和王妃也已离宫回府。”   轩辕骥不由便挑了眉头,眉眼间有了抹似笑非笑,嘲讽的道:“那我的晋王妃怎的还不曾回王府呢?莫不是不认得回府的路了!”   轩辕骥的话一落,温瑜失笑,而那个回话的侍卫却是愕了愕后,很快的退下。   便在这时,一抹杏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王爷,王妃回府了。”   “回来了?!”轩辕骥挑了挑眉头,稍倾摆了摆手,转而对身侧的温瑜笑道:“暇之,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安抚下晋王妃那颗酸涩的心?”   正准备离去的温瑜一怔,稍倾笑了道:“王爷是个怜香惜玉的,晋王妃那还多花些心思才是!”   轩辕骥哈哈一笑,扬袖而去。   怜香惜玉?!不错,他确实是个怜香惜玉的,但怜的不是这个香惜的却不是这个玉。   玉烟楼。   明玉远远的看到了轩辕骥的身影,连忙小跑着回去禀报。   “夫人,王爷来了。”   正对镜贴花锚的玉儿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跑了出去。   才刚跑到大门边,迎面便撞上了笑盈盈的轩辕骥。   “妾身见过王爷,”玉儿上前福身行礼。   轩辕澈双手轻轻一扶便将玉儿扶了起来,笑盈盈道:“玉儿在干什么呢?”   “玉儿在等王爷啊!”   玉儿原是燕王妃身边的丫鬟,因人长得水灵,又做得一手好针线,心疼儿子的燕王妃,将她赏给了轩辕骥,轩辕骥也没辜负燕王妃的一番好心,没过几天便开了脸升了姨娘。   轩辕骥哈哈一笑,半抱了玉儿便朝房里走去。   明玉见了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带了她们悄然的退下。   明玉偎在轩辕骥的怀里,轻声道:“王爷,王妃她还不曾喝过妾身茶呢!”   “急什么,她不喝,王爷我喝。”轩辕骥笑了挑了玉儿的下颌道:“来,给爷砌壶好茶来。”   玉儿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一挑,尖尖的瓜子脸上便有了一抹妩媚的笑,她往前靠了靠,一手抚上轩辕骥光滑线条优美的下颌,一手在轩辕骥的胸前画了圈圈,沙哑的声音几尽靡软的道:“王爷,现在喝了茶,等会还喝得下蜜吗?”   “喝得,当然喝得。”轩辕骥嬉嬉一笑,手便顺着玉儿的小衫伸了进去,“只要是玉儿的王爷我都喜欢喝。”   “王爷,你好讨厌。”   玉儿轻声一笑,探手取了桌上的茶盏,抬起含了一口,双手捧了轩辕骥的脸,便要嘴对嘴哺了过去。   院子里却忽的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奴婢见过王妃!”   王妃!玉儿眉眼微挑,人便怔了怔,这个时候谢兰亭来她这小院做什么?   轩辕骥在听到外院的声音时,却是眉梢轻动,下一瞬间,也不见他怎么一动,玉儿便被他搂抱在怀,而他则俯身,含住了玉儿嫣红的唇。   玉儿眉眼间闪过一抹狡猾的笑,舌头一动,便搅进了轩辕骥的嘴里。   “王……”   门开处,谢兰亭怔怔的立在那。   稍倾,眉眼间便有了一抹阴郁的神色。   轩辕骥手一松,陡然的便将玉儿推了开去,抬眼看着怔立在门口的谢兰亭。   “王妃,你来了。”轩辕骥对谢兰亭招了招手,指着被他推开的玉儿嘿嘿笑道:“王妃,玉儿在喂我喝水,你也来吧。”   谢兰亭眉头轻蹙,款款走了进去。   淡淡的撩了眼神色略显慌乱的玉儿,“玉儿?”   “玉儿见过王妃。”玉儿忐忑上前行礼。   谢兰亭撩了眼一侧的轩辕骥,唇角嚼了抹冷笑,淡淡的看着福身在前的玉儿。   轩辕骥不动声色的撩了眼谢兰亭,又看了眼保持一个姿势未动的玉儿,眉眼间掠过一抹冷笑,霍然出声道:“王妃,我渴了,我要喝水。”   谢兰亭抿了抿唇,稍倾脸上一片柔和的看了轩辕骥,“王爷渴了请喝水。”   轩辕骥摇头看着谢兰亭不语。   谢兰亭挑眉,不解的道:“这茶水不合王爷喜好?”   轩辕骥蹙了眉头,轻轻的摇头。   “那是?”谢兰亭疑惑的看了轩辕骥。   轩辕骥嬉嬉一笑,“王妃你喂我。”   谢兰亭怔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轩辕骥却是不管她,一句话落,又看了已经双脚打颤的玉儿,不解的道:“玉儿你那般站着不累么?”   玉儿扯了个僵硬的笑。   心里却是对谢兰亭恼得要死,要知道,她是皇后指给王爷的人,谢兰亭这般为难她,岂不是打皇后的脸!若是平时,她早跳起来了,可是眼下,轩辕骥在,她便是要存心让轩辕骥看着。虽然轩辕骥或许不懂这些女人间的弯弯道道,然,有了这次,下次她再吹吹耳边风,想来王爷对王妃……玉儿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   “玉儿,你过来,你教教王妃,本王是怎样喝水的。”轩辕骥喊了玉儿上前。   玉儿却是为难的看向谢兰亭。   “玉儿……”轩辕骥略带恼怒的道:“为什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王妃?”玉儿一脸为难的看了谢兰亭,“王妃,婢妾……”   谢兰亭摆了摆手,玉儿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直了身朝轩辕骥走去,却是脚一麻,“扑通”一声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玉儿,你怎的连走路也不会了。”轩辕骥惊声道。   玉儿笑了笑,抬手擦了把脸上的薄薄的一层汗,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朝轩辕骥走去。   “玉儿,你像刚才一样喂我喝水。”轩辕骥转而看向谢兰亭,“王妃,你好好跟玉儿学学。”   谢兰亭温婉一笑,轻声道:“是,王爷。”   玉儿眉眼间便划过一抹讽笑,堂堂晋王妃也要向她们学习这种以色事人的本事?!   谢兰亭万万没有想到,轩辕骥所谓的喂竟是这样的喂。   一瞬间,她的眉眼齐齐拧在了一处。   目光光死死的锁住正捧了轩辕骥的脸,一口一口哺水的玉儿。   她是堂堂王妃!却要跟这些婢贱如同下人一样的妾室学这媚男之术!   “啪”一声,谢兰亭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砸碎在了地上。   轩辕骥似是被吓了一吓,身子一颤便呛到了一口水,咳个不停。   “王爷,王爷……”玉儿慌的又是帮着顺胸口,又是揉又是捶的。   好不容易轩辕骥止了咳声。   谢兰亭却是发作了。   “来人,给我掌玉儿的嘴。”   帘子一撩,绣荷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进来。   “王妃,饶命啊!”   似是明白谢兰亭为何发怒,玉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的磕起了头,不消多时,额头便红肿一片,嘴里还不停的嚷着,“王妃饶命啊!”   “好好的一个爷们,便是被你们这些狐媚子给教坏的。”谢兰亭指了玉儿,对绣荷道:“给我打,狠狠的打。”   绣荷眼见得玉儿额头一片通红,心里便叫起了苦了。她是知晓玉儿的来历的!偏生此刻耳边还是谢兰亭的叱喝声,若是依着谢兰亭的吩咐,只怕便要得罪了宫里的皇后娘娘,不依,王妃在这晋王府便没了地位!   却在绣荷犹疑时,轩辕骥一声怒喝,“滚,给我滚出去。”   “王……”谢兰亭难以置信的看着轩辕骥。   “你为什么要打玉儿?不许打玉儿。你要打玉儿,你就给我滚出去。”轩辕骥将玉儿一把扯起护在怀里,对着谢兰亭喝道:“你这个坏女人,我要跟母后说,不要你做我的王妃了!”   谢兰亭只觉得眼前一黑,人便要倒下去。 第十五章交易   转眼便到了中秋佳节,也是苏慕云回门的日子。   才刚破晓,苏慕云便醒了。   难得的轩辕澈没有早起,反是陪着她一直睡,惊觉到苏慕云醒来,探手便将苏慕云搂进了怀里,一只手不安份的动来动去。低声哄着她,“再睡一会儿。”   苏慕云想起夜里的缠绵,身子便发软,鼻端又是轩辕澈身上浅浅淡淡的冷香,人越发的懵然娇软。   轩辕澈的手已经不安份的摸进了她的小衣。   苏慕云一声惊呼,连忙抓了他的手,轻声道:“不行……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呢!”   轩辕澈实在是舍不得,但还是“嗯”了一声,细细地摩挲了一番,好好地亲了苏慕云一番,才放了她,由着樱桃进来侍候苏慕云穿衣起床。   他则斜依在榻上,眸光似明似暗的看着屏风后那抹逶迤如画的身影,稍倾才凝了抹笑,翻身起来,自去一边的净房梳洗。   用过早膳,苏慕云留了双全和双福,只带了樱桃随侍,由鱼肠赶了马车,带着备好的礼品,去了苏家。   苏家,大老爷苏尚和,钱氏早早的便使了人在门房等着。   一听小厮回报说,看到沂王爷的马车了。   连忙让下人将早就挂好的鞭炮点燃,在震天的炮仗声中,苏文兴、苏文远兄弟二人将轩辕澈和苏慕云迎了进去。   钱氏穿了茜色宝瓶牡丹花的杭绸褙子,头发整整齐齐绾了个圆髻,头上戴了枝色泽上乘但款式极具简单的簪,笑吟吟的与穿着一身秋色宝相花纹直缀的苏尚和立在了廊檐下,才见了她二人,便几步迎了上前。   “王……”   轩辕澈先前一步,拦了苏尚和及钱氏,轻声道:“今日论的家礼,伯父和伯母还请勿要生份。”   苏尚和与钱氏对视一眼,又将目光看向苏慕云,眼见苏慕云笑盈盈的点了点头,两人连忙道:“哎,一切便依王爷所言。”   一行四人进了正厅。   苏慕云与轩辕澈齐齐向苏尚和、钱氏敬了茶。   苏尚和与钱氏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来,二人恭恭敬敬的受了。   接着又是与苏文兴、苏文远,苏夕颜几人见礼,该打赏的都打赏了。   厨房便有人来回话,说是午膳好了,几时用膳。   苏尚和与苏文兴,苏文远陪了轩辕澈入席。   钱氏则是将苏慕云请进了暖阁说话。   “王爷待你好吗?”钱氏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慕云一番,眼见苏慕云眼底有着纵欲的青色,不由蹙了眉头,轻声道:“你还年纪轻,有些事不知道历害。你也该劝着王爷一点,虽说是新婚,可是身子要是伤了,将来子嗣……”   苏慕云立刻便明白了钱氏话里的意思,由不得脸上生起一股臊红,低了头喃喃着说不出一句话。   劝?她怎么劝?   那人起先还好,惦念着她身子才开,可是后来却是不管不顾的只管自己尽兴,夜里每每躺下,他便开始折腾,这几个晚上都是在他的折腾中听到鸡鸣,这人好像精力永远都不会过头的!   钱氏见苏慕云不语,想了想,轻声道:“王爷有没有自己的丫鬟?”   苏慕云愕了愕,不解钱氏这是什么意思!   钱氏叹了口气,自己虽是对苏慕云疼爱,可必竟只是伯母,有些话想说也不方便说,现如今苏慕云的身份又自不同,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必竟她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还有整个苏氏一族!   “伯母是想问你,你有没有给王爷安排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苏慕云蓦的想起一张娇嫩嫩粉砌砌的脸来!   钱氏见她怔愣不语,不由叹道:“照说你新婚才回门,这话我不该这个时候说。可……”顿了顿轻声道:“我们只是商贾之家,成不了你的靠山,相反可能还要拖你的后腿。你这沂王妃说起来尊贵,可其中冷暖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王爷此刻待你如珠如宝,可时间长了,山珍海味也会腻,慕云,你要多替自己打算打算!”   苏慕云垂眸不语,她自是知晓钱氏是真心为她。   虽然,她与轩辕澈之间有约,他们之间再无第三人。但正如伯母所言,山珍海味也会腻,随着彼此越来越深的了解,他们真的能一直恩爱如初么?   “王爷他……”苏慕云抿了抿唇,轻声道:“王爷当初允诺过,我和他之间再无旁人。”   钱氏怔了怔,她到是不曾想到,轩辕澈竟连这也会应允。   苏慕云继续道:“伯母说的通房丫头的事,我回去再与王爷商量下吧。”   “难为你了,”钱氏叹气道:“王爷看重你,伯母只有为你高兴的事,你也别怪伯母多事说上这番话,你和王爷能和和美美的白头到老,你伯父和我比什么都开心。”   当下,两人撇了这话题,又闲扯了些别的。   却在这时,钱氏身边的大丫鬟玉金进来回话道,“太太,三小姐回府了。”   钱氏眉眼一挑,错愕道:“这个日子,她来凑什么热闹?”   玉金被钱氏问得一窒,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苏慕云早从几个丫鬟嘴里听到了有关周家的那番变故!   由不得便冷笑,心道:可真没白费了她花的那番心思。眼见钱氏撩眼朝她看来,淡淡笑了道:“怎么说也是姐妹,想来是知晓我今日回门,特意赶回来见上一面的。”   钱氏蹙了眉头,嫌恶的道:“你若是不想见,便回你从前的院子去歇着,她这里,我来处理。”   苏慕云摇头道:“还是见一见吧。”   钱氏想了想,当下笑道:“那我便使人传了她进来?”   苏慕云点头。   片刻后,便有小丫鬟在外面喊道:“太太,三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帘子一挑,着一袭玫瑰红比甲的苏夕蓉款款走了进来,似是为了衬托苏慕云今日的喜庆,苏夕蓉不仅上身着红,下身也是一条粉红的百褶裙,发间点缀着一枝展翅欲飞的银制小凤头钗。这么一身,倒将她衬得婉约柔媚。   才进屋,便福身给钱氏和苏慕云行礼。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二姐姐。”   钱氏倒罢,而苏慕云,她明知眼下苏慕云的身份,不唤王妃却呼姐姐,想来是想套些交情罢?!苏慕云淡淡一笑,目光撇向钱氏,不想钱氏欲正看了过来。   苏慕云几不可见的笑了笑,钱氏眉梢微展,淡淡道:“起来吧。”   又吩咐了丫鬟去搬了锦墩过来,让苏夕蓉落坐。   苏夕蓉挑眼偷偷打量苏慕云,眼见苏慕云一袭水红亮缎,粉紫镶边的直裰,发间是一枝金色珠簪,并一朵浅蓝的一看便是内务府出的绢花,将她从前原本清冷的她衬得纯洁却又华贵,清幽却又富丽,特别是耳垂上那随着她一颦一笑间晃动的翠绿水滴耳环更是为苏慕云添上了几份娇俏的活力。   苏夕蓉一时间只觉得心里便是吞了几百个苦胆一样,苦得她连嘴都张不开。   然,便是如此,她脸上却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眉眼轻垂,脸上带了一股晦色,轻声道:“原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回来给二姐姐和母亲添堵的,实在是……”说着便扯了袖笼里的帕子,掩了掩眼角。   钱氏看得眉头一蹙,冷声道:“今儿是王妃回门的日子,三丫头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顿了顿,又道:“即是回来了,便吃了饭再走。”   言罢,不由分说的便让人传膳。   苏慕云眼见苏夕蓉脸上的戚色像面具一样僵在了她脸上,不由便勾了勾唇角。   苏夕蓉压下心头的恼火,顺了钱氏的意思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无礼了。”   钱氏冷冷哼了一声。警告的盯了苏夕蓉一眼后,钱氏下去安排午膳。   苏夕蓉眼见得钱氏走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了苏慕云跟前,一改之前的柔顺瞪了眉眼,看了苏慕云道:“苏慕云,你如了愿,将我扔进了那个狼窝,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苏慕云淡淡一笑,挑了眉眼上下打量了苏夕蓉一番,道:“苏姨娘这般桃红花色的,显见日子过得很好,怎的就说那是狼窝呢?这话要是被周子元听了,只怕……”   “住嘴。”苏夕蓉怒声喝道,抬手指了自己的肩胛处,“你别说你不知道,我差点死在了那张宁馨手下。”   “那又如何呢?”苏慕云看了苏夕蓉,“你们不是很要好吗?怎的,姐妹反目成仇了?”   “你……”   苏慕云淡淡一笑,身子往后倚了倚。   僵了片刻,苏夕蓉收了脸上的僵色,眉眼一挑,笑了笑道:“苏慕云,你不想那么快看到我死吧?你更不想见张宁馨过得那好吧?”   “什么意思?”   苏夕蓉自嘲的一笑,“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是族亲,我若是在周家过得不好,你这沂王妃也没什么面子。”   苏慕云不语,她想说,面子这种事对于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她更想看看苏夕蓉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帮我,我来对付张宁馨。”   苏慕云挑了挑眉头,没有打断苏夕蓉的话。   应该说,苏夕蓉这会子只不过是将她最初的想法说了出来。   眼见苏慕云没有断然回拒,苏夕蓉便心知这事有戏了!虽然,她明知自己是步入苏慕云的圈套,可是目前,她除了依仗苏慕云却无他法。咬牙忖道:先借了苏慕云的手将自己站稳了再说,等以后轩辕澈厌烦了苏慕云,到时报仇的机会便多的是。   “你答应了?”她看着苏慕云。   “我为什么要答应?”苏慕云像猫戏老鼠一样的看了苏夕蓉,“我跟张宁馨无仇无怨的干嘛要你去对付她?”   “她抢了……”苏夕蓉咽下到了嘴边的话,眼珠一转,冷冷一笑道:“如果我说,你家当年的灭门之仇与她有关,你还觉得不用对付她吗?”   苏慕云攥紧了手,直到尖利的指甲掐得掌心生痛,她才压下那想要上前撕了苏夕蓉的念头,冷声道:“三妹妹,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了,别当自己是最聪明的别人都是傻子。”   苏夕蓉知晓苏慕云这是说她为了得到助力,乱说话,不由神色一急,大声道:“我没有乱说,是真的,当年是我……”   “是你什么?”苏慕云目光灼灼的盯了苏夕蓉。   苏夕蓉脸色一白,避开苏慕云的目光,半响喃喃道:“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苏慕云不语,只是看着苏夕蓉。   苏夕蓉心一横,想着自己也不是存心要帮张宁馨,可眼下若是苏慕云不肯帮她,她只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咬了咬牙,轻声道:“当年苏夕蓉曾经向我打听过你和你家的事。”   “然后呢?”苏慕云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如刀一样盯了苏夕蓉,“然后呢?”   苏夕蓉眼见得苏慕云虽是脸色平静,可那目光却是骇人的很。一时间不由又惊又怕,半响轻声道:“我当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就……就如实相告了。”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凉凉一笑,幽幽道:“好,我替你撑腰。”   苏夕蓉脸上一喜。   苏慕云却是又道:“不过你要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苏夕蓉看了苏慕云,等着她开出条件。   “你如果不能将周家闹得鸡犬不宁,不得安生,那么你就等着被周家扫地出门,被张宁馨像处理凤枝一样,处理掉你。”   苏夕蓉闻言,僵了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凤枝?   凤枝不是得了急病送到张宁馨的庄子里去了吗?   似是知晓她的疑问,苏慕云挑了眉头,笑了道:“凤枝被张宁馨断了四肢,割了舌头扔到乱葬岗了。”   “啊!”苏夕蓉一声惊呼,捂了嘴,目光瑟瑟的看了苏慕云,似乎想要苏慕云说那只是骗她的,不是真的。   苏慕云笑了笑,迎着苏夕蓉惊惧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如果不能按我期望的那样去做,我保证,即使是张宁馨放过了你,我也会让你像凤枝一样。不信,你大可试试。”   那样阴凉的话语,似是从地狱里飘出来一样。   苏夕蓉猛的想到,自己这趟回来,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而苏慕云却是不去理睬她的愕然,喊了樱桃进来,自去寻了钱氏不提。 第十六章澈哥哥   待到离开苏府时,已是申时一刻。   大都城里自是一番不同往日的热闹,沿街商铺货物摆放的琳琅满目。街市上,人如潮水,有携家带小的,也夫妻佳丽同游嬉戏的。   苏慕云依在马车上,看着车外的那番热闹,微微的挽了唇角。   “看什么呢?”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慕云猝然惊醒,不待她回身,一个微热的胸膛便迎了上来,将她牢牢的罩覆住。   “看热闹啊。”她微微往后仰止了仰,靠在轩辕澈的怀里,抬手指了商铺里那些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商品,轻声道:“今天是中秋节呢!”   轩辕澈闻言,点头道:“是啊,今天可是中秋节。”顿了顿,轻声道:“回府也就我们俩人,不如我们去同春楼吃饭怎么样?吃好,直接去逛夜市。”   “上酒楼?逛夜市!”苏慕云听得心思一动,她除了从前和梁琦她们会偶尔在一品斋喝茶吃点心外,极少在外面吃过饭呢!可今天是中秋节,不是该进宫和皇上皇后他们吃团圆饭吗?想到这,苏慕云不由轻声道:“这合适吗?”   眼见她动了心思,轩辕澈立刻乘热打铁道:“怎么不合适?你现在是当家的主母了,这日子要怎么过还不是你说了算。管别人说什么!就按我说的,去同春楼用了晚膳,然后,我们再去夜市去。前几日,听人说同春楼新来了个厨子,杭帮菜做得挺好,你去偿偿看看正宗不正宗!”   “可是宫里……”   轩辕澈嘿嘿一笑,“他们一大家子团聚,我们不去掺和,我们两口子的事,他们也别想来沾手。”话落,回头便对鱼肠道:“你使人去宫里递个话,便说今夜本王与王妃不进宫了。”   鱼肠自是应下不提。   这边厢,两人才进同春楼,掌柜的一听小二的回话,急急的便迎了出来。   苏慕云可不想因着自己一餐饭,而阻了掌柜的生意,抢在轩辕澈跟前开口道:“掌柜的,给我们一间雅室便行。”   掌柜的犹疑的看向轩辕澈。   不想,轩辕澈笑眯眯的道:“便照王妃吩咐的去做吧。”   “哎,是,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大堂间,此刻正坐了不少人。   沂王之美名扬天下,世人无不猜测他这样的人会娶的是怎样的王妃!此刻眼见得苏慕云与轩辕澈便那样站在眼前,一时间个个都瞪直了眼,偷偷的悄悄的打量着这对神仙般的眷侣。   但见的男的玉树临风,女的虽不是绝世佳丽,但胜在清丽典雅,特别是那对似千年幽潭的眸子,被那样的眸子看着,会让人莫名的便感觉到一种清透与灵逸。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大堂中,真应了那句蓬荜生辉的话。   “王爷,王妃,请随小的来。”   掌柜的亲自前面引路。   轩辕澈冲苏慕云淡淡一笑,示意她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朝楼上雅室走去,二人身影才一消失,身后便响起一阵轰轰议论之声。   其间不泛褒贬之语。   有说二人郎才女貌相配得紧的!   也有为沂王不值,觉得苏慕云空有一副美貌,家世不足为道的。   苏慕云站在二楼的楼梯的拐角处,听着楼下的议论声,轩辕澈上前一步站定在他身后,轻声道:“怎么不进去了?”   苏慕云朝楼下努了努嘴,挑了眉眼看向轩辕澈道:“王爷可觉得委屈?”   轩辕澈先是一怔,续而轻声一笑,身子微倾,俯在苏慕云耳边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焉?子非吾,焉知吾之乐?夫人可莫要因闲言碎言而委屈了为夫!”   苏慕云听得他那“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焉?子非吾,焉知吾之乐?”怔了半响,稍倾不由凝唇一笑。   可不是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是站在自身的立场去看事议事,可是却忘了,看的议的终究是别人的事,你不是他,你怎知其间苦乐!   轩辕澈先前见她微怔,稍倾却又挑唇轻笑,一时不解,轻声道:“夫人这是……”   苏慕云瞳眸微扬给了他一个似娇似嗔的笑,转身朝前走去。   轩辕澈被苏慕云那妩媚动人娇嗔撩得当下便心痒痒,迟疑片刻,立刻跟了上去,几步赶上了苏慕云,在苏慕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苏慕云立刻面如霞飞,想要瞪他,却又似是顾虑着什么。那娇娇憨憨的样子委实诱人的紧,轩辕澈飞快的睃了眼四侧,见左右无人,掌柜的又低头走路,飞快的在苏慕云脸上啄了下,便退开了身子。   苏慕云不曾防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这般孟浪,吓得一声惊呼。   “王妃怎么了?”掌柜的听得苏慕云的那声惊呼,连忙回头,小心翼翼的询问着,生怕是因为己身而惊到苏慕云。   苏慕云脸色绯红,连连摆手,“无事,刚才被虫子叮了口,吓了吓。”   掌柜的神色间便有了一抹惶然,连声告罪,只说是不知道他二人要来,不然一定事前将楼上楼下打扫一番。   苏慕云到还好,身后的轩辕澈却是在听得苏慕云那句,被虫子叮了后,郁闷的半响无语,虫子长他这么大,那不都成妖了!   掌柜的陪了许多的不是,苏慕云委实不好意思,便出口打断道:“掌柜的,我听人说你这里的杭帮菜不错,我想偿偿,你给介绍下吧。”   掌柜的连忙打住了话题,一本正经的介绍起了店里新推出的杭帮菜。   最后,苏慕云点了一道西湖醋鱼、杭菊鸡丝、云耳西芹炒肉片、龙井虾仁,东坡肉等这几道她幼时在杭州最爱吃的菜。   掌柜的自去安排,留了小二在一侧侍候。   轩辕澈却是看那小二多有不耐,寻了个由头打发了出去。   眼见雅室间只剩下彼此二人,苏慕云由不得打起精神,生了防心看着轩辕澈道:“王爷,这不是在府里,妾身的体面可全在你手里。”   轩辕澈才起的心思便被苏慕云的话给堵得个死死的。   是了,他觉得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可落在别人眼里却是王妃品行不端之举!轩辕澈恨恨的吁了口气,闷声道:“总有一天,我要带着你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只有我们俩,我们爱干什么,便干什么。”   苏慕云有心逗弄他一番,端了茶盏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轻声道:“妾身幼时曾读得一文,好像是叫什么《桃花源记》。”说到这,笑眯眯的看了轩辕澈,“王爷,是想带了妾身去寻此处吗?”   轩辕澈眼见她笑得好不得意,知她是有心打趣,却也不恼,学着她之前的样子,端了茶轻啜,稍倾,淡淡一笑,道:“便是不曾有那世外桃源,即是夫人所好,为夫当尽力为夫人打造一片世外桃源才是。”   苏慕云料不到他会这般说,待回过神来时,不由便失笑。   轩辕澈还想再与苏慕云说笑几句,不想,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要开始传菜了。   立刻便收了脸上的嬉笑之色,淡淡说了句,“上菜吧。”   席间,也不要外人侍候,但凡苏慕云的眼睛看向那,轩辕澈的筷子便夹到哪。   只看得门口侍候着的小二,眼睛瞪的比珠子还圆。   苏慕云被小二看得不好意思,轻声道:“还是妾身侍候王爷用餐吧。”   说着便要起身,不想轩辕澈却是大手一扯,将她按在了位置上,笑了笑道:“你便让为夫的搏个美名又如何!”   苏慕云不由失笑道:“王爷已经美名天下扬了。”   “那不一样,”轩辕澈挑眉看了苏慕云,笑道:“我这是疼夫人之美名,它日若是为夫的惹了夫人不快,夫人恼了或是生气了,有着这番美名,夫人因着为夫的这美名也好消消气不是?”   苏慕云断不曾想到他会这般说,当下一怔过后,便笑了道:“我只求着王爷不要恼了妾身才是,如何还敢恼了王爷。”   “夫人这话便说错了,为夫的便是恼了这天下所有人,也不会恼了夫人。”   苏慕云是知道眼前的人的,只怕再往下说越发要说些让人肉麻的话。当下果断的再不往下接口,却是持了一侧的酒壶,轻声道:“喝杯酒吧。”   “有劳夫人。”轩辕澈双手接过苏慕云递来的酒盏,才举了酒杯到嘴边,正欲一饮而尽。   不想,这时,耳边响起一声莺语婉转的女声。   那声音才入耳,轩辕澈举着酒杯的手便僵了僵。   苏慕云到不曾发觉,正抬了手准备去替轩辕澈夹那道东坡肉,一声略带欢喜又带着娇怨的嗓音霍然响起。   “澈哥哥,你让我找的好辛苦。”   苏慕云手里的筷子一僵,那已经夹在筷子上的东坡肉“扑”一声掉回了碗里,她缓缓抬头,目光没有看向那门口的人,而是看向身侧的轩辕澈,眼见得轩辕澈神色怔怔,狭长的凤眸中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惶的神色。   苏慕云由不得便心一抖,这会子,她才抬了头朝门外看去。   隔着糊着白色茜纱的楫扇门,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然便只是模模糊糊,可是却也能看出门外之人窈窕之姿。   “澈哥哥,你不出来见阿妩么?” 第十七章投石   “澈哥哥,你不出来见阿妩么?”   门外的女声似黄莺娇啼,门内,轩辕澈却是在经过最初不知是惊惶还是惊喜的神色后,猝然回神,目光直直的盯了苏慕云。   苏慕云敛下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迎着轩辕澈浅浅一笑,“澈哥哥?!”   轩辕澈蓦然便脸色白了白,挑了眉眼想笑,可那笑才刚刚挂上眉梢,却在听到门外那又一声的“澈哥哥”时,笑意消失怠尽,情急之下干脆是二话不说,一把攥紧了苏慕云的手,“媚媚,你要相信我!”   苏慕云淡淡一笑,“王爷要妾身相信你什么?”   “我是清白的,我……”轩辕澈看着苏慕云眉宇间的那抹清冷的笑,话便顿在了嘴里。   他在解释他的清白,可是很快门外的那个人便会砌底的践踏他的清白!不任他说什么,她都能将他的说词推翻!   “妾身不曾置疑王爷的清白。”苏慕云笑道。   轩辕澈眉梢间笑意再起,连连点头道:“媚媚,你记住,不论那丫头说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苏慕云点了点头。   在得了苏慕云的首肯后,轩辕澈这才对门外吩咐道:“鱼肠让阿妩进来。”   门被推开。   苏慕云便看到了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此刻正用那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她与轩辕澈的身上转了一圈。   下一瞬间,黄衣少女便咯咯一笑,似灵雀般一个纵身朝轩辕澈怀里跳了进来。   苏慕云眼见得黄衣少女尽是不管不顾的扑向了轩辕澈的怀里,不由挑了挑眉头,然脸上笑意却是不减。   “澈哥哥,接着我。”   黄衣少女的声音才响起,轩辕澈便伸出了双手,但却在目光看到苏慕云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时,陡然双手一缩,大声喊了句,“鱼肠。”   那少女似是不曾想到轩辕澈会缩手,眼见得便要扑倒在地,眼前却是一花,她落在了适时赶到的鱼肠怀里。   “啊,死鱼肠,臭鱼肠,你快放开我。”   少女娇斥的嗓音,便是骂人也那般的动听。   苏慕云不由得多看了少女几眼,长相并不见得有多艳丽,但却也是俏丽如花。加之性子又这般青春活泼,确是让由来清冷的苏慕云不觉便生了几分莫名的亲近。   “阿妩,你真的要我放开么?”鱼肠嘿嘿的笑了问着怀中的少女。   “当然了,臭鱼肠,你不知道你有多臭啊,快放开我,别弄得我一身鱼腥味。”少女不由分说的便挣扎着要下地。   苏慕云撇到鱼肠眸中的那抹促狭时,不由便想出声提醒少女,不想却是手上一紧,抬目看去,见是轩辕澈不知何时攥住了她的手,此刻正对着她微不可见的摇头。   苏慕云一愕,那边厢,鱼肠却是双手一松,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身手敏捷的少女,竟是“扑通”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少女怔怔的看着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的鱼肠,稍倾醒悟过来,怒道:“鱼肠,你敢欺负我!”   “阿妩,是你要我放开你的。”鱼肠摊了双手,无奈的看了少女道:“便是告到师娘那,我也没错的。”   少女霍然一个起身,抬着小小的身板毫无怯意的瞪了鱼肠,“我为什么要告诉我娘,我要告诉我爹,告诉他,你欺负我。还有……”一个转身,指了与苏慕云并排站着的轩辕澈道:“我要告诉我爹,澈哥哥你……你也一起欺负我。”   话落,红了眼眶凶狠的瞪了轩辕澈。   “慕云,这是我小师妹,阿妩。”轩辕澈牵了苏慕云上前,指了那黄衣少女对苏慕云说道,苏慕云对着阿妩笑了笑。   阿妩眼见苏慕云笑容温婉,唇角微微一动,便要开口说话。不想轩辕澈却抢在她之前,出声道:“阿妩过来见过你嫂嫂。”   “我不要。”阿妩委屈的瞪了轩辕澈,“澈哥哥,我们约好的……”   “阿妩你如果不听话,那我就传书给师父,让他使人来将你接回去。”   苏慕云便是再傻也明白了这其间的渊源!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通透的人。想来,又是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看来长了一副好皮囊也不是什么好事啊!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来替他挡桃花,即是他招的便该是他自己去掐枝。   阿妩听得轩辕澈那句带着威胁的话语,适才还是红着的眼眶,这会子却是水雾氤氲了。她恨恨的瞪了轩辕澈,“澈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始乱终弃!”   “阿妩,你休要乱说!”   轩辕澈气急败坏的看了阿妩,一边不忘小心的揣磨苏慕云的神色,眼见苏慕云只是淡淡笑着站在那,心下又不由得气苦,是女人遇到这种事不是都该生气的吗?为什么苏慕云她却只是但笑不语?   “我怎么乱说了?”阿妩振振有词的看了轩辕澈,“你离开大华山的时候,我跟你拉了勾的,等我大了,及笄了,我就嫁给你。”   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委屈,嘴一瘪,眼泪便似断线的珠子一样,嘀嘀哒哒的掉了下来,“可是,你却成亲了……爹和娘还瞒着我,不肯告诉我。”   轩辕澈头大的看着哭得稀哩哗啦的阿妩,这要是换成别人,老早便被他扔出去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师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掌上明珠!这一瞬间,他真恨不得自己有遁地的本事,就这样凭空的消失了多好!   “媚媚,”轩辕澈挠了苏慕云的掌心,“你帮帮我。”   苏慕云眉眼轻挑,看了轩辕澈,“王爷要妾身怎样帮?”   “你帮我把她打发走。”轩辕澈压了声音,轻声道:“你告诉她,要是她不走,你就放狗咬她。”   放狗咬她?!   苏慕云上上下下打量了阿妩一眼,轻声道:“有用吗?”   “有用,有用。”轩辕澈忙不迭的点头,“她小时候被狗咬过,最怕的就是狗。”   苏慕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帮了王爷,王爷怎么谢我?”   轩辕澈一愕,这怎么说是帮了他呢?不是应该帮了她自己吗?   “王爷……”苏慕云笑盈盈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嘿嘿一笑道:“好说,好说,我的都是媚媚的,我的人,我的心,我的一切一切的都是媚媚的啊。”   “错了,”苏慕云挑眉偎在轩辕澈身前,轻声道:“你的桃花不是我的。”   “……”   “你们俩在那卿卿我我的说什么!”阿妩抬手擦了把脸,瞪了两人。   苏慕云笑了笑道,“我在跟王爷商量,不知道阿妩你是打算长住,还是歇几天就回去。”   “长住又怎么样?歇几天又怎么样?”阿妩瞪了苏慕云。   苏慕云笑了笑道:“若是长住,我就将王府里养的那些狗送到庄子里去。若是玩几天就回,那便不必了。”   “哼!”阿妩瞪了苏慕云,眉目间竟有着小小的得意之色,稍倾却又是眉峰一转,目光愤愤的盯了轩辕澈,“澈哥哥,你要是敢让我看到狗,我就放蛇咬死它。”   她的话声一落,轩辕澈神色便是一紧。   下一刻,狭长的凤眸便涌上一丝戾色,盯了阿妩,一字一句道:“阿妩你若是敢在王府放蛇吓到王妃,我一定会亲手废了你的武功。”   那样阴鸷的话语声,不仅是阿妩怔愣在原处,便是苏慕云也愣了愣。   轩辕澈却是不管不顾众人的色变,眉目阴沉的盯了阿妩,“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   “澈哥哥……你……”阿妩颤了唇,似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轩辕澈。   “我在问你话。”   阿妩白了小脸,看了看轩辕澈又看了眼他身侧神色莫名的苏慕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恨你,澈哥哥。”   话落,转身跑了出去。   这……   苏慕云抬眸看向轩辕澈,她自是感谢他对她的维护,可终究是他师门之女,这样一个人跑了出去,万一出点事……想到这,苏慕云急声道。   “快派个人去跟着……”   “放心吧。”轩辕澈打断她的话,“阿妩自小鬼灵精怪的,只有别人吃她亏,没有她吃别人亏的。”   话虽这般说,可终究是个单身女孩啊!   见苏慕云神色间仍有犹虑,轩辕澈想了想,对鱼肠道:“派个人去跟着。”   “是,王爷。”   鱼肠退了下去。   苏慕云看着满桌那动也没动几筷子的菜,笑了对轩辕澈道:“王爷还要继续吗?”   轩辕澈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窗外游人如织的街市,道:“走,我陪你逛街去。”   苏慕云自是欢欢喜喜的应下。   因着是新皇凳基后的,第一个盛大节日,不论是官府还是民间百姓,都将这个节假日办得很是隆重。   大明门外还要放一夜的烟火。   轩辕澈使了鱼肠将马车赶回府,他则陪着苏慕云在灯如白昼的街市间慢慢游走。   那些精巧的花灯,琳琅满目的吃食,精致的小饰品……苏慕云行走其间,看得目不暇接。   眼前突然就冒出一个木盒子,苏慕云低头去看,见是一盒子蜜饯。   “边吃边看吧。”轩辕澈笑着看着她道,“有看上的或是喜欢的,都买了。”   苏慕云便想起双全和双福几个丫头,笑了道:“别的便算了,等会挑几盏灯回去吧,给红绡,双全,双福她们挂在门口玩。”   轩辕澈自是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那里有冰tang葫芦,要不要吃。”轩辕澈看了苏慕云。   满大街的人,虽说不是人手一根,然小孩子手里却无一例外的都是冰tang葫芦。她又不是小孩子!   “不要了,前面有猜灯谜的,我们去猜灯谜吧!”苏慕云对轩辕澈道。   轩辕澈往前看,果然便看到不远那璀璨灯楼处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那里马皮做的走马灯,玻璃做的八角灯,正吱吱哑哑的转着,引得无数人去猜灯上的灯谜。   “媚媚,我替你去赢盏花灯好不好?”   苏慕云看着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又看了眼一身华衫丽服的轩辕澈,有心想说算了,不想轩辕澈却是不由分说攥了她的手便走了过去。   恰在这时,天空中炸起一声巨想。   不一会儿,暗黑的夜里便开起了一朵五彩艳丽的花。   “烟花开时了。”   人群轰的一声散了,齐齐朝大明门外涌去。   “媚媚,我们也去。”   这会子的轩辕澈当真是小孩子的性子,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苏慕云被他护着朝大明门外走去。   大明门外早已被围得个水泄不通,好在两边搭了高台,是给那些权贵特意劈出来的看烟花用的。   轩辕澈正护着苏慕云朝他的那处席位走去,才走近了,便看到齐齐窝在棚子里的红绡,红翘,双全,双福几个丫头。   不由一愕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红绡嘿嘿一笑,上前道:“奴婢们以为王爷乐不思蜀,便想着这席位可别浪费了,所以……”   “你们走了,谁看家?”   “王府就在那,谁还能搬走不成?”红绡撇撇嘴道,眼见轩辕澈脸色一沉,便有翻脸的趋势,连忙上前迎了苏慕云,“王妃您累不累,快坐下歇息吧。”   轩辕澈蓦的想起身边的苏慕云,只红绡却是抢在了他前头,早已上前搀了苏慕云,双全,双福两个更是配合得当,苏慕云才上前,二人一个早已摆好了椅子,另一个则是斟好了茶。   轩辕澈怔怔的看着,什么时候王妃比王爷还吃香了!   “王爷,”耳边响起一道细小的声音。   轩辕澈抬眸,便看到红翘已经将苏慕云身边的椅子摆好,低眉垂眼的站在一侧。轩辕澈的心底便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看了看红绡几人,又看了看红翘,眉宇微微一蹙,却是不动声色的上前,坐了下来。   便在这时,天空中又开始了另一轮的烟花。   轩辕澈蓦然便想起去年中秋的那场烟花,他悄然的瞥了眸子,看向身侧微扬了头看着天空的苏慕云,仔细的打量着她那对深眸中的神色。   苏慕云看着空中炸开的烟花,思绪便回到了去年的今日,稍倾,唇角绽开一抹轻笑。   人果真都是有命的啊!   都说女人今生嫁的那个人一定是前世掩埋自己的人,她前世不过是得轩辕澈的一衣遮颜之恩,今生便就真的与他成了夫妻!   这当真便是命吗?   若是如此,那似周子元,张宁馨这等穷凶极恶之人,为什么却没有恶报,反而活得比谁都恣意明快!   “媚媚。”轩辕澈忽的探身握了苏慕云的手,“你在想什么?”   苏慕云回首,便撞进一对漆黑含着隐隐探询的眸子里。   苏慕云心头划过一抹暖意,迎着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我在想,以后是不是每年你都会陪着我看烟花。”   轩辕澈漆黑的眸里先是划过一抹错愕,稍倾却是涌上满满的喜色,一迭声的道:“当然,以后每一年,我都会陪着你。”   苏慕云笑了笑,再次扬了头。   轩辕澈亦跟着笑了笑,手上略略使力,将苏慕云带进了怀里。   两人这般依偎着,含笑看着夜空中一轮一轮的烟花。   席台的另一侧,一双阴郁的眸子,将二人尽收眼底。   因为愤恨,皎好的脸上肌肉扭曲着,甚是骇人!   “王妃,”耳边蓦的响起一声轻唤。   谢兰亭猝然回神,目光迎上轩辕骥玩味的神色,没来由的便心神一抖。   她忽的便惊觉到,对轩辕骥她竟是有点怕他!   这不对,这偏离了她最先的设想。   一念至此,谢兰亭柔了声音,扯了扯唇角,一个僵硬的笑便浮现在脸上,“王爷,可是有事?”   轩辕澈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从最初她那急剧收缩的瞳孔到她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一一入目。轩辕骥的心底滑过一抹叹息,这便怕了吗?这才刚刚开始啊!脸上却是笑意绻绻,他探手撩起谢兰亭尖削的下巴,“王妃,脸色很难看,可是昨夜本王让王妃受累了?”   昨夜?!   谢兰亭胃部那习惯性的痉挛又开始了!   “呕……”她慌忙捂住了嘴,脸色发白的看了轩辕骥,“王……”   “王妃这是怎么了?”轩辕骥关爱的看了她。   “没事,没事,”谢兰亭急急的摆手,眼角的余光看到轩辕澈那方时,笑了笑道:“六王叔,六王婶也在,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好啊,”轩辕骥起身道:“我上次还吓了六王婶,趁这机会去看看六王婶消气了没。”   吓着……谢兰亭蓦的伸手攥住了轩辕骥,“王爷,您刚才说……”   “我说去跟六王叔打个招呼啊。”轩辕骥嘿嘿笑了道。   谢兰亭虽是满腹疑问,可眼见轩辕骥走了开去,她连忙跟了上前。   “妾身旧时与六王婶交好,素知六王婶品性醇良,不是爱计较的人。”谢兰亭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轩辕骥的神色。   轩辕骥“扑哧”一声笑了道:“本王可不曾看出,我上次只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咋咋呼呼的,哪里像是品性醇良的人!”   谢兰亭眉眼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轻声道:“是吗?”顿了顿又问道:“六王婶这人素来是个无趣的,王爷怎的想要去与她说话?”   轩辕骥撩了眼身边的谢兰亭,半响长眉微挑,道:“可本王怎么觉得六王婶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王爷当真觉得……”谢兰亭适时的撩眼看向轩辕骥,心底的欢喜眼见得便要藏不住,她猛的低了头,忖道:若是让轩辕骥对苏慕云有了兴趣,凭着他那些变态的花样,苏慕云与轩辕澈之间……便是想着,她也觉得这是件让人兴奋的事。   “六王叔,六王婶。”   耳边响起轩辕骥的声音,谢兰亭收了心神,连忙随着轩辕骥行礼,“见过六王叔,六王婶。”   轩辕澈与苏慕云同时回头,待见到是她二人时,苏慕云只是笑着颌了颌首。   而轩辕澈却是蹙了眉头,淡淡道:“你们来干什么?”   “王叔,”轩辕骥嘿嘿笑了上前,轻声道:“小侄上次无状,吓着了六王婶,特意过来赔个罪的。”   轩辕澈撩了眼一脸笑意的轩辕骥,又看了眼神色复杂的谢兰亭,稍倾淡淡的道:“你六王婶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事情过了便算了,你下次注意点便是。”   “是,小侄记下了。”轩辕骥话落,又讨好的看了苏慕云,“六王婶,你没有生我的气了吧?”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轩辕骥这般笑盈盈的看着她,别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便是不曾过去,顾忌着轩辕澈她也不可能真做出什么伤面子的事来。   只不待苏慕云开口,一侧的谢兰亭已经盈盈一福,轻声道:“慕……”许是意识到她说错了话,连忙一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六王婶,我家王爷性子有些像小孩子,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六王婶海涵。”   话落,挑眉看了苏慕云,似是在等着苏慕云的回答,实则却是小心的打量着苏慕云的神色。   苏慕云笑了笑,“适才王爷已经说了,过去的事便算了,只往后……”她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兰亭笑了笑。   谢兰亭心头一震,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她竟然在苏慕云那淡淡的一瞥中看到了一抹警告。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心中冷笑不止,轩辕骥是当今皇上的嫡子,他若是真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皇上还真会为了什么公正道义而大诛亲不成?!   她抬起头迎着苏慕云回以一笑。   “王叔这烟花看来看去也就这样,我看我们不如去游湖吧!”   轩辕澈正想拒绝。   不想谢兰亭却是上前挽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六王婶,可不能因为你成了六王婶,便使们从前的情谊也淡了,去吧,若不是太子妃临盆在即,便是也要将她约出来的。”   苏慕云蹙了蹙眉头,心底闪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若只是一味的避着,只怕反到让谢兰亭以为她怕了!想到这,苏慕云挑眉看向轩辕澈,笑了道:“王爷,这夜里游湖,妾身还不曾玩过,王爷……”   轩辕澈虽不知苏慕云为何会同意轩辕骥的提议,但他自来是妻命如山,当下便道:“即是王妃想去,那便去吧。”   话落,回头对红绡道:“你带着双福在一侧侍候王妃。”   “是,王爷。”   红绡领命。 第十八章游湖   苏慕云原以为是返回皇宫在御花园内游湖,却不想,去的却是大都城里有名的烟花湖,一时间不由便怔了怔。   她怔住的功夫,谢兰亭却是步子一滞,稍倾回头看着她,笑盈盈的道:“六王婶,怎么不走了?”   苏慕云撩眼看向谢兰亭,她便不相信谢兰亭会不知道,那是条怎样的湖!细眉微挑看了谢兰亭道:“烟花湖?”   谢兰亭笑道:“我也不知道呢,你知晓的我们家王爷的性子……”顿了顿,轻声道:“左右六王叔在,你也不用太担心。”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所要确定的只不过是谢兰亭知不知道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既然已经确定了,又有轩辕澈陪同,身边还有红绡、双全她们,她自是不会担心。   换句话说,若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阵仗轩辕澈也护不了她,那他之前的名声只怕都是虚的!她便也好趁早收了那依他之心,还是自己早点想想怎么报仇才是正理!   “晋王妃言之有理。”苏慕云笑了道:“既是有二位王爷在,你我便只管看这夜色里的风景便是。”   谢兰亭但笑不语。   看风景?看吧,只望你等下还有那闲心看!   打着两位王爷的旗号,自是有最好的画航配了身手最利落的船娘上前来招呼。   苏慕云由红绡侍候着上了船。   “慕云,”轩辕澈几步迎了过来,轻声道:“你等会便站在我身侧,”   苏慕云闻言点了点头,又听轩辕澈嘱咐的慎重,想来他应该也觉得这是场“鸿门宴”,可为何不曾拒绝?真的只是因为她有兴趣?!若是因为她的兴趣,想来以沂王爷的身份,除天上了银河荡不得舟,这世间无有他不能去的湖泊。   那便是说他亦有所谋,有所图了?   思及此,苏慕云撩眼偷偷的打量轩辕澈!   轩辕澈感觉到她看来的目光,捏了捏她的手,飞快的轻声道:“我得了些消息,需要验证一下。”   苏慕云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   轩辕骥在船首,已是大声道:“六王叔,快请了六王婶过来吧!”   轩辕澈暗中捏了捏苏慕云的手,两人一起朝船头走去。   烟花湖,本不叫烟花湖,原是因前朝时有个一个颇有名气的烟花女子而得名,那女子原是这大都城里怡红院的头牌,却因年老色衰后被老鸨赶了出来。那女子年轻时也是个极美的,替老鸨不说挣下一府金山,但万两白银却是有的。不想,临到老了便是这般情形,气极之下,只说这一生若不能让怡红院关门歇业,她自挖双眼悬在怡红院外。   当下也不知她是如何筹到的银两,买下一足足三层高的画航,又亲自去了扬州专选了那年幼玲俐吹拉弹唱无不精通的青倌回来,在这湖上重操旧业。只却做的不是皮肉生意,却是清倌营生。   一时间,竟是使得大都城里那勾栏院的生意,门可罗雀。   当然怡红院也不曾关门歇业,那女子更不曾自掘双眸!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营生,只这大都城里这本不起眼的湖,却因此而得了这“烟花”二字。   当下,轩辕澈与苏慕云走到了船首,便见早有下人将桌椅安置整齐,此刻谢兰亭身边的丫鬟绣荷更是手脚利索的指了那些仆妇安置吃食及水果点心。   见了她二人上前,连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轩辕澈摆了摆手,在轩辕骥身侧落座。   此刻坐在这画航上朝远处看去,但见灯光隐隐,一弯圆盘似的圆月倒映在水上,那轰然炸开的烟花时,隐隐传来和着船身之下荡起的水声,竟有一种别样的情境!   “如何?小侄的这番安排,六王叔,六王婶可还欢喜?”轩辕骥看了轩辕澈和苏慕云笑问道。   苏慕云由不得便撩了眼打量一本正经的轩辕骥,这会子,怎样也没举将眼前郎郎如玉的君子同那行事乖张的太岁联系在一起!   “不错。”轩辕澈言简意骇的点头道:“你平时没少来玩吧!”   轩辕骥哈哈一笑,道:“王叔,我说你也不信,不若便让我家王妃来告诉你。”话落看了谢兰亭,挑眉笑道:“王妃,本王可是那只知寻花问柳之人?”   谢兰亭一番心思全都放在呆会如何算计苏慕云之上,乍然听得轩辕骥的问话,蓦然一震,再抬头看到轩辕骥漆黑眸子里的凉笑时,心头一紧,当下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的。”   一直静静留心观察的苏慕云不由挑了挑眉头,忖道:谢兰亭看起来也很是害怕轩辕骥!莫不是这太岁已经给过她苦头吃不成?这般想着,目光便不由的看向谢兰亭。   不想谢兰亭在回答了轩辕骥后,也正偷偷的朝她看来,四目相触,苏慕云淡淡一笑,谢兰亭却是飞快的瞥了目光,但下一瞬间却又觉得这样太过心虚,又重新看了苏慕云回以一笑。   “如何,六王叔,我王妃的话,你总是信的吧?”轩辕骥看了轩辕澈,似笑非笑道:“要知道,我这王妃与六王婶可是闺中好友,向来不分你我。只怕是便连自家男人别的都可以分享的!”   轩辕骥的话一落,轩辕澈便蹙了眉头,冷冷一笑,一字一句道:“骥儿你到是个大方的,只王叔我却是小气的。”   因着轩辕骥本就有混名在外,虽是那番话过份了些,但却也没人能跟他计较。苏慕云虽则心中生恼,但她一来,因为轩辕澈在场无需她出面,二来,则是她记着轩辕澈之前的话,咬牙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即是轩辕澈已经开腔了,她也没必要翻脸闹不快,便算是翻脸,只怕这皮厚又无赖的晋王也不会当回事。   当下,便低眉垂眸的端了茶盏喝茶,只当不曾听到轩辕骥的话。   轩辕澈那句话落,转瞬,却又是眉眼一沉,凤眸轻挑睨了轩辕骥道:“你要是不想挨打,以后跟你六王婶说话就给我长点记性和脑子。”   “哎,王叔,你这是干什么?”轩辕骥不解的道:“侄儿只不过是打个比方,怎么就说起要打要杀上面了。”   轩辕澈冷冷一笑,却是瞥了目光不予理会他的辩驳。   谢兰亭看了看神色难看的轩辕澈,又看了眼目红耳赤的轩辕骥,目光一转,笑了对苏慕云道:“六王婶,男人有男人的事,不若我们去床头看月亮吧。”   苏慕云本想拒绝,可她却也怕轩辕骥再说下去只怕话更不成样!看了眼轩辕澈,见轩辕澈没有反对之意,便点头道:“好啊,我也正觉得闷了。”   话落,起身朝船头走去。   身后却响起轩辕澈的话,“红绡,王妃身子弱,去披披风送于王妃裹了。”   “是,”红绡应道,转身自双福手里接过羽白缎子披风朝苏慕云走了过去。   谢兰亭听得身后的步子声,眉眼间划过一抹冷笑。   这边厢,轩辕澈却是抬头撩了眼谢兰亭后,淡淡的看了轩辕骥,半响冷冷一笑,道:“骥儿不喜,你这王妃?”   轩辕骥像是被惊扰了的刺猬一样,霍然道:“六王叔,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王妃是我亲自央了母后娶回来的,怎么会不喜?”   轩辕澈冷冷一笑,“即是喜欢,怎的这般不与她颜面?”   轩辕骥嘿嘿一笑,半响轻声道:“六王叔,你是知道的侄儿性子的。”   话落,竟是不再说别的,只是眯了目光痴痴的看了谢兰这的方向。任是谁看了他眼下的这副样子,只怕都会认为他对谢兰亭之真心,日夜可鉴!然,却只有轩辕骥自己知晓,她虽是看着那个方向,但目光落在的却是另一人的身上。   苏慕云?!   他的六王叔如珠如宝想要护着持着的那个人!   他的王妃,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那个人!   此刻上了他的这条船,他要怎样给她,给他那不可一世的六王叔吃点苦头,让他们明白,队伍不是可以随便站的!让谢兰亭深深的明白,她的恨与仇,只有他才能替她讨回!但是这却全得看他的意思!而不是由着她所想的那般,利用他,让他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轩辕骥对着暗处暗暗的打了个手势!   船梢一直远远看着这边动静的一个梢公模样的人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轩辕澈举着茶盏的手微微的顿了顿,稍倾唇角嚼了一抹冷笑。   他到要看看,轩辕骥今天又要玩什么花样!   站在船首正叙着闲话的谢兰亭忽的指了不远处的水面,轻声道:“慕云,你快看,那个人怎的这般熟悉?”   苏慕云到不曾为她的那句“慕云”而生恼。   只听得谢兰亭的那声惊呼,不由便凝眸看了过去。   却是一叶小舟荡在湖面之上,小舟中两人相对而坐,一人一袭黑衫便是隔着这层层夜色,却也掩不住他那霜冷孤清的气质,除却叶萧还能是谁!而与他对酌之人,却是让苏慕云大跌眼镜,那人竟是梁琦!   苏慕云一时怔愣在原处,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扑哧”一声,耳边响起一声笑。   苏慕云恍然回首,看向掩了嘴的谢兰亭,不明白,她好端端的笑什么。   谢兰亭见她看过来,也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色,淡淡的道:“我只是想起,当日你出嫁之时,阿琦说让我帮他找个王爷的话,想不到……”话虽不曾说完,但脸上的嘲讽之色却是俞发的浓了。   苏慕云挑了挑眉头看向谢兰亭道:“若真如你所想,那也未偿不是件好事。”   “是啊,可不是好事吗?”谢兰亭撇了撇嘴,冷笑道:“原是我小看了她,到不曾想到,她竟是为了荣华富贵连鳏夫也要得。”   苏慕云闻言心头生起一股恶气,学着谢兰亭的样子,冷冷一笑,淡淡道:“鳏夫总比傻子强!”   空气蓦然一静,谢兰亭霍然抬眸,目光狰狞的看了苏慕云,因为恨意,脸颊上的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这神色,便是红绡看了也不由暗暗吸气,心道,可别突然发疯将王妃推下水。一边不动声色的又靠近了苏慕云几步。一边却又想道,自家王妃原来也是个嘴毒的!到是平日里小看了她!适才听到谢兰亭那话时,她就在想,你笑人家连鳏夫都要,你自己不是为了个王妃之位,连傻子也嫁了!不想,下一刻她家王妃,便揭下了这药遮羞纸。   苏慕云神色平静,不避不惧的迎着谢兰亭那几欲吃人的目光。   谢兰亭咬牙又咬牙,便在她以为自己是无任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便要撕破脸时,不想她却是扯了扯唇笑,给了一个僵硬的笑给苏慕云。   “慕云,我想不到你会这样说我。”神色间有了一层哀悍。   苏慕云挑了挑细长的眉,一字一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谢老先生应该教过你吧?”   谢兰亭本已苍白的脸上猛的涨起一片紫红。但下一瞬间,却是迎着苏慕云凉凉一笑,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有了一种带着颤意的恶毒。   “六王婶,快看,叶世子在朝您看呢!”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船上的人听个明白。   红绡错愕的看了谢兰亭,这会子她真想让绝影将这个恶毒的女人从头到脚好好的招呼一遍!世子什么时候看王妃了?   “叶萧!”轩辕骥闻言,不由嘿嘿一笑,看了轩辕澈道:“六王叔,我前几日听到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轩辕澈挑目看过去,淡淡道:“什么传言?”   “是这样的,”轩辕骥饮了杯酒,稍倾才看了轩辕澈道:“前几日侄儿请了几个朋友在同春楼喝酒,席间听得一个朋友说,去年曾有幸在同春楼遇见王叔和世子二人,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不想王叔却是与小餐之后便匆匆离去。他当时以为王叔与世子有事,便也不敢上前耽搁,不想王叔却与世子同时去而复返,只王叔去的是对面的醉云楼,而世子……”轩辕骥笑了笑没往下说。   轩辕澈却是撩了眉头,似笑非笑的道:“你是说世子将张毓圃给打了的那件事吧?”   轩辕骥便也跟着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是连饮几杯后,才道:“不知六王婶可曾知情,我那朋友说原也不知晓世子源何与这姓张的过不去,只到后来才明白其中因源。”轩辕骥看了轩辕澈,压低了声音道:“六王叔,你说我六王婶她知道这回事吗?”   轩辕澈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六王婶知不知道不要紧,王叔我知道了便行。”   “王叔的意思是?”   轩辕澈却是垂眸不语,再抬头时,目光间的寒意便多了一抹,“外人都道骥儿你勇猛有余却智谋不足,现如今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轩辕骥目光闪了闪,不解的看了轩辕澈,“王叔,你想说什么?”   “我原也觉得你这性子委实不适合那个位置,”轩辕澈淡淡的笑了笑,稍倾却是敛了笑意,肃沉的了脸看向轩辕骥,“现如今看来,是王叔太武断了!”   轩辕骥脸上神色不变,漆黑的眸子却是急剧的缩了缩。   下一刻,却又哈哈一笑,道:“王叔,你跟侄儿打什么哑迷呢?”   “哑谜吗?”轩辕澈也跟着一笑,“那骥儿你便好好猜猜吧,猜到答案了,六王叔有奖。”   话落,起身朝站在船首的苏慕云走去边走边道:“慕云,世子与你我也算是有几分交情,相请不如偶遇,便请了他一起来饮杯水酒吧。”   这边厢苏慕云早在谢兰亭喊出那句话时,便冷笑着吐了两个字,“幼稚!”   此刻听得轩辕澈的话,回头对着轩辕澈撩唇一笑,淡淡道:“世子佳人在侧,我们冒昧相请只怕是扰人好事呢!”   “哦,本王到要看看是何方佳人,竟入了世子之眼。”   话落,几步赶了上前。   他原以为只不过是苏慕云宽他之语,待走到船首果真见那小舟之中除却叶萧还有梁琦时,不由惊道:“他二人怎在一起?”   苏慕云白了他一眼,嗔怨道:“他二人就怎的不能在一起。”   轩辕澈回过神来,连忙陪了笑脸道:“当然可以,王妃所言有理,是本王错了。”   红绡看着连连说着好话的轩辕澈,由不得暗笑不已。   这还是她那傲娇的不可一世的王爷吗?   这根本就是王妃养的小哈巴狗好不好!   一侧见着这一幕的谢兰亭,只觉得嘴里比吃了几斤黄莲还要苦。一时间却又是愤恨不已,心道:你二人要恩爱情深自到一边去恩爱,何苦还要到我眼前来秀这番恩爱?莫不是因着我的痛苦,才能越发的衬着你们的快乐!当下,只在心底将苏慕云与轩辕澈恨得个咬牙切齿。   这个时候,她却是忘了,根本就是她自己要将人请了来。   轩辕骥眼见得轩辕澈走向船头与苏慕云站在一起。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浓了,龙有逆鳞,很显然苏慕云便是轩辕澈的逆鳞,他到是要看看,在轩辕澈的心里,苏慕云到底有多重要!这般想着,朝着暗处绝然的使了个手势。   苏慕云看着连声陪着说好话的轩辕澈,由不得便抚了额头,哀声道:“王爷……”   她却是不知,她那嗔中带怨,怨中带娇的话声,只将个轩辕澈听得骨头都酥了半边。连连抬头看了她,一迭声道:“王妃有何吩咐?本王一定为王妃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苏慕云看着嬉笑着完全不同往昔的轩辕澈,无助的看向一侧的红绡,轻声道:“红绡,你家王爷是不是魔障了?”   红绡摇了摇头,看了看轩辕澈,又看了苏慕云道:“王妃,王爷只要离开你一丈之外,魔障即除!”   “你是说,你家王爷被我给迷得失了神智?!”苏慕云看了红绡。   红绡想点头,可是她忽然想起鱼肠曾经告戒她的话,“可以得罪王爷,但是千万不能得罪王妃,得罪王爷是受一个人的罚,得罪王妃,那可是双份啊!”   “那个,王妃,”红绡笑眯眯的看了苏慕云,“天上的月亮真圆啊,其实王妃不需要王爷赴汤蹈火的,然为了障显诚意,王爷是不是该把月亮摘下来给王妃把玩把玩?”   狡猾的丫头!   苏慕云暗暗的啐了一声。   但下一刻却很是赞同她的提议,笑盈盈的看了轩辕澈,附合道:“王爷,你看……”   轩辕澈点了点头,“这容易,只是本王摘下来了,王妃你可得捧好了,别打碎了。”   苏慕云尚在怔愣,轩辕澈也正打算继续时,这个时候船身晃了晃。   随着船身晃动,响起一声凄历的呼喊声。   “船漏水了,快来人,船要沉了……”   而一时间,原本宠大的船身竟然倾斜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谢兰亭一声惊呼,便朝苏慕云倒了下去。   “啊,救命……”   她的喊声才起,惊觉到不对的苏慕云刚想滑开,躲开她,不想她却是快不过船身倾斜的速度。下一刻,她感觉一双娇弱的手用着凶狠的劲道朝她推了过来。   “红……”苏慕云才要喊红绡,却是脚下一空,身子一倾,整个人竟是被谢兰亭那一推,又借着船身倾斜的力度,朝湖面跌了下去。   糟糕!苏慕云最后的想法是,“我不会游水!”   下一刻,她的眼前便是那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湖水。   她努力的扒拉着湖水,可是每一次的扒拉,最后的结果都是喝下一嘴的湖水。却在这时,一道娇俏的身影,自湖面上一跃而下,苏慕云才想说一句有救了!   不想那跳下来的身影却是跟她一样,手忙脚乱的扒拉起来。   天啊,红绡不会游水!   “谢兰亭!”   轩辕澈一声怒喝。   “六王叔,我不是故意的……”谢兰亭眼见得轩辕澈用那杀气沉沉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当下脸色一白,战战兢兢的道:“六王叔,我……”   轩辕澈冷冷一哼,不由分说,上前拎了谢兰亭便朝远处湖面一抛,转而对怔怔看过来的轩辕骥道:“你六王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活剐了你!”   话落,二话不说,纵身跃进了漆黑的湖面。 第十九章沂王心伤   漆黑的湖面,一瞬间似开锅的沸水。   轩辕澈才入水,便朝着他之前看定的苏慕云游过去,这当会儿,画航上的人也惊醒过来,齐声喊了起来,“来人啊,王妃落水了,快来人啊!”   一声声的喊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纷纷扰扰中,轩辕骥面无表情的立于暗黑之处。   一双眸子却是利刃一样,直直刺向那个在水中沉沉浮浮要救爱妃的沂王爷。   耳边一直回响着的是轩辕澈的那句,“你六王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活剐了你!”   好大的口气!   “王爷,”一袭青衣布衫的温瑜不知何时踱到了轩辕骥身侧,压了声音道:“天赐良机,您看……”   轩辕骥默了一默,目光重新凝向远处正在水中扑腾的谢兰亭。   “王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沂王一除,太子……”温瑜进一步劝说。   天边的月色恰在这时蒙于乌云之中,一瞬间,世间再无光明可见。   轩辕骥那与轩辕澈颇为相似的凤眸中滑过一抹阴鸷的笑,猛一摆手,沉声道:“你去安排。”   话落,猛的扬声对在水中扑腾的谢兰亭高声道:“王妃莫慌,本王来救你了。”   轩辕骥一个猛子扎向了湖面,朝谢兰亭的方向游去。   与此同时,画航也因为吃水有渐沉的趋势,那些丫鬟婆子梢公齐齐惊呼着跃入水中。   一时间,烟花湖便似下了锅饺子,热闹得紧。   轩辕澈怔愣的看着空空的眼前,他明明看到了苏慕云,怎的一眨眼的功夫人却不见了?难道……心头一紧,轩辕澈一个猛子扎向了水底,然水底之下黑糊糊一片,饶是他夜可视物,可在这样的水底,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一瞬间,轩辕澈只觉得心头像势了块石头一样,探制不住的往下沉。   稍倾,他扬天长啸,“慕云,慕云……”   “王爷,”红绡早在发现自己不会水的时候,便将袖中的箭矢射了出去,牢牢的钉在画航上,不想,才一回头的时间,同样不见了苏慕云的身影,又看到画航上的人“扑通,扑通”都跳入了水中。不由急道:“王爷,恐有诈,先上岸再说。”   “王妃呢?”轩辕澈一扬头,目光腥红的瞪了红绡,“我让你保护好王妃,你把她弄哪了?”   红绡心头一紧,一句话说不出。   眼见轩辕澈又要沉入水底去搜寻苏慕云,红绡却猛的惊觉到一股杀气萦绕身侧,她猝然回头,水面之上,很多人仍在扑腾,但……下一刻,红绡毫不犹豫的自怀里掏出一个筒子,对着天空抛了上去。   立时,一道似流星的白色烟火划过黑寂的夜空。   不远处正托着谢兰亭欲待上岸的轩辕骥看到这道烟火,神色一惊,便待要吩咐温瑜计划暂停时,却在眼角的余光瞄到不断在水里浮浮沉沉的辕辕澈时,唇边掠过一抹残忍的笑。   “王爷……”谢兰亭吐出嘴里的冷水,颤颤瑟瑟的抱住了轩辕骥,抖了嗓子道:“王爷,六王叔他疯了,他……”   “你把六王婶推进湖中,若是六王婶没事则罢,若是六王婶有事,只怕连本王也脱不了关系!”轩辕骥看了谢兰亭冷冷笑道。   “妾身不是故意的!”谢兰亭惨白了脸看着轩辕骥,“王爷,你要相信妾身,妾身真的不是故意,是船歪了歪,妾身才会……”   “王妃!”轩辕骥垂眼似笑非笑的看了惊惶失色的谢兰亭,“本王信不信你不重要,关健是六王叔他肯不肯信你!”   “……”谢兰亭一窒,稍倾却是猛的尖声道:“您也是王爷,您还是皇上嫡子,凭什么……”   轩辕骥却在这时打断了她的话,呵呵一笑,一字一句道:“我的晋王妃,您终于说出您的目的了?”   谢兰亭怔怔的看向眉目阴沉的轩辕骥,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话。谢兰亭想要撇过脸,可是轩辕骥的手却是强势的捏住了她的下颌,使得她不得不迎迎着他锐利的目光。那样锐不可挡洞悉一切的目光,哪里有半分痴傻!   如果轩辕骥不是傻的,那么她身上所有发生的一切……谢兰亭的身子便似秋天的落叶般,抖个不停。   “王妃怎么了?”轩辕骥将她湿淋淋的身子往怀里拥了拥,头抵着她的耳边,轻轻哈了口气,柔声道:“王妃,本王请您看一出好戏如何?”   谢兰亭不解的看着轩辕骥。   轩辕骥却是冷冷一笑,拥着她,纵身一跃,便隐入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   十月里的天,一身湿透的谢兰亭被冷冷的夜风一吹禁不住的颤了起来,又因着心绪慌乱不堪,身子无力的依偎在轩辕骥手里。   耳听得轩辕骥那不带感情,杀气沉沉的话,心底的慌乱越来的重了!   她不知道轩辕骥要她看什么戏,但是她却想到,轩辕骥苦心造势,让世人都以为他是痴傻的,这样的人所谋所图又岂是一出戏那么简单!   而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同样也只是他的手段,这个男人只怕早就明了她嫁他的意图。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要将她的自尊她的自信砌底的踩到泥泞里,然后再让她看清他的真面目,令她对他生畏,从而,完全为他所用!   谢兰亭这一刻后悔了!   真真实实的后悔了!她忽的便想起了一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闯!”她给自己找了条什么样的路!   “王妃,你看,今晚我就替你报仇雪恨如何?”轩辕骥说话吹起的热气,拂过谢兰亭冰冷的脖子,带起丝丝的热意。   然谢兰亭却觉得那温热竟像是一把刀一样抹开了她颈间的动脉,仿似温热的血漫过全身一样,她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王……爷……”   “王妃冷吗?”轩辕骥淡淡一笑,将谢兰亭再次往怀里拥了拥,“你是我八抬大轿娶进来的王妃,是死后要跟我埋一个坑的王妃,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完成。”顿了顿,眉目轻挑,目色灼灼的看了谢兰亭,“却不知王妃待本王之心又如何?本王要的,王妃又是否会竭力成全呢?”   他要的?   他要的是什么?!   谢兰亭看着那漆黑瞳眸中亮得灼力的白点,她想笑一笑,不想嘴才扯开,却是眼眶一热,泪水便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流。   “王妃,怎么了?”轩辕骥探手抚上谢兰亭的脸,一下一下的擦去她流下的泪水,温声道:“王妃可是觉得委屈?”   谢兰亭连连摇头。   她以为她可以借他之手来对付轩辕澈,苏慕云!是的,他确实如她愿。但是她却忘了,所有的得到都是要付出的,现在他在等着她的付出!他要的是这天下,他要的是父亲一生所结下的人脉!   自此,谢氏一族尽为他所用!   谢兰亭终于明白,悔不当初是什么滋味。   晋王要的是这天下,是那千万人之上的唯一!   “王妃,”轩辕骥一直牢牢的锁着谢兰亭眉目间的神色,待看到她从最初的惶乱而渐渐目光清明时,便明白她已经将事情尽数想透,由不得便缓缓一笑,柔声道:“王妃,你会帮我吧!”   她会帮他吗?   她除了帮他还有选择吗?   没有!   谢兰亭沉沉的点了点头。   “好,本王果真没有娶错人!”轩辕骥低头在谢兰亭脸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低声道:“王妃,且看看,你所厌恶的那两个人是如何葬身此处的。”   谢兰亭霍然抬头。   似乎不敢相信,她想了那么久的事,竟真的会在这一刻完成!   然眼前的一切却又由不得她不信。   她是不识武,却也看出了此刻水中的凶险!   轩辕澈与红绡的身周,已经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红绡试图脱水而出,但轩辕澈却在一遍遍的入水寻找苏慕云。   “苏慕云,她……”谢兰亭犹疑的看向轩辕骥。   轩辕骥耸了耸肩,淡淡道:“谁知道呢?或许已经沉在水底了吧。”   谢兰亭一怔,下一刻却被耳边响起的一声娇斥吸引了过去。   湖水之中,红绡不知何时手中握了一把三尺软剑,正娇斥着在水中轻点。   “王爷,有埋伏!”红绡眼见得水里那层层叠叠不断靠近的人,惊声对犹在水中搜寻的轩辕澈喊道:“王爷……”   轩辕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却在这时,耳边响起沉沉马蹄之声。   轩辕骥神色一变,目光不由便带了几分焦灼看向湖面。   “红绡,我大师兄呢!”   一道娇俏的声音蓦然响起。   红绡抬头看着岸边那一袭黄衫的娇俏少女,由不得大声道:“阿妩,快,快放蛇。有人要杀你大师兄!”   岸上可不正是午间跟轩辕澈闹了个不痛快,撒腿跑掉的阿妩。此刻听到红绡说有人要杀轩辕澈,柳眉倒竖,娇喝道:“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害我大师兄!”   话落也不见她如何一动,手间便多了一条长约三尺的赤色小蛇,“红娘,好好招呼那群王八蛋!”   众人便只见眼前一道红光微闪,似投入一块石块般,水面荡起一层波纹。   下一瞬间,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似是霍然被炸开了一般,随着一声不绝一声的“咕咚,咕咚”声,湖面之上惊起了黑鸦鸦的一片脑袋,一条红色的带子在那那片黑鸦鸦的脑袋间穿棱游行,咬得不亦乐呼。   “啊,有蛇……”   “有蛇啊,”   一声声的惊叫响起,凄历不似人声。   声音远远传开。   轩辕骥猛的向前一步,他原以为红绡的那道烟火招的是轩辕澈手下的神风营,却不想招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玩蛇的小毒女!   是继续还是……   轩辕骥不甘的看着水中的那番惨烈!   若轩辕澈不死……   谢兰亭亦紧紧的看着水面,半响猛的抬头看了轩辕骥,“杀了那个女孩。”   她抬手直指阿妩。   轩辕骥眉头一蹙,便在他欲意下令时。   岸边忽的便响起笃笃之声,五十骑一色黑认黑甲的骑兵似乌云般瞬间到了跟前。   轩辕澈看着那装束一致的五十黑骑,沉沉的叹了口气,对着暗处摆了摆手。   “王爷,”鱼肠眼见得漆黑的湖面上人血翻涌,红绡手中三尺剑锋正左右穿插,便要飞身上前,不想阿妩却是一步上前,拦了他,“鱼肠,我的红娘在水里,澈哥哥不会有事的!”   鱼肠惊得便要跳起来,祖宗喂,红娘她又不认得哪个王爷哪个不是王爷,会不会把王爷也给咬一口啊!   “红娘不会咬错人了。”阿妩似是一眼便看透了鱼肠的想法,自信满满的道:“我的红娘它识得澈哥哥的气息的,不会咬错的。”   “王爷怎么会落水?”鱼肠看了阿妩。   “我怎么知道?”阿妩摊了手,眨了眨黑黑的眼睛,“我是看到红绡的烟火赶过来的。”   鱼肠点了点头,“王爷呢?怎么没看到王爷?”   “澈哥哥在水里浮浮沉沉的也不知道在干嘛。”阿妩指了湖面道。   鱼肠正待开口唤轩辕澈,一道湿琳琳的身影扑了上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王妃……王妃落水不见了!”   鱼肠那一刹差点就脚一软瘫在地上。   他的个神哩,王妃不见了!   这简直是比死了皇上还要惨啊!   他家王爷不会疯了吧!   “快,留十五个人岸上警戒,其余人下水,将王爷给架上来。”鱼肠对身后那一队面无表情的黑衣骑兵道,“记着哪怕就是敲晕了,也要将王爷架上岸。”   “不必了,我去。”阿妩一声娇喝,鱼肠还不待阻止,便看到一道人影,似人鱼般“扑通”一声跃入水面。   鱼肠是知晓这个小师妹的,生她的时候便是在大华山的落叶湖里。一身武功更是师娘在水底教出来的。在水里便跟条鱼似的!   眼见阿妩落了水,鱼肠抬手制止了神风营那些正欲解卫甲的人。只是盯着黑沉沉的水面,一字一句道:“不留活口,尽数剿灭。”   “是。”   便见神风营的那一队黑甲骑兵,人手一剑站在岸边,但凡只要逃出“红娘”嘴下的那些刺客,尽数丧生在他们寒光刃刃的剑下。   “六王叔,六王叔……”   岸边响起一声惊惶失措的喊声。   鱼肠与双福齐齐扬头朝踉踉跄跄跑过来的轩辕骥看过去。   “王妃是被晋王妃推下水的。”双福在鱼肠耳边飞快的道,话落,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转而对鱼肠道:“我去办点事。”   “你去做什么?”鱼肠不解的看向双福。   双福大大的眉眼间闪过一抹阴戾,“我去找找人好好合计下,怎样招待我们的晋王妃。”   不待鱼肠开口,双福已经身子一矮,脚底一动,人便隐了下去。   而恰在此时,水底“哗啦”一响,随着响声过后,便是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纠缠着的身影。   “放开。”   “不放。”   “找死!”   “你敢!”下一句,“打死我,你家王妃不死,我爹也要弄死她。”   鱼肠看着争执着的两人,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道:还好,还好小师妹来了。还好,还好有个小师妹!   “那就让师父来打死我。”轩辕澈猛的一身子一震,眼见得自己便要被他甩开,阿妩霍然惊声道:“你一个人能把这河底摸个遍吗?”   轩辕澈身子一僵,怔愣的看向那像是摔碎了银锭子一样,将月光晃荡成无数碎片的水面。   苏慕云就这样在他的眼底不见了!   他怎么办?   他说过要护她一生的,可是,他却把她弄丢了!   他要怎么办?没了苏慕云,他的余生还有什么意义!一如从前那样,笑不知为何笑,痛不知为何痛吗?他有无上荣华,可这无上荣华却无人与他分享!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找到了一世的幸福,却不曾想,这幸福被他亲手揉碎!他一直以为,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到天荒地老,然,只到此刻,他才知晓,他们从不曾在同一条路上,就像灯火阑珊处那个闪动的身影,只是瞬间便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轩辕澈瞪着黑漆漆的夜,那由来似笑非笑的眸子这一刻却似揉进了千年的孤伤,一袭华丽的紫衫将他周身的凄冷绵延成恒古的哀绝。   “慕云……慕云,我把你弄丢了……”轩辕澈怔怔的瞪着水面倒映的自己,模模糊糊不堪辩认的脸。这一刻,他真恨水里的这个人,便是这个人自以为无所不能,最后却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便是这个人前一刻还信誓旦旦的说,会护她一生,下一刻却是亲眼看着她在眼前遇难。这个人,当真可恨啊!   “澈哥哥……”   阿妩看着失魂落魄的轩辕澈,心头猛的涌起一阵不安。爹爹说过,她的大师兄是那种像红鹤一样的男人,一生只认一个伴,若是那个伴没有了,那么他这一生不死便是伤,再没有爱人的能力!   “澈哥哥,”阿妩颤了手抱上了轩辕澈的腰身,扬起小小的脑袋哀切的看着轩辕澈,“澈哥哥,你不要这样,阿妩害怕。”   轩辕澈似是僵化一般,听不到阿妩的声音。   他怔怔的,痴痴的看着由喧哗逐渐而安静下来的湖面。   嘴里喃喃有声的问道:“慕云,慕云哪去了?”   “澈哥哥,”阿妩一声怒吼,一把推了轩辕澈的身子,怒声道:“你这样有什么用?这样嫂嫂就能回来吗?”   轩辕澈被阿妩一推,人便那样“扑通”一声裁在水里,他也不动,就那样将自己浸在水中。   阿妩一惊,连忙上前,托了他。急的得岸上大声喊道:“鱼肠,你来帮我一把,我弄不动……”   鱼肠早已看到了轩辕澈的不对劲,阿妩的话一落,他便一个纵身跃入了水里,几个起落便到了轩辕澈身边,眼见得轩辕澈双目发直竟似走火入魔一般,暗道不好,二话不说,抬手便拍向了轩辕澈的后颈。   轩辕澈眼一闭,倒在了阿妩的肩膀上。   ……   晋王府。   “这个贱女人。”   双福点了点头,可不是,真的是贱女人。   “师父,怎么办?”   怎么办?拖儿那五官轮廓略显深刻的脸上便生起一抹狞笑之色。   “想必她也落水了吧?”   双福连连点头,“王妃落水后,王爷就将她也扔进湖里了。”   “那便让她偿偿在希望中绝望的滋味吧。”   双福不解的看了戾色沉沉的人,在希望中绝望!那是什么?   “你听我说,”拖儿凑到了双福耳边,轻声嘀咕了一番。   随着拖儿的声音越来越轻,双福眉宇间的笑越来越浓,稍倾便连嘴都收不拢,她忙不迭的点头,“好,就这么办,让她鸡飞蛋打,这一辈子哭都没地方哭。”   拖儿点了点头,可不是,不是有句话叫做,能说出来的委屈都不是委屈吗?那就让这贱女人偿偿那哭不出来的痛是什么痛吧!   “哎,”双福叹了口气,看了拖儿道:“要是王妃找不到,怕是我们家王爷会疯掉。”   “疯掉啊!”拖儿摇了摇头,看了双福道:“你能想像,王爷疯掉的样子么?”   双福想了想,摇头道:“想不出来,不过你没看到王爷将那贱女人往湖里扔的样子,真的很吓人。还有啊……”双福抖了抖,轻声道:“王爷说,要是王妃有事,他要活剐了你们家主子呢。”   “呸!”拖儿啐了双福一口,瞪了她道:“谁是我家主子,谁是我家主子!”   “哦,说错了,说是要活剐了晋王爷。”   “剐吧,”拖儿踢了踢躺在她脚边打磕睡的绝影,“我也想看看这家伙是真傻呢,还是假傻,你说他是真傻吧?可这王府事事顺溜,从来没听说过傻子能将能一府治得这么麻溜的。”   “那不是有你们家三位夫人吗!”双福撇了撇嘴道。   “那三个?”拖儿哼了哼,不予置评。   看了看天色,对双福道:“你赶紧回去吧,把我要的东西快些找回来,王爷库房里应该有的这味药的。”   “知道了,我一准给你送过来。”双福点了点头,半响又似想起一件事,道:“王爷的师妹来了,你知道么?”   “阿妩!”拖儿双眼蓦的一亮的看了双福。   双福点头。   “太好了,”拖儿双手一拍,那带着异域色彩的褐色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光,“你想办法将她留在府里,我找到机会了就来找她。”   “师父,你这是……”   拖儿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与双福多说。   双福也不追问,眼见得事情都说完了,接下来便是怎么操作的问题,小心的听了听四周,这才探身走了出去。一个纵身,几个起落间消失在晋王府后院的巷子里。   双福才离开不久,便有一袅袅婷婷的身影朝这处院子走来。   那脚步声还在门边,趴在地上打磕睡的绝影立刻抬起了那圆得像水桶的狮子头,吊梢眼歪了歪,瞪向门口的方向,一只熊掌一样的脚,扒了扒一侧拖儿的脚。   “你去看看,”拖儿踢了踢它,叮嘱道:“温柔点,你可是有钱人家的狗,不是那山里的野狗,不然人家得说你没风度。”   绝影甩了甩那丰厚的肥臀,似是不屑于她的斥责,又似是故作风情。   “啊!”   一声带着绵柔的惊叫响起。   拖儿摇了摇头,这些个女人,她养的狗虽说吃肉,可又不吃人肉,叫个毛线啊叫!一天到晓就知道叫,有那功夫还不如在床上的多叫几声,最其码还能讨那傻子的欢喜不是!   “阿影回来。”   绝影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   “不是你不够帅,是她们不懂得欣赏。”拖儿拍了拍绝影的脑袋,抬脚走了出去。   才走出去,便看到扶了月洞门,哆嗦得不成样的三夫人之一的鹃儿夫人,正苦兮哈拉的扒着那粉白的墙,要倒不倒,想哭不哭的瞪了她。   “拖儿,你干什么不把那狗拴起来。”   “鹃儿夫人啊,”拖儿嘿嘿笑了上前,伸手欲待去扶软了脚的鹃儿夫人,不想她才伸出手,那鹃儿夫人却是嫌恶的蹙了眉头,看她手的目光便像是看一陀粪一样。拖儿不动声色的缩了手,笑盈盈的看了她,“可是有事?”   鹃儿夫人点了点头,探头看了看她走出来的方向,半响抽了口气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拖儿点了点头,指了指另一侧的厢房,“去那里吧。”   不由分说便走了过去,鹃儿夫人咬了咬唇,跟了上前。   待进了屋,拖儿也不去倒水了,直白的问她,“什么事?”   三个夫人,鹃儿不似柳儿和玉儿,柳儿与轩辕骥有从小到大的情份,玉儿是皇后赏的,体面不一样。鹃儿只不过是因缘巧合下与轩辕骥有着露水之情,从而才提成妾室的。三人虽不分先后,但自来她便是受欺负的那个。   拖儿心思一转,已大约猜到了鹃儿的来意。   往常也有这种情况,在轩辕骥忘了去她屋子的时候,她会到拖儿来与轩辕骥制造个偶遇。但今天……拖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鹃儿的神情,心底慢慢的将之前与双福商议的那个计划完善。   “拖儿,王爷他最近也不来你这了么?”   “鹃儿夫人,你这话说的,王爷来我这干什么啊!”拖儿不耐的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鹃儿夫人连忙摆手,“我是想说,王爷最近也不来逗狗了吗?”   拖儿笑了笑,“新王妃来了,王爷当然要多陪她了。”   鹃儿脸上绽开一抹僵硬的笑,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鹃儿夫人,新王妃出身名门,想来是个知书识礼温良贤德的,你应该多去她那里走动走动,没事啊,煲个汤,做些点心什么的。”   鹃儿点了点头,“我也想啊,可是……”   “可是你答应了柳儿夫人和玉儿夫人是不是?”   见被拖儿说破,鹃儿脸上有了一抹尴尬的笑。   “你可与她们不同。”拖儿叹了口气道:“她们一个有着打小的情份,一个有皇后当靠山,你有什么?”   这话算是说到鹃儿夫人的心窝里了!看着拖儿的目光便带着几分感激之色。   “话是这样说,”鹃儿垂了头,轻声道:“可你也知道,新王妃她也不受王爷待见啊,新婚夜闹得的那出……”似是惊觉到说漏了嘴,鹃儿闭了嘴,笑了笑。   拖儿撇了撇嘴,当她不知情呢!   要知道,那些狗可都是经由她的手送过去的,也是经由她的手带回来的。   玩的不就是NP么!还是人畜NP!靠,那个变态的傻子!想来,贱女人没有被他玩疯还真是出人意外!她还以为这王府里有了个傻子,会再出一个疯子呢!   “可她还是正正经经的王妃啊!”拖儿笑了道:“她有个大儒的爹,还有个正四品的叔叔,靠山很不错呢!你如果现在开始在她跟前讨个好,将来等王爷回心转意的时候,她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这个道理,鹃儿自己也没少想!   这会子又被人一劝,那心思便越发的活泛了!   “王妃她刚才游湖落水了,这会子正让厨房熬姜汤呢。”鹃儿轻声道。   “哎,那你还不快去。”拖儿急声道:“这可是送到眼前的机会,你这会子亲自去侍汤奉药的,不比找了机会凑上门强?”   鹃儿想了想,霍然起身,点头道:“正是这个理,那我走了。”   走到门边却又回头对拖儿道:“谢谢你,拖儿,我将来也不会忘记你的。”   “夫人客气了。”拖儿笑了摆摆手,心里却道:各得各的好,你谋你的荣华富贵,我谋我的惩贱大计! 第二十章沂王砸府   轩辕澈在一片昏昏沉沉中睁开眼。   阳光透过雕花窗棱照射进来,他看着那落在地上淡淡的光影,久久的没有出声。思绪似是有一瞬间的停顿,不明白自己怎会躺在这。   下一瞬间,轩辕澈霍然翻身坐起。   随着他的翻身坐起,惊醒了趴在他榻边睡着的阿妩。   “澈哥哥,你醒了。”   轩辕澈撇眸看向一脸惊喜的阿妩。   “阿妩!”才开口,他便感觉到嗓子像是刀割了一样了痛,但他没有时间去理会,他只是凝了眸看着期期艾艾看过来的阿妩,用那沙哑沉缓的声音问道:“我怎么会在这?”   “是鱼肠帮着把你弄回来的,”阿妩低了头,上前扯了轩辕澈的袖子,“澈哥哥,你别急,嫂嫂她不会有事的。”   轩辕澈在听得阿妩那句“嫂嫂她不会有事的”时,那俊美无畴的脸上蓦的生起一抹凉笑,声音却是沧凉如泣,“找到她了么?”   阿妩听得他那嗓音,由不得心便跟着颤了颤,稍倾黯然的摇了摇头。   轩辕澈身子一个踉跄,便似要跌倒般,却又在下一刻,稳如松般站定,他目光空洞的看了阿妩,“谁还在那?”   “鱼肠带着人在放湖水。”阿妩轻声道。   轩辕澈点了点头,是了,只有放空湖水才能知道到底苏慕云她……轩辕澈心一抖,似是全身力气都被抽尽般,他扑通一声跌坐在他才起身的床榻上。   阿妩一惊,便要上前扶他。不想轩辕澈却已经是抬手捂着脸,低下头来。   一个,二个,三个时辰过去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沉,阿妩无数次的想要开口劝轩辕澈喝杯茶或是吃点东西。   可是每每靠近,她都不敢开口。   而轩辕澈便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整个人都成了雕像。   “王爷……”   红绡自外面走了进来,她沙哑着嗓子说道:“王爷,是奴婢没用,您处罚奴婢吧!”   她才开口,轩辕澈却是低低一笑。   “是我没用,是我没护住她……”他空洞的双眼,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处悬挂着苏慕云一袭衣衫的屏架,声音遥远而悲凉:“我真的是没用,我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他闭上双眼,喃喃说道:“亏得我还说要替她报仇雪恨,我却是这般没用,竟连她也护不住……我算是什么王爷,什么狗屁的王爷……”突然的,轩辕澈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喉中却又发出一种近似呜咽的声音,然脸上却是一滴泪也看不出。   “澈哥哥,澈哥哥……”阿妩看着这样的轩辕澈,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你哭吧,哭出来吧,澈哥哥。”   轩辕澈却是摇着头,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一直以为,天下尽在他的手中,只要他想,无有不能满足她的!   结果,他的手中除了那可悲的一片光影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   “阿妩,”轩辕澈看着眼眶发红的阿妩,低声一笑,半响幽幽说道:“阿妩,我又是一人了,这世间又只剩我一人了!”   “澈哥哥,你还有我,阿妩会陪着你的。”阿妩探手想要抱住轩辕澈。   轩辕澈却是陡的一个退步,目光空洞的瞪了阿妩,摇头,缓缓的摇头,喃喃的重复道:“我又是一人了,这世间又只剩我一人了。”   “慕云,她怪我了,她不要我了……”他一遍遍的喊着,“慕云,慕云……”   “澈哥哥,你不要这样……”阿妩哭泣着看向神色恍惚的轩辕澈,“你还有阿妩,还有我爹还有我娘啊!我们都在,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跪在地上的红绡已经泣不成声,她身子软软的趴在地上,双手捧了脸,任冰凉的泪水打湿了她的手,打湿了她眼前的地。   门外,红翘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胸口,仰头看着高远的天空,眼角的泪水哗哗的流着。几番想要冲进去,可是在听到轩辕澈嘴里的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慕云”时,脚便沉得怎样也提不起力气。   “姐姐,王妃她不会有事吧?”双福瑟瑟的看着双全,“王爷他很不对劲。”   双全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菩萨面前替王妃上道香,求菩萨保佑王妃逢凶化吉。”   双福想说,菩萨要真有眼,这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的坏人了!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好,我们去求菩萨。”   转眼,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   天边的夕阳沉了下去,月亮缓缓的升了起来。   这一天,宫里派了太监来问话。   那太监看到轩辕澈这样,唏嘘一番,摇了摇头走了。   太子府也使了人来问话,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派人去烟花湖盯着。   偌大的烟花湖,又岂是一夕之间便能放干湖水的!只怕便是湖水放干,找到人,也是凶多吉少。   只这话却是谁也不敢跟轩辕澈说的。   苏家,苏尚和急急赶到沂王府,屁股没坐热又赶去了烟花湖。   在这个时刻,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件事,一个人。   一日又一夜过去了,天边晨曦微现。   鱼肠披风带露的赶了回来。   “王爷,湖中不曾发现王妃。”   鱼肠的话一落,似木雕般呆了二夜一天的轩辕澈缓缓的豁然惊醒,回头盯了鱼肠,喃喃重复道:“你说什么。”   鱼肠抱拳沉声道:“回王爷,湖中不曾发现王妃尸体。”   似是一道闪电劈过一般,轩辕澈猛的往前一步,却因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双脚一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却抬起头,那对狭长漆黑的凤眸里溢着满满的希冀看着鱼肠,声音沙哑道:“你再说一遍。”   鱼肠鼻音一重,半响大声道:“回王爷,烟花糊中不曾发现王妃遗体。”   鱼肠的话一落,轩辕澈猛的便仰头长笑,那笑先是带着无尽畅意,续而却又带着隐约的哽意。   阿妩看着形似疯颠的轩辕澈,也跟着咧了嘴笑起来。   笑着笑着,却见轩辕澈突然止了笑,眉目阴沉的盯着前方那渐渐破晓的天际,周身泛起一股沉沉杀机。   阿妩颤了颤,她不知道她的澈哥哥又怎么了。   然,在轩辕澈身侧侍候久了的鱼肠与红绡却是明白,王爷怒了,王爷要动手了!   “王爷,可要通知神风营?”鱼肠上前道。   轩辕澈摇了摇头,他抬手抚上一夜之间,下颌冒出的那些青色的胡碴,对红绡道:“去打盆水来。”   “是。”   不一会儿,红绡便打了水来。   稍倾,红翘闪身走了进来,正欲上前侍候轩辕澈梳洗。   轩辕澈摆了摆手。   自己拿起毛巾擦了把脸,稍倾抽去发上那用来绾发的玉簪,一头缎子般的长发便那样散于脑后。   他随手抽了一根白色的丝带随意的一扎,垂眼看了身上绉得像咸菜一样的衣裳,眉头微微的蹙了蹙,又起身朝内室走去。   不多时,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在袍角绣了一丛兰花的直裰走了出来。   “鱼肠,继续寻找王妃下落。”   “是,王爷。”   轩辕澈看了眼伏在地上的红绡,淡淡道:“起来吧。”   “澈哥哥,你要去哪里?”   眼见得轩辕澈大步离去,阿妩几步跟了上前,拦了他,“澈哥哥,阿妩跟你一起去。”   “我去处理点家事,阿妩你乖,在这帮我等你嫂嫂的消息。”轩辕澈看了阿妩道。   阿妩想说不,可是她是看到轩辕澈那从死到生的,如果苏慕云不能安全回来,她的澈哥哥是不是便要遁入磨道?阿妩飞快的点了点头,“我等嫂嫂,澈哥哥你办好事,就回来。”   “阿妩很乖。”轩辕澈抚了抚阿妩的头,撩了衣摆甩袖便朝外走,边走边对跟在身侧的红绡道:“去,找根衬手的棍子来。”   “是,王爷。”   红绡一个纵身便消失不见,轩辕澈却是脚步不停,继续朝外。   屋子里,阿妩正想丰轩辕澈是去干什么时,一抹娇小的身影,几步挪了进来。   “阿妩小姐。”   阿妩看着睁着一对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双福,没好气的道:“干什么?”   双福嬉嬉一笑,压低了声音道:“阿妩小姐,你想不想替王爷出气啊!”   阿妩上上下下打量了双福一眼,最后点了点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双福便上前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   稍倾,阿妩“啪”一声,拍了身侧的桌子,咬牙骂道:“贱人,看我不让红娘咬死她。”   ……   晋王府。   轩辕骥与温瑜相顾无声。   稍倾,温瑜看了轩辕骥道:“王爷可有对策?”   轩辕骥淡淡一笑,冷声道:“本王为皇上嫡出皇子,我就不信,他敢下手。”   温瑜摇了摇头,略略沉吟道:“王爷,你当知晓,沂王变声名在外。”   是了,他自己有个痴傻的名声,轩辕澈同样有个邪佞的名声在外。   或许不至于真将他给弄死,可是打伤打残却是难说!思及此,轩辕骥似乎便想起小时候被扔在井里的那三天,水米不进,轩辕澈每每站在井口只问他一句话,“服不服?”   若是他说“不服”,那么下一刻便有一桶掺着沙子的水从头淋下来。   如此三天,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说了一个“服”字。   “那个苏慕云还没找到吗?”   温瑜摇了摇头。   轩辕澈在找苏慕云,同样的轩辕骥也在找苏慕云!虽然出发点不同,但目的却是相同!   “王妃说她看到叶萧,会不会是被叶萧救了?”轩辕骥看向温瑜,“你派个人去盯着英国公府。”   “我这就去安排。”   温瑜起身退了下去。   不想,片刻之后,温瑜脚步凌乱的重新跑了进来。   “王爷,沂王来了。”   “这么快!”轩辕骥才起身便要迎出去,不想温瑜却是一把挡了他,“王爷,还是避一避吧。”   轩辕骥眉头一挑,半响轻声道:“怎么了?”   “来者不善啊。”温瑜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便响起惊慌的尖叫声。   轩辕骥再顾不得许多,拨转身子便朝前院跑去。   “王爷,”温瑜眼见得阻挡不及,只得几步跟了上去。   轩辕骥怎样也不会想到,眼前会是这般情形。   轩辕澈手里一根五尺长棍,一路走来,指到哪打到哪。满院子的下人抱头鼠窜,哭天抢地。有些胆大的上前拦着,那棍子便是不管不顾的迎头打了上来。   “六王叔……”轩辕骥不假深思便冲了上去,若是任轩辕澈真的将这晋王府砸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大都城里立足。轩辕骥迎着轩辕澈走了上前,他尚未近身,轩辕澈手中的那根长棍“啪”一声,便直指他的鼻前,轩辕澈漆黑的眸子里绽开一抹浓浓的笑意。   饶是南片北伐死人堆里打过滚的轩辕骥看着这笑,也不由自主的心慌了慌。   “六王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澈冷冷一哼,目光幽凉的盯了轩辕骥:“你六王婶不见了。”   “王叔可是人手不够,要小侄帮忙?”   轩辕澈扫了眼赶过来的晋王府侍卫及下人,点头道:“好极,把你府里的人都喊出来吧。”   轩辕骥微怔。   在他怔愣的时候,轩辕澈却是挑眉一笑,幽幽道:“我原说你六王婶有个好歹一定会活剐了你,即然现在湖中不曾找到你六王婶,那便剐不得你。”   轩辕骥低垂的眉眼间闪过一抹戾色,但却被他很好的遮掩了下去。   “六王叔,那只是个意外,侄儿也……”   “我不管,”轩辕澈摆手,指了轩辕骥道:“画航是你的画航,人是你的王妃推下水,你说这帐不找你算,我找谁去算?”   轩辕骥闻言,双眼一瞪怒声道:“六王叔,画航漏水我不是也跟着遭秧吗?六王婶落水,你便将兰亭扔了湖里,我没去找六王叔讨个说法,你到是找上门来,你也欺人太甚了!”   轩辕澈冷冷一笑,长棍一挥,指了轩辕骥道:“废话少说,各凭本事吧!”   话落,竟是再不给轩辕骥开口的机会。手里的五尺长棍“啪”一声抖了抖便朝轩辕骥招呼过去。   轩辕骥自不会站在原地作他打,吆喝一声,手在腰中一按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便握在手里,迎了轩辕澈便上。   两人才交上手,围着的下人轰一声便散开了。   轩辕骥或许并不擅长用剑,虽剑走偏锋招招皆是狠辣十足,然辛辣有余却是端正不足,虚虚实实挽了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取轩辕澈面门。   轩辕澈冷冷一笑,也不见他如何躲避,却是手中长棍那么轻轻一挑一劈,下一刻,轩辕骥手中的剑竟似偏了一偏。   而轩辕澈更是不待他回身,手中长棍豁然脱手,似离弦之箭般直指轩辕骥心口位置,那般快而疾的去势,竟似生生要了轩辕骥的命一般。   轩辕骥脚尖一点,人便急急往后退去。   轩辕澈却是等着他这一退,眼见轩辕骥飞身后退,他脚尖一点,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到轩辕澈不知何时已将长棍握于手中,同时一个倾身飞转,手时的长棍变了方向,兜头朝轩辕骥劈下。   “王爷,小心哪!”   几声凄历的嘶吼同时响起。   却原来是柳儿夫人,玉儿夫人,鹃儿夫人赶了出来,不想才出来便看到这般凶险的局面,急得齐齐大叫。   轩辕骥眼见那棍子兜头劈下,他嘿一声怒吼,举剑去挡。   不想,轩辕澈却在半空中变招,兜头一劈变成了拦腰一扫。   轩辕骥正想使个沾地十八滚避开,只轩辕澈的速度却是太快,他才起意,后腰处已是一麻,续而便是火烧火燎的痛。   “扑通”一声。   众人傻眼了!   轩辕骥也傻了。   谁也没有想到,轩辕骥会被轩辕澈一棍了给打趴在地上!   “臭小子,你的功夫是我教的,你还想学老虎吃猫!”轩辕澈话落,手里的棍子便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打上了轩辕骥的身体,他打的那些地方吧,你说致命,不致以!专挑屁股,大腿,胳膊,背部这种肉厚的地方打。   一棍一棍竟似打麻袋一般。   只打得轩辕骥连声惨呼,“六王叔,别打了,六王叔……”   轩辕澈却是不去理会轩辕骥的叫声,一下比一下打得重,一下比一下打得狠!   “王爷,王爷……”   三位夫人哭哭啼啼的上前,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只得齐齐的跪在一侧,不住的磕头,向轩辕澈求饶,“沂王爷,别打了,别打了……”   一时间晋王府人仰马翻。   轩辕澈却是不为所动。   “六王叔,别打了!”一声凄历悲呼陡然响起。   轩辕澈手里的棍子一收,眉目阴沉的看着由丫鬟扶了出来的谢兰亭。   “六王步,都是我的错,是我失手将六王婶推进湖里,你要怪就怪我吧。”说着,谢兰亭便缓缓的跪了下去。   “王妃……”轩辕骥似是想要过去,但下一刻却是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说句话都能牵扯到身上被打的地方,丝丝的痛。他豁然转头看了轩辕澈,“六王叔,我也是王爷,你这样打上门来,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轩辕澈冷冷一笑,一字一句道:“替你六王婶讨公道,怎么,不可以?”   轩辕骥才想张口,轩辕澈手里的棍子却是“啪”一声打在了他身前,随着那一棍,地砖碎了,然棍子却是完好无损。   轩辕骥瞳孔一缩,他缓缓抬头,漆黑的眸子对上轩辕澈如寒星的眸。   “六……”   “六王叔,是我的错,你别怪王爷。”谢兰亭抢在轩辕骥前面开了口,“要打要骂都由我来承担。”   轩辕澈忽的便一声长笑,连声道:“好,好,你二人到是夫妻情深。”   谢兰亭眉眼低垂,掩尽眸中的一切神色。   此刻,只怕没有谁比她更高兴吧!   苏慕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轩辕澈频临崩溃的边缘。   什么最痛?   不是生死相别。而是你爱着的那个人,你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你不知道在另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她过得是好是坏。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有没有人欺负她!   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知道,你只能每日忍着焚心刺骨的疼,祈祷着她好好的,祈祷着有一天她会重新出现在你眼前,虽然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可是你却只有在无尽的痛苦中去等待,因为除了等待,你别无他法!   谢兰亭真想仰天大笑,她想啐到轩辕澈脸上,你也有今天!   而实际上,她确实也笑了!   只在下一刻,感受到一道阴凉的目光时,她飞快的敛下了那笑,将头垂得越发的低,整个人以一种匍匐的姿态跪在了轩辕澈的面前。   “六王叔,是我,是我害了六王婶,你打我吧……”谢兰亭捂了脸,以一种颤栗的声音说着忏罪的话。   红绡蹙了蹙了眉头,她适才分明看到了这位晋王妃眼里的一闪而逝的笑!   “晋王妃,”轩辕澈手里的棍子“啪”的一声,被他扔了开去。轩辕澈缓缓踱步站到了谢兰亭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低到尘埃里的人,狭长的凤眸里是一种生生的厌恶与嫌弃,“你知道你就像只老鼠一样令人生厌吗?”   谢兰亭低伏着的身子僵了僵,稍倾,她缓缓的直起身,又慢慢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轩辕澈看,看着他薄薄的唇中说出来的那些像刀一样砍得她鲜血淋漓的话语。   “你知道嘛,认识你知道你,是本王一生的耻辱!”   谢兰亭那睁得大大的眸子木然的眨了眨,稍倾扯了扯唇角,脸上生起一抹僵硬的笑。   “王爷,你何曾认识妾身,知道妾身?”谢兰亭目光直直的看着轩辕澈,喃喃的道:“你的眼里何时有过我?我又何曾愿意识得王爷,知道王爷!”   轩辕澈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下一刻,一声怒喝道:“红绡给我砸!”   “是,王爷。”   红绡一声低喝,脚一勾便将地上的棍子踢到了手里。   芊芊素手一紧,持了那小孩胳膊粗的棍子,纵身便朝晋王府的大堂闯了进去。   “拦……”轩辕骥才要开口让下人拦住红绡。   轩辕澈却是豁然转身,目光如刀的凝了他。   便在这时,众人听到了一阵稀哩哗啦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噼噼啪啪”连绵不绝的声音。   晋王府被砸了!   一干下人齐齐的瞪了眼,怎样也想不到,堂堂王府竟然会有被人上门砸府的一天!   “王叔,你就不怕我告到父皇那!”轩辕骥瞪了眼看着轩辕澈。   “去吧,我也想问皇兄,谋杀皇叔,皇婶按律该如何处治。”   轩辕骥脸色一变瞪了轩辕澈,“六王叔,那是个意外,你要我说多少遍?”   “把你六王婶还给我,你便相信你说的。” 第二十一章兰亭中毒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阿妩看着双福手里捧着那个朱红的匣子,蹙了眉头。   双福嘿嘿笑道:“师父说这可是个宝贝东西,千金难求的。”   “呸!”阿妩啐了一口,指了那匣子对双福道:“就这么个东西,还千金难求?”   双福狗腿的点了点头,她自是相信自己师父的话。   “其实啊,你师父她真的多心了。”阿妩摇了摇头道:“依着我说,趁夜黑的时候将我的红娘放进那贱人的被窝,不咬死她也吓死她。”   “可是师父说,死了就不好玩了。”双福看了阿妩道:“那个贱人害得王爷这么伤心,怎么能让她一死了之呢?那也太痛快了。”   阿妩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爹也常说人死万事空。”想了想,突的瞪了双福道:“你师父她是谁啊?她怎么认识我。”   双福被阿妩问得一愣,阿妩不认识她师父!?   “我师父是……”   “哎,好了,反正就要见面了,见面再说。”阿妩摆了手道,旋即指了双福,“走吧,趁这会子澈哥哥不在,我们找她去。”   双福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   街道上闹哄哄的,人群如潮水般向一个方向涌去。   双福不解的看着那些始终同她们保持一致方向的路人,耳边是轰轰的议论声。   “快,快去看,打起来了。”   “真的还是假的啊,真的打起来了?”   “是啊,是啊。”   双福一怔,随手扯了一个路人,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那路上欲要甩开双福的手,但无奈挣了几挣却是甩不开,只得飞快的道:“沂王爷将晋王府给砸了,把晋王也给打了。”   “什么!”双福一怔,还待再问仔细点,那路人却是趁她一怔的空档,手一甩跑了。   双福想追,不想横刺里一只手将她一把给拽住了。   “阿妩小姐。”双福看着拽着她的阿妩。   “问别人,不如自己去看。”   说完,阿妩便挑了没人的角落,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双福微怔,下一刻,亦跟着纵身而起,便在她想施展轻功追上阿妩时,不想阿妩却是陡的掉转身跑了回来。   “阿妩小姐……”双福以为事情有变,正想问个清楚。   不想,耳边响起阿妩的话,“那个晋王府怎么走?”   原来是不认得路!   双福松了口气。   还隔了条街,便看到路人早将个晋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只晋王府的侍卫却是一溜儿的将门前三丈挡住了,但凡有人靠前,轻则喝斥,重则便是被他们手里的长矛给打了出去。   “阿妩小姐,”双福探头看了一番,对阿妩招了招手,“我们走另一边。”   阿妩蹙了眉头,轻声道:“我们又不用走大门,干嘛要绕路。”   双福无力的叹了口气,心道:大小姐啊,我们是来做坏事的,做坏事当然要避着人一点啊!   “王爷让阿妩小姐守在府里,若是让他看到你……”   阿妩想了想,“是了,澈哥哥要是知道我不听他话,会生气的。”   双福想说,其实王爷现在顾不上你,但又觉得目前还是先安抚好这位大小姐重要。于是附声道:“是啊,可别让王爷看到我们了。”   阿妩点头,跟在了双福身后,跑去了晋王府后院的巷子。   较之晋王府前院,后院虽也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但在双福学着狗叫几声,后院门吱嘎一声打开,走出一抹轻俏的身影后,那些探头探脑的很快的便跑了开去。   只因那抹轻俏身影的手里牵着一只像熊一般大的狗,那大狗光是甩了屁股往那一站,盆样大的脑袋一甩,紫红的舌头一伸,便是谁也不敢近前半步。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全都喂狗。”   “轰”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撒了腿跑得老远。   双福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师父。”   “进来说话。”   拖儿将二人引了进去,手脚飞快的将院门“啪”一声关上。   阿妩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眼见得拖儿五官有些异于常人,不由喃喃道:“你不是大庆国人?”   “可能是吧,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拖儿挠了挠头,看了阿妩嘿嘿笑道:“阿妩,你不认识我吗?”   阿妩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怎么识得我的?”   拖儿耸了耸肩,当然这得赖于她那无所不知的师姐不是!   “听王爷说的。”   “澈哥哥说起过我?”阿妩双目放光的看了拖儿。   拖儿有心想说没有,但看到小姑娘那期待的目光,一瞬间又觉得委实舍不得她伤心,胡乱的说了几句话带过去。然后,竖了食指,“嘘”了一声,对二人道:“听到没?”   双福与阿妩同时一静,侧了耳去听前院的那番声势浩大的动静。   “王爷,他……”双福看着拖儿。   拖儿点了点头,“砸得欢快呢,宫里刚才派了太监来,可是你家王爷威武着呢,一句话把那太监给打发了。”   “澈哥哥说什么了?”阿妩好奇的看了拖儿。   拖儿抿唇一笑,淡淡的道:“你澈哥哥说,要是皇上觉得他过份,大可以派了大内侍卫拿下他扔进天牢。”   双福倒吸一口冷气,颤了声道:“要是皇上真派了大内侍卫来……”   “不会派的。”拖儿淡定的一笑,“又没将轩辕骥杀了,只不过是砸些东西出出气罢了。”   “要是嫂嫂找不到,澈哥哥可能真的会将那个混蛋王爷给杀了的。”阿妩看了拖儿道,稍倾急声道:“不行,我得赶回去,让我爹来救澈哥哥,澈哥哥一个人打不赢那么多人。”   “哎,阿妩小姐,不是没发现王妃的尸体吗?”拖儿一把扯住了阿妩,笑了笑道:“放心,王妃不会有事的,不是说昨儿夜里游湖还遇见世子了吗?”   “那又怎样?”   “有可能人被世子救了呢!”拖儿眨了眨了眼道,“既然没尸体那就说明还活着,只要活着,你澈哥哥就不会做寻死的事。”   阿妩抚了胸口,她虽然不明白苏慕云跟叶萧有什么关系,但听说轩辕澈没事,便长长的透了口气,抚了胸口道:“这样就好。”   这会子这小姑娘也不想着,他的澈哥哥心里全然没她了,只想着,她的澈哥哥能好好的就成了。   拖儿见安抚好了这位大小姐,转头看了双福,“东西带来没有?”   “带来了。”双福探手自袖笼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拖儿。   “你要这个有什么用?”阿妩不解的道:“我娘说这东西虽没毒,但对女人来说却是太过阴狠,一直不让我碰呢。”   拖儿嘿嘿笑了道:“可这东西能让女人肌肤似雪,貌若天仙啊!府里那么多夫人,我们得帮一把晋王妃不是?得让她一天比一天漂亮,让晋王爷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欢喜才是。”   阿妩怔怔的看着拖儿。   为什么她听不懂她的话?   “阿妩,你会驱蛇不?”   阿妩点了点头。   拖儿嘿嘿笑了道:“那你讨不讨厌那个让你澈哥哥伤心难过的女人?”   阿妩又点了点头。   “那我们吓吓她好不好?”   阿妩一听,那水灵灵的眉眼便动了动。   拖儿见有戏,加了把劲游说道:“你看,那个坏女人把王妃推到湖里,这会子还生死不知呢,我们就是吓吓她,又不真咬她。”   阿妩邹了小脸,想起她爹的警告,不许她使那招蛇的本事。然这会子,又被拖儿说得心痒痒的,那个贱女人真的很过份,把她的澈哥哥害得那样惨!按她的意思,就是让“红娘”咬她一口。那才解气呢!既然不弄死她,那就吓死她吧!   “好,就这样。”阿妩一拍手,看了拖儿,“你带我去认地方。”   拖儿眉眼一亮,指了前院道:“等王爷砸尽兴了,我再带你去。”   “师父,你能不能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让我看看这热闹啊。”双福看了拖儿,可怜兮兮的道:“咱们王爷这番威武,我们怎么能不亲眼目睹呢?”   拖儿略略一想,便对二人招手道:“走,看看去。”   前院。   眼见得偌大的王府被轩辕澈砸得稀哩哗啦,便是宫里来人也拦不住。轩辕骥嗷嗷叫着要上前跟轩辕澈拼命,但却被府里的下人死死的给拦住了。   “轩辕澈,你有本事便把本王给杀了。”   “杀你!”轩辕澈冷冷一哼,睨了爆跳如雷的轩辕骥道:“若是你六王婶无事则罢,若是有事,你看我杀不杀你。”   他这话说得杀气沉沉,狭长的凤眸中更是阴鸷如乌云密布。   让人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轩辕骥一窒。   一侧的谢兰亭却是是发出一声尖历的笑声,那笑声似夜枭突鸣至极。   便在所有人侧目而看时,谢兰亭逼视着轩辕澈,一字一句道:“沂王好胆识,我家王爷怎么说也是皇子龙孙,便是你杀便杀的么?王爷欲要对我家王爷行如此狠手,意欲何为?还是说王爷根本就不将大庆皇室放在眼里?”顿了顿,目光像毒蛇一般盯了轩辕澈,“王爷你可是想要谋反?!”   谢兰亭话声一落,偌大的庭院便是一静。   “这……”隐于暗处的阿妩才开口,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耳边响起拖儿的声音,“你澈哥哥自会对付她,你别急。”   阿妩爆怒的情绪便平了平,便在适才她差点便放了袖里因为感受到她的爆怒而不安的“红娘”。这会子,阿妩想,她不仅要招群蛇吓死这个贱女人,她还要让那些蛇咬烂了它。   谢兰亭的话不可谓不诛心。   但这话却也说得有几分依据,必竟轩辕骥是皇上所出,轩辕澈这般大张旗鼓上门砸府,可不是不将皇帝看在眼里么?哪朝哪代,有谁敢砸皇子的府!   耳听得议论声四起,轩辕澈冷冷一笑,睨了谢兰亭,淡淡道:“晋王妃不愧是大儒之女,颇得乃父风范啊,出口便是时政。”   谢兰亭一怔,手心便沁出了一层冷汗,她不曾想到轩辕澈会将她父亲扯了进来。   早年谢大儒之父便是因身为读书人却不守本份,妄议时政招高祖不喜,与仕途无缘,这才不得不回家专心致学。这会子轩辕澈重提旧事……谢兰亭咬了咬牙,便是内心深惧,却仍强硬的与轩辕澈对视着。   “王爷此话差议,妾身不懂什么时政,妾身只知道,王爷伤的是我夫君,而我夫君是龙子皇孙……”   “不错,你夫君是龙子皇孙,可本王身上流的同样是高祖血源,本王教训一个不听话的侄儿,竟然被王妃说成了是图有不轨,意欲谋反!”轩辕澈冷笑向声,睨了谢兰亭一字一句道:“你夫妻二人设计谋我王妃之命,又是什么意思?可要到皇上面前去理论理论!”   谢兰亭一抖,这世上的人都知道今上的皇位是如何到手的。   是沂王费心筹谋关健时候倒戈相向所得。   若是沂王妃之死闹将开来,怕是便会有狡兔死,走狗烹之说吧!   皇上才初登大宝,这个时候正是尽力安抚旧臣之时,一旦这事闹上大殿,难免有诛杀功臣之嫌,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母同胞的皇弟!皇上肯定是不会担起这个恶名,那么便会追根塑源,到得最后,她这个失手推沂王妃落水的人的结果可想而知。   思及此,谢兰亭不寒而栗,她目光颤抖的看了轩辕澈。   她亲眼看到他是如何不顾一切跳水救苏慕云的,也是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悲愤欲绝的,更是亲眼看到他如何嚣张跋扈上门寻事的!   一切,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她才笑了多久?   她才得意了多久?   怎么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是个意外,意外!”   轩辕骥在一侧大声喊道:“六王叔,那是个意外,王妃不是故意的……”   “我还是那句话,找到王妃,一切好说,找不到……”轩辕澈阴鸷的目光扫过怔愣的谢兰亭,爆跳的轩辕骥,“便是将这天捅破了,本王也不会让王妃妄死。”   轩辕澈扫了眼狼藉一片的王府,满意的点了点头,喊了红绡便走。   直至他走出府门,谢兰亭还没有回过神来。   “王爷,王爷……”   鹃儿,柳儿,玉儿三人哭哭啼啼的奔向了轩辕骥,一个抚着他的脸,一个托着他的手,另一个眼见是插不上手了,抽了帕子在一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王爷,你痛不痛啊!”   “王爷,你要不要紧啊!”   鹃儿看着一左一右扶了轩辕骥的二人,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侧的谢兰亭,抿了抿唇,稍倾走了上前。   “王妃……”   谢兰亭豁然回头,目光阴戾的盯了鹃儿。   那样森寒冷凛的目光,直盯得人背脊生寒。   鹃儿被谢兰亭那一瞪,吓得一个踉跄,便退开了几步。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重新笑了笑,迎了谢兰亭走上前,探制住自己心底的惊惧,轻声道:“王妃,可要传御医,替王爷看看身上的伤!”   谢兰亭微微的抬了眸子,目光怔怔的看向正朝她看来的轩辕骥。   两人目光交绘处,轩辕骥忽的便扯唇笑了笑。   谢兰亭讶异的看着轩辕骥脸上的笑意,不明白,此刻,他为什么笑!   “使人进宫请御医,便说王爷被沂王打伤了。”   “是,王妃。”   鹃儿退了下去。   轩辕骥挥手斥开身边的玉儿和柳儿两位夫人,迎了谢兰亭走上前,探手扶了她,蓦的怔了怔,他手上微微的使了些力,惊觉到痛的谢兰亭这才止住了全身的颤抖。   “王妃,可好?”轩辕骥看了谢兰亭,柔声问道。   谢兰亭点了点头,沙哑了嗓声音道:“我没事。”   轩辕骥扶了谢兰亭,轻声道:“王妃可是吓着了?”话落便对匆匆赶来的温瑜道:“王妃许是受到惊吓了,再派个人去请个擅长的御医吧。”   温瑜点头,“小的去安排。”   柳儿、玉儿怔怔的看着扶了谢兰亭朝内院走去的轩辕骥。   王爷不是不喜王妃吗?   好在轩辕澈只是将前堂砸了,内院到不曾下手。   进了内室,谢兰亭摆了摆手,绣荷退了下去。   谢兰亭这才看了轩辕骥。   见她不言不语只用那对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轩辕骥垂眸一笑,轻声道:“王妃可是为本王心疼?”   谢兰亭抿了抿唇。   轩辕骥蓦的抬头,目光幽深的盯了谢兰亭,“王妃想好了吗?”   谢兰亭再次咬了咬唇,撇开了眸子,半响轻声道:“你是皇上嫡出,凭什么这般任他欺凌?”   “嫡出又怎样?”轩辕骥凉凉一笑,轻声道:“你听他说了,他也是王爷,也是高祖血脉。他打上门来,一句家事,便涵盖了一切。”   谢兰亭身子一僵,稍倾抬了头看着轩辕骥,“王爷想要我做什么?又能给我什么?”   轩辕骥笑了笑,“你能做什么?你又想要什么?”   把话题还给了她!   这还是那个世人嘴里的痴傻皇帝吗?   便是这般交易也要由她心甘情愿的说出自己的价值,他才给予等同的回报吧?谢兰亭心底生起一抹苦涩,然,那抹苦涩最终还是败张了心底压抑不住的不甘与愤恨。   “王爷当知晓,我从嫁进王府的那一天,谢家便与王爷一荣俱荣一损一俱损。”谢兰亭眼了轩辕骥看,“这些年来,家父虽不曾出仕,可是放眼朝庭上下,家父门生不在少数。王爷娶兰亭之时,不便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哈哈哈。”轩辕骥由不得便放声长笑。   笑声方歇,轩辕骥看了谢兰亭,“王妃可真是本王的贵人啊!”   谢兰亭挑了挑唇角,脸上是一抹淡到近似于无的笑。   屋子外,绣荷听着轩辕骥的放声长笑,由不得便背脊生寒。有心想偷听几句,可是想到这位王爷对王妃用的那些手段,终是不敢造次。   不消多时温瑜领着宫里请出的御医往这边走来,绣荷连忙回头禀道:“王妃,御医来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   温瑜请了御医进去,轩辕骥已经躺在榻上。   御医上前查看伤势。   温瑜对谢兰亭道:“王妃,宫里擅治惊惧症状的胡太医也请来了,还请王妃移步。”   “先看过王爷伤势再说吧。”谢兰亭摆了摆手,走到榻前,捏了帕子看了那诊势的御医道:“太医,王爷他不要紧吧?”   请来的御医将轩辕骥的衣衫放下,回身向谢兰亭施了一礼后,低眉垂眼的回道:“回王妃的话,王爷只是皮外伤,不曾伤到筋骨,休养几日便好。”   谢兰亭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太医。”   她则款款上前,执了轩辕骥的手,哽了嗓子道:“王爷,都是妾身的不是,都是妾身连累了王爷,若不是妾身无意致六王婶落水,六王叔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死手,幸亏王爷习武健身,若是王爷身子弱点,妾身可如何向父皇,母后交待啊。”   说罢,嘤嘤的哭了起来。   “六王叔可是撂下话的,若是六王婶无事便好,要是有事,你我都难逃一死。王爷,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妾身一人便也罢了,可却是连累了王爷啊……”谢兰亭悲悲切切的哭声,夹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在静谥的屋子里显得很外的清晰。   为轩辕骥诊伤的御医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开好方子后,向轩辕骥和谢兰亭行了一礼匆匆的退了出去。   谢兰亭使了个眼色给绣荷,绣荷几步追了出去,将一个准备好的荷包塞到了御医的手里。   这边厢,温瑜已经请了另一个御医进来替谢兰亭诊脉。   忙忙碌碌一番,转眼便到了戌时。   温瑜已经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将被轩辕澈砸得惨不忍睹的府邸收拾齐整。   玉儿和柳儿两人几番试图进屋侍候轩辕骥但都被绣荷给拦了下来。   两人也不敢像平时那般吵闹,只隔着院门说了几句关心轩辕骥的话,便退了回去。   因着鹃儿是第一个关心谢兰亭的,平时也不曾像柳儿了玉儿那般目空一切,对谢兰亭还算是持礼的,绣荷便不曾拦下鹃儿,由着她在轩辕骥和谢兰亭两人前小意侍候。   夜渐渐的深了。   绣荷耳听得里间里谢兰亭转辗反侧的声音,披了小衣,举了豆油小灯进去道:“王妃,可是身子不舒坦?”   “绣荷,我肚子不舒服!”   绣荷连忙将手里的灯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几步上前撩了帐子,帐子一撩,凑近了看,才发现谢兰亭脸色苍白,身上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正一脸痛苦的抱了小腹,蜷缩着身子颤抖不已。   “王妃,你这是怎么了?”绣荷连忙上前扶了谢兰亭。   谢兰亭顺着绣荷的手坐起身,才一坐起,便觉得小腹一坠,一股温热顺了大腿根流了下来。她怔怔的低了头,便看到身下漫延开一团鲜红。   “王妃……”绣荷一怔,稍倾脸色便白了白。   谢兰亭看到那团鲜红时却是暗暗的吁了口气,肚子那般痛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急病,却原来是小日子来了!   绣荷眉宇间便有了浓浓的失望,自家王妃的小日子素来不准,这次拖了么这么久,她还以为王妃是有喜了,不想……绣荷压下心底的失望,对谢兰亭道:“奴婢喊了人进来侍候。”   谢兰亭点了点头。   “来……”   绣荷声音才起,耳边却忽的响起一阵沙沙之声!   随着那沙沙之声响起,鼻端似乎绕着一股咸腥之味。   “绣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谢兰亭看了绣荷。   绣荷点头,稍倾轻声道:“可能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吧。”说着对谢兰亭道:“奴婢这就去让人打水。”   谢兰亭才要开口,不想小腹间又是一坠,便也没顾得上嘱咐绣荷。   绣荷几步走到门边,手抬起门一开……   “啊……”绣荷发出一声凄历的尖叫。   “绣荷,绣……”下一瞬间,谢兰亭看到眼前的情景,嘴里的声音,成了一声紧接一声的惊叫,“啊,啊……”叫了几嗓子后,眼前一黑,人倒了下去。   “王妃……”绣荷眼见得谢兰亭直挺挺的倒在了床榻之上,虽是吓得浑身发抖,却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来人啊,来人啊……”   王府的侍卫,值夜的嬷嬷听了绣荷凄历的喊声,齐齐的跑了过来。   但所有人看到眼前一幕时,都移不动脚。   再也不会想到,眼前会是这样一番景像。   一条条高高昂起蛇头的五颜六色的蛇,正交缠着争先恐后的朝王妃的屋子里爬去。   绣荷那攥着门框的手已是青筋纠结,因为害怕,整个人瑟瑟的颤抖着。   “蛇!”   侍卫群里响起一声惊呼。   侍卫一喊,惊醒了那些赶过来的婆子丫鬟,立时间,府院里响起惊天的叫喊声。   “王妃,快……快救王妃……”   绣绣对着那些围在院门外的侍卫急声喊道,天晓得她此刻有多害怕,她动也不敢动,眼见得那些蛇滑过她的脚背,咝咝的朝屋里爬起,更有蛇顺着她的脚盘恒,想是要往她身上爬,绣荷只恨不得这一刻便死去也胜过眼下的惊惧。   “出什么事了!”   一声怒喝,与温瑜在书房议事的轩辕骥赶了过来,才到跟前,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失色声。   “王爷,有人驱蛇。”紧随其后的温瑜,眼见那些蛇争先恐后的朝屋内爬去,连忙对轩辕骥道:“快找出驱蛇人,不然王妃性命危矣。”   轩辕骥立刻指挥了府里侍卫,“封锁大门,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   侍卫散开,去找驱蛇人。   轩辕骥侧身看了温瑜,“暇之,王妃不能有事。”   “暇之明白。”温瑜顿了一顿,轻声道:“王爷,立刻使人找一雄黄,从屋顶洒入屋内,蛇怕雄黄,想来自会散去,再命人击杀。”   “好,”轩辕骥立刻喊了几个小厮模样的出来,“去,去找雄黄粉来。”   不消多时,便有小厮提了布袋扎着的雄黄粉赶了回来。   轩辕骥接过,一个纵身便上了房顶。   手脚飞快的起了屋顶上的瓦,拿起手里的布袋兜头朝底下洒。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呛人的雄黄气息。   下一刻,便看到那些争先恐后朝屋里挤的蛇慌慌张张的逃了出来。   眼见见屋子里的蛇退得差不多,轩辕骥顺着屋顶的缺口跳了下去。   屋里剩下的听到动静的蛇,似是被吓了吓,吐了腥红的蛇信子便要上前咬人,只轩辕骥顺手一抄拿了屋子里的凳子便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院子里也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打蛇声。   “王妃,王妃……”轩辕骥才到跟前,鼻端便是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不由便蹙了眉头,但下一刻,他还是顺手便将晕死过去的谢兰亭抱在怀里,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   晕死过去的谢兰亭,猛的被冷风一吹,幽幽醒转,不待睁眼便惊声喊了起来,“蛇啊,有蛇啊!”   轩辕骥手上略略用力,沉声道:“王妃,没事了。”   谢兰亭似是听到自己骨头“咯咯”的声音,慌乱的心便莫名的便因为那痛而镇定下来,再抬头时便对上了轩辕骥略带阴寒的眸子。   “王爷,我刚才看到……”   “我知道,没事了。”轩辕骥轻声道:“已经没事了。”   谢兰亭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想小腹间再次一阵绞痛,她“啊”的一声,便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而此刻她却正在轩辕骥的怀里。   女人的阴血是晦气的,女人的月事是不祥的……谢兰亭在闻到空气中的那淡淡的血腥味时,脸色一白,急声道:“王爷快放妾身下来。”   轩辕骥是有几个侍妾的男人,他自是知道谢兰亭慌的是什么。   当下也不多说,只是按谢兰亭所说,将她放了下来。   然此刻,谢兰亭那污糟的血迹已经染了他一身。   他是要谋皇位的,他是要谋江山的,便是平时府里有哪房妾侍来了月事,也是早早的禀明了,让他避开的,这会子却……谢兰亭脸色苍白的看了轩辕骥。   谢兰亭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月事会来得这样汹猛,但她没时间想,她必须尽快的收拾自己,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小腹一阵阵的绞痛使得她忍不住的便要痛呼出声。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轩辕骥似是也看到了她神色间的痛苦。   谢兰亭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有侍卫将吓得呆若木鸡的绣荷送了过来。   “绣荷。”谢兰亭喊了绣荷上前侍候。   轩辕骥挑了挑眉头,闪身走了出去,边走边对侍卫道:“请了温总管去书房等本王。”   “是,王爷。”   谢兰亭默默的站在那看着轩辕骥转身离开的身影,稍倾扶了绣荷的手走开。   书房里。   温瑜低垂了眉眼,轻声道:“侍卫们没有在府里发现线索,所有人都排查过了。”   轩辕骥默然无声。   温瑜退到一侧,静静的候着。   良久。   “暇之可还记那晚驱蛇伤人的黄衣少女?”轩辕骥看了温瑜。   温瑜神一肃,豁然道:“王爷是说,今夜之事是那少女所为?”   轩辕骥笑了笑,轻声道:“除了她,暇之觉得还有谁呢?”   温瑜点了点头,“照那晚那少女出手的情况看来,十有八九便是她,不过……”   “不过什么?”轩辕骥看了温瑜,“暇之有话尽管明言,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温瑜点了点头,轻声道:“据我所知,若要驱蛇,一是用声音,二是用药。我问过府里下人,没人听到异声,更不曾发现药物,却不知道这少女是如何做到的。”   轩辕骥想了想,半响笑道:“都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许是总有你我不知晓的事。”   温瑜默然,确实,并不是说他不知道的便不存在。   “将今夜之事散了出去,让人知道那少女与沂王府的关系!”   “王爷的意思是?”   轩辕骥冷冷一笑,“知他不谓民言,但我也不是要让他听。”   温瑜想了想,点了点头。   另一厢。   热闹了一天又带半夜的晋王府总算安静下来了。   丑时一刻,晋王府那补划出来专事养狗的西北处的小院响起了几声狗吠,就像是早上的鸡鸣声一样,这几声狗叫,引得其它的狗也跟着狂吠了起来。   一时间,晋王府的半边天都是狗叫声,有汪汪叫得清纯的,有嗷嗷叫得狂野的。但所有的狗叫声都不抵其间的一声来得有韵味。   一抹黑影在一片狗叫声中,似鬼影般飘进了一间小院。   “师姐,这边。”   阴冷的月光下,拖儿从小窗露出那张极具特色的脸。   那抹黑影一个纵身便自打开的小窗内跃了进去,半边银制的面具在月色下发出冷冷的光。   “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将晋王府给拆了?”   “哎,师姐拆晋王府的可是沂王爷,不是我。”拖儿摆了手,连声道,又狗腿的倒了杯水放到那抹黑影面前,讨好的道:“师姐喝水。”   “不喝。”   “为什么?”   “不知道你是用水洗的手还是用狗的口水洗的。”   “……”   稍倾。   “师姐,你是来找我吵架的么?”   “不是。”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找我吵架的?”拖儿看了眼前的人,清冷的月光下,那对隐在银制面具后的眸子漆黑的似是浸在水里的水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拖儿心没来由一动,探手便去摘来人脸上的面具,“师姐,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吧?”   只她的手还没摸到来人的脸,一只手便挡在了她。   “师姐,你这样成天戴着,皮肤不呼吸会变丑的。”   “美丑很重要吗?”   “当然了。”拖儿压了声音道:“哪个男人愿意娶个丑八怪啊,苏慕云要是个丑八怪,你看咱们王爷能看上她不。”   来人笑了笑,探手抚上自己脸上那冰冷的面具。   “告诉阿妩离开都城。”   “为什么?”拖儿疑声道:“阿妩在这多好啊,你不知道……”   “我知道,让她驱蛇,你还……”   拖儿默了一默,自家师姐不是说话便似割肉一样吗?怎的今晚割肉不痛了!   “你知道苏慕云在哪吗?”   拖儿豁然抬头看了来人。半响,嗨嗨一笑道:“师姐,你肯定知道吧,这天下就没你不知道的事是不是?”顿 了顿 ,抚掌道:“对了,皇帝升了你的官,你现在是腾冀卫的南指挥使了,行啊,师姐。”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眉宇间划过一抹促狭的笑,挑了眉头道:“师姐,那个美貌对你来说,其实不重要了,想来这世上很多男子冲着你手里的权也会娶你的。”   “去,滚一边儿去。”   原来,这人便是腾冀卫专司情报的南指挥使血殇。   “师姐,是不是皇帝那有什么动静?”拖儿看了血殇道。   “消息暂时还没传进宫,我是得了手下回报,赶过来察看的。”血殇看了拖儿,“想办法让阿妩躲一躲。”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做就做。”血殇瞪了拖儿,“你给晋王妃下什么药了?”   打小师姐妹二人,血殇便是那个横的主,这会子血殇一发飙,拖儿垂了头,喃喃的道:“没,就是给她用了味藏红花,还有陵零香。”   “你要死了,你不知道这两味药放一起,会绝人子嗣的啊。”血殇瞪了她。   “那样恶毒的女人谁愿意投胎做她的孩子,还不如一到……”   血殇却是拦了她的话,冷声道:“便只这两味?”   拖儿缩了缩头。   血殇却是不再逼问她,只是冷冷哼了哼,嘱咐道:“让阿妩这两日躲着点,不要出来。”   “为什么?”   血殇恨恨的道:“你当晋王真是猪头啊,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傻子他也不会是傻子,那日阿妩驱蛇伤人,晋王肯定看到了。”   “……”   “拖儿,”血殇忽的柔了声音看了拖儿,那现在银制面具外的一对眸子难得的少了几许冰冷,而多了几分温和,探手抚了拖儿的头,轻声道:“拖儿,你有没有想过回家。”   “回家?”拖儿不解的看了这个打小便疼自己的师姐,轻声道:“师姐,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血殇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   拖儿目光惘然的瞪了漏过窗缝的月色,轻声道:“从我记事起,我便只知道师父,你,和王爷,你现在问我想回家吗?我连家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血殇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快了,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你从哪里来,你是谁了!” 第二十二章慕云现身   轩辕澈忽然间就觉得,世界很小,小到一个转身,就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人;世界很大,大到一个转身,就不知道会失去什么人。   三天了,没有苏慕云的只字片语,任是他将大都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苏慕云。   与此同时,宫里的圣旨来了。   轩辕澈收拾一番,随着传旨的太监去进了宫。   御书房,皇帝轩辕逸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怎么样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憔悴双目腥红下颌似夜霜般长了一圈青青胡碴的男子,会是他那艳绝天下的皇弟,轩辕澈。   “六弟,你这是……”   轩辕澈垂了眸,冷冷的道:“皇兄宣皇弟进宫,可是要替骥儿找回公道?”   轩辕逸怔了怔,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他这皇帝自来性子也奇怪,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再说了,他确实也是想替自己儿子讨个公道的,只是这个时候看着这样的轩辕澈,却是想好的说词一时间说不出口了。   稍倾。   轩辕逸叹了口气,看着轩辕澈道:“六弟,骥儿生性愚钝,做事难免荒涎不稽,你打也打了,晋王府也砸了,可是为何还要使人驱蛇伤了他的王妃?”   “驱蛇伤人?”轩辕澈讶异的看了皇帝,“皇兄这话臣弟怎的不明白?”   轩辕逸错愕,失声道:“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轩辕澈冷声道:“我满大城的找我的王妃都嫌时间不够用,人手不够多,哪有时间去安排这事。”顿了顿,冷冷道:“再说了,我已经说过了,王妃无事则罢,王妃有事……”轩辕澈抬起脸,一对腥红的眸子迎着皇帝深遂的眸,静静的看了过去。   “若是有事,又当如何?”皇帝沉声道。   轩辕澈笑了笑,然眼中却是不见半点笑意,他看了皇帝,一字一句道:“若是有事,晋王,晋王妃不该给我一个交待吗?”   两人的眸子互不相让的瞪视着对方。   良久,皇帝一字一句道:“六弟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轩辕澈却是忽的挑唇一笑,垂了眉眼,轻声道:“皇兄都不问问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皇帝眉眼一蹙,稍倾,笑了笑,道:“事情已然发生,再问寻根问底也无意义。”   轩辕澈点了点头,“确如皇兄所言。”顿了顿,轩辕澈拱手道:“若是皇兄传召臣弟无他事,还请皇兄体谅臣弟一番,容臣弟抓紧时间寻找王妃。”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若是人手不够,便向五城兵马司调人。”   “谢皇兄恩典。”   轩辕澈退了出去。   不想才出御书房,一个粉红宫装的宫女却是迎了上来,“六王爷,奴婢是永和殿的,奉了皇娘娘旨意在此恭候六王爷。”   轩辕澈不耐的挑了眉头,抬头看了看瓷白的天,对宫女道:“前面带路。”   “是,六王爷请随奴婢来。”   轩辕澈阔步跟随在宫女身后,眼前深红的宫墙像是看到不头似的身前延伸,那些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泽的琉璃瓦,还有那永远都是低垂着头小心谨慎行走的宫人。   他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当初不曾帮着燕王,今日又岂会有自己的这番祸事?   “娘娘,王爷来了。”   耳边响起宫女清脆的声音。   轩辕澈收回了散漫的思绪,在听到那声带着些许亲切的请时,几不可见的挑了唇角,就着宫女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臣弟见过皇后娘娘金安。”   “六弟快些免礼。”   皇后娘娘连忙作势虚扶。   待轩辕澈直起身,皇后娘娘又使了宫女搬了把椅子给轩辕澈坐。   稍倾便有宫人轻手轻脚的上前奉茶,然后又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看着低垂了眉眼捧着茶盏的轩辕澈,轻声道:“王妃还没找到吗?”   轩辕澈点了点头。   “哎,”皇后娘娘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六弟你也不要太担心,可别到时候王妃找回来了,六弟你却倒下了。”   轩辕澈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我没事。”   “胡说。”皇后娘娘放了手里的茶盏,看了轩辕澈道:“瞧你这样子,是不是几天没合眼了?”   轩辕澈默然无声。   皇后娘娘眼见得不到他的回话,也不在意,顾自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骥儿那性子你也知道,打小便没少让我操心。现在惹下了这天大的祸事,你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也是应该的。王妃无事则罢,有事,便是我也饶不了他。”   轩辕澈挑了挑眉梢,他尚在揣测皇后这话中之意时。   皇后娘娘已经转了口风,轻声道:“可六弟你是大庆朝堂堂的王爷,你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喊打喊杀?”   眼见轩辕澈神色微动,似要辩驳,皇后娘娘却是不给轩辕澈机会,兀自说道:“你这样将六弟妹置于何地?她若平安归来,听得世人诲你之言,你叫她情何以堪?”   “皇嫂言重了,”轩辕澈抬起低垂的眉眼看了皇后娘娘,淡淡道:“我虽是皇室成员,可我同样也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皇后娘娘细长的眉头挑了挑,看向轩辕澈的目光一紧,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   “皇嫂也是女子,当也期盼与皇兄白头到老,遇到人生风雨时,也希望皇兄是那个站在你面前遮风挡雨的,而不是置你于不顾,不是吗?”   当然,哪个女子不是如此?!   皇后娘娘唇边嚼了抹淡淡的笑,点头道:“自是如六弟所说。”   “可是臣弟却眼睁睁的看着王妃落水,皇嫂,你不会明白臣弟那一刻的感觉,永远都不会明白。”轩辕澈看了皇后娘娘,那对狭长的凤眸里瞬间风起云涌的都是一种叫痛,叫恨的神色。   “我想我能明白六弟的心情。”皇后娘娘看了轩辕澈,蹙了眉头道:“可是你却不会明白一个做为母亲的我的心。”   轩辕澈笑了笑。   皇后娘娘似是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那抹笑一样,幽幽的道:“骥儿再混再不好,他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疼了,我也会疼,他伤心了,我也会难过。可是因为他,使得六弟妹生死不知,我便是知道六弟你将他打残了,我也只能生生的咽下这痛啊。”   皇后娘娘说着,眼眶便红了红,轻声道:“御医回来说,只是皮外伤,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是又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高兴的是你终究没有忘了你们是一脉所出,留着几分情面。”   “皇嫂……”   “你不必说,”皇后娘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笑了道:“你放心,你皇兄那我会去说的,骥儿这性子也是该吃点苦头了,别以为他能征善战便可以胡来。”   轩辕澈缓缓的抬起眼,目光停在皇后娘娘那笑意盈盈的脸上,稍倾忽的道:“太子妃快要临盆了吧?”   皇后娘娘一怔,似是不明白他怎的突然转了话题,但一怔过后,便道:“是啊,我已经使了宫里有经验的嬷嬷去照顾了。”   轩辕澈笑了笑,点头道:“我一直觉得可惜的是,太子文治太过,武略不足。若是有人心存不轧,便少了御驾亲征的资本。”在皇后娘娘疑惑的目光里,轩辕澈淡笑道:“却忘了,骥儿自来能征善战,想来到时一定会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轩辕澈的话声才落,皇后娘娘的脸色便白了白,与此同时那对细长的眉眼间,瞳孔也急剧的收缩了一下。   “臣弟还要继续寻找王妃下落,便不打扰皇嫂了。”轩辕澈起身告辞。   皇后娘娘使了身边的宫女送了他出去。   轩辕澈才出了永和殿,便有小内侍走了进来。   “娘娘,皇上请娘娘去御书房说话。”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起身朝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侍才一通报,皇上便宣了皇后进殿,续而又屏退了殿里宫女内侍。   “怎么样?”皇上看着皇后娘娘,“他怎么说?”   皇后娘娘将与轩辕澈交谈的那番话仔细的说了一遍,末了看了皇帝道:“皇上,妾身怎么觉得六皇弟话中有话,似是想要说什么?”   “说什么?”皇帝冷冷一哼,阴沉了眉眼道:“他这是告诉我们,骥儿怕是有心要谋祈儿之位呢!”   “不……”皇后娘娘才说了一个字,脸色便白了白,看了皇帝颤声道:“当年皇上确曾允诺过骥儿,只说谁拿下大都皇位便传与谁。难道,骥儿他当真了?”   皇帝揉了揉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当日他确是说过这话,但那时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又如何当得真?轩辕骥虽善战,但人却痴傻却又心性阴狠,这样的人一旦坐上皇位,不说皇朝可否传承,只怕能得善终否也未可知!而轩辕祈则不然,他生性温和,虽不善征战,但他善谋略,惯用制衡之术。更何况还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妻舅。叶萧之勇不在轩辕骥之下。   皇帝的脸色很是难看,稍倾抚了额头道:“骥儿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比你我更清楚的吗?放心,这不过是老六的离间之计,让我们先乱了阵脚,他才好混水摸鱼。”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道:“妾身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到了,看着老六听是听懂了,但有没有听进去,就不一定。”   皇帝默了一默,半响道:“太子妃快生了吧?”   “照日子算起来,应该是下个月中。”   眼见皇帝没有再开口,皇后娘娘不由得便撩眼悄然打量,却见皇帝蹙了眉头,若有所思。虽是少年夫妻,一路相携走过来,但今时今日,眼前的人再不是燕王府的燕王,她也不是燕王府的燕王妃,位置越高,人便越生疏。   皇后没有再说话,陪着默默的坐了片刻,眼见皇帝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告个退,离开了御书房。   离了御书房的皇后娘娘走着走着便到了御花园,目光落在御花园的万紫千红上,有片刻的怔神。   “娘娘,晋王妃求见。”   有宫女上前禀报。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告诉她,本宫身子不适,不想见客。”   “是。”   ……   英国公府。   叶萧摆了摆手,管事退了下去。   叶萧看向眉眼阴郁瞪过来的轩辕澈,淡淡道:“王爷今日怎的有空?”   轩辕澈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了叶萧一番,冷冷道:“闲话少说,我只问你,我的王妃呢?”   叶萧失笑,稍倾,眉眼轻抬,“王爷说笑了吧?”   “本王没心思跟你说笑。”   轩辕澈瞪了言笑宴宴的叶萧,他也是在得到鱼肠回报说湖里不曾发现苏慕云时,蓦然醒悟过来的。   即然谢兰亭说看到了叶萧,以叶萧对苏慕云的在意,怎么可能在看到苏慕云落水时而不出手相救!是故,他才会那样气定神闲的去砸了晋王府,又应会了皇宫的责难后,这会子寻上门来。   “叶萧当日确实在游湖,也确实看到王妃落水。”眼见轩辕澈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叶萧却忽的语气一转,淡漠道:“可那是王爷的妻子,自有王爷下水救人,干叶萧何事?王爷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是在笑话他,轩辕澈自是知道叶萧话中的讽刺之味。   “世子要真是这般想,本王也就不必坐在这了。”轩辕澈斜眼撩了叶萧,眉目间眸色沉沉。   不想,叶萧却是晒然一笑后,一本正经的问道:“叶萧确实是这样想,至于王爷为何坐在这,向叶萧索要王妃去处……”叶萧顿了顿,看了轩辕澈道:“叶萧委实不明白。”   “叶萧……”轩辕澈豁然起身,瞪视着叶萧,“本王不想跟你玩这些花招。王妃,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王爷,”叶萧无奈的叹了口气,“叶萧不知道王妃行踪,从哪里找个王妃交给王爷?”   “好,好,好极。”轩辕澈气极反笑,怒声道:“既是如此,世子不介意本王在府上住个几日吧?”   “王爷请便!”叶萧抬手招了门外侍候着的小厮,“去,告诉总管收拾一间上房出来,王爷要在府里住些日子。让总管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王爷。”   “是,世子。”   小厮飞快的跑了下去。   轩辕澈怔怔的看着小厮飞奔而去的身影,蓦的回首看向叶萧。   那一瞬间,那对狭长的凤眸中闪过太多的情绪,有惊惶,有茫然,有悲愤,有哀绝,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就那样似火山喷发般,突然间喷涌而出去。   叶萧迎着轩辕澈的眸子,便是冷情如他,也不由得为那眸色动容。   然,他嘴唇才动。   轩辕澈却已经看着他,颤了声音道:“你当真不曾救她?”   叶萧摇了摇头。   才站起的轩辕澈一个踉跄便倒退了一大步,双脚一软,跌坐在了椅子里。同时他低哑的声音响起,“她去了哪里?”   下一刻,轩辕澈的声音中已显哽咽之声,“她到底去了哪里?”   叶萧怔在了原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瞬间像是被抽去筋骨一样的轩辕澈。   良久,直至暮色四起,带着微红的霞光落在室内青幽幽的青石砖上,轩辕澈才惘然的抬起头,目光空洞的看向叶萧。   他本就多日不曾成眠,此刻,眸中血丝密布,那狭长的凤眸竟似血瞳一般,森森的盯着叶萧看。   饶是久经生死,意志异于常人的叶萧乍然对上轩辕澈这样噬血的眸子,也由不得心头微乱,再开口时,语声中已有了淡淡的安慰之意,“王爷,王妃是个有福之人,想来应该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还请王爷为王妃珍重万千!”   轩辕澈却是低头晒声一笑,稍倾猛的拔身便朝外走。   “王爷……”叶萧几步追了出去。   然,他追到门外时,空荡荡的街头,已不见轩辕澈身影。   叶萧站在高大的府门下,久久的凝视着眼前似是骤然冷清下来的街道,眉宇渐渐蹙起。   良久,便在门房中的人惶惶不安时,一抹窈窕的身影,走到了叶萧身侧,顺着他看去的方向,轻声道:“王爷走了?”   叶萧点了点头。   重重的叹了口气,叶萧回头凝着梁琦,“王妃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琦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慕云什么意思。”   叶萧眸中淡淡的阴郁之色便越发的浓了,“王爷,他是真的伤心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们合起伙来……”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梁琦却是明白他想说什么,笑了笑道:“怕什么,反正有慕云在前面顶着。”   叶萧点了点头。   是啊,反正那个让轩辕澈伤心的人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事情爆发了,是恼了也好,是怒了也好,那都是他们夫妻二人间的事。   对于轩辕澈,叶萧确实也是有了恼意的,明知谢兰亭与轩辕骥不怀好意,为什么还会着了他们的道?那天是幸亏他在,若是他不在呢?   叶萧世子忘了,他不在,人沂王爷早将自己的妻子救回去了!   “我走了,慕云那里我得去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梁琦对叶萧道。   叶萧点了点头,“去吧,告诉她,王爷将晋王府砸了,差点将我也拆了。”   梁琦“扑哧”一声笑了,她到是想不到冰山脸的叶萧也会说笑。   ……   苏慕云此刻正在城西处的珠儿家,逗着虎头虎脑的小虎子玩。   “虎子,来,看这里。”她手里拿了个布做虎头逗着胖呼呼的虎子左右看。   一边的珠儿看着自家的胖小子“嗷嗷”的朝着苏慕云伸着那胖胖的小手,眼里绽起一抹浓浓的笑。又看了眼笑得同样眉眼弯弯的苏慕云,不由忖道:小姐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想着那眼睛便不住的往苏慕云的肚子上瞄去。   这里虎子眼见苏慕云不肯将手里的布老虎给她,嘴里瘪便要哭,苏慕云连忙将他抱了,哄道:“虎子乖,虎子不哭,给你,都给你。”说着将手里的布老虎递给了虎子。   瘪着嘴的虎子便转哭为笑,拿了手里的布老虎,“啪啪”的砸着,一边砸,一边“嗷嗷”喊。   苏慕云看得直笑,对珠儿道:“虎子倒不像你和松林哥,这性子这般爆,也不知道随了谁。”   珠儿看着笑了道:“婆婆说像公公年轻的时候。”   “那可好,我可听奶娘说过,虎子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是个横的主。”   珠儿闻言笑了笑,慈爱的看着正闹得欢腾的虎子,道:“我只望他以后别老给我闯祸便好。”   苏慕云笑了道:“男孩子皮点好,这样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是啊,我们虎子大了可别遇上王妃这样的主,”门帘一撩,梁琦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冲着炕上的虎子便笑道:“虎子,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话落,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了个波浪鼓“鼓咚鼓咚”的摇了起来。   虎子扔了手里的虎娃娃便要梁琦手里的波浪鼓。   “你怎的来了?”苏慕云看了梁琦道。   梁琦将手里的拨浪鼓塞到虎子手里,抬眸撩了苏慕云,“我当然要来,要知道沂王爷砸了晋王府,才又差点将叶萧给拆了,我赶来通风报信啊。”   苏慕云瞪了梁琦一眼,将虎子递到了珠儿手里。   珠儿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便抱了虎子去院子里坐着。   这边厢,梁琦眼见珠儿走了出去,敛了笑,看着苏慕云道:“你这到底念的是哪出经?沂王爷把你当眼珠似的疼着,好端端的闹什么别扭?听我的,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王爷要疯了。”   听了梁琦的话,苏慕云先是失笑,然笑意才上了脸,双迅即一敛,哑了嗓子,轻声道:“先委着他几日吧,待我把事情办好,该闹的人闹过了,我就回府。”   “你要做什么?”梁琦看了苏慕云,神色肃沉的道:“什么事是必须这样磨着王爷才能做的?”   “阿琦,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第二十三章慕云发难   梁琦怔怔的看着屋里的人,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她才回头看了苏慕云,“这……这是谁?”   苏慕云叹了口气,轻声道:“张宁馨的陪嫁丫鬟,凤枝。”   “是她!”梁琦失色的看了苏慕云又回头看了眼屋里呆坐在炕上的凤枝一眼,惊疑的道:“她怎么会成这样?”   “拜她的主子,张宁馨所赐。”   话落,苏慕云转身朝外走去。   梁琦几步跟了上前,不解的道:“慕云,这婢女跟你不见王爷有什么关系?”   “回去说话吧。”   苏慕云与梁琦相携着上了门外刘松林驾着的马车。   梁琦见苏慕云目色沉重,不由便凝了神看着苏慕云道:“慕云,是不是……”   “当年张宁馨为了能顺利嫁给周子元,指使府中暗卫扮成流民杀我全家。”   “什么?!”梁琦惊惧的瞪了不似说笑的苏慕云,颤声道:“她……她疯了!”   苏慕云勾了勾唇角,脸上划起一抹淡淡冷冷的笑,那女人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男人竟然灭人满门的事都敢干!   梁琦见苏慕云脸色难看,那笑冷得像刀子一样,不由便攥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慕云,慕云你别难过,我们找她报仇便是了。”   苏慕云抬头看了梁琦,轻声道:“是了,找她报仇便是了。”顿了顿,看了梁琦道:“阿琦你帮我一个忙吧。”   “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梁琦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便凑到梁琦耳朵边轻声的言语一番,梁琦先是怔了怔,稍倾神色犹疑的看了苏慕云,“不会有事吧?”   苏慕云摇头,“放心,不会有事的。”   “那王爷他……”梁琦不放心的看了苏慕云,“王爷那边不能透个声吗?”   苏慕云黯然片刻后,轻声道:“阿琦,大都城里人人都知道王爷对我情深意重,要骗过别人,第一个要骗过的便是王爷,只有王爷入了戏,她人才能入戏。”   梁琦闻言一怔,稍倾却是点了头,轻声道:“你说得没错,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苏慕云见梁琦应了她,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只笑才上脸,却又僵在了唇角。   梁琦见她这样,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可以让王爷帮你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现在不是时候,而我也不想再拖了,有些事拖不得。”   见梁琦神色疑惑,苏慕云笑了笑,却是没有再往下说。   她其实想告诉梁琦,她在害怕,害怕因为安逸的生活而磨灭了心底的仇恨,害怕当她满心满眼都是轩辕澈时,她会左右权衡得失,从而做出不得不让步的妥协。   那么趁现在,趁现在她心里的仇恨还在,趁轩辕澈还不曾占据她所有的心,任性一回,对给予她那些痛的人,便是杀不死她们,也要让她痛上个一年半载。   与梁琦分头行事,苏慕云才想回珠儿家,不想刘妈妈却是早早的在巷子口候着,见她来了,小跑着赶了上前。   “王妃,你们走后,王爷来过。”   苏慕云一怔,轩辕澈竟寻到这里来了!   她由不得蹙顾眉头看向刘妈妈,“奶娘,王爷他不知道我在这吧?”   刘妈妈脸上笼了一片愁绪,她才看到轩辕澈的模样时,委实忍不住想要说出实情,可是又记得苏慕云的叮嘱,只得骗了轩辕澈。   见苏慕云神色端凝的看过来,刘妈妈轻声道:“奶娘没有告诉王爷实情。”   苏慕云便长长的吁了口气,只是随着松了那口气的同时,心又沉了沉。   刘妈妈见苏慕云神色难看,翕了翕嘴,声如蚊蚋的道:“王妃,王爷看起来不大好。”   “我知道。”苏慕云点了点头,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想要笑一下,却发现那笑怎样也笑不出来,稍倾摆了摆手,对刘妈妈道:“奶娘我今天不去你那了,我去阿琦那。”   刘妈妈愕然的看了苏慕云,稍倾反对道:“王妃,你在这歇着,便算是回娘家,可是你去梁小姐那,算是什么?”   苏慕云何曾不是这般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日落水被叶萧救起后,她没有选择去梁琦那更不曾如叶萧所言去他的别院,而是来了珠儿这。   珠儿是她的丫鬟,这里虽是她替她们置下的产业,但也可以称为她的陪嫁,若有一日今天的事传了出去,那便是王妃与王爷赌气回了娘家。   “奶娘……”苏慕云看了刘妈妈,她想告诉刘妈妈,依因轩辕澈的为人,肯定会派人盯着,但转念却又一想,说不得这个时候刘妈妈已经被人盯着了!于是笑了道:“好,我不去,我还是回珠儿那。”   刘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事情也果不出苏慕云所料,早在刘妈妈与她会面的那一刻,便有一抹身影箭一般赶回了沂王府。   红绡一见来人,几步迎了上前,压低声音道:“可是有消息了?”   鱼肠眼见红绡向日下来瘦了一圈的下巴,有心想说出事实,可是耳边又响起轩辕澈的叮嘱,硬了心摇头道:“不曾有王妃的消息。”   红绡脚步一顿,这几天因为忧虑而显得越发深凹的眼眶里,那对原本水灵灵的眸子一瞬间泛起了氤氲,红绡咬了唇木然的退开半步。   “红绡你别太自责了,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鱼肠安慰着红绡。   只聪明的红绡姑娘到底是事关己身,没有理会出平素嘴拙直肠的鱼肠乍然间说出的这番安慰之语。   红绡胡乱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王妃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鱼肠站了站,便在他准备转身朝里走时。   红绡忽的出声道:“王爷他心情不好,你小心点。”   “嗯,我知道。”   待得鱼肠消失在屋子里,红绡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眼前忽的便出现一块红色的帕子,红绡抬头,便见红翘咬了唇站在跟前。   她拿了红翘手里的帕子拭了找脸,轻声道:“谢谢。”   红翘叹了口气,往她边上站了,抬头看了已渐暗沉的天,轻声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不待红绡开口,她又轻声道:“红绡,若是王妃真的……”   “不会的,王妃不会有事的。”红绡霍然抬头瞪了红翘。   红翘撇了脸,抿了抿嘴,轻声道:“我不是说如果吗?”   “没有如果。”红绡看了红翘,轻声道:“红翘,死心吧,难道到现在你还看不懂王爷的心意?”   红翘笑了笑,笑容苦涩,垂了头,轻声道:“我怎么会看不懂,可是心再痛不是还得活着,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不开谁。”   红绡默了一默,稍倾却是看了红翘道:“阿妩说,王爷是个红鹤一样的男人,你知道为什么这样说吗?”   红翘目光淡淡的看了红绡,似是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红鹤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若是那伴侣没了,有的会殉情,有的即使不死,也是孤独一生。”顿了顿,稍倾抬头一笑,轻声道:“畜生尚且如此,更何况人?也许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藉以时间疗伤,可是我们的王爷不会。你真以为他说要晋王偿命的话只是说说的?你错了,一旦确定王妃不幸,晋王、晋王妃便是死期,天下也将大乱。所以,你我还是祈祷王妃安然吧!”   红翘多日来第一次略显红润的脸在红绡的话中惨白一片。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红绡,似乎在问她,真的是那样吗?   这世界真的会有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不惜生死?   屋子里,轩辕澈听了鱼肠的回禀,半响无声。   “王爷……”   鱼肠担心的看着他家王爷,眼见轩辕澈的脸先是一红,续而却又是一白,再到最后已经是铁青,整个人更似是在瑟瑟颤抖,由不得便叹声,王妃你真是好本事,能将王爷气成这样!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轩辕澈抬头看了鱼肠,“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她生气了?”   鱼肠摇了摇头,忖道:王爷你都不知道你枕边人的想法,属下怎么会知道呢?   眼见轩辕澈脸色越来越难看,鱼肠想了想,劝道:“王爷,不管怎么说王妃算是安然无恙,这总是好事。”   是啊,只要她活着,他还能看到她,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至于她想做什么!这不重要,她不是那种任性的人,想来自有她的目的。   如果,她觉得这样满着他,是必须的。那么他便尊重她的决定,只是……轩辕澈点了点头,一直以来绷紧的心弦便松了松,随着这一松,他才觉得累,可是再累,他没忘记还是有件要紧的事必须去做。   “我先睡一会儿,戌时三刻的时候叫醒我。”   鱼肠点头。   轩辕澈也没有喊人梳洗,而是起身走到屏风后的小榻上揽衣而卧。   这些天来,这是他第一次闭上眼睡觉,随着眼皮合上的那一刻,他才觉得眼珠子痛得像是有针在扎一样。   这样的感觉并不曾让他觉得难过,反而却有一种些许的安慰。   还好,他不再是行尸走肉,还好,他还知道痛。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不忘叮嘱鱼肠,“王妃的事不要说与第三人。”   “是,王爷。”   黑夜渐渐降临,鱼肠在戌时三刻喊醒睡得正沉的轩辕澈。   夜,像死水一般沉寂,月光照亮了站在窗前的那抹窈窕身影,轩辕澈不知道她从何时开始站在那,只觉得这世间万种风情都不抵这一刻,眼前那肩瘦如削,腰纤一握。髻松发乱,不胜清寒的背影。在感觉到眼眶有一丝酸痛时,轩辕澈长长的吸了口气。   “媚媚,可是在等我?”   苏慕云霍然转身,这一回首看着眼前眼窝深陷,狭长凤眸下满满的青色时,不由便怔在了原地。   她知道,他为她怒砸晋王府!   她也知道,他为她就差将大都城搜了个底朝天!   可是……苏慕云怔怔的看着眼前短短几天便清减不少的轩辕澈,看着他笑得风华万千然眼角边却不知何时绵延起的浅浅纹路,只觉得喉头像是咽了把沙子一样,磨得她难受。   “王……”她才开口,声音便哽在了喉咙了。   别人如何说,说得再多,又怎抵此刻自己的亲眼所见?!   一直以为只是她们对自己的安抚,此刻才终于发现,原来,终究是自己心性太过淡漠!   “怎么会有邹纹!”苏慕云颤了手,抚上轩辕澈线条优美的下颌,却被那短短的胡碴扎痛了手,她眉宇轻蹙,手顺着轩辕澈的下颌抚上了他的脸颊,又摸上了斜挑入鬓的浓眉,粗哑了声音道:“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轩辕澈执了她的手,笑了笑,轻声道:“媚媚是不是心疼了?”   苏慕云眼眶一红,眼泪便夺眶而出。   轩辕澈抬手抚上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她轻轻揽入怀里,长长的吁了口气。   “媚媚,真好,这不是梦,你真的还活着,能这样抱着你,便是再多的苦也值得了。”   苏慕云伸手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对不起,我不知道……”   “嘘!”轩辕澈低下头,在她的颈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满足的深吸了口气,伏在她的耳侧轻声道:“媚媚,不要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不是的,不……”苏慕云急急的打断了轩辕澈的话,“不是的,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是我有私心,是我有自己的主意……我看到你跳下来救我,我……”   “好了,不说了媚媚。”轩辕澈将苏慕云抱在怀里,手顺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抚,安慰着苏慕云的慌乱,“媚媚,不说了,只要我们还活着,你还在我的身边,我的身边还有你,就行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没有再往下说。   她偎在轩辕澈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独属于他的气息,慌乱的心渐渐的安静下来。   屋外负责警戒的鱼肠,不小心的竖了耳朵隐约的听了几句话。   沉重的低了头,王爷,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就算了,以后……鱼肠同志看着似藏青色帷幕的夜空,怔怔的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寒星,脑后里闪过一句话。   “夫纲不振!”   屋子里,轩辕澈抱了苏慕云坐在窗前,同样看着些闪闪发亮的星星,轻声的道:“媚媚想做什么?”   苏慕云将埋在他怀里的脸抬起,探手抚了轩辕澈眼角隐隐而起的纹路,轻声道:“我要报仇。”   轩辕澈凤眸一凝,半响没有出声。   苏慕云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的将脸埋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即使是报不了仇,也一定能让张宁馨脱层皮!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轩辕澈良久没有出声。   苏慕云便也不再解释,她不确定,轩辕澈能否接受她的解释,但是她相信,轩辕澈会尊重她的决定。   果不其然,片刻后,轩辕澈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苏慕云便将她与梁琦商议好的事告诉了轩辕澈。   不想,轩辕澈却是瞪了眼,急声道:“不行,太冒险了。”   他的反对早在苏慕云的意料中,此刻见他瞪了血丝隐现的眸子,神色冰冷的瞪了她,苏慕云叹了口气,探手去抚平他眉宇间的邹纹,一边轻声道:“不会有危险的,你相信我。”   “不行。”轩辕澈摇头,“这太冒险,她是个疯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放心,叶……”   见轩辕澈目光蓦的一沉,眉宇间戾气翻腾,苏慕云抿了抿嘴,轻声道:“那要不这样吧,你让鱼肠暗中盯着,要是有危险,以鱼肠的身手,一定可以救下我的,是不是?”   轩辕澈虽然还是不言语,但眉宇间却是有了些许的松懈,苏慕云想了想,继续道:“我一定不离阿琦左右。”   良久,便在苏慕云不抱希望时,轩辕澈却是忽的道:“那晚你落水后,是叶萧救的你?”   “不是。”苏慕云当即否认,“是阿琦救我的。”   眼见轩辕澈眉目间满是狐疑,苏慕云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当时梁琦和世子同船赏月,谢兰亭出声时,阿琦已经看到了我,见我落水,她便跳了下来救起我。”   “真的?”轩辕澈不相信的追问道:“梁琦她会水?”   不管轩辕澈在意的是什么,苏慕云这会子是怎样也不会承认当日是叶萧救起的他,虽然轩辕澈或许只是一时的恼怒和醋意,可是若是传了出去,世人知道,那她的名声也完了。不仅是她,便怕是叶萧也要受牵累。   这个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知道叶萧的身后是叶司盈,是太子府!   谢兰亭那一推固然算计的好,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当时还有一个梁琦!既然轩辕澈已经怒砸了晋王府,那接下来的戏便让她好好来陪谢兰亭,张宁馨等人唱上一回吧!   ……   周府。   张宁馨打发走来回消息的人,端了茶盏,一动不动的凝着眼前开得正好的那盆山茶花。   有心想找个人来商量一下,却发现凤枝被打发出去后,她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金枝不同凤枝,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奶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王妈妈嘟嘟囔囔的走了进来。   张宁馨敛了思绪,看着一脸难看的王妈妈,轻声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谁欺负你了。”   王妈妈闻言脸上生起一抹怒色,指了西北角的方向骂道:“那个小蹄子,狐狸精竟然偷偷的使了人给三爷送了东西去。”眼见张宁馨眸中划过一抹阴鸷,王妈妈继续添油加醋的道:“老奴见这两日奶奶胃口不好,便去厨房想替奶奶做道开胃的汤,刘婆子却说要先给苏姨娘做汤,说是苏姨娘最近胃口都不好,太太吩咐过了……”   张宁馨豁然抬头瞪了王妈妈,目光直直的像勾子一样,直盯得王妈妈遍体生寒,说到一半的话也咽落下去。怔怔的看着眉目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张宁馨,惶惶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良久,久到王妈妈觉得一颗心像是要冰住一样,张宁馨开口了,“妈妈回候府一趟,告诉候爷,我明日想回府看看嫂嫂。”   王妈妈不敢问为什么,只忙不迭的点头,“老奴这就去。”   话落,急急的跑了出去,出了廊檐阳光一晒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像频死的鱼一样,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而屋子里,张宁馨却是低沉了眉眼凝着身前的青砖半响没动。   当日她砍伤苏夕蓉,刺伤周子元决意和离时,余氏果真强硬到底,甚至在哥哥寻上门来,余氏一改往日的恭顺咄咄逼人的将哥哥说得哑口无言。   更是扬言,若是隆平候以势压人,她便是到金銮殿去告御状,也要问问,大庆可有律法规定,男子纳妾同房,要被正妻所杀!这般凶残恶毒隆平候府的老夫人是如何教导出来的!   她不仅丢失了颜面,甚至还连累了哥哥!   到得最后,她要和离,周子元又不肯休妻!   事情便这样耽搁下来。   现如今这府里哪个下人不是在看她的笑话!她不为公婆所喜,护着她的周子元远在千里之外!眼下府里内外都在传言,说是苏姨娘反复呕吐,怕是有喜了!更有那逢高踩低的奴才,眼见她不为余氏所喜,跟着落井下石。   一切,她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慕云,如果苏慕云不是王妃,那个贱人哪来这般的胆子,敢算计她!   张宁馨紧紧的攥住了手,想起,前些日子还颇为公正的公公,在与轩辕澈吃了一餐饭回来后,态度便大变,特意让余氏将她喊了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要妻妾和睦,生怕她会折磨那个贱人。   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什么?   张宁馨冷冷的笑了笑,苏慕云!你为什么不死呢?   “奶奶,”   耳边响起金枝的声音。   张宁馨抬头,看着眉目忧虑的金枝,轻声道:“有事吗?”   “奶奶转眼便入秋了,趁这时间给三爷做几身冬衣让人捎了去吧。”金枝轻声道。   做冬衣?   眼见张宁馨默然无声,金枝不由劝道:“当日的事,奶奶也知道只是个意外。况且三爷对奶奶百般护持,可见三爷的心还是在奶奶身上的。”   见张宁馨没有像往日一样不耐烦,金枝壮了胆子道:“奶奶,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只要三爷的心在奶奶身上,这日子就能过。”   “你去选些面料吧,”张宁馨轻声道:“你知道我不擅长针线上的事。”   见她应了,金枝脸上的神色一喜,连忙道:“哎,奴婢这就去安排。”   眼见金枝要退下去,张宁馨忽的抬头道:“金枝,苏姨娘真的有喜了吗?”   金枝一愣,续而挑了眉头道:“奴婢觉得不像,不都说要三个月才稳吗,大夫也没请,脉也没问过,哪里是她说有就有的。”   张宁馨笑了笑,她知道金枝做事最是妥贴,金枝说不是,那肯定便不是。也好,便让她再蹦跶几天吧!   “那上次的事查清楚了吗?”张宁馨轻声道:“是不是二奶奶?”   金枝摇了摇头。   “不是她?”   “查不出来。”金枝低垂了眉眼,轻声道:“厨房里是大奶奶的人,三爷用过的碗打碎了……”   张宁馨默然无语。   良久,她摆了摆手,“算了,别查了。”   金枝犹疑怕看着她。   张宁馨淡漠的道:“木已成舟,查清楚了也没什么用。”   “可总要知道是谁要害奶奶吧!”   勾了勾唇角,张宁馨漠然的道:“放心,不可能只害我这一回的。”   金枝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明天要回候府一趟,你留在家,把院子看牢了。”   金枝点了点头,“奶奶放心,奴婢一定会把院子看牢的。”   张宁馨点了点头,日子过不过是她的事,但是要是有人想在她的头上扣屎盆子,她也绝不允许!   周家另一厢别院。   刘氏听了婆子的回报,摆了摆手。   云岚便上前领了那婆子退了下去,待走出门口时,取了个荷包递到婆子手里,笑眯眯的道:“妈妈辛苦了,拿去买酒喝吧。”   “哎,谢谢云岚姑娘。”婆子接了飞快的塞到袖笼里。   云岚将婆子送出廊檐下,便不再送,婆子机警的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快手快脚的退了出去。   这边厢,刘氏的奶妈刘妈将新沏的茶递到了刘氏手里,轻声道:“奶奶,这可是个好机会。”   刘氏撇了撇嘴,对刘妈说道:“奶娘,我改变主意了。”   “……”刘妈不解的看着刘氏。   刘氏冷冷一笑道:“听说前几日沂王请了公公喝酒。”   “是啊,老爷回来后便将三奶奶喊了去说话。”   刘氏便笑了道:“很显然有人比我更看不得张氏好过,既然如此,我何必冒那个险,不如便坐高台看唱戏吧。”   “奶奶是说,沂王妃要替苏姨娘出头?”刘妈不解的看了刘氏道:“按理说不大可能啊,那沂王妃出嫁前可跟苏姨娘不和。”   刘氏“扑哧”一声便笑了,看了刘妈道:“我的奶娘喂,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这里面的道道还想不清楚。”   刘妈被刘氏说得一愣,稍倾看了刘氏道:“奶奶即然知道,就快说与老奴听听,也省得老奴想痛了脑袋。”   刘氏喝了口茶,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这才将自己的猜想娓娓道来。   “张氏当日不是打的主意要将那苏慕云弄进府做妾吗?”   刘妈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我想着,张氏当日肯定没少借苏夕蓉的手做事,为这苏慕云才为与苏夕蓉反目。”   刘妈想了想,“很有可能。”   刘氏接着道:“我更怀疑苏夕蓉给老三做妾,一定是苏慕云在这其间做了什么手脚。那位沂王忆的意思想来,便是让她们狗咬狗。谁输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都不得安生。张氏有隆平候撑腰,可是苏姨娘北后却是个沂王府。张氏虽为嫡妻,但上面不是还有公公和婆婆嘛!”   刘妈拍了手,笑了道:“这样说来,我们便只需在一旁看着便是了。”   刘氏颌首。   两人相视一笑。   稍倾刘氏压了声音道:“前些日子母亲写来的信中,提到说父亲很有可能要升任直隶州判,只是京里少了个能说上话的人,你说我们走走沂王爷的路子如何?”   “我看行。”刘妈看了刘氏道:“听说那位沂王可是宝贝的紧这位沂王妃,不过……”刘妈蹙了眉头看着刘氏道:“奶奶你也听说了,听说是沂王妃落湖失踪,沂王爷正满世界的找着呢。”   “不是说宫里失了东西吗?怎么会是沂王妃失踪?”刘氏讶异的道。   “想来是怕有人找到沂王妃对她不利,才会拿这个当借口。”刘妈妈沉了声道:“可是据晋王府传出的消息,确确实实是当日晚上画航漏水,晋王妃失手将沂王妃推入湖中,为这,沂王才将晋王府给砸了。”   刘氏凝了眉头,轻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位沂王妃只怕凶多吉少。”   “奶奶是说……”刘妈惊疑的看了刘氏,轻声道:“三奶奶她……”   刘氏点了点头,“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刘妈是在宅子里呆了大半生的人,只一会儿便将事情想了个通透,这一想明白,脸色也跟着白了白,稍倾轻声道:“这可是灭族的大祸!”   “去,派人盯着三奶奶。”刘氏轻声道:“找个机灵点的,不要被她发现。”   刘妈连忙应下,退了下去。   次日,隆平候府便有婆子来府,说是隆平候夫人有些日子没见张宁馨,想请她回府聚聚。   余氏有心不放行,但想着周璁的话,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点了头,放行。   张宁馨回到隆平候府时,直接去了张广嗣的书房。   张广嗣眼见得短短时日她脸色越发惨白,人也消瘦了不少,由不得叹了口气,轻声道:“怎的这般瘦了!”   张宁馨笑了笑,抚了抚脸,淡然道:“瘦些好,瘦些好看。”   张广嗣由不得便怔了怔。   稍倾轻声道:“要不我使人与你婆婆说一声,让你在家里小住几日如何?”   张宁馨摇头,看了隆平候道:“不必了,我来,是有事与哥哥商议。”   隆平候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书房侍候的小厮退下,这才看了张宁馨,“什么事,说吧,只要哥哥做得到的,一定会帮你。”   张宁馨却是返身走到窗户边,将窗扇全都打开,然后将身后书房的门也打开,如此一来,视野开阔,便是有人想偷听,也偷听不到。   隆平候见此,不由眸色凝重。   一切妥当,张宁馨这才上前,在张广嗣身侧坐下,沉吟了半响后,轻声道:“哥哥,可知沂王妃失踪之事?”   张广嗣点了点头,虽然轩辕澈打着是寻失物的晃子,但大都城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只怕都知道了,更何况还有晋王府特意放出的风声。   想到张宁馨素来与苏慕云的恩怨,张广嗣不由蹙了眉头看着她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张宁馨默了一默,稍倾却是缓缓的点头,道:“是的,妹妹有一个主意,特来与哥哥商议。”张广嗣看着她眸底的青影,暗暗的叹了口气,便是张宁馨不说,他也猜出了几分她的来意。如此,在张宁馨殷殷看来时,张广嗣默了一默,并不如往常那般痛快的应承。   眼见张广嗣默然无语,张宁馨不由便有些着急,她目光晦涩的看了张广嗣,“哥哥,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了,有她便没我,有我便没她。”   “宁馨,哥哥说了,将从前抹去,她是她,你是你,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张宁馨摇头,边摇,眼里的泪边嘀嘀哒哒的掉了下来。   她凄楚的看了张广嗣,“哥哥,我肯,可是她不肯。”   “怎么说?”   张宁馨眨落眼里的泪,挑了唇角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那个苏姨娘,哥哥还记得吗?”   张广嗣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   “当日苏夕蓉之所以能进府为妾,全都是苏慕云动的手脚。”张宁馨抬头眩然欲泣的看了张广嗣,“哥哥,她恨我,她不可能让我安生的过日子的。更可恨的是,前些日子轩辕澈不知何故请了公公去饮酒,公公回府后当即便将我喊了去,说了一大堆妻贤夫祸少的话。这不是明摆着替那贱人撑腰吗!”   张广嗣凝了眉头,目光锐利的盯了苏夕蓉,“你是说苏夕蓉之所以能给子元为妾,是苏慕云动的手脚?”   苏夕蓉当日怎样进的周府,张广嗣是知道的,但其间更深的原因他并不曾追求,只是觉得,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正常,只要周子元的心在张宁馨身上就行了。可现在,如果苏夕蓉是苏慕云处心积虑将她送进周府,只为与张宁馨对抗,那么有些事,他便不得不仔细考虑了。   “是啊,当日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将苏夕蓉扔在水里,却说是我落水,子元才会下水救人的。”张宁馨看了张广嗣,心道:哥哥,对不起,别怪我骗你,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张广嗣看了张宁馨,再次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宁馨垂了眉眼,良久,轻声道:“我想,她可能对当日灭门之事有所怀疑。”   她的话一落,张广嗣脸色便白了白。   当年之事!当年灭门之祸,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一夕间俱丧生在他眷养的暗卫之手。而事后,那些暗卫也被他灭口。他以为这件事从今后便是永远的秘密,可是谁会想到,活下了一个苏慕云,更要命的是这苏慕云成了沂王妃!还是一个让沂王成疯成魔的王妃!   张广嗣不敢想,如果张宁馨说的是事实,那么张宁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张宁馨偷偷的抬了眼打量张广嗣的神色,眼见张广嗣脸色难看至极,脸颊上的肉还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她知道,接下来的事已成功了大半。是故,她微垂了头,一有懊悔的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哥哥。”   摆了摆手,张广嗣长长的吸了口气,轻声道:“说吧,你想打算怎么做?”   “哥哥……”张宁馨脸色一喜,看了张广嗣道:“哥哥,你真的决定了吗?”   张广嗣苦涩的一笑,除了破釜沉舟,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先把你的意思说出来,我听了再说。”   张宁馨点了点头,轻声的将她的想法说了遍。   “可是你知道她在哪吗?”张广嗣看了张宁馨,蹙了眉头道:“沂王举全城之力,都不曾找到她,你如何找到她?”   “妹妹原也不知道她在哪,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于是,便将她的下人在城外遇到刘松林马车之事与张广嗣说了一遍。   张广嗣必竟不同于张宁馨,有些事会往深里想一遍。   “轩辕澈不曾找到她,肯定是这其间有什么纰漏,”张宁馨沉吟的道:“但是下人确实看到刘松林的马车出了城,去了城外的一处院子。”   “我来是与哥哥商量,哥哥借几名死士给我,一旦确定那院中的人是她……”张宁馨眉眼间扫过一抹阴沉,狰狞的笑了一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后,继续道:“当然,若不是她,也无须动手。”   “这样也好,先确定是不是她再说。”张广嗣想了想道:“切不可轻举妄动,若不能万无一失,宁可从长计议。”   张宁馨点头道:“我明白的,哥哥放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宁馨正准备起身告辞。   不想陆婉荷遣了身边服侍的妍绿过来,请张宁馨去说话。   张宁馨有心想不去,可看到张广嗣看过来的目光,最终还是跟了妍绿去。   张宁馨幼年丧父丧母,是由张广嗣照看长大的。   有谓长嫂如母,陆婉荷待她虽不至于太过亲厚,但教养之恩还是有的。只奈何张广嗣太过宠溺,这才养成了张宁馨刁蛮跋扈的个性。   陆婉荷无非便是说一番为人妻的道理,将三纲讲了一遍,眼见张宁馨面露不耐之色,叹了口气,想着她也无需惹她厌烦,到时反过来还被夫君埋怨,只道她又欺负了小姑。眼见天色不早,便送了张宁馨离开。 第二十四章慕云发难下   大都城里。   沂王还在找他的王妃,城内也渐渐的有百姓明白过来所谓的皇宫失物失掉的原来是沂王妃!   一时间大都城里的百姓乐了,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说着,这沂王妃会流落在哪。   有人大胆猜想,沂王妃会不会是遇难了,因着那烟花湖与城外的护城河相通。便有人在城外的护城河打捞起来。   也有的人猜想,沂王妃是跟沂王爷闹脾气,原因便是沂王爷犯了所有男人的通病,有了新欢。还大胆的猜测,那新欢是个怎样妖娆媚人的尤物。   更有的说,沂王妃当初嫁王爷的时候是不乐意的,沂王妃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是遁死跟心上人远走高飞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每天轩辕澈听到大街上的那些流言时,他就恨不得让红绡将那些人的嘴巴拿针封了。   红绡眼见得轩辕澈越发的喜怒无常,偶尔的笑得两眼寻不到一条线,转眼的功夫却又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只到是因为苏慕云失踪,自家王爷越发的往痴傻路上走了,暗地里没少流眼泪,更是交待了府里的下人不要将外面的流言讲给王爷听。   这天,红绡正逮了府里几个多嘴的下人在训,红翘找了来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几个下人,将红绡拉到了一边。   “什么事?”红绡看了红翘问道。   “王妃是不是找到了?”红翘看着红绡问道。   “王妃找着了?”红绡那对凹得像浮雕的眼睛里立刻崩射出一道灼人的亮光,瞪了红翘,颤了声道:“人呢?在哪找到?谁找到的?有没有告诉王爷?”   一迭声的问话,一句接一句。   红翘看着近似魔障的红绡叹了口气,探手将她扯到一边,轻声道:“我是有别的事问你。”   一听不是有苏慕云的消息,红绡眼里的光瞬间黯然。   稍倾,轻声道:“什么事?”   “王爷这些天晚上都去哪了?”红翘目光灼灼的看了红绡。   “王爷不是都在书房里……”   话到一半,红绡怔在了原地,续而脸色越发的惨白,瞪了红翘,颤了声道:“你是说王爷这些晚上都不在府里?”   红翘原是想从红绡这打听些事情,可眼见瞅着红绡竟似蒙在鼓里的样子,不由便愕了,稍倾咬了唇,锁了眉头。   三天前的夜里,她转辗难以入眠,想着有些事总是要努力一把的,才壮了胆子去轩辕澈的书房寻他,不想书房里并不见轩辕澈的身影。她又返回轩辕澈与苏慕云的卧室,不想卧室同样空空如也。   这两天,她留心着,才发现,每到亥时三刻,轩辕澈便会悄悄的离开王府,她也想过尾随在后,可是却又怕被轩辕澈发现,远远的跟着,却是才出了王府便不见了轩辕澈的身影。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王爷去了哪?”红翘抿了抿唇道。   “王爷不在王府?!”红绡怔怔的瞪了红翘,“你怎么不跟上去,万一王爷有个意外什么的……”   “好了,”红翘恼怒的打断了红绡的话,原是想在她这打听消息,不想消息没打听着,反而露了马脚,若是红绡去向王爷求证,她……红翘脸色一白,一把攥了红绡的手,嘱咐道:“听着,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为什么?”聪明的红绡姑娘不解的看了红翘,“万一王爷是入魔了,出事了怎么办?”   “我问你,鱼肠呢?”红翘瞪了红绡,“这些日子为什么鱼肠也不见了。”   “鱼肠寻找王妃了啊!”   红翘默了一默,她总觉得事情蹊跷,可是蹊跷在哪却又说不清楚。   红绡还想拉着红翘问个清楚,不想一小丫鬟寻了过来。   “红翘姐姐,门口有人送了封信,说是给你的。”说着将手里握着的未封口的信封扬了扬。   “信!”红翘错愕的看了小丫鬟,“我的信?”   “是的。”小丫鬟上前,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她。   虽是满腹疑问,但红翘还是接过了信也不曾避了红绡,抽出里面的信纸,入眼是一手漂亮的拈花小楷。虽只寥寥几字,然写信之人能写出这么漂亮的一手小楷可见其人也是个雅致瑰丽的。   “谁的信?”红绡看了红翘道。   红翘目光闪了闪,稍倾淡淡的道:“是荣宝斋的伙计,前几日我在那看中一副字画。”   红绡还想问几句有关于轩辕澈夜里不在王府的话,然,下一刻,红翘却是将信往袖笼里一收,道:“我先去趟荣宝斋,王爷的事你千万别声张。”顿了顿又道:“你要真是不放心,便偷偷的跟在后面便是了。”   红绡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去吧。我听老一辈人说过,有些人梦里会乱走,不能受惊的。”   红翘微愕,但下一刻,她也没再解释,匆匆的走了。   荣宝斋。   小二才看见了红翘,迎了上前道:“红翘姑娘可是来找人?”   红翘点了点头。   “红翘姑娘请随小的来。”小二恭身将红翘引了往二楼雅室走。   “是什么人?”红翘边走边问小二道。   “红翘姑娘见了便知道了。”将红翘引到二楼竹字间,小二敲了敲门,在门里响起一声清脆的“请进后。”小二对红翘微微颌首,退了下去。   看着眼前雕功精美的门扇,红翘深深的吸了口气,抬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一个身段优美的女子穿了一件白纱褙子加藕荷长裙,笔直的站在窗前。窗外淡淡的阳光打在她身上,笼上一层浅浅的金色,让人恍然有种神仙妃子的感觉。   这个身影,红翘并不陌生。   “奴婢红翘见过晋王妃。”红翘对着窗前的福身行礼,心头隐约间猜到了什么。   谢兰亭缓缓回身,看着眼前身姿娉婷容貌秀美便是大户千金也难以企及的人,她唇角微勾,脸上绽开一抹温婉的笑,淡淡的道:“红翘姑娘免礼。”   红翘缓缓站起,低眉垂眸的站在一旁。   谢兰亭笑了上前,执起红翘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稍倾轻声笑道:“这身段这样貌真的是千万个人里也寻不出一个的。”   红翘脸上生起一抹晕红,声音娇羞柔涩的道:“王妃过奖了。”   谢兰亭笑了笑,指了一侧的椅子对红翘道:“我们坐下说话吧。”   红翘依言上前在谢兰亭下侧的椅子搭了半边屁股落坐,半抬了眼睛看着谢兰亭,“不知道王妃请奴婢来所为何事?”   谢兰亭指了跟前几案上的茶和点心,轻声道:“不急,我们且喝杯茶润润候,吃些点心再说话。”   红翘便捧了茶盏,轻轻的啜了一口。   片刻后,谢兰亭放了手里的茶盏,轻声道:“你们家王妃可有消息了?”   红翘摇了摇头。   “还没消息么!”谢兰亭的这一句语调拖得很长。   红翘懵然的抬头看向谢兰亭,四目相对,她似是在那目光里看到了一种叫恨的东西,红翘还想细看时,谢兰亭却是撇了目光。指了几案上的点心道:“偿偿吧,听说很不错。”   红翘道了一声谢,探手取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我听我们这们家王爷说,红翘姑娘原是世祖皇帝在世时特意点出侍候沂王爷的。”   红翘微怔,但怔过之后便是一脸通红。   谢兰亭冷冷的睨了眼红翘脸上的窘迫的神色,眉宇间划过一抹讥讽。   声音却是越发的柔和,“照理说,红翘姑娘该有个名份才是,可……”   “王爷并没有要了奴婢。”   话一出口,红翘便怔了怔,她怎么就会跟谢兰亭说出这话!   将她的懊恼尽收眼底,谢兰亭淡淡一笑,轻声道:“这也不奇怪,你应该知道皇室最怠讳的便是嫡庶之分,若是庶长子出生在嫡长子之前,这是件很麻烦的事。”   虽然明知谢兰亭的话很牵强,但是红翘心里却又隐隐的有着某种认同,必竟她曾经也是一直这样安慰自己的。   “可现在不同了,你家王爷娶了王妃,想来,红翘姑娘的好日子快近了吧。”   红翘再次怔愣,真的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错的呢?她是世祖亲自指给王爷的,苏慕云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时,她便陪在王爷身侧了!   “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怕是……”红翘落寞的一笑,没有将话说完。   谢兰亭呵呵一笑,柔声道:“男人啊,有几个是长情的,只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罢了。”眼见红翘脸上不赞同,谢兰亭话峰一转,“再说了,你家王妃现在不是人不见了嘛?外面人都在传说王妃凶多吉少。你家王爷不还是好好的,等再过个三年五载的,王爷不是还得娶新人,到时谁又记得今日的旧人。”   “会吗?”红翘懵然的看了谢兰亭。   “当然,你看我们家王爷不就是这样。”谢兰亭淡淡一笑道。   见红翘目光一亮,谢兰亭却又叹了声气,轻声道:“不过,若是你家王妃一直是慕云,那就难说了。”   红翘不解的看向谢兰亭。   谢兰亭端起几案上的茶盏,轻声道:“就好比这茶盏,是我一眼看中的,也是喜欢到心里的,它在一日,我便不想要换别的,可若是没了它……”谢兰亭手一松,那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她重新取了另一副茶盏,把玩一番后,笑道:“我会觉得这个也不错。”   红翘似懂非懂的看看谢兰亭,又看了地上碎掉的茶盏。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在沂王将大都城翻了个底朝天无果,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还没多久的时候。   这天清晨,一匹快马打破了这份沉静。   笃笃的蹄声,似鼓点般敲在人门的心上。   随着一骑浑身浴血的快马冲破城门,直直奔入鼓前街,热闹喧哗的街市一瞬间响起惊天的嘶喊声,有慌乱逃离的,有惊惧怔愣如木头的。   那些被冲倒的摊子,哭泣的小孩,尖叫的妇人掀开了一幕血腥的开始。   “闪开,快闪开。”   马背上的人急声斥喊。   眼见那浴血的马直朝沂王府跑去。   京都街上奔走相顾的人齐齐愣在了原地。   这是要出大事了啊!   沂王府,来人不待马停稳,便急急的一个翻身下马,眼见府前侍卫围了上来,那人猛的张嘴大呼,“王爷,王妃有难。”   早在他落马踉跄向前时,王府侍卫便围了上来,此刻一听他喊出“王妃有难”那些围着的侍卫如潮水般退开,下一瞬间,一抹杏色的身影似箭般直射而出,一把拖住了那呼呼喘气,差点便要倒下的报信的人。   “王妃在哪?”红绡边拖着这半死不活的人朝里走,边急声问道。   便在这时,一抹紫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来,人还未到,声先到,“可是有了王妃的消息!”   红绡蓦然止步将手里的人用力拉住,让他的脸对着轩辕澈。   “王妃……王妃在城外……遇袭。”   话一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这边厢,轩辕澈早已爆起,一边往外冲,一边大声道:“调神风营赶往城外。”随后便是一声尖利的啸声,随着那啸声才起,一声“咴”乌云似的胭脂冲了出来。   轩辕澈一个飞身,稳稳跨坐在胭脂背上,双腿一夹,胭脂便似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奔出了沂王府。   红绡转身正准备去调神风营,斜刺里一抹身影奔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她。   “红绡,可是有了王妃的消息?”   “是,派出的探子回报,王妃在城外遇险,王爷令调神风营前去。”   红绡话落甩了红翘的手飞速离开。   因为走得急,她并不曾看到红翘眼里刹那而起的怔愣,便也没听到红翘失声而出的那句,“怎么就动手了!”   下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抬头,好在红绡早已不见身影,她大大的出了一口气。略略沉吟了一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红绡将神风营的人马喊齐,策马朝城外跑去。   与此同时,一抹身影飞速的摸进了苏慕云的卧室,片刻的功夫又飞快的闪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左右看了看,在确定无人注意后,几个起落便出了沂王府。   ……   大都城外十里,一个叫桃花坞的村子。   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村西头那座久无人居住的宅子,会在一瞬间被无数个目光凶悍黑巾蒙面的人包围住。   不仅是包围了那宅子,村里唯一出口的路也被人给卡住了。   乱世过来的村民惊觉到通天的杀气时,谁也不敢走出自家大门一步,更是将桌子椅子所有能堆砌的物什齐齐的堆在了门上窗上,只求能为自己争取多一些的生机。   而村西头的那处屋子里,苏慕云看着将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回头看着抿了唇一脸恼色的阿妩道:“阿妩,说了不会无聊太久的吧!”   阿妩看着笑得风轻云淡的苏慕云,柳眉一竖,不悦道:“苏慕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冒险,要是你有个意外,澈哥哥他……”   “所以王爷把你送来了啊。”苏慕云看了木着个小脸的阿妩,笑了道:“阿妩,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王爷可是说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他就只相信你的。”   阿妩闻言,木然的脸上神色一动,似是难以相信的瞪了苏慕云,“你说的是真的?澈哥哥他真的那样说了?”   苏慕云点头,“是啊,你澈哥哥就是那样说的,不然他怎么会把你送来,而不是双福、双全又或者是红绡呢?”   “可是鱼肠也在啊!”阿妩瞪了苏慕云道。   苏慕云背脊生了些许冷汗,小丫头片子,竟然不好糊弄。   便在她还想再继续编时,屋外响起鱼肠的一声历喝,“阿妩保护好王妃。”   话声才落,便听到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随后便是无数枝笃笃利箭破空的声音。   “趴下。”阿妩按着苏慕云的头,将她往地上一拍,苏慕云便跟脚下的大地来了个亲蜜接触。再抬头看阿妩时,只见她拍了拍袖口,一团鲜红缓缓的抖了开来,随后在地上成为一条艳丽的带子。   “红娘,去咬他们。”阿妩拍了拍地上的昂着头吐着腥红信子的红娘,沉声道:“咬死他们。”   也不晓得红娘有没有听懂阿妩的话,反正下一刻,她已经赤溜一声,顺着早就为它准备好的洞,爬了出去。   这边厢阿妩听着那些齐齐射在厚重门板上的箭声,看了苏慕云道:“到底是谁要杀你?还有你为什么不回沂王府,要躲在这里。”   “这话说起来太复杂。”苏慕云趴在地上看了阿妩,笑了道:“阿妩,你多大了?”   “十五。”   “大姑娘了啊。”苏慕云笑眯眯的继续道:“阿妩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澈哥哥那样的。”阿妩挑衅的看着苏慕云。   不想不曾在苏慕云眼里看到恼怒的光,反而看到的是一抹促狭的笑,便在阿妩茫然无觉时,苏慕云的声音响起。   “那不行的,阿妩,那样你一生都不知道男女之情为何物了。”苏慕云笃定的说道。   阿妩眉眼一挑鄙视的瞪了苏慕云,“就知道你是个小气的,哼。”   “不是我小气,”苏慕云敛了眼里的调笑,认真的看了阿妩道:“阿妩,王爷说,他一直把你视为自己的妹妹,你可曾看过这世上有哥哥与妹妹有男女人之情的?”   “我不要做他的妹妹。”阿妩嘟了嘴。   “阿妩,人生最幸福的是,你爱的那个人他也爱你,而不是一生都是你不断的付出,却得不到分毫的回报。女人是这世上最娇嫩的花,而爱你的那个男人便是最好的雨露,如果没有了这雨露,花会枯萎而死的。”   阿妩似懂非懂懵然的看着苏慕云,好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又好像觉得不是这样的。但隐隐中自己也确是期盼澈哥哥待她如珠如宝。可是,现在被澈哥哥如珠如宝捧在掌心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我不管,等我遇上你说的那样的一个人,我就不再跟你抢澈哥哥。”阿妩霸道的瞪了苏慕云,似乎只要苏慕云不答应,她便会抡了拳头跟她打一样。   苏慕云点头,“好,我答应你,在你没遇上那个人之前,你都可以跟我抢你澈哥哥。”   “一言为定。”阿妩伸出了白嫩的小手看了苏慕云。   这是要和苏慕云击掌为盟!   苏慕云笑了笑,抬起手击上阿妩的手,“嗯,一言为定。”   屋外响起鱼肠不绝于耳的啸声。   啸声传出了屋子,传出了院子,传出了村子,惊动了所有人。   此时村口那唯一的出路处,留在此处封锁消息的人,听到那啸声时,冷冷的一笑,淡漠的道:“还想求援!”   只他话声才落,便惊见三里之外唯一通向这个村子的官道之上,尘烟漫起,喊杀声震天,直令得地面都轰隆隆震荡着。望着那滚滚的烟尘,那如墨水般奔啸的黑甲骑士,看的人心跳越来越快,手也紧握的成拳,嘴巴张的足足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隐隐间,脑子里有个念头闪过,只却快得他抓不住。   他再没有时间去想那个一闪而逝的念头,只是像适才听到的啸声那样,肃唇长啸,啸声尖利而迫切。   听到这声啸声,村西头那处围攻着的黑衣人越发的攻势凌历了。   “啊,有蛇。”   一声惊呼响起。   众人这才发现,一条红得鲜目的红带子似闪电般在众人间穿棱,那蛇极为歹毒,每每都是瞅准了往要害处咬。   本就不是那持剑脸如黑炭般的鱼肠的对手,此刻再加上天下至毒的“红娘”一瞬间,便说是攻进房里,便是想要逃跑都勉为其难。而他们接到的命令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是故,在经过最初一波的慌乱后。那些黑衣人又快速的沉静了下来,甚至是不惜拿同伴的尸体开路,只为能近一步的接近房子,冲进去,将里面的那个女人杀死。   黑衣黑甲的骑士瞬间冲破了村口的拦截。   当先一人一身华丽刺目的紫衫,在这秋日阳光的照耀下,那艳绝天下的脸,一双眸子却泛着噬血的腥红,所有试图拦截他的人,都被他身侧一左一右的两位黑甲扎个了透明窟窿,鲜红的血,一路洒向村西头的民居。   “澈哥哥来了。”   屋子里,阿妩一声惊呼,便要起身。   不想一枝利刃从屋顶“咻”的一声射入,眼见便要射在阿妩胸口,苏慕云一声惊呼,翻滚了过去,抱住阿妩的脚一拉,随着阿妩“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那箭擦着她的身子“剁”的一声,稳稳的直入地下,白白的羽身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鼠辈,竟敢偷袭我。”   阿妩娇斥一声,便要拔身而起,不想脚下却被苏慕云死死抱住。   “阿妩不要出去,王爷会解决。”   说话间,便听到头顶一声“呜鸣”,随之而起是重物落地之声。   阿妩瞪了大大的眼睛的看着地上那根乌光闪闪的箭矢,又看了扑在地上抱着她的苏慕云,稍倾脸色一红,喃喃道:“我是来保护你的,怎的反到让你救了我。”   这当空,两人耳边同时响起“嘘溜溜——”一声长喝。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的喝声,“沂王殿下在此,何人胆敢对沂王妃不利。”   没有人回答那声喝斥,但耳边激烈的交击声似是越发的激烈,与此同时,响起一声清越似环玉相扣的声音,那声音才起,怔着的阿妩便眉眼笑成了一团。   “留个活口。”   “是。”   屋子里阿妩扬起喊了起来,“澈哥哥,澈哥哥,你来了。”   轩辕澈看着被射得像刺猬一样的房子,抬手摸了把额头上那细微的看不到的细汗。   虽知晓这只是一场戏,可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心虚了一把。   暗中发誓,以后便是苏慕云闹翻了天,他也不拿这种事来赌!   这本就是一场瓮中捉鳖的游戏,神风营的那五十骑黑衣甲士,大部分还没动手,那些被包了饺子的黑衣死士已是生少死多。   眼见任务失败,剩下的死士眼见同伴纷纷倒下,他们麻木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绝望,毫不犹豫的咬穿了藏于牙中的毒药。   虽有着轩辕澈要活口的命令,但死士的狠绝却也是不容忽视的。于是,下一刻,便见到满屋子的死尸。   “王爷,留下了一个。”有侍卫提着一个满脸鲜血的黑衣死士,对轩辕澈禀报。   “好,好生看管,不要让他死。”顿了顿,轩辕澈似是无意的扫了某个方向一眼,淡漠的道:“本王有的是手段让他开口。”   “是。”   提溜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退了下去。   鱼肠上前抱拳,“王爷,王妃和阿妩小姐都无恙。”   轩辕澈点了点头,对紧闭的那扇门道:“王妃出来吧。”   下一刻,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一个杏色的身影“呼”一声扑到了轩辕澈的怀里。   轩辕澈下意识的便伸了手去接,在他反应过来,他家的王妃可不会这般热情似火时,却已是来不及了。   怀里的阿妩“咯咯”一笑,挑衅的看了身后落后她一步的苏慕云。   “阿妩……”轩辕澈抱着阿妩的手便僵了僵,在看到苏慕云脸上的笑淡淡的,并不似有恼意时,心安了安,然下一刻,又觉得心头不是滋味。   不是都说女人爱吃醋的吗?怎的阿妩这般投怀送抱,他家王妃却是淡定如斯!   苏慕云抬头迎着轩辕澈柔柔一笑,轻声道:“有劳王爷。”   “应该的。”轩辕澈推开怀里的阿妩,上前看了苏慕云道:“为夫说过,夫人但有吩咐,为夫为夫人不惜两肋插刀也要全夫人之事。”   他的话声一落,院子里的那五十骑神风营的侍卫齐齐傻了眼。   王爷,你还能再肉麻点吗?   使了个眼色给鱼肠,轩辕澈正准备扶了苏慕云上马离去。   不想耳边却响起一声凄历的哭声。   他和苏慕云同时愕然的回头,便看到阿妩盯着地上被砍成几截的“红娘”张了嘴,哇哇的哭了起来,“红娘,红娘,我的红娘死了。”   轩辕澈心下一声不好,看着哭得稀哩哗啦的阿妩,抚了额头半响无语。   这个小师妹,打小就喜欢玩蛇。而深山里她也没什么朋友,一直把那些被她驯化的直听她话的蛇当成了朋友。   这会子“红娘”死了,她的伤心可想而知。   “你过去安慰下她。”苏慕云推了轩辕澈一把。   轩辕澈犹疑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为了安他的心,轻声道:“阿妩是个姑娘,像妹妹一样。”   轩辕澈松了口气,轻声道:“我也一直把她当妹妹。”   “我知道。”   便在阿妩想要将红娘拾起拼在一块时,一只手揽上了她的肩头,“阿妩,是师兄不好。”   “澈哥哥,”阿妩抬头,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越发的清纯明亮,哀哀的看了轩辕澈,“红娘死了。”   “嗯,我知道。”轩辕澈将阿妩揽进怀里,抬手拭去她眼上的泪水,哄她道:“师兄让人去给你找过好不好?”   “不好,”阿妩嘴巴一瘪又要哭,可看到轩辕澈漆黑的眸子时,又将那泪水逼了回去,吸了吸鼻子,想着,她要是再哭,她的澈哥可肯定会以为她对“红娘”比对他还好。然,心里双关实难过,这般反复吸了几次气后,才低了头,哽声道:“我要埋了它。”   “好,埋了它。”   轩辕澈拍了阿妩的后背,顺着她哭得哽咽不出声的难过。   “王爷,回城吧。”   红绡看着眼前的惨状,聪明的红绡姑娘惊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可却又觉得一头雾水。只是疑惑的目光,几次犹疑的看向鱼肠,在对上鱼肠撇开的脸后,红绡姑娘怒了,回去收拾你个傻大个!   “王……”红翘紧跟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抬眼看到轩辕澈将阿妩搂在怀里,轻声安慰。而苏慕云被冷落在一边时,心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惊喜。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第一次,主动的上前,挽了苏慕云,“王妃,奴婢扶您上马。”   苏慕云原以为是红绡,才回头,却发现是红翘后,由不得便失笑。   这是红翘第一次主动上前侍候。   而她眼里那抹幸灾乐祸的神色便是掩藏的再好,可还是时不时的泄露了些许出来。   红翘这是在提醒她什么呢!   ……   周府。   张宁馨在听了婆子的回报后,急急起身,跟着婆子走了出去。   不想路上却遇到刘氏。   刘氏看着她一脸的惶急,皮笑肉不笑的上前,轻声道:“三弟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又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哪呢?”   张宁馨撩了眼刘氏,冷冷一哼,理也不理刘氏,顾自带着婆子离开。   “给脸不要脸。”刘氏对着张宁馨的背影啐了一口,招了画彩上前,“去,小心的跟着,看看什么事。”   “是,奶奶。”   画彩小心的跟在张宁馨的身后。   周府门外的一条不起的巷子里,张宁馨示意婆子守在巷子口,她则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进去。   “小姐。”   一个着鸦青色褙子的婆子走了出来。   张宁馨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轻声道:“事情怎么样?”   那婆子飞快的撩了眼张宁馨,在看到张宁馨眼里的希冀之色,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回小姐的话,事情失败了。候爷让老奴告诉小姐一声,中计了,沂王掳了一个活口。”   “什么!”张宁馨一个踉跄,蹭一声,便撞在身后冰冷的石墙上,心口像是被浇了几桶冰水一样,冷得她双唇直打抖。   抓了活口,怎么办,怎么办!谋杀当朝王妃,不说周家,便是隆平候府也怕是……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她瞪了那婆子,压了嗓音,怒道:“他们都是死士,既然完不成任务,为什么不去死,还要被人抓住。”   婆子怔怔的看着神色狰狞,肌肉扭曲的张宁馨。   张宁馨还在喃喃的重复,“他们为什么不死,他们是死士啊!”   婆子看着打扮的温雅可人,然嘴里句句却不离一个死字的张宁馨,轻轻的垂了头。   心底却是生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那些人虽是死士,可也是人命啊!为张家卖命多年,结果换来的是什么?好比自己,这张家的龌龊事知道的也不算少,只怕有一日……婆子眼里生起浓浓的绝望,身子越发的木然。   而张宁馨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已经渐渐的静下心来。   那些死士,俯中家人多捏在哥哥手里,若是出行任务失败而被擒,便是将他们一寸寸的敲碎,怕是也不敢交待什么。这般想着心中大定,对婆子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告诉候爷,我找到机会,便回候府。”   “是,小姐。”   婆子福了一福,低垂了眉眼退了出去。   张宁馨又在巷子里站了会儿,抬手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脸,在感觉到脸上的神经不再那么麻木后,这才朝巷子外走去。   “奶奶,适才大奶奶身边的画彩朝这边张头探望了一番。”婆子轻声对张宁馨道。   张宁馨冷冷一哼,咬牙道:“且先让她得意一回。”   周府,刘氏听了画彩的回报,蹙了眉头道:“即是隆平候府的人,怎的不请进府里说话,还要到外面去?”   画彩低了头,“那婆子看得紧,奴婢近不得跟前。”   刘氏点了点头,“没关系,再盯着便是。”   ……   轩辕澈这响才回府。   得了消息的双全和双福,姐妹俩齐齐的迎了出来。   当日,双福也是在画航之上,若要追责也是保护不力。忐忑不安的等了这些日子,乍然见到平安归来的苏慕云,姐妹俩高兴坏了。   双福更是,只说苏慕云瘦了,屁颠屁颠的跑去厨房说是要给苏慕云做吃的补一补。   红翘也一反常态,主动侍候起苏慕云舆洗之事。   这乍然的变化,只惊得双全和樱桃两人怔愣了许久。   见苏慕云若有思的看过来,红翘红了脸,轻声道:“红绡这些日子因着王妃失踪之事,自责不已,眼见着身子也要垮了,奴婢是与她从小长大的。”   言下之意是,她只是想要帮衬红绡,并不是因为你苏慕云。   她这样一说,苏慕云反到觉得心下宽了些。要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红翘突然间献起殷勤来,她到是要问个为什么了。得不到答案只怕那份好,她可不敢受着。   轩辕澈安抚好了阿妩,便将鱼肠喊到了书房议事。   足足在书房里呆了有二个时辰,才退了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未时三刻。   两人随便的用了些厨房送上来的午膳。待膳食撤了下去后,轩辕澈眼见得苏慕云眉宇之间爬上的倦怠之时,挑了挑眉道:“去歇着吧。”   苏慕云却是也是累了,虽然筹谋了许久,但事情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却不知道。   “王爷可安排妥了?”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里便嚼了一抹温恼,看了苏慕云道:“媚媚不相信我?”   他那声“媚媚”才起,苏慕云便急快的低了头,她可没忘记,两人初见的那一晚,这家伙在听在了她的计划后,对她做的那些事。   现在想起来,她还脸红的不行。   苏慕云连忙佯装打了个哈哈,起身道:“那妾身去歇一会儿。”   轩辕澈点了点头。   在看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内室,侧耳听了听后。   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给屋子里侍候的樱桃和双全两人,返身紧跟着进了内室。   才走到门口的双全和樱桃便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苏慕云惊呼,随后便像是嘴巴被什么堵住的“呜呜声。”   双全和樱桃两人对视一眼,在看到彼此脸上的红晕后,轻笑一声,掩了房门,退了出去。   却见双福领着个婆子,提了个大大的食盒进来,眼见二人不在屋里侍候,站在门外,不由讶异道:“王爷和王妃呢?”   “王爷和王妃午睡了,怎么了,有事?”双全看了双福。   双福指了那婆子提着的食盒,“我给王妃做了补汤。”   “拿去厨房里热着吧,等王妃起来好用。”   双福点了点头,待婆子退下后,她看了看主屋的方向,眉宇间闪过一抹犹豫,稍倾,对双全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双全还想问她去哪,然,她才刚张了嘴,双福已经一溜烟的不见了身影。 第二十五章凤枝鸣冤   晋王府。   拖儿这些日子很不好过。   一肚子邪火,不知道往哪里发。   因为那晚晋王府遭蛇,轩辕骥回头便找上了她的麻烦,说养了那么多狗竟然还让人摸进了府,就是把这些狗都杀了,也不解恨。   拖儿很气愤的问他,“那要不,这些狗不拘着了,散养着。”   轩辕骥嗷一声,吼道:“你有脑子没,散养着到处乱拉屎乱拉尿,这王府是住人的还是住狗的。”   拖儿毫不气馁的还吼了回去,“王妃的院子跟我这隔了快有一条街,进的是蛇又不是人,狗狗们怎么会知道?我还没听说过马不吃草就能跑的。”   “你反了。”轩辕骥铁青着脸瞪了她。   拖儿很想照着那张脸甩出一拳,揍他个貌美如花,爹娘都认不出。   但是,良久,她在深吸了不知道多少口气后,垂了头,轻声道:“那王爷说怎么办?”   “给我饿着它们,让它们好好反省反省。”   “是,王爷。”   轩辕骥走了。   拖儿看着那横得跟螃蟹一样的背影,咬了牙,想着师姐一再交待的小不忍则乱大谋。拼了全力的忍下了这口恶气。   眼下,她看着笼子里对着她嗷嗷直叫的狗狗们,心痛的都说不出话。   这饿肚子的滋味可不是什么滋味。   沉沉的叹了口气,拖儿给每个狗舍前都多加了水,边加边说道:“多喝水吧,喝饱水就不饿了。”   饥饿的狗狗们虽说平时都很听她的话,可这会子肚子饿啊,个个都睁了不甘的眼睛盯着她直嗷嗷叫,意思是,为毛今天你不给我们吃饭。   “唉,”拖儿抬头看了看略略灰白的天,叹气道:“再忍忍,到了晚上我再喂你们。”   想着自己攒的那些私房钱都让双福拿去买肉了,心疼的直抽抽。   跟在她身边的绝影忽的歪了脑袋,目光发直的看着狗舍墙边隐藏的极好的一个新钻出来的洞。稍倾鼻子动了动,撒开脚丫子便朝那洞口跑去,几爪子便将做掩护用的泥给泡开了,对着那洞“呜呜”的叫着。   “阿影,快接着。”   洞里塞进一个藏青色的袋子,绝影“嗷唔”一声咬了那袋子便往里拖。   片刻后,袋子被拖出了,顺带着的那袋子后面还跟了个人,正傻笑着瞪着同样瞪了眼看她的绝影。   “乖阿影,真不错。”双福探手揉了把绝影脖子下的手,对朝自己走来的双福指了地上的袋子道:“喏,我的体己银子也全在这了。”   拖儿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狐疑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不是说好了,晚上才来的吗?”   “有别的事。”双福机警的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师父,我们进屋里说话吧。”   拖儿看了眼地上的袋子,“你先进去,我先招呼它们吃点,不然房顶都要被掀了。”   双福点了点头,几个起落便藏身在一间屋子里。   半柱香的功夫后,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拖儿走了进来,双福看了看天色,不敢多耽搁,便也没说废话,直接拿了样东西递给了拖儿,“师父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看到过。”   拖儿自她的里取了那个拿白帕子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脸上的神色立刻变了变,目光锐利的瞪了双福,“这东西哪来的?”   “是有人放在王妃的床榻下,我看到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拿出来了。”双福见拖儿那极有异域特色眸子里瞬间翻起一股森凛的气息,由不得便滞了滞,颤了声道:“师父……”   拖儿吸了口气,良久敛下眸中的森杀后,轻声道:“这是出自西域的草乌头,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人闻久了特别是在欢爱过后,身心尽舒时,能最大剂量的吸收这种毒气。时间久了,中毒的人会神志昏聩,脉微欲绝,直至死亡。”   双福怔怔的看着那白帕子裹着的东西,半响怔得说不出话。   待反应过来后,却是柳目倒竖,怒声道:“她怎的心肠这般歹毒。”   “你知道是谁?”拖儿转身看了双福。   双福点头,“今天得了王妃的消息,王爷点了人出府,便是红绡姐姐也去了,可是她却进了王妃的屋子,我心下生疑,见她鬼头鬼脑的,一待她走了,我就摸进去搜。最后在床榻下找到这东西。”   拖儿先是怔了怔,但稍倾便明白了双福话里的那个“她”是谁。   眉宇轻蹙,不解的道:“她对王妃生恨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对王爷也能下得这样的重手?”   “我告诉王爷去。”双福拔转身便要走。   “慢着。”拖儿喝止了她,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先别惊动王爷,我们好好招待她一番。”   “师父的意思是?”双福不解的看了拖儿。   拖儿压了声音,轻声的言语一番。   双福听着听着便笑了起来,“好,没了那张脸,我看她还得瑟什么。”   拖儿点了点头,拍了拍双福的肩道:“小心行事,还有多盯着她点,这种东西一般的人得不到,看看她跟谁有来往。”   双福点点头,不再耽搁,仔细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确定四处无人后,这才利落的出门翻身离开。   ……   大都城一夕之间,流言四起。   说沂王妃中秋夜落水,被人所救,但却遭遇劫杀。流言纷纷传说,派出杀沂王妃的人便是隆平候府的死士。说是周家的三奶奶因与妾室苏氏争宠,迁怒沂王妃,在打听到沂王妃失踪之后,使了人打听消息,在打听到沂王妃的消息后,便与隆平候合谋派了府里死士击杀沂王妃。   张广嗣听到这消息后,气得够呛,火冒三丈的道:“诬陷,这根本就是诬陷。沂王爷不是抓到了行刺的人嘛,那就把他放出来,当面对质。”   可即便他气得火冒三丈,叫得声砌云宵也阻止不了这股流言。   流言越传越广,张广嗣有多惊惧,张宁馨的日子便有多惶惶。   周家余夫人青红皂白不问,先罚她去跪了祠堂。   张宁馨不肯去,余氏便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直接将她拖得去,在祠堂里关了三天三夜,之后余氏才令人将饿得两眼发花的张宁馨给拖了出来,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去,将昏昏沉沉的张宁馨激得一个凛凛,目光毒蛇一样瞪了余氏。   余氏被她那样的目光一瞪,忍不住便心头晃了晃,一晃之下更是怒火万丈。   “余妈妈,请家法。”   余氏对身合侍候的余妈妈历声道。   请家法!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便是刘氏也被余氏的那一声历喝给怔在了原地。但一怔过后,便是压也不压住的欢心。她毫不掩饰的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张宁馨。   “娘,”同样被请了来的黄氏在这个时候颤瑟瑟的开了口。   黄氏的声音才一响起,余氏的目光便咻的一下瞄向了她,眼里是满满的警告。   莲姨娘在黄氏身后不住的扯了黄氏的袖角,示意她别多管闲事。   然黄氏却是有自己的思量,她原本打的主意便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更何况刘氏与她还有杀子之仇!出现这样一边倒的情形,那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   “娘,三弟妹饿了不吃不喝三天了,再用家法,怕是……”黄氏的话没有说完,但言语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余氏冷冷一吼,她才不怕张宁馨受不住,最好便是半死不活,周家就当是养一个废人,省得她再给周家带来灭族之祸。   “妻贤夫祸少,我们三郎那般的人才,偏生就是结错了亲,才会落得如今的境地。若是当初娶了苏慕云过府,如何会有今日惶恐不安。”余氏恨恨的瞪了地上的张宁馨,怒声道:“没娘教就是没娘教的东西,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调用死士杀王妃,我周家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这般心肠歹毒,给我周家惹此大祸。”   张宁馨看着余氏捶胸顿足的样子,便是心口饿得火烧火燎痛,她也全然忘记了。原来在余氏的心里,她是比不过苏慕云的!   “怎么不说话了,毒妇。”余氏瞪了张宁馨,“毒妃,你给我听着,子元归来之日,便是你下堂之时。”   “下堂?”张宁馨吃力的抬起头,看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余氏,陡的便低低的笑了起来。她先是低声的笑,续而却是抑制不住的放声长笑。   屋子里的人齐齐的看着眼泪都笑出来的张宁馨,那笑声实在太过惨历,直听得人心里像是被钢针扎过一样难受。   “蠢妇,愚蠢至极的蠢妇。”张宁馨指了余氏,怒声道:“说我调死士杀人,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那声蠢妇直骂得余氏两眼突起,若不是自持身份,早已一步窜到跟前,打得张宁馨分不清东南西北。   屋子里下人眼见得二人剑拔弩张,个个齐齐的屏了声息生怕惹祸上身。   “反了,反了,你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余氏白了脸哆嗦着嘴唇,直着怒目相向的张宁馨,连声道:“来人,来人,给我掌嘴,给我狠狠的打。”   没有人敢上前,先不说她是这个家里最有身份的三奶奶,便说是目前皇上不是还没把隆平候府怎么样吗!再说了,张宁馨说得也在理,谁能证明那些刺杀王妃的凶手是出自隆平候府!必竟只是一个流言啊!   “奶奶,得罪了。”   一声清脆的话语声响起。   周家的人豁然抬头看着那个不知何时走到张宁馨跟前的苏姨娘,苏夕蓉。便在众人还不曾回过神来,苏夕蓉扬起了高高的手,对着怒目看过来的张宁馨甩了一个脆脆的巴掌。   “你……”苏夕蓉有心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给苏夕蓉还击,可是饿了三天,又这般被折腾了半日,哪里还有力气,人还没站稳,苏夕蓉另一个巴掌便招呼了上来。   “住手。”一道青绿的身影往前一步,握住了苏夕蓉那只高高抬起的手,目光清明的看向余氏,“夫人,妻妾之间是天壑,如同嫡庶之别,若嫡庶不分,便没有规矩。有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间之事都有行事的准则。没有行事的准则,只怕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而黄氏也在这一刻,紧走几步上前拉走了苏夕蓉。   张宁馨紧紧的握住身侧金枝的手,没有任何时候使得她像此一刻一般全心的依赖金枝。   “住嘴,你小小一个丫鬟来跟我说规矩,你算是什么东西……”余氏颤了手指了金枝,便要喊人发落。   不想,金枝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目光清明的看了余氏,“夫人即认为奴婢一个丫鬟不该置噮夫人,那么苏姨娘一个妾室又如何能对身为主母的奶奶动手?”   余氏被金枝问得一愣。   黄氏看着收了手,往人群里退的苏夕蓉,淡淡的勾了唇角。   “金枝,你可以对你们奶奶忠心,苏姨娘便不能听夫人的差遣吗?”刘氏冷笑着看向金枝。   她这是告诉别人,苏夕蓉是按着余氏的吩咐才对张宁馨动手的。刘氏的话一落,便感觉到苏夕蓉感激的看过来的眼神。   刘氏冷冷一笑,便宜顺手人情和痛打落水狗,她两不耽误!   金枝抬头迎了刘氏淡淡的笑了笑,“夫人的吩咐?大奶奶好歹也是官家出身,可曾听说过夫人有罚,持行者是妾室的?恕奴婢孤陋寡闻,想来这宠妾灭妻便是由此而出吧。”   “好一个牙尖嘴利。”余氏冷冷一笑,下一刻却是拿了桌上的茶盏对着金枝便砸了下去,“贱婢,看清楚了,这里是周家,不是你隆平候府,由不得你不知天高厚。”   那茶才是刚沏的茶,滚烫的茶水打在金枝身上,片刻染透了衣衫。   金枝身子一抖,被她掩在身后的张宁馨眼见得今日怕是难以善了,豁然抬头迎了余氏,高声道:“夫人今日是要宁馨的命吗?”   “我可不敢。”眼见得张宁馨喊出那声夫人,余氏心知张宁馨这是发了狠要与周家决断了,也好,她本就是想借着这机会将张宁馨赶出周家,以免受她牵连。冷冷一笑,淡淡的道:“你连无冤无仇的沂王妃都敢使人击杀,我这不被你所喜的老太婆哪敢开罪于你,只怕你一个不小心,便要了我这老太婆的命呢。”   张宁馨闻言,不怒反笑,她怔怔的瞪了余氏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猛的闭了眼,过往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稍倾,感觉到喉头一痒,“哇”的一声,她呕出一股鲜红。   “三弟妹,”黄氏连忙上前,托了张宁馨摇摇欲坠的身子,抬头看了余氏,哀声道:“娘,快替三弟妹请大夫吧。”   那口鲜红确实也是吓到了余氏,也将她那被血冲得发涨的脑子冷了下来。   “夫人,老爷请夫人去书房说话。”   屋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余氏知晓这是周璁在示意她住手了,于是嫌恶的摆了手道:“下去,都下去,一个个的都不不让人省心。”   话落,由着余妈妈服侍着朝外走去。   张宁馨在黄氏和金枝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三弟妹,你这是何苦。”黄氏一边替张宁馨把着脉,一边劝道:“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顺着她点,自己也少吃了许多苦啊。”   “二嫂。”张宁馨看着黄氏光洁的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有心想说几句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吵吵闹闹都是一家人。再说了……”黄氏左右看了看,见无外人,这才腼腆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跟你过日子的是三弟,只要三弟待你好,你何必管别人怎么样呢。”   张宁馨脸上生起一抹苦笑。   她何曾不是这样想,可是原本以为不相干的人却是她感情生活的最大杀手。她就是想躲也躲也不开。   “你好生歇着,没什么大事,只是气急攻心,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个方子,你照方子抓药吃,保险起见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二嫂是杏林世家,那外面的大夫怕是还不如二嫂。”张宁馨强打起一个笑脸对黄氏道:“有劳二嫂了。”   黄氏点了点头,坐在一侧小声的开解着张宁馨。   张宁馨原是心里极端疲惫只想闭了眼睛好好的休息一场,可在看到黄氏数番欲言又止的样子的后,猛的醒过神来,黄氏不是个笨人,她如何看不出自己不欲待客的心情。却还是这般坐在这,只怕是有话想说。   思及此,张宁馨强打了精神,看着黄氏道:“二嫂可是有话要说。”   “没,没什么。”黄氏起身,道:“我不打扰三弟妹休息了,你好生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黄氏起身朝门口走去,却是走三步顿一顿,似是很是为难。   张宁馨越发的怀疑黄氏肯定是有话说,而且这话怕是会让她大受打击,可又不得不说。会是什么事?电光火石间,张宁馨猛的想到一个可能,她惊惧看着黄氏已经走到门槛的背影,颤声,喊了句:“二嫂……”   黄氏被她那一喊,身子一颤,豁然转身看着目光灼灼看向她的张宁馨,脸上的神色一片戚然。嘴唇微翕,目光闪烁,竟是一副怕见她的情形。   “二嫂,到底是什么事?”   “没……真没事。”黄氏摆手道:“好了,我先走了。”   “二嫂,”张宁馨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跄着朝黄氏走去,吓得黄氏几步迎了上前,伸手扶了她瑟瑟颤抖的身子,“三弟妹,你歇着,你快去歇着。”   张宁馨喘了粗气,看着黄氏,“二嫂,这院子里也就你待我亲近,你告诉我,我抗得住。”   黄氏听了她的话,还是面露犹豫,稍倾咬了唇道:“三弟妹,不是我不告你,实在是这件事……我怕你受不住。”   “你说,二嫂,我受得住的。”张宁馨攥紧了黄氏的手,大有她不说,她便不松手的意思。   黄氏叹了口气,轻声道:“苏姨娘她有孕了。”   “……”   张宁馨瞪圆了眸子看向黄氏,脸上的神色一瞬间比死人还难看。   黄氏看着张宁馨如遭雷击,刹那间苍白如纸的面色,沉沉的叹了口气,“三弟妹,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身上一重。   这才惊觉,张宁馨竟是直直的倒在了她身上。   “三弟妹,三弟妹……”黄氏急得直摇张宁馨,一迭声的朝外喊道:“金枝,金枝快来,你家奶奶晕过去了。”   金枝几步从外面赶了进来,一眼便看到毫无知觉软倒在黄我身上的张宁馨,“怎么了,这是。”她扑了过去。   黄氏一面高声喊着屋外侍候的丫鬟婆子,一面对金枝道:“金枝这样不行!就算是这个时候去请大夫,等大夫赶来,你家奶奶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金枝是个有主意的,闻言转头看了黄氏,“二奶奶,您说怎么办。”   “我幼时曾跟家父学过这种急症如何诊治,金枝你去弄碗凉水来。”黄氏一边说着,一边将张宁馨抱在怀里,朝着张宁馨的仁中掐去,又对金枝吩咐道:“快去倒壶冷水来,等会你家奶奶醒了,也好定定神。”   金枝眼见黄氏是真心相帮,更是看到她在余氏跟前为自家奶奶说话。便不再疑她,按着黄氏的吩咐去弄冷水。   丫鬟、婆子鱼贯着走了进来,见黄氏给昏迷了的三奶奶掐仁中,两个年纪大些的还上前去帮忙。   稍倾,金枝拎了冷水进来,倒了一茶盅递给了黄氏。黄氏接过茶盅,吸了。一口冷水就喷在了张宁馨的脸上。   张宁馨被冷水一激,“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金枝大喜。   黄氏却是连着吸了好几口冷水喷在张宁馨脸上,眼见张宁馨砌底清醒过来,连忙又吩咐了金枝去打水侍候张宁馨净面,开衣柜拿了件樱桃红绣牡丹花的褙子给张宁馨换上,让丫鬟去跟白总管说一声,请个大夫来给张宁馨瞧瞧……   等忙完了这些,屋子里又静了下来,丫鬟婆子各司其职,屋子里又只剩下张宁馨和黄氏。   张宁馨目光怔怔的看着天空处的那抹瑰丽的艳金色,良久空洞的眸子里泛起层层水雾。她努力的仰高了头,想要将那忍不住的泪水逼回去。   “三弟妹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这里左右没有外人。”黄氏轻声的安慰她道。   张宁馨摇了摇头,粗哑着嗓子道:“我不哭,有什么好哭的,我反正已经打算不和他过了。”   “三弟妹你这是什么话。”黄氏嗔怪的看了张宁馨,一边揉着她的掌心,替她活络僵滞的血液,一边轻声道:“你跟三弟,那可是才子佳人的好姻缘,怎能因为……”   “二嫂不要提他。”张宁馨尖利的嗓音猛的响起,她目光凶狠的瞪了黄氏,“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会受这些委屈。”   黄氏闻言一怔,稍倾低垂了眉眼,良久长叹一声。   “三弟妹,本来我不想说,可眼见得你和三弟要闹到夫妻成仇的地步,便不得不说了。”   张宁馨讶异的看了黄氏,不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   “其实你错怪了三弟。”黄氏叹了口气看了张宁馨道:“当日三弟是被人动了手脚,才会……”   这点张宁馨是早就知道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会子见黄氏这么说,不由目光一凝,重新打量着黄氏,斟酌着黄氏话中的意思。   这偌大的周府她根本就不相信有谁是真心为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手段。黄氏打的主意,她比谁都清楚。   但人生已然如此,她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张宁馨唇角缓缓挑起一抹沉沉的笑,看了黄氏道:“二嫂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住。”   黄氏眼见得本已气息奄奄的张宁馨忽然间崩发出一种全新的锐气,心下生起层层的喜色,好,只要你还有斗志,那便好。   “那天我有些怕热,便让碧朱去厨房帮我要碗绿豆汤去暑。不想,碧朱却看到了大奶奶身边的云岚鬼鬼祟祟的去了厨房。”   余下的话黄氏没有再说,但是张宁馨却是听明白了。   刘氏,又是刘氏!   黄氏眼见要说的话说到了,探手将张宁馨垂到胸前的发拨到脑后,轻声道:“三弟妹,你可千万不能做那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张宁馨目光幽幽抬起,瞪了黄氏。   黄氏温婉一笑。   “二嫂何为亲,何为仇?”   黄氏一怔,似是想不到张宁馨会这样问,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略作沉吟,良久方才说道:“三弟妹是个聪明人,二嫂有什么说错做错的地方,还请三弟妹海涵。”话落起身对着张宁馨深深一福,转身退了下去。   “奶奶。”黄氏一走,金枝便走了上前。   “金枝,我没有路走了。”   “奶奶……”金枝错愕的看着床榻上眼角滑落两行泪的张宁馨。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周家凭什么这样待我!”   “苏慕云,苏慕云,苏慕云……”   ……   便在所有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流言时,不想顺天府的鸣冤鼓却被人敲响。   一瞬间,整个京都城都沸腾了,那顺天府外的鸣冤鼓多少年没被人敲起过了啊!   待看到那敲鼓鸣冤的人后,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鸣冤之人,四肢俱废,她是被人捆在高凳之上,拿头撞的鼓,额头一片鲜红。眼见得衙役走了过来问话,那人却是张嘴“伊伊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   “混帐东西,这是你能来耍的地方。”衙役怒极将那人从高凳之上一把掀落,便要扔出府门。   不想才将凤枝抬起,一纸血书却是从凤枝那残废的手上滑落在地。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咦,这不是周家三奶奶身边的丫鬟凤枝吗!” 第二十六章婆媳合谋   凤枝敲响了顺天府的鸣冤鼓。   没有人知道四肢俱废伊伊呀呀的她是如何出现在顺天府门外的。但这并妨碍民众的八卦性。从有人嚷出那句她是周家三奶奶的贴身侍女时,人群便如同炸开了的锅一样。   很快便有人联想到最近的传言,隆平候府暗卫刺杀沂王妃的事。   “好好的一个侍女,弄成这样,肯定是知道主家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是啊,是啊。也太狠了点,不给人一个痛快,下这样的狠手,那女人可真是歹毒啊。”   “可不是。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会是什么事下这样的狠手呢。”   “嘘、嘘,我听人说,当年杭州知府苏家被灭满门不是流民所为。”   “啊,啊……还有这种事,快,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一个面相平庸人放在人海中过眼便忘的妇人,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我也是前些日子遇见一拨过路的商人,那商人喝多了点酒,说起多年前的一桩见闻。”   “大娘,什么见闻?快说,快说来听听。”   “流言当不得真的,不说也罢。”妇人憨憨一笑,转身便要走。   不想却是被人围住,不肯放行,只听众人嚷嚷着喊道不说清楚便不能走人。   那妇人眼见走不掉,只得低了声音道:“那商人多年前在杭州城里行商歇脚,住的客栈便离那苏知府家不远。有天夜里吃坏了肚子,夜里起来的时候啊,便听到一行大汉围着那知府的院子商议着要怎样动手。”   “还有这种事!”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   便有不满的阻止了那人,喝斥他别插嘴,紧接着问那妇人,“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妇人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声道:“后来那苏知府家不是说被流民所闯,府中上下不分男女老幼,都被杀了吗?只逃出了一个苏大人的嫡女。”   “是啊,去年那周家的三少爷不是还想纳了那原有婚配的苏小姐为妾吗!”   “是,我也听说了。当时周家三少爷还有三奶奶可是没少想办法让苏小姐入府为妾。”   “哎,这样说我到是想起来了。”人群中一个鞋拔子脸的年轻妇人大声道:“当年的那个张毓圃诬赖苏小姐与他有染的事,会不会也是被人唆使啊。”   “肯定是的,那个无赖,不是连谁是苏小姐都不识得吗!”   “啊呀,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周家的三奶奶主使的?”人群中响起另一个声音,“那张毓圃可是她奶娘的儿子。”   “哎这么说到是让我想起件事。”人群中另一个年纪略为长些,穿得也有点体面的男子抚了颌下的山羊须,沉吟道:“当年周家三少爷原是与苏小姐有婚约的,当年的建安帝曾经试图为周三少爷赐婚,不过那三少爷拒绝了说是自幼有婚配。再过后不久,便听说苏州知府被流民灭了满门。这事……”男子一顿,脸上便起了白色,连连摆了手,“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话落,转身便往人群外挤。   当下也没有人拦他,而那之前说起行商的妇人也早已不知道所踪。   剩下围着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将前前后后听到的秘闻掺掺杂杂联想一番,便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是那隆平候府的小姐对周家三少爷一片痴心,才下了毒手使人去灭了苏家满门!不想老天有眼,却叫那苏小姐逃出生天。”   这里大家说得热闹,那边厢,衙役耳听得众人说出凤枝的身世,一时间齐齐僵了僵。   有机灵连忙使了身边的人,“快去请师爷,问师爷这事怎么处理。”   剩下的衙役则是将围着看热闹,轰轰乱响的人给驱散了。   “走,走,走,看什么看,是不是想进去吃牢饭。”   那些围着看热闹的原本也没什么心思呆在这了,人人都为自己新获知的惊天秘闻而兴奋不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讲给别人听。   衙役一哄,除了极个别的想留下来继续探挖八卦的还坚持留在原地的,其它人都散了。   在这群人散了之后,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双一直盯着这边情形的眸子,彼此一笑。妇人对男子说道:“王妃吩咐的我们都办妥了,接下来就等着看周家的好戏吧。”   “是啊,走我们回去向王爷禀报。”   两人相伴着悄然的离开了小巷,待拐到一条通往城外护城河的阴沟前时,两人都自脸上抹了抹,稍倾将一团撕碎看不出原样的肉色样东西,扔进了那阴沟,眼见着被水冲得四散消失不见。二人,才转身大步离去。   过了几天。   沂王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有位自称是隆平候张广嗣的好友,礼部任职的名唤边迟的人上门求见轩辕澈。   轩辕澈当时正站在王府的大柳树下看苏慕云喂那些花色锦绣的大鲤鱼,听了管事的话,头也没抬,道:“问问他有什么事,礼部那些吃闲饭不干事的闲人,我跟他们素来没什么交情。”   管事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苏慕云这会子将手里满满的一把鱼食撒了下去,看着那些花鲤挤破脑袋也要上前抢一口粮,抬头笑眯眯的看了轩辕澈。   “王爷,你说这位边大人是来做说客的还是来探虚实的?”   轩辕澈笑着拿了一帕子执了苏慕云的手,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她手里看也不看不到的脏污,柔声道:“你管他是来干什么的,事情到这一步,他还想私了不成?我早说过了,便是咬不死他,也得让他少块肉。”   苏慕云点了点头,定下这计时,原也没想过一定能将隆平候打倒。她的目标原也不是张广嗣,另一方面,也是对皇帝的试探,看看在他的心里到底还念着轩辕澈的几分好!探出了皇帝的意思,轩辕澈才好接下来安排他的布置。   又过了几天,大都城里的流言蜚语,已经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   有好事之人将前前后后的流言,串了一起。便得出了,周家三奶奶杀妻夺夫,不想事泄竟敢买通死士谋杀当朝王妃。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后,便连周璁也沉不住气了,由余氏出面,使了苏夕蓉上门,想要打听下,王府对这传言的态度。   “府里老爷和夫人听到那些传言后,都吓傻了,说是这事情怎么也不可能的,当年是废帝出面赐的婚,三少爷原是不同意的,可圣意难违。”苏夕蓉一边打量着苏慕云的神色,一边轻声道:“老爷和夫人使我来说一声,还请王妃相信,周家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天诛人灭的恶事来。”   苏慕云端了面前的茶盏,脸上含了抹笑,淡淡的看了苏夕蓉,“三妹妹,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当年真的是三奶奶为了嫁进周家派人灭我满门吗?”   苏夕蓉脸色一白,稍倾撇了脸,讪讪的笑了笑,轻声道:“我哪知道。”   苏慕云闻言,跟着一笑,淡淡道:“是啊,三妹妹怎么会知道呢?这事,只怕天知地知只有她张宁馨知道,别人确是不知道了,你说是不是?”   苏夕蓉心头一颤,她偷偷的抬眼打量苏慕云的神色,暗忖:如此说来,苏慕云对那流言是相信的了!   这般又过了几天,皇宫中也传出了消息。   有人说皇上震怒,要夺了隆平候的爵,也有人说皇上一笑置之,说市井流言不足为信。   话传到了苏慕云的耳朵里。   她打趣着轩辕澈,“这些日子隆平候应该没少哭委屈,王爷是不是也该进宫喊上一嗓子了!”   “这朝廷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轩辕澈拉了苏慕云的手,“我那好哥哥估计也在等着我去找他出头呢!”他说着,笑起来,“我却偏偏不动,等他们沉不住气了,自会来找我说事。这个时候一动不如宜静,先动的总是心虚的。再说了,虽说我们是受害者,可流言啊,哪里就能当真不是!”   “王爷可是有了万全之策!”苏慕云笑着调侃轩辕澈,眼睛一一闪一闪地眨着,显得很活泼。   轩辕澈看得心中欢喜,嘿嘿一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慕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满面红霞的道:“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子嗣是大事,正经的再正经不过了。”话落,挑了眉头委屈的看了苏慕云道:“你先前失踪让我好不伤心,你当时说过要好好补偿我的。”   苏慕云被他说得脸上一紧,看着他那横眉挑眸的样子,想着他为她复仇之事的殚精竭虑,心头一软,便轻了声道:“那你节制着些,不许太胡来。”   她还想再说几句,不想轩辕澈却是一个饿狗扑食,便将她压了下去,她剩下的那些话,全成了呜呜咽咽的挣扎之声。   ……   周家。   这些日子可谓是喜的喜,愁的愁,一边是水生火热,一边却是歌舞升平一派派欣欣向荣之景。   刘氏的父亲刘仲升了赵州直隶州州判。辖领柏乡、隆平、高邑、临城、宁晋、赞皇等六县。刘氏的欢喜并不因为父亲升了州判之职,而是大庆朝自来便有惯例,升了直隶州判过得两三年,便会官至两淮盐运使。那可是个肥差,是人人竟相巴结的肥差。   “奶娘,你来帮我看看,送什么合适。”刘氏将屋里的箱笼尽数打开,正拿不定主意送什么去恭贺好。   奶娘刘妈妈笑了上前,轻声道:“我的大奶奶,你且省省心吧,你送什么,老爷夫人都欢喜。”   刘氏脸上便绽起一抹开心的笑,嘴里却是说道:“话是这样说,可我也不能糊弄他们二位老人家啊,快来帮我挑挑。”   刘妈妈正与刘氏商议着,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雪芝姐姐来了。”   “是啊,夫人使了我来请大奶奶,奶奶可在屋子里?”   “在的,雪芝姐姐。”   屋子里刘氏与刘妈妈相视一笑,刘氏起了身迎了出去。   小丫鬟才打起帘子正准备回报,不想,刘氏却已经走了出来,“雪芝,可是夫人那有事?”   雪芝福了一福,轻声道:“大奶奶,夫人说亲家老爷荣升,请您过去商量下送什么贺礼。”   “哎,娘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她就是扔块石头去,我爹他肯定也是高兴的。何必花这些心思。”   话虽是这般说,然刘氏却是高抬了下巴朝余氏的院子走去。   一边走,一边同雪芝说道:“二奶奶,三奶奶可在?”   “三奶奶陪着夫人在说话,二奶奶身子不好,不在。”雪芝轻声回道。   刘氏冷冷一哼,身子不好!张氏要是身子能好起来,那才是怪事。   不消多时,到了余氏的屋子。   刘氏才打身福身行礼,余氏早早的使了身边的余妈妈上前扶了她,“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些虚礼。”   刘氏也没坚持,这会子,黄氏起身对着刘氏福了一福,“恭喜大嫂。”   “三弟妹客气了,又不是什么一品大官,左右只不过是我们自个傻乐一番罢了。”   黄氏笑了笑,并不去理会刘氏话语之中的夹枪带棒。   刘氏这是在讽刺,前些日子,她帮衬着张氏罢了!必竟隆平候可是正一品的大官。   “你来看看这份礼单,”余氏说着将手里那烫金的大红字递到了刘氏的手里,“看看,要是觉得少了什么,我们再添便是。”   刘氏瞄了一眼,这般隆重,再添却是过了。   于是笑盈盈的道:“娘的主意自来不会差,我看着删了些才是,这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余氏笑呵呵的摆了手道:“府里很久没什么喜事了,就让我们沾沾亲家老爷的喜气吧。”   刘氏闻言,掩了嘴笑道:“娘,这府里可是早有喜事了,只是不能说罢了。”   余氏闻言,狐疑的看了刘氏,“什么喜事?”   刘氏撩了眼一侧坐着的黄氏,不待余氏开口,黄氏便起身道:“娘,我出来的时辰也久了,屋子里还有些事,这便告退了。”   余氏摆了摆手。   黄氏向刘氏行了礼,退下。   走到门边时,有意的放慢了步子。   耳边便响起刘氏那略显尖利的嗓音,“应该差不了,只是这庶长子生在嫡长子前面,怕是……”   很快便响起余氏的声音,“嫡长子!哪来的嫡长子,这个毒妇,若是三郎在家,我一早让三郎写了休书,赶她出门。外面的流言你也听到了,都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说得那般有鼻子有眼的,不是这毒妇干下的还会有谁。”   “是啊,娘,您说起这事,我这些日子都没睡好觉呢。总是做恶梦,梦到我们家被抄了,一家子人那个惨啊……”   “得想个法子才是啊。”余氏沉沉叹了口气。   “娘,我看要是苏姨娘果真生下长孙的话,就扶了她做平妻吧!”   黄氏心头一跳,她还想再听听,却见余氏身边的宝儿频频朝她看来。黄氏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   才出了余氏的院子,黄氏脸上的笑便消失不见。   珠云见她眉宇轻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轻声道:“奶奶可是有心事?”   黄氏回头看了看余氏的院子,使了个眼色给珠云,珠云便咽下嘴边的话,陪着黄氏朝花园里走去。   待到了一个视野开阔不容易被人偷听的地方。   黄氏才转身看了珠云,轻声道:“苏夕蓉肚里的那个孩子留不得。”   珠云一听,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她便敛下心神看着黄氏。   黄氏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神色间极是难看,稍倾深深的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原也不想陷入这事非,可是为什么,她们却要连我的孩子也不放过!”   “奶奶……”珠云看着自家奶奶痛苦的神色,脸上生起一抹同情。   都以为黄氏的身子调理好,再孕不是问题。可是她们这些贴身侍候的却是知道,黄氏伤了胞宫,这一生怕是与子嗣无缘了,便是有幸能怀上,到时大人小孩也凶险的紧!便是如此,她们也才能切身体会到黄氏对刘氏的恨。   “想办法将苏夕蓉的孩子弄掉,嫁祸给大奶奶。”黄氏抬头看着头顶那开得很是艳丽的紫藤花,脸上生起一抹狰狞的笑,“时间不多了,一定要在张氏被休离前,让她狠狠的咬一口刘氏,最好是咬得刘氏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是,奶奶。”   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压下心头的愤恨后,黄氏才带着珠云去了张宁馨的院子。   “二奶奶来了。”   廊檐下立着的小丫鬟远远的看到黄氏,便福身行了礼。   黄氏笑了问道:“你们奶奶这些日子还好吗?”   “回二奶奶的话,奶奶还好。”   小丫鬟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黄氏笑了笑,撩了帘子朝屋里走去。   “三弟妹,我来看你了。”   屋子里正站在窗前凝思的张宁馨一瞬间惊醒过来,回头,对着黄氏挑了一抹笑,对金枝道:“去,给二奶奶沏茶。”   金枝退了下去。   黄氏上前打量了一番张宁馨,笑了道:“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这才对了,女人便是要自个心疼自个儿。”   张宁馨笑了笑,请了黄氏落座。   待金枝奉过茶,黄氏喝过茶润了喉,言笑晏晏的看着她后。   张宁馨这才抬起头,对着黄氏温婉一笑,轻声道:“二嫂这是从哪里来?”   “才从娘那里请过安。”黄氏轻声答道。   张宁馨挑了挑眉头,稍倾,淡淡道:“二嫂可是又听到些什么?”   黄氏放了手里的茶盏,拿帕子擦了擦嘴,扫了眼屋里的侍着的那些下人。张宁馨使了眼色给金枝,金枝便将屋里的丫鬟带了下去。   “二嫂现在可以说了吧!”   黄氏扯了扯嘴角,给了张宁馨一个难看的笑,轻声道:“你可能已经听说了吧,大嫂的父亲升了赵州的直隶州判。”   张宁馨点了点头,稍倾冷声一笑道:“这下子,她越发的得意了吧。”   “唉,”黄氏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想的,怎么说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怎么就会给娘出那样一个主意。”   张宁馨觉得眼睛皮狠狠的跳了跳,跳得她直想拿手去按着,不让它跳。虽然明知道黄氏别有目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口,“什么主意。”   “大嫂说现在苏姨娘的身份不同了,若是苏姨娘能为三弟诞下长子,不如就由娘做主,抬了苏姨娘做平妻。还说……”黄氏顿了顿,心一横咬牙道:“还说要休了你。”   黄氏的话一落,张宁馨手里的茶盏“啪”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屋外的金枝连忙探头看了过来,在看到张宁馨木然的脸上那对空洞的眸子后,不由便蹙了眉头,又去看黄氏。可黄氏脸上除了一种深深的同情,再也没别的神色。   “珠云,你和你家奶奶打哪过来的。”金枝问着身边的珠云。   珠云抬头看了金枝,“从夫人那过来的。”   金枝心下一声长叹,不由多看了几眼珠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色,金枝气馁的低了头。   珠云却是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对金枝道:“金枝,你不知道吧?夫人想将苏姨娘抬平妻呢。”   “什么!”金枝失色的看着珠云,“你说的是真的?”   珠云点头,“我亲耳听到大奶奶说的。”   金枝只觉得心里便像是三九天喝了一壶冷水一样凉。完了,完了,二奶奶肯定是来告诉奶奶这个消息的。奶奶那样的脾气……金枝急得只搓手,偏生屋子里在响过那声碎瓷声后,再无别的声音传来。   良久,张宁馨脸上的木然才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她“扑哧”一声的笑。   黄氏见她不怒反笑,由不得便怔了怔。然下一刻便听到张宁馨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她们难不成都当我是死人!”   黄氏听着那森寒凛冽的声音,心底不由自主的便生起一抹惊惶,但很快便被她压下。   “三弟妹,你快想想办法吧,不然……”   “我能有什么办法?”张宁馨眼里嚼了抹冷笑,看了黄氏,“外面的那些传言,你也听到了。现在别说是我,便是我哥哥怕也是要遭这不白之冤。那老虔婆早就看我不顺眼,不借着这机会狠狠的折磨我,她如何肯甘心。”   “那你便这样任她作贱?”黄氏惊愕的看了张宁馨,稍倾眼底生起一抹不屑,冷声道:“三弟妹,我原一直以为你是个有主意的,便是寻常男儿也不及你的胆识手段。现在看来……”黄氏摇了摇头。   张宁馨如何看不见她眼中的不悄嘲讽之色,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淡漠如冰,“我的好二嫂,你到是教教我,我要怎么做呢?”   黄氏冷冷一笑,“三弟妹这话什么意思?”不待张宁馨开口,黄氏猝然起身,怒声道:“到是我闲吃萝卜淡操心了,这好人还真是没法做。”   说着便起身朝门外走,边走边一迭声的喊了珠云。   张宁馨也不拦她。   这会子,金枝眼见黄氏气咻咻的出了屋子,连忙几步赶时了屋子,劝张宁馨道:“奶奶,这二奶奶便是想借你的手来对付大奶奶,你可千万别上当。”   张宁馨看着神色惶急的金枝,半响不言不语。   “奶奶。”金枝急切的看着张宁馨。   “金枝,她们说要休了我。”张宁馨看了金枝,眼里忽的便滚出一滴晶滢的泪,“她们还说要扶了苏夕蓉那个贱人当平妻。”   金枝是早就从珠云嘴里听了消息的,这会子眼见得张宁馨难过的连哭也哭不出来,只得小声的劝道:“奶奶,不是还有三爷吗?这事三爷不同意,便是夫人也做不了主的。”   “他?!”张宁馨冷冷一笑,看了金枝道:“他自打离开这个家后,可曾写过只言片语给我?”   金枝愕了愕,是啊,打从周子远离开写来的家书都是直接呈到夫人手里,她们这一张纸也没有。可即便是如此,这个时候也不能轻举妄动啊!隆平候夫人几次三番派了婆子来找她,让她一定要劝住张宁馨,盯紧了她,别再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奶奶,还是等三爷回来,再做决定吧。”   张宁馨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金枝长长的吁了口气,不想张宁馨却又道:“你去将王妈妈喊来,我有话叮嘱她。”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婆子!   金枝有心想劝,可看到张宁馨眼里的坚决,叹了口气,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护持   红绡匆匆跑进了院子,“王爷,宫里有内侍过来,说是传皇上口谕。”   轩辕澈走了外院。   苏慕云喊住红绡,“有没有打听下是什么事?”   红绡笑了道:“听说隆平候今天一早进的宫。”   苏慕云略作沉吟,已是明白红绡话中的意思。   “去,看看王爷那边怎么样。”   红绡应了声,正准备走出去。   轩辕澈却是撩了帘子匆匆的走了进来,对苏慕云道:“皇上宣我即刻进宫。”   苏慕云连忙令双全去取了轩辕澈的朝服出来,侍候着他换衣,一边问道:“红绡才说,隆平候今天一早进宫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淡淡的道:“他到是沉得住气,这个时候才进宫。”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若是皇上有心偏颇,你别硬来,左右我们日子还长,不急在这一时。”   轩辕澈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苏慕云点了点头,将他送出垂花门外。   皇上的内书房轩辕澈已经进过很多次,乾和殿里服侍的大小太监也都认识他,笑吟吟地和他说着话,等皇上下朝。   等了没多久,便有开道的太监跑进来,轩辕澈站到门口,皇上的仪驾已经到得门口。   “六弟来了啊。”皇上对对着轩辕澈慈和的笑了笑,对身边的太监总管王安吩咐道:“给六王爷和候爷设个座吧。”   轩辕澈这才看到穿着大红朝服,仙鹤补子低眉垂眸立在皇帝身侧的隆平候张广嗣。轩辕澈对着张广嗣笑了笑。   张广嗣便也对着轩辕澈和善的笑了笑,态度很是恭谨。   两人恭敬地向皇上道谢。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皇上则脱了鞋,很随意地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吩咐小太监给两人上碧螺春:“秋天到了,喝点绿茶可以清火。”   张广嗣听得皇上之言,便小心的抬起眼打量轩辕澈的神色,眼见轩辕澈脸上笑意不减,不知为何心里便长长的舒了口气。   皇上这时却是指了张广嗣道:“六弟,当日能以极少的伤害顺利的拿下大都城多亏了张广嗣,说起来,他是京都百姓的恩人,是朕的大功臣啊。”   张广嗣神色惶恐的站了起来,跪在地上连呼:“不敢。”   轩辕澈却是眉毛都不抬,只淡淡的说了声,“恭喜皇上谋得良臣。”然后又看了一侧的张广嗣,似笑非笑的道:“候爷的名声本王早有耳闻,这些日子更是耳闻能详啊!”   “王爷……”张广嗣苦兮哈拉的看了轩辕澈,“王爷,传言有误,传言有误啊。”   轩辕澈冷冷一笑,转而抬头看了皇位之上的轩辕逸,“皇上匆匆召臣弟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的。”皇上淡淡的撩了眼轩辕澈,抚了额头道:“朕近来听到些流言,原也不曾当真。可今日张爱卿求到了朕面前,朕便作主将你二人召在一起,有什么误会都解开来吧。”   皇帝话一说完,张广嗣便小心的打量轩辕澈的神色。   他之前使了与他交好的礼部边大人,想让他去探探轩辕澈的口风,想知晓那被擒住的暗卫可是真的曾有招供。不想,边大人却是连轩辕澈的面都不曾见上。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若是轩辕澈真有了口供早就发难,又岂会这般悠哉度日!于是心底便松了口气。不想这个时候却杀出了凤枝鸣冤鸣到顺天府的事来!他尚来不及追究凤枝如何会出现在顺天底,新一轮的流言便翻天覆地的传了起来。   暗杀朝庭命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便在他惶惶不安时,想着如何灭那凤枝之口时,顺天府的府伊却使了门下的师父找上门来,说是那口不能言的贱婢在狱中突发恶疾死了!他这才慌了,左思右想之下,连忙进宫声泪交加的向皇上辩白着自己的冤曲。   轩辕澈笑眯眯的看了皇上,“皇弟自问不曾与候爷有什么误会啊?”话声一落,却又顿了顿,稍倾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啊”了一声。“臣弟到有一事是想问问候爷的,既是如此,便当着皇兄的面问了吧。”   他要问的是什么,张广嗣当然知道。   这不也是他进宫的目的吗?只要将这件事在皇帝面前说开,自己是一品的大员,轩辕澈他便是向天借胆也不能对他这一品大员喊打喊杀吧?思及此,张广嗣又悄然的抬头打量皇上的神色。忖道:他之所以要将这案子摊到皇上面前,其实也有自己的思量。   “王爷请讲,下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广嗣抱拳道。   轩辕澈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其实也就是市井流言,或许不足为信,但即然本王知道了,总是要问一声的。”   “理当如此。”张广嗣恭谨的道。   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前些日子王妃落水后为陶家村民所救,不想青天白日之下却被人围截击杀,有传言说那些杀王妃之人是候爷派出去的人手,不知道是真是假?”   “哎呀,王爷,这可真是冤枉啊。”张广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皇上,臣冤枉啊,臣实不知怎会有这等流言传起。还请皇上明鉴,为臣做主。”   屋子里静悄悄,偶尔听见皇上喝茶时瓷器清脆的碰撞声,除此之外再无他响。   良久,皇帝放了手里的茶盏看向轩辕澈,“六弟,此事可有人证物证?”   轩辕澈晒笑一声,看了皇帝道:“皇上,臣弟当时赶到时,那些凶陡不是被杀而死,便是服毒自尽,没有留下活口。”话落,目光阴凉的撩了眼一侧的张广嗣,像是在说,若是真有人证,他早就杀进隆平候府了。   张广嗣听得轩辕澈的话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没有人证便好,他生怕是暗卫熬不住轩辕澈的酷刑招了供。   皇上听了淡淡的笑了一声道:“这看来可真是一场误会,想来都是世人多嘴,爱好捕风捉影,便是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   轩辕澈笑了笑。   张广嗣便附合着皇上,道:“是啊,是啊。”   轩辕澈看了张广嗣一眼,又抬头看向皇帝,“说起来,臣弟前几日便想进宫一趟,只王妃当日受了惊吓,身子不适,便推迟了些。不想,今日却是皇兄召臣弟进宫,又恰巧遇上候爷,正好省了派人去请。”   张广嗣心一沉,隐隐中猜到了轩辕澈要说的是什么事。脸上的神色不由越发的难看,不由飞快地骏了皇上一眼,然皇上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端倪。   “哦!”皇上淡淡的应了声,撩了眼轩辕澈又撩了眼张广嗣,稍倾笑了道:“看来六弟与候爷之前还当真有解不开的结。”   轩辕澈笑了笑,解得开解不开,那还真是难说了!   “候爷,你为何事求到皇上跟前?”轩辕澈忽的转头看了张广嗣,问道。   张广嗣一惊,他蓦的抬头。   看到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臣……”张广嗣怔了怔,但想到那已是一个死局,今日是解也得解,不解也得解,只得朗声道:“下臣听闻街市之间有流言说起王妃满门是舍妹买凶杀人,想着着实冤枉,舍妹与周子元之婚约,全是前废帝所为,又干舍妹何事!”   张广嗣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般,脸上的神色更是恼怒涨红,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噢!”轩辕澈长长的吟了一声,看了张广嗣,“候爷这话说得在理,当日瑞儿赐婚我这个当皇叔的也是知晓的,瑞儿还说郎才女貌天造之合。”   张广嗣吃不准轩辕澈的太度,不敢放松,只是暗暗的打量着轩辕澈的神色。   皇帝听得轩辕澈的话,想了想道:“这事,当日我也曾有所耳闻。”   轩辕澈点头,表示认同皇上的话。   “候爷是怕本王相信了那些市井流言吧?”轩辕澈极其认真的看着张广嗣。   张广嗣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讪讪的迎了他的目光。   “其实,候爷大可不必如此,”轩辕澈笑了道:“我前些日子听说有个叫凤枝的女子到顺天府击鼓鸣冤,而那凤枝本是周家三少夫人的贴身侍女。因何四肢俱残又因何会出现在顺天府,还有,她状告何人,所告何事。只需将她喊来问上一问不便知晓了?对了,其实她还有一纸血书来着的。”   不待张广嗣开口,轩辕澈转而朝上座的皇帝拱手道:“还请皇兄传了顺天府伊前来问话。”   “顺天府伊!”皇帝犹疑不定的看了轩辕澈,“朕今日早朝时问过那顺天府伊了,说是那凤枝入狱的当天便突发恶疾而亡。”   轩辕澈闻言脸上瞬间变了变色,他错愕的朝皇帝看去。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话不假。   “还有这样的事!”轩辕澈旋即朝皇上望去,神色显得很困惑,“臣弟听闻那凤枝当日因肢俱废,是以额头击鼓。当时咚咚击了百把几十下的,也见她怎的,怎的这一入顺天府突发了恶疾?!”   张广嗣在事情发生的那刻,便防着轩辕澈会有此一问,是故立刻回道:“下臣也觉得此事蹊跷,不如便请了御医去查看一番。”   皇帝看着说得言之凿凿的张广嗣,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从沂王妃失踪到那个叫凤枝的婢女在顺天府击鼓鸣冤,一切都是一步一步咬着来的。当大家还在为沂王妃遇刺而津津乐道时,轩辕澈已经安排下了凤枝这步棋,看似那个据说招供的暗卫是杀招,其实这个凤枝才是真正的杀招。凤枝一出,想要坐观其变的隆平候便是那温水里的青蛙,对整件事失去了主动的可行性,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知不觉被煮死在热水中。   只是他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张广嗣会求到自己跟前!照理说,他应该直接去找轩辕澈的不是吗?   “那便请皇兄使了太医院的哪位御医走一趟吧。”轩辕澈淡淡的道。   张广嗣满怀希冀的看了皇上。   “朕问过顺天府伊了,那个叫凤枝的尸体不见了。”   “不见了!”张广嗣愕然的看着皇帝。   “是的,不见了。”皇帝转过头看向轩辕澈,“六弟,这事你怎么看?”   轩辕澈先是冷冷一笑,续而却是瞬间敛了脸上的笑,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皇兄想要臣弟怎样看这事?”   皇帝蹙了颦眉头。   “臣弟原也以为这只是市井流言,不足为信。可眼下最有力的人证不但死了,连尸体也没了。真是混天下之大稽!臣弟到不知晓,原来顺天府伊却是某些人家的菜园子,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轩辕澈的话声一落,屋子里再次一静,静得落针可闻。   下一刻,“扑通”一声,张广嗣再次跪在了皇帝跟前,“皇上,臣冤枉啊,臣冤枉。”   皇帝看着脸色铁青的轩辕澈,这般谋划,这般心思……皇帝慢慢的攥紧了隐于袖笼中的手。他脸色肃沉的盯了桌案之下的轩辕澈看。   良久,无言。   皇帝不言不语,轩辕澈与张广嗣自是更不会言语。   ……   沂王府。   苏慕云听得红绡说王爷回来了,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不想,却头一次看到,轩辕澈铁青着脸甩手进了一侧的书房。   “去,传了跟王爷进宫侍候的小厮过来,便说我有话问他。”苏慕云吩咐一侧侍候的双全。   双全刚要下去,不想红绡却是见步跟了进来,对双全摆了摆手,上前,扶了苏慕云道:“外面风大,王妃身子才好,还是进去歇着吧。”   苏慕云知道这是红绡有话要跟她说,点了头,由着红绡扶着进了屋,双将屋里侍候着的下人全遣了出去,这才轻声道:“可是宫里传出的消息?”   红绡点了点头,将苏慕云扶到炕沿坐下,顺手倒了杯茶水递到苏慕云手里。   “皇上没有给出处理隆平候府的旨意,问王爷想怎样。”红绡将血殇递出的消息,轻声说给苏慕云听,“王爷说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后直便说……”   苏慕云抬头看着红绡眸底的悲愤,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皇上说一切只是空穴来风,不足为信是不是?”   红绡脸上现起一抹愕色,稍倾却是点了点头。   苏慕云便缓缓敛了脸上的笑,续而对红绡道:“去,在听风亭置上一桌精致些酒食,再将前些日子明六爷送来的女儿红温上一壶。”   “是,王妃。”   红绡退了下去。   苏慕云便端了茶盏坐在那慢慢半响无语。   半柱香后,她长长的吸了口气,起身朝轩辕澈的书房走去。   她才走到书房门口,便看到红翘端了托盘从抄手游廊走了过来,远远的见了她,步子一顿,眼见得苏慕云抬手去推那扇紧闭的门,由不得急声道:“王妃。”   苏慕云站定,抬头看向匆匆走近的红翘,“有事?”   “王妃,”红翘福了一礼,轻声道:“王爷书房不得王爷许可,外人是不让进的。”   苏慕云笑了笑,挑眸打量着红翘的神色,稍倾轻声道:“你是说我是外人?”   “……”红翘一滞,脸上便涨起一抹绯红。   苏慕云有点好笑的看着眼前固执的女子,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晓。但一直以来,因着轩辕澈的太度,她不曾将眼前之人当成是必须防患的人。便是到这一刻,她也还是不想为难的她,除了她痴情错付以外,还因着她与轩辕澈有着多年主仆的情份。   苏慕云撩了眼红翘,抬手推上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出去,本王什么都不想吃。”   苏慕云步子一顿,有些错愕的看着窗前立着的那要欣长的身影。眼角的余光处便看到红翘脸上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连我也不能进来么?”苏慕云将跨进门槛的步子一收,俏生生的站在了门槛外,佯作生气的盯了门里的人。   “王妃。”轩辕澈豁然转身,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似嗔非似怒非怒的人,脚下生风般,一个旋身便到了门口,抬手搂上苏慕云的肩,轻声道:“你怎的过来了。”   苏慕云眼见得他漆黑的眸子间尚不及消去的戾气,暗暗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不来看我,便只有我来看你了。只是却没想到,你不仅不想看我,更不想我来看你。”   她这一番弯弯绕绕的话,只听得轩辕澈哭笑不得。   末了,苏慕云嘟了嘴,转身便要走。   “哎,”轩辕澈一把抓了她,“好,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苏慕云听着轩辕澈的认错声,却是不依不饶的道:“那我问你,这书房我往后可来得?”   “来得,当然来得,这王府岂有王妃去不得的地方。”   苏慕云撩了眼一侧面色讪然的红翘一眼,非是她有心给她难尴,实在是不下猛药不能治病。她又挑了眉头看着一脸赔笑的轩辕澈娇声道:“那是你的错,你可愿认罚?”   “自是愿领罚。”轩辕澈头点得像鸡啄米。   “那便罚你陪我去园子里逛逛。”   轩辕澈一愕,这边厢,苏慕云已是不由分说的拉他往园子里走去。   身后,红翘看着轩辕澈时不时宠溺的看向苏慕云的脸,咬了咬唇,黯然的将手中托盘上的茶盏摆到了一侧。稍倾,却又急急的抬了头看了眼远远离去的二人,步子一转,朝苏慕云的屋子走去。   这边厢,苏慕云领着轩辕澈先是在池子边逗了会儿花鲤。然后又指着那开海棠树顶的花枝,要轩辕澈折了给她戴。待轩辕澈纵身折了那花,她却又嫌不好看,不要了。   两人围着偌大的王府,东边走走西边逛逛的,很快苏慕云便累得气喘吁吁。而这时,苏慕云也看到了远远的红绡一闪而逝的脸宠。   她笑着挽了轩辕澈道:“我累了,你背我去听风亭坐坐。”   轩辕澈二话不说,便低下身子。   轩辕澈看着宽阔如山的背脊,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而轻轻的趴了上去,嘴里犹自嘟嘟囔囔的嫌弃他不已,说什么他骨头太硬硌得她生痛。   轩辕澈便打趣说下次先垫了个迎枕再背她。   两人嘻嘻笑笑的便上了听风亭,待看到那治办得整整齐齐的一桌酒席,轩辕澈脚下的步子一僵。   苏慕云已经从他背上轻轻的滑了下来,走到跟前,抬头看了他道:“说来,我从不曾为王爷侍过酒,今日便由我来侍候王爷一回,如何?”   轩辕澈轻声一笑,轻声道:“岂敢有劳王妃。”   苏慕云却已经持了酒壶斟上一杯,递到轩辕澈手里,“王爷请。”   轩辕澈接过,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慕云,接了酒杯,一饮而尽。   苏慕云已笑盈盈的持筷夹了些菜伸到轩辕澈嘴边,“王爷请。”   轩辕澈张嘴含下那一筷子菜,看着言笑晏晏的苏慕云,半响脸上的笑意一僵黯然的道:“他……”   “我知道。”苏慕云点了头,放了手里的筷子,重新持壶替轩辕澈斟上一杯,轻声道:“这是我们早就想到的结果,王爷不必介怀。”   “不,”轩辕澈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   是啊,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为他谋尽一切,而他还报给你的又是什么?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怎样的?由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他并不是单纯的驳你的面子,他还要做给那些朝中大员看。   让他们知道圣心何意!   “这样不是很好。”苏慕云轻声道:“你早点看明白了,也好早点做防患。”顿了顿,挑了唇角淡淡一笑,道:“我的目标原也不是隆平候,既然皇上不愿发落隆平候这样也好。”   轩辕澈不解的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轻轻的斟了杯酒,眼见轩辕澈伸手来接,她却是抬起凑到自己唇边,一仰头,饮尽那杯酒。在轩辕澈狐疑的目光中,绽开一抹如花笑靥,说道:“他护着隆平候,还能护着周家的三奶奶不成?”   轩辕澈看向苏慕云,稍倾明白过来,哈哈一笑,大声道:“妙极,妙极。” 第二十八章缠绵   站在听风亭往下看,那一山带水的王府后花园,水清花艳,美景如画。   让人看了好不心神气爽!   缎子似的彩云渐渐褪去,天色暗了下来。一弯上弦月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地挂上天空。   红绡轻手轻脚的将亭内四角挂着的红灯笼点了起来,不仅亭内,便是沿路也三步一盏红纱灯,红红艳艳的灯笼将这个原本暗沉的夜渲染起几分暖昧的瑰丽之色。   在轩辕澈喝完两坛女儿红后,苏慕云笑着盛了碗菊花甜豆珍姑竹笙汤放到轩辕澈跟前,“陪我喝些汤吧。”   轩辕澈笑了看着苏慕云,“你以为我醉了?”   苏慕云仰神,仔细的上下打量番轩辕澈稍倾摇了头道:“王爷好酒量,我没觉得你醉了。”笑了抬手给轩辕澈看道:“只是我斟酒,斟得实在累了,王爷便让我歇息一番如何?”   轩辕澈闻言,看着那半截似玉般晶滢瓷白的手腕,探手便持住了,低下头在那柔若无骨的手腕间印下一个热热的吻。   苏慕云看着眼前乌黑似锦缎般的长发下,那饱满光洁的额头,长长浓密的羽睫像蝴蝶一般轻轻拂过她的手腕,不由得便唇角含了笑,正欲说几句凑趣的话,不想轩辕澈却是就势将脸埋在了她的手心,灼热的呼吸在掌心间带起一股酥痒。   “媚媚,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是亲兄弟啊!”语气压抑而苦闷。   虽然他从不说,但苏慕云却是能猜到,幼年失母丧父的轩辕澈对这位一母同胸兄长的感情的。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帮着轩辕逸谋反,帮着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现在的他,心内的苦闷却不是她几句话便能安抚宽慰的。那种被至亲背叛,抛弃的苦闷和佃伤心,岂是她三言两语便能化去的?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她缓缓探身,将轩辕澈抱在怀里,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嘴一动却感觉到满嘴的苦味,她能说什么?说是她连累了他!这太牵强,轩辕澈不是常人,他比谁都知道事情的实质性。她也好,隆平候也好,不过都是轩辕逸扔出来的试金石,试的便是轩辕澈的底线。   “这个世界亲厚如兄弟,恩爱如夫妻,有那能共患难生死相依的便有那过河拆桥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苏慕云抱着埋首在她怀里的轩辕澈,声音轻柔的说道:“王爷,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轩辕澈缓缓抬头,目光对上苏慕云温柔的含笑的眸光,挑了挑唇角,“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苏慕云点头。   轩辕澈哈哈大笑,抬手便将苏慕云抱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苏慕云发出一声惊呼,双手本能的撑上轩辕澈的脖子,身子往后仰了仰。   白玉般的面宠,深潭似的眸子,似娇似嗔的睨着他。   轩辕澈的笑容慢慢的敛了下去,抬手抚上苏慕云细长的柳眉,高挺秀丽的鼻子,红润似新剥石榴的唇角,目光渐渐的灼热起来。   “慕云,你真让我惊喜。”   棱角分明的脸在苏慕云的眼里渐渐清晰放大。   苏慕云微微仰起头,等待着他的热情。   苏慕云微微闭着眼睛,轩辕澈看着那如玉脸颊上似蝶翼般颤动不已的长睫,他缓缓的俯身凑到了苏慕云的唇上,却只是在那抹润红上慢慢蠕动,时而轻轻地咬磨着,时而又伸出带着酒味的舌在苏慕云的唇上添食着。继而,轻轻地扣开苏慕云的牙关,带着美酒芬香的舌便伸入她那湿润的嘴中……   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鼻下都是属于彼此的气息,轩辕澈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喷出的呼吸越发灼热,他的唇滑过怀里苏慕云的脸,印在她挺而翘的鼻子上,印在她微微颤抖的眼睛上……苏慕云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轩辕澈微微的退开身子,在看到怀里的她眼里的雾蒙蒙水润润时,发出一声难奈的轻吟声。   而苏慕云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张着,清纯中夹杂着妩媚,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轩辕澈情难自禁地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瓣,继而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渲泄着他的爱意……   亭子下侍候的丫鬟小厮俱垂着头鱼贯退下。   就在苏慕云觉得呼吸都困难的时候,轩辕澈却是放开了她。   将脸埋在她的颈子间,清越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媚媚,替我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吧。”   苏慕云一愕,然下一瞬间,却感觉到身下一轻,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去。   主屋外侍候着的丫鬟眼见得自家王爷抱了王妃走来,齐齐福身行了一礼,早有机灵的丫鬟上前打起帘子。   眼见丫鬟要跟着进屋侍候,轩辕澈却是冷声道:“屋外侍候。”   “是,王爷。”   这个晚上,夜风很大。   然苏慕云却将自己化成了一汪春水,由着轩辕澈按着他的喜好,将她摆弄成各各样的姿势。当言语无法安慰时,所能做的便是,一起沉沦于另一个世界。   情迷时,她会看着他光洁白皙布满汗水的脸庞,浓情款款乌黑深邃的眼眸,还有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处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的五官,回味着他的那句,“替我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想着,她与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媚媚,你又走神了。”他不满的俯身在她的肩胛上轻轻啃咬。   苏慕云的尾椎骨随着他这一咬,便生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似猫儿般的轻吟。   轩辕澈便会顶着一张坏坏的笑脸看着她。连那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狭长的凤眸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苏慕云看着这样的轩辕澈,妩媚一笑,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攀上他修长的颈子,抬头凑在他的脖子上,亦轻轻的咬了咬。   “唔,”轩辕澈一声惊呼,随着这一声惊呼,差点便溃不成军。   苏慕云脸上绽开一抹坏坏的笑,娇声道:“王爷,你怎么了。”   “你这个小坏蛋……”   屋外侍候着的小丫鬟听得屋子里那红木雕花床沉沉响起的声音,无一不红着脸低了头,眼睛像是无处安放一般。   亥时一刻,屋里响起轩辕澈喊热水的声音。   苏慕云娇懒的躺在洒满花瓣的浴桶中,由着双福替她擦洗身子。   双福看着那原本如美玉般的肌肤上盛开的朵朵红梅,不由啧啧的叹道:“王妃,王爷他也真下得了手。”   双全瞪了一眼双福,轻声道:“说什么呢。”   双福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苏慕云这会子早累得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哪里还理会得这两姐妹之间的小动作。   擦干身子,换上新的中衣,婆子已重新换了被褥。苏慕云不见轩辕澈的身影,不由讶异的道:“王爷人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去书房了,说王妃先歇着,他处理好手头的事便回来。”红绡上前回道。   苏慕云点了点头,原想躺在床上等轩辕澈,不想躺着躺着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鸡鸣之声,感觉到身边的床榻动了动,她懵懵的睁了眼,一个带着微微冷意的身子将她搂了过去。   “还早,再会睡吧。”   苏慕云闭了眼,轻声道:“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   耳边响起轩辕澈带着倦意的声音。   苏慕云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了眼,继续睡去。   等苏慕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太阳穿破了窗棱将金色的阳光打在了屋内青灰色的地砖上。   罗帐半垂,身边空空如也。   她起身。   耳边蓦的响起一片喧哗。   她尚没回过神来,帐子被人撩起,双福笑盈盈的看着她。   “王妃,您醒了。”   苏慕云还有片刻的糊涂,“王爷呢?”   双福侍候着苏慕云下床,穿衣,一边轻声道:“府里出了点事,王爷正在处理。”   “出事?”苏慕云疑惑的看了双福,“出了什么事?”   双福抿了抿嘴,眼见双全正招呼着丫鬟打水,没往这边看来,便有些幸灾乐祸的轻声道:“红翘出事了。”   “红翘!”苏慕云想起那个还着一身红衣,眉眼娇艳的丫鬟来,不由挑了眉头,看了双福,“她出什么事了?”   双福撇了撇嘴,“今天早起,她忽然脸上长满了红红的疙瘩,挠也不敢挠,可是又喊着痒。”   好端端的脸上长满了红疙瘩?!苏慕云怔愣无语。   红翘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这会子脸上生起红红的疙瘩还痒,偏生又不能挠,那是怎样的一种受罪!   “府里其它人没事吧?”   双福连忙道:“别人没事,就红翘一人。”   “奇了怪了……”苏慕云坐在镜台前的绣墩上沉思起来。   双福想起拖儿的叮嘱,连忙道:“可能是她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苏慕云看着眉梢间隐隐掩不住喜色的双福,犹疑的道:“是不是你……”   “哎呀,王妃,”双福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一边,转身走到苏慕云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妃,天地良心,奴婢跟她无冤无仇的,绝不是奴婢干的。”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道:“瞧你紧张的,我又没说是你干的,你急什么。”   “奴婢当然着急了。”双福抬头看了苏慕云,掰了手指道:“您看这府里谁都知道奴婢会做药膳,万一大家也有这想法,以为是奴婢跟她过不去,做的手脚,到时到王妃跟前乱嚼舌头,奴婢岂不是冤枉死了。”   “好了,你快起来吧。”苏慕云抬手扶了双福,“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你家王妃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吗?”   双福还想再说。   门帘一撩,红绡走了进来,挑了双福一眼,道:“别人说什么王妃不能信,可这丫头说什么,王妃却是要信的。”   “红绡姐姐。”双福不满的看了红绡。   苏慕云耳听得红绡话中有话,红翘和红绡都是轩辕澈的丫鬟,双福和双全虽然也是,但名义上必竟是她带进来的人,若是让府里的那些老人认为是双福动的手,而觉得是她容不下红翘,这委实冤枉的很!   便在她打算再追问双福几句时,耳边却是响起小丫鬟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门帘一挑,轩辕澈大步走了进来。   苏慕云迎了上前,轻声道:“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轩辕澈看着苏慕云顿了顿,稍倾才轻声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感染了什么毒物,我递了牌子进宫,等会御医会来,正好你也让御医给你问问脉。”   苏慕云不由便失笑,看了轩辕澈道:“这……”   眼见轩辕澈脸上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只得按下心头的狐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轩辕澈眉目间似是有着很大的火气,难道还在对皇上耿耿于怀?   “红绡,你去收拾下书房,本王等会约了人要谈事。”   红绡应了一声退下。   半个时辰后,红绡脸色铁青的走出了轩辕澈的书房。   站在花园锦簇,剔透玲珑的天井中,红绡缓缓的仰起头看着天空那轮金色的太阳,久久无语。直至阳光灼得眼底生起一片湿氤,红绡才慢慢的低了头,抬手胡乱的擦了把,转身朝另一个院子走去。   她的身后,一双眸子久久凝视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对眸子才黯然的垂了垂,掩尽那眸中汹涌复杂带着凄色的沧凉。   王府西北角,一处僻静的小院。   红翘颤了手抚上自己脸上那像是被密蜂蛰过一样的红疙瘩,空气中有暖暖的风吹过,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又随之而起。   “啊……”手停在脸前的方寸之间,那种像是被无数只虫子爬过而起的痒意使得她恨不得伸手去挠,可是在想起王爷的话后,手又顿在了原地,半天不曾伸出。   “看着,像是被什么毒物爬过了,不能挠,一挠便会留疤呢。”   红绡站在屋外看了屋内的情形良久,直到红翘抬手扯了自己的头发,想要藉由身体上的痛来减轻来这痒时,她才沉沉的吸了口气,推了门进屋。   “谁,是谁……”红翘惊惶着回头,待看清是红绡后,眸间一喜,几步上前,站定在红绡身前,“红绡,你快去,去请了拖儿来,让她看看,我这脸到底是怎么了。”   红绡默了一默,稍倾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怎么傻掉了,拖儿在晋王府,轻易脱不了身。”   红翘闻言,一窒。   “你也别急。”红绡察看了一番她脸上的情形,想了想,轻声道:“你再忍忍,等夜里我陪着你去找拖儿。”   红翘闻言,连连点头。   而另一处,主屋里。   御医很快便到了,隔着帐子问了脉,说了些没什么大碍的话,开了一方荣养的方子,便告退离开。   由始自终,轩辕澈都面沉如水的陪坐在一侧。   待得御医离开,苏慕云笑了从帘子后走出来,打趣着他,“这下可放心了?”   轩辕澈唇角微翘给了苏慕云一个灿烂的笑。   稍后道:“东边的恒寿堂一直空着,让下人们将这屋子好生打扫打扫,我们暂且先搬到恒寿堂去吧。”   恒寿堂?!   苏慕云愕了愕,看了轩辕澈,轻声道:“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严重?”   “也不是。”轩辕澈见她生疑,上前持了她的手,牵她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那片竹林和窗下的一汪水池,轻声道:“原本是想着这景致看到眼里舒坦,但却忘了,这花啊草啊的最容易招虫了。恒寿堂那边不一样,院子里只有几棵桂花树,这时节正是花开的时候,闻着那沁人的花香不比这更好?”   说着冲苏慕云眨了眨眼,眼见苏慕云目光闪烁半信半疑的样子。   轩辕澈便低下头,再她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惹得苏慕云一瞬间,连脖子都红了,不依不饶的踢打了他一番。他也不躲,任着她那粉拳绣腿在他身上挠痒痒似的。   两人嬉笑了一番,轩辕澈发挥他说风就是雨的个性。   果然在用过午膳后,便令人将恒寿堂收拾了出来,族拥着苏慕云直接去了那边。   那些桂花树都是有些年头的,最粗壮的树干有小孩腰身那么粗,树冠像一把擎天的巨伞,遮去了半个院子的阴凉。   浓郁沁人的馨香将半个王府都给浸染在其间。秋日的风轻轻吹过,婆娑的树叶,随风摇曳起来了。金色的花朵像千万只细小的蝴蝶一般,缠缠绵绵的飘落下来。   轩辕澈令人在桂花树下摆放了一桌精致的点心,又将那梨花木制成的贵妃榻搬了出来,安置在桂花树下。   也不要旁人侍候,轩辕澈让苏慕云躺在那贵妃榻上,他则将那些洗干净的晶莹剔透的葡萄挑着个大的品像好的,细细的剥了,拿白白的瓷碗装了,用银色的签子插了,喂进苏慕云的嘴里。   院中的桂花树因为被风吹过,簌簌下起了金黄色的桂雨。   苏慕云伸手,想要接住那纷纷扬扬似飘雪般的花朵,不想金黄的桂花落在手上,被她明白如玉的雪肌一衬,那金色显得越发的嫩,而她的手亦显得越发的白。   好一副人间绝色!   轩辕澈言笑晏晏的看着眼前的这番美景。   看到动情处,竟是缓缓俯首将她手心间那朵朵花瓣含在嘴里,细细嚼下咽落。   苏慕云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却只引来他越发狂肆的动作。   下一刻,他探手持了桌上的茶盏含下一口,微微俯首,以口对口,将那带着桂花芬香的茶水哺进了苏慕云的嘴中。   苏慕云拒绝不得,只得咽下。   不想,他却长眉一挑,眉间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挑逗起她来。   那条游龙似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或横冲直撞,又或者是轻风细雨润物无声。   苏慕云看着眼前被穿过叶缝间的阳光洒下一层金黄色光影的脸,看着他眉眼间那风起云涌似是永无止境的爱意,心底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如这懒懒的微风,正在她的心上缓缓的滑过,窃窃的私语着。   “慕云,你快乐吗?”   苏慕云依偎在轩辕澈的胸前,点了点头。   “你都不肯说出来呢。”轩辕澈不依的捧了她的脸,双眸灼灼的看着她,“慕云,我心悦你,你呢,你心悦我吗?”   苏慕云的蓦的便想起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啊,喜欢便要大声的说出来!   他是她的夫君,她有什么不能说的?   思及此,苏慕云探手抚上轩辕澈那似雕刻般的五官,柔柔一笑,轻声道:“我自也是心悦你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苏慕云看着轩辕澈脸上那似是不肯相信的神色,犹不得便失笑。   他是沂王啊,是艳绝天下,将无数闺中少女迷得三魂失了六魄的沂王,怎的此时却是这般的不自信!   “你不骗我?”轩辕澈看了苏慕云,“不是想哄我开心而撒的谎?”   苏慕云差点便要失声而笑。   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笑,沂王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她压下心头的笑意,以一种自认为已经很认真的神情看了轩辕澈,一字一句道:“我不骗你。”   “那叶萧呢?”轩辕澈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慕云,“他在你心里是怎样的?”   苏慕云有瞬间的怔愣,但刹那之后便重新笑着看了轩辕澈,“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轩辕澈追问着。   苏慕云想了想。她自是知晓不能告诉轩辕澈,是因为她知晓前世之事,才会在最初的开始便不曾试想过与他的可能,才会在万般绝望之下想要依附那个男人,想要改变他一生的悲剧,给自己给他一个幸福的权力。   无关情爱!   “你是可以共生死之人,而叶萧……”苏慕云顿了顿,在轩辕澈执着而热切的眼神下,淡淡一笑,轻声道:“他更像是一个兄长一般的存在。”   “不,我不同意。”   轩辕澈断然道,“兄长也不可以。”   “好,听你的,兄长也不可以。”苏慕云笑着,看着一脸孩子气的轩辕澈。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他的燥怒……如果她的柔顺能抚慰他心下的惶惑,她愿意,如他所愿。   叶萧于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第二十九章夫妻合谋   十月二十六,太子妃叶司盈诞下皇长子也是皇嫡子。大乱之后的大庆朝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再次洋溢着喜气和活力。便是那绵亘在皇室之间若有若无的阴霾似乎也渐渐散开。   五天后,十一月一日皇宫设宴,命妇及三品以上臣工家眷入宫,朝贺小皇子诞生。   是日,苏慕云随同诸命妇入宫朝贺。   待完成了朝贺、献礼、颂吉,一番礼仪后。苏慕云看着身边华服丽装的宫人、命妇,却生不起丝毫的欢喜之情。反而胸口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闷压抑。   司盈,那个与她惺惺相惜的女子,她们之间的友谊会走向何处?   “沂王妃,太子妃有请。”   苏慕云折身看着三步开外笑容温婉的雪盏,点了点头拾步朝前走去。   周朝命妇们面面相觑,人人形色复杂。   必竟叶司盈适才只是令女官抱了小皇子出来与众人见了一面。并没有人有些殊荣被太子妃私下召见。于是,这会子看向苏慕云的目光,有探询,有好奇,更有嘲讽以及忌惮。苏慕云迎着众人的目光,微扬下颌,目不斜视,步履从容的走过。所过之外,那些不论是以怎样目光看向她的妇人,无不敛襟低眉,俯首行礼,恭然退到一侧,让出身前之路。   叶司盈被安置在历代诸君正妃居住的凤澜殿,才步入正殿,刚踏入层层垂幔,耳边便响起一阵银玲似的笑声。   “母后,您看,他笑了。”   苏慕云蹙了蹙眉头,皇后也在这?!   那另一个声音可想而知便是谁了。   苏慕云尚在犹豫,耳边已经响起雪盏的声音。   “太子妃,沂王妃来了。”   屋子里的笑声一顿,稍倾,垂幔被人从里打起。   “快请了进来。”   一眼,苏慕云便看到了含笑看过来的皇后娘娘,她的身侧是娇笑如花的谢兰亭。   苏慕云福身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容慈详的道:“六弟妹快快免礼。”   话落,又使了身侧的宫人搬了锦墩上来让她坐。   苏慕云谢过之后侧身坐了,这个时候才看到半靠在床榻之上的叶司盈正目光复杂的看了过来。苏慕云对着她,绽开一抹由衷的笑,轻声道:“恭喜太子妃喜得麟子。”   “谢六王婶。”叶司盈在榻上轻声答道。转而又对一侧的侍候的玉翅吩咐道:“去,将小皇子抱得六王婶看看。”   “是,太子妃。”   玉翅上前从小床上抱起用明黄襁褓裹着的小皇子,小心翼翼的走到苏慕云跟前。   刚刚出生的小娃娃,像个小老头似的邹巴巴的,被玉翅抱在手里也不哭,睁只眼闭只眼迎着苏慕云看。初生的婴儿那般娇嫩,眉目依稀间可以看见父母的影子。   苏慕云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头看向榻上的叶司盈道:“小皇子可真有趣。”   “是啊,六王婶,”谢兰亭笑了上前,“六王婶你抱抱他,刚才母后抱他,他还对母后笑了呢。”   苏慕云笑了笑,抬眸看着谢兰亭,轻声道:“不了,我没抱过小孩,等会只怕小皇子生气我手脚重,不笑反哭,到是不好了。”   谢兰亭闻言,目光怔了怔,稍倾笑了道:“我原本还想抱一抱的,听六王婶这样说,我也不敢抱了。”   苏慕云笑了笑,示意玉翅将小皇子抱了回去。   这边厢,皇后娘娘呵呵笑了道:“六弟妹,你可要加油了。早些为六皇弟开枝散叶才是,不然到时我的皇孙都会走路了,还得冲你那襁褓中的娃娃喊皇叔,我这皇孙也太委屈了。”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苏慕云微微颌首。   皇后娘娘一言说完,又转眼看向谢兰亭,“晋王妃,你也是啊,皇家最要紧的便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才能江山万年,代代有人。”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谢兰亭福身应道。   皇后娘娘看了眼床榻之上的叶司盈,眉眸微转,笑了道:“我知道你们闺中便是好友,既是如此,我也不在这耽搁你们叙情了,只一条,切记住,太子妃才刚生产,莫要累着了。”   “是,娘娘。”   皇后娘娘又起身走到叶司盈跟前,温声叮嘱了几句。   这才带着宫女内侍离开。   屋子里便只剩下谢兰亭,苏慕云,叶司盈三人。   曾经无话不说的好友,今时今日却只是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三五不时的说上一两句闲话,大多的时候便是静默。   这般坐了小半刻钟,便在苏慕云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时,谢兰亭却在她之前,起身道:“司盈,我出来得早,府里还有些事没处理,便先走了,等过些日子我再进宫来看你。”   床榻上的叶司盈照例客气的留了留她,见留不住,便使了雪盏替自己送了她出去。   待得谢兰亭一走,叶司盈又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玉翅。   玉翅会意将屋子里的人都领了下去,她自己则亲自守在大门外。   苏慕云知晓这是叶司盈有话要跟她说,果不其然,下一刻叶司盈便看着她,淡淡一笑。   “慕云,”叶司盈看着神色有些怔愣的苏慕云,眨了眨眼道:“我可都听说了。”   苏慕云一笑,轻声道:“你都听说了什么?”   叶司盈却是敛了脸上的笑容,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他都跟我说了,虽然我们都觉得这事委屈了六王叔,委屈了您,可……”   “其实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苏慕云垂了眉眼,淡淡的道:“皇上有皇上的难处。”   “慕云。”   耳边响起叶司盈略含薄怒的声音,苏慕云猝然抬头看向叶司盈。   “慕云,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苏慕云对着叶司盈笑了笑。   “慕云,你如果相信我,你且再忍忍……”   “太子妃。”苏慕云豁然抬头,目光一凝盯了叶司盈,缓缓的摇头,半响沉声道:“太子妃慎言。”   叶司盈脸色一紧,似是不相信苏慕云会说出这样话。   屋子里一静。   苏慕云目光微转,停在小床上的小皇子身上。   稍倾苦涩的一笑,轻声道:“司盈,你说,如果刚才我按她的意思抱了小皇子,会发生什么呢?”   叶司盈疑惑的看了苏慕云。   “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苏慕云叹了口气,复又道:“很多事情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让我们无所适从,变得……”   “我没变。”叶司盈蓦然抬首,目光灼灼的瞪向苏慕云,“我从来就没变过,我说过,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叶司盈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如从前。   苏慕云看着她因为生产而苍白了许多的脸,看着她眼里那抹执着,心底有抹异样的情绪的滑过。   良久,轻声道:“阿琦一直想来看看你,可是你知道,她现在的身份不说是进宫,便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司盈,我一直在想,我们四人到底会走到怎样的境地。”   “别人我不管,也管不了。”叶司盈凝视着苏慕云,一字一句的道:“我只知道你是我认定的朋友,六王叔于殿下和我皆有大恩,这一生,若你不负我,我亦绝不负你。”   叶司盈她不知道的是,世间事大多不以己心为意。更遑论天家,信义、感情,是最奢侈的东西。你想拥有的,总是有人会不遗余力的去破坏,去毁灭,最终使得你绝情灭性,成为一个只知道权势毫无感情的人。   “可是,司盈你想过吗?”苏慕云看着叶司盈,“我们嫁人了,我们有了彼此另外的天地,那番天地再不似从前闺阁女儿家的笑嗔憎怨,它大到你我只能仰望,如果有一天,这番天地使得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那不会。”叶司盈笑了道:“慕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顿了顿,轻声道:“你放心吧,没有那一天的,因为我和殿下都知道六王叔是怎样的人。”   苏慕云想起前世的晋王逼宫。她死在那时,后来的事是如何发展,她不知道。到底是轩辕祈成功的凳上了皇位还是晋王逼宫成功?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神色端凝的看了叶司盈道:“司盈,我相信你,我也可以允诺你,两不相负。”顿了顿,又轻声道:“告诉太子,小心晋王。”   叶司盈错愕的看向苏慕云。   便在她想再多问几句时,屋外响起玉翅的声音。   “奴婢见过殿下。”   轩辕祈来了?   “屋里谁在?”   “回殿下的话,是六王妃陪着太子妃,在说话。”   下一刻,苏慕云便听到一阵细微的步子声,回头,便看到姿态闲雅的轩辕祈万步而入。   “见过六王婶。”   苏慕云连忙起身往让了一让。   待轩辕祈挺直了那如白杨树一般挺秀的身子时,苏慕云对着轩辕祈笑了笑。   续而转身对叶司盈道:“我来得有些久了,该回去了,改日再进宫来看你。”   叶司盈点了点头,看了轩辕祈道:“殿下替臣妾送送六王婶。”   “不必了。”苏慕云连忙推辞。   不想,轩辕祈却是温雅一笑,轻声道:“六王婶不必客气,请。”   苏慕云不好再拒绝,只得随同轩辕祈朝外走去。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那长长的红墙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让人无端的生出一种疲惫之心。   苏慕云想着,她是真的不喜欢这皇宫,不喜欢这皇宫里的人!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生都不与这个地方有交集,可是命运却让她嫁给了那个与之交集最深的人!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苦笑。   “六王婶。”   耳边响起轩辕祈的声音。   苏慕云敛了心神,回头看向轩辕祈,“殿下。”   “六王婶若是有时间还请多来陪陪司盈。”   苏慕云顿了顿,稍倾笑道:“好的,我往后若是方便,会多来看看她的。”   轩辕祈微微一笑,唇角边绽放无尽春意。   “隆平候的事,还请六王婶转告六王叔,不必操之过急。”   苏慕云一愕,适才叶司盈也曾说过相似的话,而这会子,轩辕祈又说出这样一句话,难道说……苏慕云犹疑的看向轩辕祈,轩辕祈迎着她疑惑的目光点了点头。   “好的,我会转告的。”   便在苏慕云想让轩辕祈留步时,轩辕祈却忽的道:“六王婶还不知道吧,周大人要回京了。”   回京!?照理说周子元有一年的任期,最快也要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京,怎的现在就回京了,难道说……苏慕云再次狐疑的看着轩辕祈。   轩辕祈却是淡淡一笑,轻声道:“我就送到这了,六王婶慢走。”   苏慕云带着满腹的疑问匆匆离开皇宫,才一回到沂王府,便问双福:“王爷呢?”   “回王妃,王爷在书房议事。”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你去书房外候着,王爷好了,便告诉他,我有话与他说。”   “是,王妃。”双福退了下去。   苏慕云又蓦的想起这几天不见消息的红翘,想了想,喊了双全进来。   双全听了苏慕云的问话,怔了怔,稍倾才轻声道:“王爷将红翘送出府去养病了,王妃不知道?”   “送出府养病?”苏慕云看向双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早几天,红翘姑娘突发急症当夜便送出去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那是他的侍女,他要怎样处理,她是无权过问的。   稍倾,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爷来了。”   苏慕云起身,几步迎了出去。   帘子撩起,轩辕澈笑意盎盎的走了进来,“怎样,看到小皇子了?”   苏慕云笑着上前轻声道:“见过了,长得很可爱,很漂亮。”   “漂亮?”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打量了苏慕云撇了撇嘴道:“再漂亮也不会有我们的孩子漂亮。”   屋子里侍候着的丫鬟“扑哧”一声齐齐偷笑。   苏慕云便嗔了轩辕澈一眼。   轩辕澈却是眉头一挑,认真的道:“祈儿能跟我比?他媳妇能跟你比?都不能比,那小子凭什么能嘴我们的孩子比!”   苏慕云抚了额头,想说,你王婆卖瓜呢!但却是知道轩辕澈是个极护短的,这种事情上,惹不得。于是笑了道:“是,是,不能比,你最好……”   轩辕澈这才满意的笑了,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接了丫鬟奉上的茶,抿了口茶后,才道:“双福说你找我,什么事?”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双全,双全便将屋子里的下人都带了出去。   轩辕澈神色一凝,苏慕云便将叶司盈和轩辕祈的话说了一遍。   眼见轩辕澈脸上的知意渐渐敛尽,苏慕云也不出声,安静的陪在一边。   稍倾,听到轩辕澈长长的叹了口气。   耳边,响起他略带怅然的话,“慕云,你觉得太子是个怎样的人?”   苏慕云想了想,才道:“太子看似温润可亲,只是却总让人有种隔了层雾的感觉。”   轩辕澈点了点头。   “太子妃呢?”   叶司盈?!苏慕云这会子没有急急的回答,而是想了想才道:“司盈心性颇高心思玲珑,但亦不失正直。”   轩辕澈再次点了点头,等于是认同苏慕云的话。   “祈儿未偿不防着骥儿,他这会子想来是要与我达成同盟,我若是站在他这一侧,只要张广嗣不死,他日祈儿荣凳大宝,他便会作主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苏慕云在轩辕祈说出那番话时,便想明白了这其间的关系,这会子听了轩辕澈的话也不觉得意外。   待轩辕澈喝了一盏茶后,才又缓缓的说道:“太子告诉我,说是周子元回京了。”   轩辕澈手里的茶一顿,稍倾眼里绽开一抹笑。   “前些日子,我跟吏部侍郎打了个招呼,将周家大奶奶刘氏的父亲刘仲升了赵州的直隶州判。”   这事轩辕澈跟她说过,苏慕云点了点头。   “周子元,我到没打算让他这么早回京的。”轩辕澈笑了笑,稍倾,淡淡道:“太子这是给我们送甜头来了。”   苏慕云不解的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放了手里的茶盏,轻声道:“周家大奶奶刘氏正不遗余力的唆使周夫人让张宁馨下堂。”   下堂!   苏慕云惊得半响说不出话。   轩辕澈却是眉头一挑,凤眸中掠过一抹残忍的笑,轻声道:“媚媚,你可曾看过猫抓老鼠?”   苏慕云摇了摇头。   “大凡猫抓到老鼠是不会一下子就把它吃掉的,总是要将那老鼠玩得半死不活了才会一口慢慢将它吃掉。”   “你是说……”苏慕云犹疑的看向轩辕澈,“先让刘氏和周夫人将张宁馨砌底的打压?”   轩辕澈摇了摇头,淡淡道:“也不全然是这意思。”   “那是……”   轩辕澈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苏慕云,“媚媚,我总觉得你家的灭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周子元能连中三元脑子最其码不会太笨,张宁馨有心计,也有手段,必竟是个女人。女人再狠,杀个把人不奇怪,可要灭门……”轩辕澈冷冷一笑。   苏慕云看着轩辕澈脸上的冷意,惊得半响说不出一句话。但很快又镇静下来,眼前的人本来就是个颇有城府的人攻谋善计,他能将这一番事实抽丝剥茧从而发现真像,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或者也可以说,男人更懂得男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刘氏和周夫人将张宁馨逼到绝处,使得她孤注一掷,将个周府弄得鸡犬不宁。这个时候,周子元最好还是别在。”苏慕云看了轩辕澈,试探着道:“还是说,你另有安排?”   “媚媚,”轩辕澈宠溺的看着苏慕云,叹了声气道:“女人不能太聪明,不然,男人的压力会很大的,男人的压力一大,某方面的能力就很差,某方面的能力差了,女人就……”   “讨厌。”苏慕云眼见得他将一件原本正正经经的事扯得那般远,先是脸一红,续而便是眸子一圆,瞪了轩辕澈恨恨的说了一句,“讨厌。”其它的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讨厌?”轩辕澈摇头,探手便将苏慕云捞进了怀里,埋头轻轻的咬上她的耳垂,“现在就讨厌了,那以后的几十年还怎么过呢?可不能讨厌。”   “你……”眼见得轩辕澈的手顺着小衣便摸了进去,苏慕云连连抓了他的手,哀声道:“大白天的,你顾及着点,让人看到了……”   “谁敢看。”轩辕澈一边在她的颈子上轻吮慢咬,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皇嫂不是让你抓紧替我开枝散叶么?媚媚你也答应了的,怎么一回到家就反悔了。”   苏慕云先是一怔,想着宫里的私下的话,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但想着他那强大的信息网,便也安然了。   她那一怔的功夫,轩辕澈的手却已经有突破最后一层屏障的可能了,慌得她连忙敛下心思,一把抓了他的手,声音哀哀的道:“你现在别……晚上,晚上你想怎样都行。”   “真的?”轩辕澈将脸埋在她的颈子边,一边轻舔着她颈后的敏感点,一边往她耳朵里吹了势气,蛊惑的道:“媚媚不骗我?真的怎样都行。”   苏慕云只想着能快些摆脱他,想也不想的道:“是的,怎样都行。”   她的话声一落,轩辕澈便撒了手,将她扶起,抱在怀里亲了亲。   苏慕云到不曾想到,今儿,他这般听话。还不曾反应过来!   轩辕澈嘿嘿一笑,看了她脸上的懵然,轻声道:“媚媚可是怪为夫人了?”说着便又抬起了手。   苏慕云吓得连忙起身,坐到了他的另一侧,瞪了他。   轩辕澈呵呵一笑,撩了衣摆站起道:“我另约了人议事,午膳不回来吃了。你吃好午膳走一走,再歇着,不然容易积食。”   苏慕云眼见得轩辕澈笑盈盈的朝门边走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他的当了。他适才根本就是逗她玩的,可自己却……这么一想,脸上一阵火热。   偏在这时,轩辕澈一回头,对她眨了眨眼,“媚媚,让厨子晚膳准备得丰盛些,吃饱了才有力气。”   不待苏慕云发作,轩辕澈哈哈一笑,大步朝外走去。 第三十章算计夕蓉   张宁馨病了。   “奶奶,药好了。”   金枝连忙上前半将张宁馨半抱着从床上扶了起来,又拿了个靠枕放在她身后,这才接了苏夕蓉手里的药碗,先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待感觉到温度刚好时,正要拿勺子勺了喂张宁馨。   不想张宁馨却是摇了摇头,目光瞥向床里侧枕头旁的雕花木盒。   金枝会意,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探手取了张宁馨身边的雕花盒子,取了里面的银针放在药碗里试了试。   见银针无异,张宁馨这才点了点头,一口一口的喝下金枝喂进嘴里的药。   低眉垂眼站在下侧的苏夕蓉见了,咬了咬嘴唇,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心道:这个时候谁还想要你的命!姑奶奶可等着看你被扫地出门呢。   “奶奶,婢妾听说三爷要回来了。”   张宁馨抬了抬眼角,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苏夕蓉,在她的脸上停了片刻,稍倾目光下移,停在苏夕蓉微微以手遮住的腹部。   那个孽种,就在那里吗?   脸上却是一副疲倦之色,轻声道:“你听谁说的?”   苏夕蓉脸上的得意便越发的浓了,眼见得床榻之上的张宁馨脸色苍白,眸光黯然,挑了挑唇角,脆声道:“奴婢是大奶奶说的。”   刘氏!?   张宁馨攥在袖笼里的手捏得越发的紧了。   “可能是吧。”似是不胜其烦的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是,奶奶。”   苏夕蓉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待苏夕蓉离得远了,张宁馨使了个眼色给金枝。   不想,金枝却是犹疑的看着她,虽是咬了唇不出声,但眼里却是满满的不赞同。   “金枝!”张宁馨声音冷凛的看着金枝,一张脸冷的能刮出霜来。   “奶奶,换个法子不行吗?”金枝哀切的看了张宁馨。   张宁馨冷冷一笑,待敛了笑意后,看向金枝,淡漠的道:“换个法子?行啊,你到是告诉我还有什么法子?”   金枝抿了抿唇,低垂了眉眼,轻声道:“既然没别的法子,奶奶也不用……”   “金枝。”张宁馨豁然一声历喝,在金枝瑟瑟一颤时,张宁馨长叹了口气,幽幽的道:“金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得出去,我还怕什么?”   “可是……”   “你忘了二奶奶说的话了?”张宁馨脸上挑起一抹冷笑,“她们都在准备让我下堂了,我若是被休,和死有什么区别?不,还不如一道死了,干净。”   金枝听着张宁馨绝望的话语,半响,默然的上前,低眉垂首的自一侧的柜子里取了一个纸包出来,颤着手将它递到了张宁馨手里。   张宁馨看着手里小小的黄纸包,眼里生起一抹笑,轻声道:“金枝,你别难过。我死不了,那些人不死,我怎么能死呢!”   话落,打开手里的纸包。   黄色的纸被一层层打开,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小堆雪白的粉末。   张宁馨怔怔的看着手里白色的粉末,良久,冷声道:“去,拿水来。”   金枝拿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张宁馨手里,看着张宁馨将手指拈了点粉末和在茶水里仰头一饮而尽。心里蓦然便涌起一种惶乱的不安,那不安愈来愈浓,越来越深,到得最后连骨头里都是一波波的寒意。   “去打听下,看看他要回来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金枝屈膝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金枝一走,张宁馨喊了门外侍候的习秋和宝琴进来。   “习秋,你去将王妈妈喊来。”又对宝琴吩咐道:“你去告诉苏姨娘,让她今天开始,夜里来侍疾。”   “是,奶奶。”   习秋和宝琴相继离开。   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张宁馨靠在迎枕上,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棵有上百年光景的桂花树上。   这是成亲后,周子元花了大价钱让人从山里移栽出来的。   只因为新婚夜,她说的那句,“这一生,便是死,她也忘不了那日的桂花雨下,他似画一般出现在她眼前。”   树还是那棵树,人也还是那个人。   到底是什么变了?变得这般的面目可憎!   张宁馨眼角悄然的滑下一行泪。   耳边想起小丫鬟的声音,“妈妈来了。”   她极快的抬了手,擦去眼角的清凉。   下一刻,门帘被打起,王妈妈走了进来。   “奶奶,您找我。”王妈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床榻上的张宁馨的脸色。   张宁馨迎着王妈妈打量的目光,点了点头,示意她搬了个锦墩坐。   待王妈妈坐稳了,张宁馨才轻声道:“妈妈这些日子不好过吧?”   王妈妈闻言脸颊上的肉颤了颤,稍倾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干巴巴的道:“奶奶说的是哪里话,老奴挺好的。”   “好了。”张宁馨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你别在我跟前打马虎眼了,我虽然病着,可眼睛没瞎,都看着呢。”   张宁馨的话一落,王妈妈便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的委屈。   “妈妈,有没有想过去庄子里?”   王妈妈听得“庄子里”几个字,身子一抖,连哭也忘了,她想起被送到“庄子里”去的凤枝,这一想,脸都白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张宁馨跟前。   “奶奶,奶奶饶了老奴吧,老奴对奶奶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妈妈这是做什么?”张宁馨笑着,虚抬了手去扶王妈妈,“妈妈在我身边服侍了这么些年,我现在无力顾着妈妈,才想着将妈妈送到庄子里去,怎的妈妈却吓成这样?”   王妈妈怔怔的抬头,哆嗦着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妈妈,凤枝的事我不怕你,你别怕了。”   “谢奶奶恩典,老奴……”   “起来吧,”张宁馨打断王妈妈的话,示意她坐在一侧的锦墩上。   王妈妈连忙爬了起来,却是没有坐锦墩上,而是顺势坐在了床前的脚榻上,拿了美人捶替张宁馨捶起了脚。   屋外响起宝琴的声音,“奶奶,苏姨娘来了。”   张宁馨看了眼王妈妈。   王妈妈会意,连忙站了起来,粗声粗气的道:“奶奶歇下了,让姨娘外面候着吧。”   “是,妈妈。”   屋外候着的苏夕蓉探头探脑的看了屋子里一眼,然,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想了想,苏夕蓉福身一礼道:“即是奶奶歇下来,妾身稍后再来吧。”   “姨娘这是什么话。”王妈妈一把撩了帘子,走出去,看着正转了身打算离去的苏夕蓉,扯了扯嘴角给出一个嘲讽的笑,冷声道:“老奴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说,主子传话,奴才选时间的。”   苏夕蓉是知道的,这段时间王妈妈一直被府里的那些下人欺负的历害。这会子,乍然看到她从张宁馨屋子里走出来,本还想冷嘲热讽她几句,不想才一开口,王妈妈便拿了顶大帽子压了下来。   她虽是周子元的妾室,但在张宁馨这个主母跟前可不是下人吗?!   “这不是看奶奶歇下了吗!”苏夕蓉恨恨的瞪了王妈妈一眼。   王妈妈有之前张宁馨的话给她做镇心石,这会子正是表忠诚的时候,又岂会怕上苏夕蓉。眼见苏夕蓉瞪过来,王妈妈冷冷一哼,淡淡的道:“姨娘便在这候着吧,我进去看看奶奶醒了没。”   话落,不等苏夕蓉开口,便返身进了屋子。   才一进门,便对上张宁馨笑意盈盈的脸,她连忙讪媚的迎了上前。   “奶奶,这种骚狐狸就不该给她好脸色。”   张宁馨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怎么说也是三爷的妾室,不好太为难。”   王妈妈叹了口气,“奶奶,你就是太心软。”   张宁馨笑了笑,指了锦墩道:“妈妈坐下吧,我有事与妈妈说。”   “哎,”王妈妈搭了半边屁股坐在锦墩上看了张宁馨。   张宁馨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包裹递到王妈妈跟前,“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妈妈收好。”   “奶奶……”   “妈妈帮我做件事,事情做好了,妈妈的卖身契还有剩下的五十两银子,我都会一齐给妈妈。”张宁馨看了王妈妈轻声道。   “奶奶,您说。”   张宁馨示意王妈妈靠前,轻声的在她耳边言语了几句。   “就这事?”王妈妈狐疑的看了张宁馨,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啊!   张宁馨点头,“是的,就这事。妈妈办妥了,我自会安排妈妈离开。”   “好,奶奶就等着老奴的好消息吧。”   “行,东西到时我让金枝给你送过来。”   正事说完,王妈妈正想再说几句好话,却见张宁馨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便起身告退。   这边厢,王妈妈走了没多久。   张宁馨闭了眼靠在迎枕上,闭上眼休憩了片刻,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喊了苏夕蓉进去。   “奶奶,”苏夕蓉刻意的扶了腰身向张宁馨请安。   张宁馨冷眼看着,因着不足三个月,苏夕蓉有孕之事,并没有在周府宣传开来。苏夕蓉或许有那种心思,欲待大肆宣扬,但因着有古话,说是不足三个月的身子一旦说出来孩子是会被冲撞的。   既然没有人来明言相告,那么她就可以当作不知道!张宁馨唇角挑了抹冷笑,对侍立在身前的苏夕蓉淡淡的道:“今天夜里开始,你在床前侍疾吧。”   “奶奶……”苏夕蓉错愕的看着张宁馨。   “怎么了?”张宁馨挑眼看着神色忿忿的苏夕蓉,“觉得委屈了?”   苏夕蓉张了张嘴,稍倾脸上掠过一抹诡异的笑,轻声道:“是,奶奶。”   对于她这么快的便应允下来,张宁馨反到有种错觉,便在她想再打量一番苏夕蓉的神色时,苏夕蓉却已经低下了头。 ☆、第三十一章宁馨自残(叶家娘子)   苏慕云听完双全的回话,怔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王妃,”双全轻声的提醒苏慕云,“要不,奴婢将她给回了?”   苏慕云却是笑了笑,轻声道:“不必,让她进来吧。”   “是。”   双全退了下去。   苏慕云正在揣测来人的目的时,眼角的余光处却撇到红绡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桂花树,不由心头生起一抹疑惑,红绡这些子以来一直都是心思沉沉的样子,是因为红翘吗?   “红绡。”   经绡却似老僧入定般没反应,还是边的双福扯了扯她的衣角,才回过神来。   苏慕云暗地里叹了口气,看了她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红翘的病?”   红绡一怔,稍倾连忙摆手,急声道:“不是的,我才不担心她。”   苏慕云不由便失笑,稍倾敛了笑意,轻声道:“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份深是很自然的事,你要是实在担心她,我跟王爷说一声,给你几天假,方便你去照顾她,怎样?”   红绡脸上的神色僵了僵,稍倾撇了头,语带哽咽的道:“不用了,王妃。她在庄子里养着,王爷使了人侍候。”   苏慕云还待再说,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妃,周大求见。”   “请进来吧。”   门帘一撩,刘氏堆砌着一脸讨好的笑,走了进来。   “妾刘氏见过王妃。”   “大免礼。”   苏慕云示意双全搬了个锦墩给刘氏坐。   刘氏连连谢了方才坐下,眼角的余光不停的打量着苏慕云的神色,眼见苏慕云神色淡淡,刘氏心里不由便敲起了边鼓,也不知道这趟来的是对还是错。   待双福奉了茶,刘氏捧了茶盏喝了口茶后,刘氏讪讪的看了苏慕云,轻声道:“妾冒昧上门相扰,还请王妃不要见怪。”   “大说的哪里话。”苏慕云挑了唇角淡淡笑道:“有道是来者都是客,说来我与大也算是亲戚。”   刘氏一愕过后,便明白苏慕云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便自然了许多。   待见到苏慕云放了手里的茶盏,她连忙也将手里的茶盏放了,神色有些期期艾艾的看了苏慕云,“王妃,妾是来替家父谢过王妃的。”   刘仲!苏慕云想起前些子轩辕澈说的话,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刘氏,忖道:这刘氏还真是个聪明人,知道打蛇随棍上,借着这个机会上门来多些交。   “大客气了。”苏慕云笑盈盈的道:“刘老爷是凭着自的能力,才得皇上赏识的,我们家王爷可没出上什么力。”   刘氏连忙讨好的笑了道:“王妃这话说得,那千里马再能跑也得有伯乐不是?”   一侧侍立着的红绡冷冷的挑了挑眉头,千里马?!我呸。要不是要借你的手来对付张宁馨,再过个八百年那匹瘸腿驴也成不了千里马!   苏慕云笑了笑,并没有就刘氏的话给出什么评价,只是将桌子上的茶点往刘氏跟前推了推。   刘氏便聪明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一盏茶后,眼见得再无话可说,刘氏几番言又止的看着苏慕云,可在看到苏慕云一脸寡淡的神色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如此反复数次,眼见得茶水续了三遍,再坐下去,便是不识时务了。王妃虽仍是笑盈盈的,但这屋子里的丫鬟下人却早已脸如冰水。   最后刘氏终于受不住那股底下生了根针的感觉,不得不起告辞。   苏慕云也不留她,令红绡帮忙送客。   眼见刘氏走到门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回头对着苏慕云一福,轻声道:“王妃,三小姐在府里子甚是艰难。”   “哦!”苏慕云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氏。   心里却道:这怕才是真的来意吧!   刘氏打的什么算盘,她自是隐约猜到一些。   偏生她不问也不提,最终还是刘氏憋不住,自己说了出来。   然,便是她说出来,苏慕云也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哦”,其它话却是再没有。   刘氏一时便怔在了原地,似是不明白苏慕云怎会是这样的反应。   “王妃……”   “虽是她是我族妹,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已经是周家的人,我便是有心相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三妹妹一直是聪明人,想来,她会替自己想到办法的。”苏慕云淡淡的道。   一瞬间,刘氏便从苏慕云的话中明白了过来。   下一刻,她便笑着对苏慕云福一礼,“王妃说的是,苏姨娘是个聪明人。”   话落,再不停顿,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这边厢,刘氏一走。   双福撇了嘴,学了刘氏的样拿腔拿调的说道:“王妃这话说得,那千里马再能跑也得有伯乐不是?”   “我呸,还千里马呢,明明就是一头瘸腿驴。”   她的话一落,屋子里,不仅是苏慕云,便是双全、樱桃几个也被她那活灵活现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我看啊,她哪是来谢王妃的,分明是来跟王妃讲条件的。”双福撇了撇嘴。   苏慕云笑了笑,便是双福都看出来了,她又如何不明白。   刘氏其实是来试探她的吧!估计这试探还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主意,这后面估计也有周家的那个老夫人的意思。   苏慕云自是没有猜错。   刘氏才回到周府,等候在门房里的小丫鬟便迎了上前。   “大,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她那里。”   “知道了。”刘氏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连衣服也没扶,直接去了余氏屋里。   余氏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在廊檐下站着。   远远的看到刘氏朝这边走来,有机灵的立刻脆生生的喊了声:“大来了。”   余下的丫鬟也紧跟着行礼,刘氏眉头也没邹下。   下一刻,便看到余氏屋子里的帘子一挑,余妈妈亲自迎了出来。   “大来了?”   “是啊,余妈妈,娘可在屋里?”余妈妈的面子,刘氏自是要卖的。   余妈妈连连点头,“夫人在,正说着呢。”   刘氏咯咯一笑,拿帕子掩了嘴道:“说我什么?肯定没好话。”   “哪里啊,说谁也不会说大不好啊。”余妈妈笑盈盈的道。   话落亲自抬手撩了帘子,服侍刘氏进去。   屋子里,余氏一见到刘氏便心急火燎的道:“怎么样?沂王妃怎么说。”   “把把夫人给急的。”余妈妈笑着接了桔红手里的茶放到刘氏跟前,“连口气也不给大喘。”   刘氏将手里帕子往镯子一塞,笑了道:“没事,我知道娘心急,这一路便没停过。”   余氏看着刘氏鼻尖那细细的汗珠,指了她手里的茶道:“先喝口茶歇歇气。”   “不喝了,这一肚子啊,都是水。”刘氏摆了手道。   余氏眉梢间便隐了一抹忧色。   刘氏见了,心底冷冷一笑,老虔婆,你现在知道怕了?   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长叹了口气,一脸忧色的看了余氏道:“娘,这可怎么是好。”   余氏被她问得脸色一白,颤了声道:“怎么了,沂王妃她没见你?”   “不是,不是。”刘氏连连摆手,“人是见到了。”   “那是……”余氏哆了唇看向刘氏。   刘氏佯做咬了咬牙的表,看了余氏道:“沂王妃说无风不起浪,外面人传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就能说是流言呢?三弟妹当仗着隆平候的势还想着要将她纳入周府为妾。这些事,便是她这里过得了,王爷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   余氏手里的茶盏“啪”一声便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末了,“哇”一声喊了起来,“这个扫把星,我们周家是倒了什么大霉了,会惹上这样一个毒妇。这是要毁了我们周家啊!”   刘氏冷眼看着余氏拍手拍脚,从头到尾,她都没跟苏慕云说起这件事。这些话只不过是她假传圣旨罢了!可事实本就如此,空未必来风。外面人的传得那般沸沸扬扬,张氏当年做过什么已经是纸不包住火的事。   隆平候那边皇上压下来了,可周家只怕没那么容易过这一关。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沂王妃看似温良娴静,将那一番流言浑然不似放在心上,可是这事只要稍微往深里想一想,便会明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别说王妃落水之后的行踪蹊跷,便是王妃怎会到了那桃花坞,又怎会在关健时候被王爷救下……这一切的一切,事后只要细细想想便会明白,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设给有心人的局。到得最后,凤枝怀揣血书出现在顺天府外,将这个局推向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沂王爷的意思,那就是说,周家危矣,现在首当其要的便是将张氏那个人摘出周家。只是张氏要想体体面面的走出周家,怕是不可能了!   王爷不向周家发难,不正是想看看周家的态度吗?!   “娘,你快拿个主意吧。”刘氏一脸忧心的看了余氏,“我们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可都攥在三弟妹手里。”   余氏懵然的看了刘氏,“不是还有个苏姨娘吗?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们打算将苏姨娘扶正?”   刘氏忍不住便想要嗤笑,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原有的神色不变,头点的像鸡啄米一样,一迭声的道:“说了,说了,媳妇什么都没说了,可王妃说……”   “说什么?”余氏目光一紧看了刘氏。   “王妃说,苏姨娘是苏姨娘,三弟妹是三弟妹,怎可相提并论?”   “啊!”余氏“扑通”一声,子往后一仰,脸上的不受探制的抽搐着,颤了声看向刘氏,“这可怎么办,王妃,她到底想要怎样?”   刘氏长叹了口气,起倒了杯茶递到余氏手里,“娘,你也别着急,好在媳妇也打听出了王妃的意思。”   余氏含了口茶,急切的看了刘氏,“你快说。”   “王妃的意思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只不过这冤有头债有主,谁欠她的,她找谁便是。”   “你是说……”余氏狐疑的看了刘氏。   刘氏点点头。   余氏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良久,颤了声道:“可她必竟是隆平候府的小姐,我们要是做的太过,隆平候那边不好交待啊。”   刘氏笑了笑,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没说。   只捧了茶盏在手里把玩。   余氏焦头烂额的犹在自言自语,“怎么办啊,难道非得将她弄死了,才能保我周家不成?”   喃喃了许久,眼见刘氏低眉垂眼的坐在那,不由提了声音道:“大媳妇,你到是出个主意啊。”   “出个主意?”刘氏装作恍然不解的样子看了余氏,“娘,你不是已经拿了主意了吗?”   “已经拿了主意?”余氏恍然的看着刘氏,眼见刘氏不住的点头,她目光一颤,哆了唇,“你是说……”   刘氏叹了口气,脸上装作一副为难不得已的样子,“娘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等三弟回来再说吧。”   “三郎?”余氏怔怔的看了刘氏,“三郎回来还有些子呢,等他回来,万一王府那边……”   “哎呀,娘你不知道吗?三弟他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余氏目光一紧,像针一样盯着刘氏,“你三弟在山东任上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要回来了?”   刘氏脸上生起一抹晦涩的笑,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前些子只夫君说起,这才知道三弟要回来了。”   “回来了!一年任期未满,就回来了?”   余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氏。眼见刘氏低垂了眉眼,眉宇间却是满满的忧虑时,余氏哆了唇,半响摆了摆手,“你回去歇着吧。”   “是,娘。”   刘氏不像从前一样劝慰余氏,而是蹙了眉头听从余氏的吩咐起告退。   余氏看着坐在炕上眼睁睁的看着刘氏走远的影,稍倾回过头目光森寒的盯了余妈妈。余妈妈被她那样的眼光一看,由不得便脸上一片土色,“扑通”一声,跪在了余氏跟前。   “夫人,非是奴婢瞒着夫人,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余夫人盯了余妈妈看,半响,一手将茶同上的茶盏点心,扫到了地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妈妈抖了抖子,便将打听来的那些话在余氏跟前说了一遍。   “说是大爷在任上杀人夫夺人妻,不想那男的却是死里逃生,怀里揣了张状子一路乞讨来到京都,不知怎的与五城兵马司的鲁指挥司,那鲁指挥司见那男子好生可怜,帮着将状子递到了刑部……”   “嗷”余氏发出一声悲呼,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吓得余妈妈一个咕噜爬起,几步赶了上前,一把将余氏扶住,一边对外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夫人晕过去了。”   呼啦一下子,院子里涌进了一大批的丫鬟婆子。   余妈妈一边吩咐桔红倒水,一边又使了雪芝拿牌子去请御医。这边又让宝儿和四儿分头去请周璁和周大少爷,周二少爷。   一时间,余氏屋子里闹得个人仰马翻。   周家,西北角的一处幽静的小院里。   张宁馨正歪靠在榻上听着金枝将事细细的娓娓的道来。   金枝说完,一脸忧虑的看了张宁馨。   “,三爷他不是那样的人。”   张宁馨咯咯笑了一声,稍倾,垂了目光看着下那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幽幽的道:“不是那样的人?那他是哪样的人?”   “,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相信三爷,你们是原配夫妻,正是夫妻同心的时候,千万不能……”   张宁馨摆了摆手。   金枝那未待说完的话便咽在了嘴里,她也不知道张宁馨听进去了没,可是看着自家小姐那像是蒙了层灰一样的眸子,金枝长长的叹了口气。   “金枝,你还不知道吗?”张宁馨抬头用一种洞穿世事的目光看着金枝,“哪怕就是假的,这事也会被当作真的来处理。”   “为什么?”   为什么?张宁馨挑了挑唇角,因为苏慕云要她死,要她难堪而狼狈的死去。或许还不只是这些,她所在意的,苏慕云她都会毁掉!   从凤枝出现在顺天府时,她便知道了,苏慕云的复仇开始了!   本该是上下同心,齐力对抗的时候,可周家将她抛弃了!她们甚至容忍一个小妾骑上她的头来拉屎,而那小妾仗的又是什么?张宁馨勾了勾唇角,苏慕云,我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苏夕蓉……   金枝被张宁馨脸上陡然而起的狰狞给骇了一跳。   “你想办法递个信出去,让二爷来趟府上。”   “二爷?”   金枝疑惑的看着张宁馨,自家小姐有多看不上那个庶出的二爷,她比谁都清楚,怎的这个时候,却会想起请了二爷进府?   不待她问,张宁馨已经开口道:“他一天到晚混迹在那些三教九流之中,有些事或许他能出得上力。”   “是说……”金枝犹疑的看了张宁馨。   “不错,”张宁馨点头,“我要二爷帮着打听下,看看三爷的事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   “哎,奴婢这就去。”   金枝欢喜的应道。   眼见得金枝三步并作两步的离开,张宁馨起,窗户边,看着那被四方的天井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发呆。   周子元不曾写信给她,是不是说,他也在怨恨被她的拖累呢?还是说他无暇分,怕言多有失,想回到家中再细言?   目光不期然的又落在那棵桂花树上,“子元,如果只有你我二人,那该多好!”   “三弟妹,这是怎么了,屋子里一个侍候的丫鬟也没有。”   黄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张宁馨回神,亦同样笑着上前迎了黄氏,一边回道:“这些子子不大好,不想让人在边烦,便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一边说着,一边高声喊了宝琴、习秋进来侍候。   待宝琴奉了茶,张宁馨看着黄氏笑道:“二嫂向来是无事不凳三宝,说吧,今天是什么事?”   黄氏也不怪她话中的夹枪带棒,端了手里的茶盏,一边吹着茶盏里的浮茶,一边挑了唇角淡淡的笑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就兴大嫂对你嘘寒问暖的,就不兴我这二嫂关心关心你?”   听到黄氏提起刘氏,张宁馨知道,黄氏又是来传消息的了。脸上不动声色,却是使了个眼色给宝琴,宝琴悄然的退了下去。   黄氏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守在房门口的宝琴,叹了口气,忖道:几个丫鬟都是忠心的,只可惜手段差了点。   “说吧,二嫂,她使什么夭蛾子了?”   黄氏放了手里的茶盏,淡淡一笑道:“大嫂今天去了沂王府,你知道吗?”   张宁馨一怔,稍倾撇了撇嘴道:“二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院子里想飞出去只鸟都难,更别是外面的事想传进来。还好有二嫂不嫌累,时常来走走。”   黄氏笑了笑,“你不好奇,大嫂去沂王府干什么吗?”   “她去干什么?”张宁馨挑了挑眉头,“除了抱大腿还能干什么?”末了又别有意味的看了黄氏,淡淡道:“二嫂,你老往我这边跑,不怕娘怪罪么?”   黄氏笑了笑,并不接黄氏的话。   张宁馨却并不打算放过她,默了一默,叹了口气道:“二嫂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能成为你手里的枪么?”不待黄氏开口,张宁馨凄然的笑了笑,“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难保,二嫂且收了你那心思吧。再说了,真要对付她,二嫂也不是非得借我的手,不是吗?”   黄氏似是被张宁馨直白的话吓到,脸上的神色在僵了僵后,才反应过来,想要扯扯嘴角给张宁馨一个笑,但很快却又敛下了那笑。   末了,长长一声轻叹,“三弟妹是个明白人,既是如此,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不错,我先前确是有借三弟妹之手的意思,不过……”黄氏顿了顿,良久,淡淡的道:“后来,也只不过是怜惜三弟妹同为女人罢了。”   张宁馨笑了笑,黄氏的话是真是假,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给二嫂一个建议吧。”   黄氏看向她。   “分家吧,过自己的子去,就算是艰难些,可却是自己的子,不用仰人鼻息。”张宁馨看了黄氏,淡淡一笑,轻声道:“二嫂好好想想吧。”   黄氏郑重的点了点头,“好,我会好好想想的。”末了,看了张宁馨嘴唇翕了翕。   张宁馨摆手,“二嫂不必宽慰我,有些事我已然想明白。”   “如此也好,真想明白了,便能放过自己。”   黄氏再坐了片刻,起告辞。   出了张宁馨的院子。   碧朱忽的道:“,奴婢怎么瞧着三的脸色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黄氏轻声道:“我还以为是我多心了。”   碧朱抿了抿嘴唇,“即是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提点三。”   黄氏挑了挑唇角,末了,意兴阑珊的道:“三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说了兴许还坏了她的事。”   “是说……”碧朱看向院落的另一角,轻声道:“三这是打算玉石俱焚了?”   黄氏摇了摇头,轻声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来是下了狠心了。”   碧朱默了一默,叹口气,轻声道:“这又何必,把自己也搭上了。”   “不然怎么办呢?”黄氏冷冷一笑,“隆平候府,她已经靠不了了,这府里到处都是刘氏的人,她能怎么办?”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回看着那个曾经隆极一时,此刻却门可罗雀的院子。   “那大那边……”   “且让她得意着吧。”黄氏撇了撇嘴角,“盛极必衰,你真以为她那个爹有多能干?一切只不过是沂王爷的手段罢了。”在碧朱的沉默声中,黄氏却似是透过那雪白的围墙,看见了面色苍白犹有不甘的张宁馨,良久,悠悠的叹了口气,“灭人满门,咱们这位三,可真是……”摇了摇头,带着碧朱往回走。   过了几,周子元果真带着小厮风尘仆仆的回了周家。   张宁馨听到小丫鬟回说三爷回来了时,正站在窗前凝着那棵依然枝繁叶茂但却已无桂花的桂树出神。   周子元进屋看到的便是这番风景,一袭素雅安静的背影静静的立在窗前,那浓密被阳光打上一层金黄的桂花树衬着她的瘦弱与憔悴,猛的便让他想起,初见时,她站在廊檐下巧笑倩兮的俏丽妩媚。   “宁馨。”   张宁馨缓缓回,迎着周子元温婉一笑,“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周子元点了点头,上前持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番,轻声道:“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前些子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   周子元点了点头,扶了她去炕上坐下。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声脆的嗓音,“,药熬好了。”   话落,帘子一撩,托着红木托盘的苏夕蓉风姿款款的走了进来,待看到坐在炕上的周子元时,目光一喜,盈盈一福,声道:“爷回来了。”   周子元点了点头,很快便撇了脸,将目光看在苏夕蓉托盘上那碗褐色的药上,轻声道:“请的是哪个大夫?吃了多久的药了?”   “请的是府里长用的大夫,吃小半个月的药了。”张宁馨接了苏夕蓉递过来的药碗,邹了眉头,一饮而尽。一侧的苏夕蓉飞快的递上了一个密饯,张宁馨含在嘴里,待那药劲过了,才看着周子元道:“这些子辛苦了苏姨娘,一直都是她在前侍疾,没没夜的。”   “都是婢妾应该的。”苏夕蓉连忙福道。   张宁馨笑了笑,转而摆了摆手,对苏夕蓉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跟三爷说。”   苏夕蓉虽是不愿,可也不敢公然违的讥张宁馨的话,福退下。   这边厢,待苏夕蓉退下了。   张宁馨敛了脸上的笑,看了周子元道:“爷有什么打算?”   打算?!周子元儒雅的脸上生起一抹苦笑,“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宁馨点了点头,稍倾,沉声道:“妾到是有个主意,爷看看可行不可行。”   “你说。”周子元看向张宁馨。   “爷休了我吧。”   周子元瞳孔骤然急剧一缩,似是不敢相信张宁馨会说出这番话。   张宁馨却是笑了笑,看了周子元道:“想必那些流言,爷也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只要爷将我休了,想来沂王爷不会再为难爷。”   “我们是夫妻。”周子元目光带痛的看了张宁馨,“在你眼里,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张宁馨撇了头,心道:什么人?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我不会同意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周子元断然拒绝。   张宁馨还待再说,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三爷,夫人老爷请您去趟他们院子里。”   “告诉夫人和老爷,我梳洗一番……”   “不必了,”张宁馨起,“你现在就过去吧,想来爹和娘有话与您说。”   周子元还想再争,张宁馨却已经上前打起了帘子。   “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周子元点了点头,低声的在张宁馨耳边说了句话,便跟着桔红去了余氏屋里。   张宁馨看着周子元渐渐消失的影,眼角的余光处瞥到小院另一处一道窈窕的影正目光缠绵的跟随着周子元的背影,唇角勾起,慢慢的放了手里的帘子,转走向榻边,从枕头下取了那黄色的纸包,毫不犹豫的,将纸包里的药一口吞下。   余氏屋子里。   周璁挥手退了下人,便是连余妈妈都被请到了门外。   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周子元道:“你告诉为父,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周子元抬头迎着周璁的目光,朗朗有声的道:“父亲大人,难道您还不相信儿子吗?这分明便是有人存心陷害儿子。”   “那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子元便将当,他如何遇到那女子,又如何将她救下的话说了一遍。   “她口口声声说是被无赖强掳,儿子也使人去打听过了,问清楚,得知那男子确实是个泼皮无赖,这才将她救下,将那男子打了三十杖,扔了出去。”   周璁抚了额头,颓然的跌坐在炕上。   “这是个局,一个早就做好的局。”   周子元点头。   余氏看着一筹莫展的父子二人,不由咬牙道:“都是张氏那个人,这个扫把星,若不是她,我儿怎会遭此不白之冤。”   周子元默了一默没有反驳余氏的话,更不曾像在张宁馨屋里那样有意出面维护张宁馨。   “三郎,休妻吧。”周璁看了周子元,叹了口气道:“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不能为她而死。现如今,只有休了她,任她自生自灭,才能给沂王妃一个交待。不然……”   “孩儿知道。”周子元蹙了眉头。   “即是知道,那便该知道怎么做了?”周璁看向周子元。   “可……”   “可什么可,”余氏豁然站起,瞪了周子元,“当年我就看不上她,虽说都说高娶低嫁,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人家,这种心肠恶毒的女人,便是大庆的女人死光了,一辈子当和尚也不能娶了。”   “娘,你小点声,别传到她耳朵里,她现如今正病着呢。”   周子元哀求的看着余氏。   “逆子,你眼里就只有她,可还有我和你爹?”余氏勃然大怒,指了周子元,“你这是要将周家毁了,将你的亲人都往死路上送啊……”   眼见得余氏大怒,周子元不敢出声辩解,正得不停的说着好话。   便在这时,屋外响起小丫鬟惊慌的声音。   “三爷,不好了,三吐血了,三她不行了……”   屋子里的周子元豁然起,撩了袍子,大步的朝院子里跑去,见来报信的是习秋,连声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吐血了?”   “三爷……您快去看看吧,”习秋脸上眼泪流了一脸,哆了唇看着周子元,颤了嗓子道:“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   周子元拔脚便朝自己的院子跑。   这边厢,屋子里周璁看了余氏一眼,沉声道:“我们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哎,”余氏应了连忙跟在周璁后。   张宁馨这会子躺在金枝的怀里,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的那像棉花一样的云,半响唇角勾了抹笑,“金枝,你说,我这样的人死后,应该会下地狱吧?”   “,”金枝颤了声,哽咽着道:“您这是何苦啊。”   何苦?张宁馨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了。不是她不放过自己,而是她已经没法放手,为着这一世姻缘她付出了太多!   “三爷来了。”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张宁馨立刻掩了嘴,剧烈的一阵咳嗽,随着她不停的咳,嘴里再次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金枝大声的哭喊了起来。   “宁馨,宁馨……”周子元一个大步上前将张宁馨抱在怀里,对金枝喊了道:“快去请大夫啊。”   “已经使了人去请了。”金枝一边抹眼泪一,一边痛哭道。   “子元,别怪金枝,是我自己不争气。”张宁馨好不容易止了咳,抬头看着周子元,笑了笑,道:“好在,总算能见上一面,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你胡说什么呢!”周子元轻喝道:“你这么年轻……”   张宁馨摇了摇头,打断周子元的话,“这样也好,我早就不想活了。”   “宁馨,你别这样想,大夫快来了,很快你就会没事的。”周子元眼见得张宁馨嘴里又涌上一口鲜红,连忙按了她道:“别说话,省点力气,等大夫来。”   “子元,趁着我没事,快给我一纸休书吧,那样我就不会连累你,连累周家了。”   走到门口的周璁与余氏恰巧将她这句话听在耳里,两人互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一种释然。   两人齐走了进去,饶是有心里准备在看到张宁馨那惨白的如纸的脸和嘴角的一缕鲜红时还是齐齐的怔了怔。   “爹,娘……”张宁馨深吸了口气,“让子元给我一封休书吧,媳妇不想连累周家。”   “哎……”   余氏当下就应了。   眼见得余氏便要去喊丫鬟婆子拿了笔墨纸砚来,不想外面响起王妈妈的声音。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您可千万要坚持住啊。”   话落,帘子一撩,周家惯常用的大夫被余妈妈请了进来。   这个当口,自是看病要紧。   大夫上前隔着帕子诊张宁馨的脉,诊着诊着,脸上便生起一抹狐疑,稍倾又换了一只手,这次却是脸上豁然生起颗颗黄豆般的汗珠。   “大夫,内子这是……”周子元看着大夫。   “三爷,”大夫颤了声看着躺在榻上气息奄奄的张宁馨,“三,这是中毒了。”   “中毒!”   不但是周子元,便是余氏和周璁都齐齐一怔。   “是的,中的是朝阳草,这种毒一下子要不了人命,但是服用得久了,却是凶险。”大夫沉声道:“三本就郁结于心,中了这毒更是雪上加霜。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   “可有解毒的法子?”周子元沉声道。   “有,老朽这就去开方子,三爷派个人去抓药。”   周子元点了点头,自有丫鬟上前侍候大夫去开方子。   这边厢大夫一走,王妈妈嗷的一声,便哭天抢地的大哭起来,边哭边骂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啊,要这样害的命啊。”   “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候爷啊,夫人啊,你们在天之灵看看啊,看看小姐她遭的什么罪啊!”   周子元挑了挑眉头,对一边的侍候的金枝道:“去,把这院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   “是,三爷。”   余氏想要阻止,不想却是被周璁一把扯住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多嘴。   余氏不服,下一刻周璁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喝道:“你是想让人说我们周府杀人灭口不成?”   下一刻,余氏子一颤,再不敢多嘴。   而这边厢,周子元令小厮跟了大夫去买药。   他则在这边排查,从厨房的吃食到煎药的婆子,一个不放。   苏夕蓉站在人群里,隐隐总有一股不安感,心莫名的跳得像是揣了只兔子在怀里。   “是你,一定是你。”王妈妈嗷的一声指了苏夕蓉,大声喊了起来,“你这个恶妇,一定是你,这些子的屋里都是你在侍候着。”   “不是我,不是我……”苏夕蓉连连摆手,目光焦急的看向周子元,甚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爷,不是婢妾,真的不是婢妾。”   “你这个人,狐狸精,”王婆子猛的冲了上前,抓着苏夕蓉又是打又是骂,嘴里不停的骂着,“你想谋了,自己好当是不是?你这个毒妇,看我打不死你。”   余氏张要嘴,刚要喝令让人拉开王妈妈,不想却被人狠狠一看,侧周璁目光沉的看了过来。   “她肚子里怀着孩子。”余氏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周璁一怔,但下一瞬间,却是坚决的制止余氏开口。   如果能将妻妾争宠解决了这场祸端,他何乐而不为?想及此,周璁将目光看向周子元,眼见周子元面无表,只是双目沉的盯着被王妈妈打得满地乱滚的苏夕蓉时,周璁知道,他俩的意思不谋而合了。   “啊……”   苏夕蓉一声惨叫,抱了肚子,嘶声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周子元脸色一变,但下一瞬间,却是又很快的镇定了下来。   他的目光淡淡的看向里间躺在榻上的张宁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似看到张宁馨微微汽勾起的唇角。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苏夕蓉感觉到肚子里像是被刀剐过一样,一股流顺着腿间缓缓而下时,她不顾一切的趴在地上,朝周子元爬了过去,“爷,救救孩子……救救您的孩子。”   “来人,快去请大夫。”   周子元飞快的起,将苏夕蓉抱了起来,朝她的屋子跑去。   乱糟糟的院子,一下子静了下来。   王妈妈犹自不肯的哭喊着,一口一句说是苏夕蓉害了她家。   “捉賊拿脏,王妈妈,你说是苏姨娘害了三弟妹,可有证据。”刘氏冷冷的的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猛的抬头看了刘氏,“大,是不是她,使个人去她屋子搜搜不就知道了。”   刘氏一滞,目光看向一侧沉着脸的余氏。   “桔红,你和雪芝去苏姨娘屋子里看看。”余氏沉声道。   “是,夫人。”   桔婚和雪芝转去了苏夕蓉的屋子。   这边厢,苏夕蓉躺在上正鬼哭狼嚎的喊着,乍一见桔红和雪芝走了进来,初始还以为是余氏派来侍候她的,不想两人才进屋,便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爷……爷,您要替婢妾做主啊……”苏夕蓉抱了肚子再次哭了起来,“妾没法活了,等妾二姐姐讨个恩典,爷你就将妾打发回去吧……”   周子元蹙了蹙,苏慕云……   “三爷,这里有个纸包,”桔红指着柜子,回头对周子元说道。   正哭着的苏夕蓉一怔,周子元几步上前,自柜子里取了那个纸包,递到桔红手里,“去拿给大夫看看。”   话落,目光如刀般剜过苏夕蓉哆哆嗦嗦的脸。   ------题外话------   补偿昨天的那章啊,今天肥不肥?过不过瘾? ☆、第三十二章恶人恶报   沂王府。   苏慕云接了双福奉上的茶,递到轩辕澈手里,轻声道:“你说,周子元会不会休妻呢?”   轩辕澈接过她手里的茶,示意她在一侧坐下。   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道:“应该会吧,这个时候他首当其冲的是保全自己。”   苏慕云默然片刻,轩辕澈布的那局棋,她也是最近几才知道。虽然是一招好棋,可却是匆忙了些,若是有心要寻出其间的纰漏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不由抬头看轩辕澈道:“若是皇上真派了官员去查,只怕……”   轩辕澈冷冷一笑,轻声道:“放心,我那皇兄只怕一早就知道这是我设的局。现在他只需做二件事,一,查了周子元;二,召我入宫问罪。”   苏慕云笑了笑,柔声道:“王爷觉得会是哪种结果呢?”   “哪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媚媚你现在高不高兴?”轩辕澈狭长的凤眸微微挑了看着苏慕云,那漆黑的眸子璀璨的如琉璃一般正笑盈盈的看她,继续说道:“我说过,媚媚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完成。”   苏慕云回以一笑,淡淡道:“王爷又来骗我了。”   轩辕澈神色一变,目光骤紧的看了苏慕云,“媚媚,何以这般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那,王爷说替妾摘了天上的月亮,可子过了这么久,王爷,妾的月亮呢?”苏慕云含了抹笑,眉目如水的睨着轩辕澈。   轩辕澈何曾看过她这般含羞带怯的神,一时间只觉得那水氤氤的眸子像汪水一般将自己的给包围了,这会子,别说是天上的月亮,便是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刀剖了,亲自双手捧到她面前。   “媚媚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摘月亮。”   话落,起便朝往走。   苏慕云眼见得他大步流星朝外走去,越发媚无力的道:“那妾便在此恭候王爷。”   “哎,哎。”   轩辕澈边应边走,不想才走了几步,蓦的回头,抬头看了天上那轮和煦的太阳,蹙了眉头道:“媚媚,月亮还没出来怎么摘?”   苏慕云呵呵一笑,抛了个媚眼于他,柔声道:“那是王爷的事,妾只管接过王爷手里的月亮。”   轩辕澈看了看头顶的天高云淡,又看了看眼前美人的笑靥如花,“嗷”的一声扑了上前,“媚媚,你欺负我。”   被扑倒的苏慕云发出一声惊呼,续而那声惊呼便变成了呜呜咽咽的挣扎声。   一侧侍候着的红绡在看到轩辕澈扑倒苏慕云时,由不得便摇了摇头,暗暗的叹了口气,王爷你真是越来越麻了!   与此同时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着的丫鬟们,大家鱼贯而出。   偌大的院子里便剩下两个麻的男女玩着麻的游戏!   红绡出了院子,喊住了低头往外走的双福。   “红绡姐姐,”双福讨好的看着红绡。   “别给我甩尾巴,甩尾巴我也没骨头。”红绡冷冷的哼道。   双福立刻敛了脸上的笑,黑黑圆圆的眸子里生起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看着红绡。   这到底是丫头还是戏子啊?红绡郁闷的瞪了眼前快要跟她长齐的双福,这脸变得可真是……想了半天,得出一句话,比翻书还快。   “打住,打住。”红绡摆手撇了头不去看双福那水汪汪泫然泣的脸,“你师父怎么好的不教,坏的全教给你了。”   “红绡姐姐,王妃前些子赏了我一锭银子。”双福颤瑟瑟的看了红绡,黑溜溜的眼珠子哪里还看得到适才的委屈,这会子又是谄媚的笑了,“姐姐你给我存着吧。”   “切!”红绡再次冷冷一哼,脸一紧,眸子一瞪,盯了双福义正言辞道:“整个沂王府都知道我财,可整个沂王府也知道我虽财,但取之有道,想贿赂我?门都没有。”   双福这会子可真是想哭了,讨好卖乖不成,舍了家银子又不成!红绡姐姐你到底想怎样啊?   眼看着将小丫头折腾的差不多了,红绡冷着的脸忽的便绽开一抹笑,对着双福勾了勾手指头,“来,把事都说给我听,一个字不许漏。”   双福垂头丧气的走了上前,将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跟红绡一一道出。   末了,小心的道:“红绡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我……”   红绡打断双福的话,“她脸上的那个毒,去问问你师父能不能解。”   “为什么?”   双福不甘的抬头迎着红绡,忿忿不平的道:“她对王爷不忠,还敢谋王妃命,差点连王爷也被她害了,为什么不让她受惩罚。”   “因为我要知道她后的人是谁。”   双福默了一默,稍倾,点头道:“我晚上去找师父。”   红绡点了点头,转朝另一处走去。   待离得远了,眼见四周无人,红绡才轻声说了句,“出来吧。”   她的话声一落,便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风声,稍倾鱼肠蹙了眉头立在她跟前。   红绡扬唇笑了笑,看着鱼肠,“你也被那两人麻的受不了,才逃出来的吧。”   鱼肠笑了笑,没有开口,但却选了个阳光充足的位置坐下,指了侧的另一处道:“坐下吧,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偷懒了。”   是啊,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聊聊天了?   红绡在鱼肠侧坐下。   一时间,两人默然无语。   良久。   “你打算怎么做?”鱼肠看了红绡。   怎么做?   红绡脸上泛起一抹苦涩,这个问题从她知道事的开始,便在思考,她要怎么做。   见红绡不出声,鱼肠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知道的,就凭她想对王妃不利,王爷都不会让她活着。”   “我知道。”红绡点了点头。   心里蓦然便生起一股酸涩,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任务,出生入死那么多回,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这会子却……红绡吸了吸气,嗓子像是被人揍过一样痛。   “鱼肠,你说到底是什么,怎么就能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变得这样面目全非?”   鱼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等我遇上了,或许我就会告诉你。”   鱼肠同志不知道的是,当有一他遇上了,他唯一能想的是,这一世若是不知道该多好!便也明白了今红翘那而不得的心有多痛有多苦。但好在,鱼肠同志是个意志力坚强的人,既不得,那便舍。   可当若干年后,遇上那千里相寻的小妇人时,他乍然才明白,人生之苦远远不是而不得,舍而不能。却是我你,你也我,却因为几句话而彼此擦肩而过十几年,再回头,却已是百年。   红绡笑了笑,叹气道:“是了,你这个木头,你知道什么。”   鱼肠嘿嘿的笑了笑。   但很快两人脸上才起的笑容又都敛了下去。   “你问双福要解药,是不是想以恢复她的面容为交易,让她供出幕后主使的人?”   红绡点了点头,“姐妹一场,她自来是个美,也一直以自己的美貌自负。就让她体体面面的走吧。”   鱼肠颌首附合,稍倾轻声道:“王爷那边怎么说?有没有可能让她……”顿了顿,轻声道:“想来也不大可能,必竟她知道的事太多。”   红绡抬头白了他一眼,“你知道还敢偷偷溜回来?万一出个闪失,你小心王爷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找王爷有事。”鱼肠肃沉了脸道:“西北那边有报传来,说是鞑靼有异动。”   红绡眉头一挑,“鞑靼异动?”   鱼肠点了点头。   “扑哧”一声,红绡笑了道:“鞑靼什么时候安份过了。”   “不是,”鱼肠想了想道,“是说朝中有人与鞑靼首领勾结。”   “有人勾结?”红绡眉梢一扬,略一沉吟,面色端凝道:“那是群吃人饮人血的东西,是谁吃了豹子胆与虎谋皮?”   鱼肠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前些子抓住了一股流窜鞑靼人,然后有人熬不过刑交待了,这不,消息才到,我正准备跟王爷说,可……”   红绡想起屋子里那两个浓如蜜的人,摇了摇头,对鱼肠道:“你候着吧,若是王爷一出来,你便去禀报,我出去一趟。”   鱼肠自是点头,只在红绡起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那去哪?”   “我去处理点事。”   ……   这是一个被遗忘和唾弃的角落。   外面的世界繁华似锦风轻云淡,而这里,却到处充斥着**霉烂的气息。墙壁上的油灯不分夜的亮着,昏黄的灯光将这暗沉的世界打上一层诡异的光影。寂静的恍若是一个死去的世界。   只有当一层层的牢门打开时,那破而入的风吹起落地的尘土, 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飘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渗透进关在这里人的皮肤以及心里。让人恐惧而又绝望!在这一片寂静中,突然的响起一声不甘的嘶吼,似是沉睡经年的冤魂厉鬼,回不歇!   红绡一步步的向前,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在过去很多次她曾经一次次的来到这里,但没有任何一次让她像今天一样彷徨而又无奈。   “红绡,红绡……”   凄历的声音像是要刮掉一层一样,飘进她的耳朵。   红绡停在一道细如手指的栅栏前,目光复杂的看向那个看到她便扑了上来的人,再不见她引以为傲的美貌,那张脸上的红疙瘩暗红发紫取代了原本润如玉的肌肤,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肿涨成细长的一条线,若不仔细看,根本就会让人忽视原来那是长眼睛的地方。   “红绡,我知道是你,你说话,你说话啊。”红翘扑在精铁筑成的栅栏前,双手竭力的往外伸出,想要拉扯住红绡。   而红绡却是看着那如葱剥一样的手在眼前乱舞挥动,良久抑下眼眶中的意,淡漠的道:“红翘,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   形试疯子的红翘形一僵,稍倾却是越发的颠狂。嘶声喊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你让我说什么?红绡,枉我一直当你是好姐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知道,你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你嫉妒王爷待我……”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再不说。”红绡缓慢的打断了嘶喊着的红翘,一字一句道:“你说,我豁了这条命在王爷跟前求个,给你一个痛快,你不说……”默了一默,似是用尽一力气般,无力的道:“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姐妹一场,我能做的就是挖个坑将你埋了,不让野狗啃了你,可是你知道,王爷未必会同意。”   疯狂着的红翘猝然便停止了一切的嘶吼与挣扎,似是被冻住般,稍倾缓缓的缩回了伸出的手,手扶了那精铁制成的栅栏,良久无声,最后将头埋在其间。   再过了片刻,暗的地牢里响起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红绡也不劝她,只是子往后退了退,靠在了另一处足有成人胳膊粗的另一间牢房的栅栏上,目光晦涩看着极力压抑,却仍是间或发出一两声啜泣声的红翘。   “你这是为什么?”红绡哽了嗓子,仰头看着头顶的黑沉沉,字字泣血的问道:“我没有提醒你吗?我没有告诫你吗?你……”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红翘努力的想要瞪大眼看清眼前的人,可是那毒素已经损坏了她的眼睛,眼前除了模模糊糊的一片光影,其它竟是什么也看不清,她悲呛一笑,猛的怒声道:“我也想问为什么?我不好吗?我不够漂亮吗?我是先帝指给王爷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为什么到我这,便成了我痴心妄想,不安分守己?我想要的重来都只是该属于我的那份。我没有妄想什么王妃,侧妃,我只是想要成为王爷的女人,这是我的权利,是先帝赋予我的权利,我哪里错了!”   “你只想着你的权利,却忘了你的本份。”红绡泪眼模糊的瞪了眼前一脸扭曲的人,“你是个奴才,便是你做王爷的女人是先帝的意思,可是王爷他是你的主子,有奴才能替主子做决定的吗?”不待红翘反驳,红绡又道:“再说了,男欢女,本就讲个你我愿,王爷于你无,你不知道吗?”   “不,不是的。”红翘尖声的喊了起来,“没有苏慕云前,王爷他一直待我很好。”   “王爷待谁都好。”   “那不一样。”红翘怒声打断红绡的话,似是陷入回忆般,轻声道:“我陪王爷去山时,王爷他待我跟平时待你是不一样的,你永远都不知道,那短短几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要出现?如果她不出现,总有一我会成为王爷的女人。是她,都是她不好,是她该死,我没有做错。”   红绡眼见得红翘又是一番颠狂,她也再不想劝,一个人要想死,你就是跟她说上千遍不能死的理由,可她就是要死,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红翘已然由生恨,由痴成魔。再多的言语只怕都已劝不回她。   喊声由最开始的歇斯低里变成了一声声无力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知道那个毒药不但会要了王妃的命,也会要了王爷的命吗?”   红翘霍然抬头,便是五官已然不辩,但红绡还是在一刹那间看到了她的惊惧与担忧。   “你骗我,她明明说,这药对男人没有影响的。”红翘粗声喊道。   “她是谁?”红绡子一紧猛的向前,双手一把攥住了红翘,一声接一声的道:“她是谁?她要借你的手杀王爷,你到这个时候还要维护她吗?王爷因为你下的毒已经危在旦夕,眼见再找不到解药,便时不多,这就是你对王爷的吗?你的就是要让王爷死吗?”   “不是的,不是的……”红翘拼命的摆手,试图阻止红绡往下说,可是不任她怎样躲,红绡的手却是像铁抓一样,牢牢的抓住了她,甚至能听到骨头咯咯的响声,“红翘,王爷他快不行了,你知不知道。”   “是谢兰亭,是她交给我的毒药,她说只要苏慕云死了,王爷他就会接受我的。”   红绡手一松。   牢房里的红翘便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你怎么就这么傻!”红绡再也忍不住的对着瘫在地上的红翘喝骂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谢兰亭她自己对王爷就是由生恨,你的脑子都喂狗了啊!”   瘫在地上的红翘双手缓缓的捂在脸上,不多时牢房里再次响起一阵细细的啜泣声,只不同于先前的压抑,这啜泣声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红绡……求你,求你让我再见王爷一面。”痛哭着的红翘蓦的跪倒在地,对着红绡便“通、通”的磕起头来,“红绡,让我再见王爷一面吧,我求你了。”   “晚了。”红绡摸了把脸上的泪,“王爷说,这一世,他再不会看你一眼。”   磕着头的红翘子一软,整个人就那样无力的倒在地上,哭声凄历的让人心酸。   “我会向拖儿要了解药还你原来的面貌,”红绡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来世,你找个好人家投了吧,再不要……”却不知道那再不要后面想说的是什么,是再不要为人婢仆还是再不要遇上王爷。   “王爷,王爷……”红翘却是躺上冰冷的地上,声声呼喊着轩辕澈。   红绡不忍再看,转大步朝外走去。   “谢兰亭,不整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我就不是红绡。”   ……   周家。   苏夕蓉流产了。   余氏胆战心惊的等待着苏家的人上门兴师问罪,可是等了几,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她不由得便狐疑不已。   之前沂王爷轩辕澈特意喊了周璁吃酒,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周璁护持着点苏夕蓉,因着是王妃族妹,又知晓张宁馨出高,怕是少不得要受欺凌打压,还请余氏这个当家夫人看顾一二。   怎的,现如今苏夕蓉被张宁馨边的妈妈打到小产,却也没人来问上一句?这是什么怎么了?   “余妈妈,你去将大少请来。”   左右不得其果的余氏打算喊了刘氏来问话。   余妈妈应了声,便朝外走。   不想帘子一撩,却是与周璁撞了个满怀。   “老爷。”   周璁撩了眼余妈妈,点了点头,朝余氏走去。   余妈妈略顿了顿,还是大步朝外走去。   余氏这边厢眼见周璁这个时候走来,想着怕是有什么事,几步迎了上前,“老爷。”   周璁使了个眼色,余氏便对屋子里侍候的桔红递了个眼色给过去,桔红低眉垂首的将屋子里的下人领了出去。   “老爷,可是三郎的事有消息了?”余氏亲自将茶递了上去。   周璁接了余氏手里的茶,却是眉头一蹙,又放了下来。   “夫人,”周璁虽明知与余氏商量怕也是商量不个什么出来,可这会子,他却是不知道该同谁去说,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余氏的屋子里。   “老爷你有话就快说啊,你想急死我。”   周璁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今遇见了大理寺的周大人,他说……”   余氏看向周璁。   周璁狠了狠心,一咬牙道:“周大人说,状子已经递到了皇上跟前,三郎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余氏眼前一黑,人便要倒了下去。却在即眼前一黑时大力的咬了下舌头,一嘴的血腥味驱散了那眩晕之感,她定定的看了周璁,“老爷,你得想个办法啊,三郎可是我周家的希望啊。”   周璁叹了口气,他怎么没想办法了。   他甚至想着,是否能在对方的份想办法,如果是个寻常百姓,先就买通了官衙几十板子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可是一打听下来,心就凉了半载,这人竟是建安元年的进士。大庆朝有明律,凡是有功名在,堂上问话便可以不伤筋动骨的坐着回话。   不管这案子最后的真相如何,即便是最后周子元证明了清白,名声也毁了。   “这到底是谁啊,是谁要毁了我们周家啊。”余氏捶顿足的哭了起来。   周璁悲呛一笑,谁?这还不明显吗?   世人都道他周家福气好,娶了一个候府大小姐做儿婿,甚至还纳了一个王妃族妹为妾。这又是候府又是王妃的,只道是官途顺坦,多有照拂,谁曾想这一个一个的就是那午门催命的鼓!   “你也哭了。”周璁摆了摆手,“赶紧着去趟三郎府里,让三郎媳妇回候府求求舅老爷。”   “都是她!”余氏蓦的抬头瞪了周璁,“若不是这个人,三郎又岂会惹上这莫名奇妙的官司。”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周璁蓦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冲冲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踱步子,一边怒声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沂王爷设下的局的,他要替他的王妃报仇雪恨。”   “那我们把那个人休了赶出去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去求,她求得来吗?那是灭门之仇啊!”余氏同样吼道。   周璁一怔,稍倾却像是明白过来一样,瞪了余氏半响没说话。   余氏被他直直的目光瞪得瑟瑟一抖,愣愣的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周璁摇了摇头,稍倾却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若是隆平候肯相护又岂会到今天的地步。”末了脸色一紧,对屋外的人喊道:“桔红,去请了三少爷来。”   “是,老爷。”   桔红撩了眼一直站在门外廊檐下没有挪动脚步的刘氏,刘氏见她看来,不避不让,盈盈一笑颌了颌首。   桔红抿了抿唇低了头朝外走。   而这时,屋里响起余氏的声音。   “我让余妈妈去请大儿媳怎的这么久了还不见人?”   陪着刘氏站在廊檐下的余妈妈闻言便要高声回报,不想刘氏先她一步,上前道:“娘,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快进来。”余氏连声催促道。   刘氏撩了帘子进去,见周璁也坐在上首,福一礼,“媳妇见过爹和娘。”   周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余氏请了刘氏来干嘛,但刘氏的父亲走的是沂王的路子,他却是听人说过的,便也想看看况再作打算,是故点了点头。   “你坐下,”余氏看了眼侧的周璁,对刘氏道:“你上次见着沂王妃,可曾对王妃说起,我们有意扶苏姨娘做平妻的事。”   刘氏略一顿,明白余氏的意思。想了想,才轻声道:“媳妇略略的提了,但沂王妃似乎不打算管这事。”   “为什么?那可是她族妹啊!”余氏错愕的道:“我听人说她跟伯父家甚是亲厚,怎的……”   “媳妇听人说,苏姨娘在娘家的时候没少为难王妃,许是心凉了吧。”刘氏淡淡的道。   她现在是巴不得苏慕云不插手这事,只要周子元被问了罪,最好是除了功名,这个家,便一切都要指望周子涵,而她便是正正当当的当家主母。若是周子元无事,只是除掉张宁馨,难保周子元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不会跟她摆擂台。   “这……”余氏错愕的看着周璁,稍倾眸子一红,哽了嗓子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周璁瞪了余氏一眼,略作沉吟,对刘氏道:“我听说你父亲的事,是沂王爷跟吏部的大人提了提,你跟沂王妃从前可有私交?”   刘氏这个时候很想大声应承一句,可转眼又一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往上凑的好,淡淡的笑了笑,“回爹爹的话,媳妇不曾听娘家母亲说起。或者,媳妇修书一封,问问娘家母亲?”   周璁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想着,等刘氏休书回去,怕是黄花菜都凉了,顿时,摆手摇头道:“罢了,罢了。”   刘氏便应了一声,低眉垂首的坐在那。   便在这时,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三爷来了。”   周璁看了眼刘氏,刘氏连忙站起告退。却是与撩帘进来的周子元撞了个正着,刘氏飞快的撩了眼周子元,眼见周子元眼下一片黑影,神色很是憔悴不堪,心底冷冷一笑,二人见过礼,一个往里一个往外,各自走开。   周子元进了屋向周璁和余氏问了好,便在适才刘氏坐过的锦墩上坐下。   “三郎,这可怎么办?”余氏哽咽的看着周子元,“你父亲说那厮已将状子递进了大理寺,更有官员将这事捅到了皇上面前,三郎,怎么办啊?”   “母亲不用担心,是非黑白自有公论,儿子自问行事坦坦此心可昭月。”周子元掷地有声的话响起。   然,余氏并没有被他安慰住,反到是捂了嘴悲声道:“你便是清清白白,可人言可畏,有道是舌头底下压死人,这事真是查个明白了,你的名声也毁了啊!”   周子元嘴唇翕了翕,这道理他何曾不明白,可是这些子该找的人他都找了,然,现如今的他就像是那茅坑里飞出的屎苍蝇,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上前招惹!   “你妻舅那里……”周璁沉吟的看着周子元。   周子元晦涩一笑,摇了摇头,虽是什么都没说,但其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璁蹙了蹙眉头,“你明随我亲自去趟沂王府。”   周子元不解的看向周璁,“去沂王府?”   “是的。”周璁点头道:“我们去问问沂王爷是个什么意思?必竟杀王妃全家的是她张宁馨,如果只是想替王妃讨个公道,这恶人我们做了,但不能连累你。”   周子元脸上神色一僵。   “怎么了?”周璁见周子元脸色神色微变,不由提了嗓门道:“你到现在还舍不得她?”   “不是的。”周子元连忙否认。   “那就好,你去准备下,明天我们就去沂王府。”   周子元略略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是,孩儿先行告退。”   出了余氏的屋子,周子元站在空的院子里,抬头看着瓷白的天空,眼里划过的抹异色。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呢?   如果不知道,为何会使下这样毒的计来对付自己?   如果知道……周子元瑟瑟的抖了抖。   稍倾,忖道:或许应该准备一封休书了!隆平候自顾不暇,便是他此刻休妻,也是为了保全整个周家。要怪只能怪她张家的女儿心思太过毒辣!想起苏夕蓉流掉的那个孩子,周子元挑了挑眉头。   心思这样恶毒的女人,委实太过可怕!   次,周璁重礼与周子元上沂王府拜访。   “周大人,我们王爷不在府里。”   管事客气的将周璁挡在了门外。   周璁一愕,探头朝屋子里看了看,入眼的是一眼望不到进头,深深浅浅的院子,是那些来往穿棱风姿如蝶的侍女。   “那么,请问王爷何时回来?”周璁陪了笑脸道。   门房同样陪着客气的笑脸,客气的道:“回周大人,王爷是临时起意出门的,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做下人的不能问,也不敢问。”   周璁连连点头附合。   “即是王爷不在,父亲,我们改再来吧。”   周子元小声与周璁说道。   周璁点头,与管事客气的说了一番改再凳门拜访的话,又将备好的礼单好说歹说的塞进了管事的手里,趁机塞了一张银票到管事的手里。   眼见得周璁父子二人走得远了。   管事吩咐了门口的几个小厮好生守好大门,他则是匆匆的朝内院走去。   轩辕澈接过管事恭恭敬敬递上的礼单,扫了一眼,随手往桌上一扔,冷笑道:“出手到是阔绰的啊。”   管事连忙将周璁塞的那张银票双手恭敬的递了上去。   “这是?”轩辕澈看着管事手里的那张银票疑惑的问道。   “回王爷,这是周大人给小的的。”   轩辕澈接过,展开,笑道:“一百两?”   管事擦了擦额头,这周大人是不是疯了?   “他当我沂王府的管事是要饭的呢!”轩辕澈将银票往管事手里一塞,“拿着吧,蚊子腿上也是,有总比没有强。”   “哎,谢王爷。”   轩辕澈摆了摆手,“想必他还会再来找你,到时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管事的连连点头。   “好了,下去吧。”   挥退了管事,轩辕澈撩了帘子朝内室走去。   苏慕云笑吟吟的迎了上前,轻声道:“人走了?”   “走了。”轩辕澈将手里的礼单递到苏慕云手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慕云接过他手里的礼单,随意的翻了翻,稍倾递还到轩辕澈手里,笑了道:“想不到周家如此财大气粗。”   “可不是,我初看礼单也吓了一跳呢,我堂堂王府要凑齐这些东西怕是还有点捉襟见拙,想不到她一个五品的闲官就有这能力。”   苏慕云倒了杯茶水递到轩辕澈手里,“王爷竟是这般穷?”   “是啊,原本底子还好,可自从娶了王妃,掏空了。”轩辕澈啜了口茶,看了苏慕云道:“以后说不定还得王妃养着为夫呢。”   “这样啊!”苏慕云点了点头,“别的不敢保证,三餐温饱是一定能解决的。”   轩辕澈嘿嘿的笑了。   苏慕云这边厢却是犹疑的道:“只是这般说来,孩儿的事怕是要再斟酌一番才是。”   笑得得意的轩辕澈立时便僵住了笑。   “怎么了?”苏慕云看向轩辕澈。   “养个孩子,还是能养得起的吧?”轩辕澈眸光四处转了转,待看到那份扔在一边的礼单时,嘿嘿笑了道:“你看,只要多几个像周大人这样的人,莫说养一个便是十个也养得起。”   苏慕云摇了摇头,不赞成的道:“王爷这可是贪腐之事,要杀头的。”   轩辕澈便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好端端的说起这个做什么!这下好,怎么把话给圆回来。   苏慕云将他脸上的懊恼尽收眼里,暗暗的笑了笑,端了杯茶在手里把玩一番,眼见轩辕澈要开口,抢在前里说道:“王爷,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去点点库房吧。”   “点库房干什么?”   “王爷这般穷,我们得早作打算啊,这逢年过节宗室的人往来,还有这一府上下的吃穿用度,都得做到心中有数啊!银子少有银子少的过法,银子多有银子多的过法。你说是不是?”   “是,是!”轩辕澈连连点头。   正想找个借口将话头转一转,不想门外响起红绡的声音,“王爷,明六爷来了,说是有事与王爷商议。”   “明六爷!”   苏慕云霍然抬头看了轩辕澈,稍倾,试探的道:“王爷与明六爷很熟?”   “噢,他是我的管事。”   话一落,轩辕澈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那个媚媚,我与明六爷不熟,不熟……”   苏慕云点了点头,“即是不熟,人家好歹上门来了,总是要见一见的。”   “不见,不见。”轩辕澈摆手。   “不见?”   “不见。”   “那好。”苏慕云起掸了掸上看不到褶子的衣衫,“我去见一见明六爷,正好问问他那几间铺子的事。”   眼见得苏慕云便要朝外走去。   轩辕澈一个箭步上前,拦了她,“那个,我想起来了,约了明六爷来给王妃订头面。”   苏慕云脸上生起一抹皮笑不笑的笑,看了轩辕澈,“这过子都艰难了,还订头面?”   “那子再艰难也不能缺了王妃的不是?”轩辕澈笑了道。   “可也不能委屈了王爷啊。”   “不委屈,不委屈,跟媚媚在一起,便是每喝开水,那也是饱的。”   苏慕云挑了挑眉头,“是吗?”   “当然。”   “到不至于让王爷喝饱腹,明妾就告知厨房一声,这府里开销紧俏,以后一三餐便韭菜豆腐,豆腐韭菜好了。”   轩辕澈怔在了原地,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这是……怎么好端端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怎么王爷有异议?”   “没有。”   “那王他快些前去待客吧,莫让明六爷等久了。”苏慕云上前掸了掸轩辕澈的衣衫,笑得格外的柔格外的甜美。   “这就去,这就去。” ☆、第三十三章甜蜜的惩罚   红绡听完苏慕云的吩只,半响没回过神。   “你怎么这副表?”苏慕云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后道:“你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奴婢坚决忠心于王妃。”   红绡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   苏慕云点头,“那你去安排吧,跟厨子说,这两天王爷的饭食上,我不想看到除这两样之外别的菜。”   “是,王妃。”红绡点头便要退出去,但又立刻折了回来,“王妃,那您呢?您怎么办?”   “我么?”苏慕云温婉一笑,“天气越来越冷了,入冬人也就不愿动了,我趁着这时间,多出去走走吧。”   多出去走走?   红绡错愕的怔在了原地,王妃是个好静的人,往昔便是王爷哄着也不大喜欢出门,这会子……但很快她便明白过来自家王妃打的什么主意。   好思考的红绡姑娘很快就在想,自家王爷哪里得罪了王妃,要受到这么狠的惩罚,这半个月里不许看到荤腥,不许看到别的菜食,只准韭菜豆腐,豆腐韭菜。这还不把人都得给吃成韭菜啊!再说了,王爷可本就是个挑食的主,这样吃上三天,怕是……红绡撩眼看向苏慕云,有心想劝几句,可在看到苏慕云那淡淡的有成竹的笑容时,劝解的话咽了下去。   人家两夫妻玩着周瑜打黄盖的游戏,自己瞎掺和什么!红绡姑娘撇了撇嘴,为自家王爷的恶趣味很是不屑。   这里才走到院子,便与迎面大步走来的轩辕澈撞了个正着。   “王爷。”   轩辕澈点了点头,“王妃在屋里吗?”   “回王爷的话,王妃在屋里。”   步履匆匆的轩辕澈步子一顿,挑眸看向红绡。   红绡福了福转便走。   “等等。”轩辕澈叫住了红绡,“你这是去哪里?”   红绡抬头看向轩辕澈,“奉王妃的令,去交待厨房的管事,这半个月桌上不许出现豆腐和韭菜之外的任何菜系。”   话落,用一种很是同的目光看着轩辕澈。   “……”   轩辕澈默了一默,稍倾对红绡招了招手,又回头看了看屋子的方向,确信苏慕云没有看到他后,压低了声音对红绡道:“告诉厨房的管事,豆腐也好,韭菜也好,不许有豆腐韭菜的味儿,不然卷铺盖滚蛋。”   见红绡怔在原地,挑了眉头道:“怎么,你有意见?”   红绡摇了摇头。   “那你还不去替王妃办差?惹恼了王妃,本王也保不下你。”   红绡点了点头,眼见轩辕澈拔脚要走,红绡还是忍不住的道:“王爷,不能有豆腐没有豆腐吵,那该是什么味?”   “什么味?”轩辕澈挑了眉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红绡道:“我又不是厨子,怎么知道会有什么味。”   见红绡眉头紧蹙,轩辕澈淡淡的道:“前些子在吏部尚书况大人府上偿到一味菜到是不错。”   “哦,能得王爷说好的菜,还真是不易。”红绡笑了道。   轩辕澈看着红绡,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指的笑,淡淡道:“况大人府上的厨子确是有些本事的,能将普普通通的豆腐做猴脑的味。”眼见红绡脸上失色,轩辕澈眉宇间的笑越发的浓了,沉声道:“好歹也是王府的厨子,若是连这点水平都没有,还是趁早走人的好,省得让人耻笑。”   红绡怔在了原地,轩辕澈给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大步离去。   “豆腐!猴脑?”   红绡姑娘风中凌乱了。   苏慕云听到小丫鬟问安的声音,起迎了出去。   轩辕澈抬眼便看到站在门帘下的苏慕云,唇角微挑,绽了抹笑正要迎上前。   不想后响起沉沉的步子声。   “王爷。”   管事气喘吁吁的跪了过来,“清河王来了。”   轩辕澈眉头微挑,稍倾回头对苏慕云道,“我去会会他。”   “好。”苏慕云点了点头,送了轩辕澈离开。   回头,喊了双全过来。   “你去,看看清河王都和王爷说些什么。”   双全应了声,正要退下,不想,苏慕云却是摆了摆手,又道:“算了,还是等会让王爷自己说吧。”   双全退了下去。   苏慕云站在院子里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转对侍候在边的双福和樱桃招了招手,“你们俩过来,我有事让你们去做。”   “是,王妃。”   双福和樱桃齐齐上前。   苏慕云压低了声音,在她二人耳边轻声的言语了一番,稍倾,问道:“记住了?”   双福嘿嘿一笑,连连点头,“记住了,王妃。”   “去吧,办好了,我有赏。”   “是王妃。”   双福和樱桃嬉笑着朝前院走去。   双全狐疑的看着二人,又人抬头打量苏慕云,为什么她觉得不任是王妃还是双福、樱桃,脸上的笑都那么的让人悚目惊心呢!   清河王的管事被王府管事请到了一侧花堂用茶。   不想,管事陪坐了片刻后,被下人喊了去回话。   清河王的管事,在续了二道水后便站起来到小院,沿着院墙溜起弯来。   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两个小丫鬟窃窃的私语声,那管事有心想走得远些,可在听到间或的门外汉闲言碎字时,脚步顿了顿,回头一看,见院中别无他人,蹙了蹙眉头,下一刻,小心的踩了步子上前,将耳朵伸得长长的。   “连中三元又怎么样?”略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用一种极不屑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男人是树,女人是土吗?再好的树苗也得有好的土才能长成参天大树,不然那土不行,它就是人参也只能长成萝卜。”   “是说啊。”清脆似银玲的嗓音,此刻却带着些许的同与怜悯,不无可惜的道:“那周三爷若是娶的不是那个毒妇,便也不用受这无妄之灾了。”   沙哑的声音轻声一“嗤”,淡漠的道:“那样的毒妇,也不知道这周三爷是什么眼光。”   “怪不得周三爷。”清脆的嗓音压低了声音道:“当年是废帝赐的婚,周三爷还能抗旨不成。”   “也是哦。”沙哑的声音表示附合道。顿了顿,却又道:“那他现在已经知道真像了,怎的还纵容她呢?别说惹上的是我们王妃,便是寻常百姓家,为了一己之私,便灭人满门,这样的女人也留不得啊。”   “不是还有个隆平候府吗?”那清脆的嗓音笑了道:“人好歹是候府大小姐,真要下堂了,怕是隆平候府不肯干休吧?”   “我呸。”沙哑的声音忿忿不平的啐了一口,“敢这是骑驴找马呢?也不想想,我们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还能为了一个外人驳了王爷的面子不成?”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清脆的嗓音继续道:“皇上不是没发作隆平候吗?”   “你不知道吗?这是另有缘故。”   “什么缘故?”   “皇上上次不是召了王爷进宫吗?让王爷跟隆平候当面对质,隆平候被王爷说得哑口无言。皇上是原是要办了隆平候的,但是念其当从龙之功,再有,那罪魁祸手是那张宁馨,不是张广嗣。便保下了隆平候,至于周家……”嘿嘿一笑,轻声道:“皇上说,任凭王爷处至。”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沙哑的声音得意洋洋的道:“我可是听王爷边的红绡姐姐说的。”   “啧、啧、啧……”清脆嗓音的丫头连啧了几声后,叹气道:“这周三爷要是还心存侥幸的话,怕是整个周府便不保了。”歇了歇道:“说起来,我们王妃原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可周家要是再这样拖泥带水的,是个泥人也会火啊。”   “可不是,听红绡姐姐说,王妃正为这事跟王爷闹脾气呢,这几饭也不肯吃,王爷正急的不得了。答应王妃,这两便进宫请旨,不仅要办了那张宁馨还要将周家也给办了。”   清河王的管事听到这,整个人便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自家王爷收了那周子元的托,来王府打探消息。来了几次,都不曾得见沂王爷。   清河王的管事原本还想再听几句,却听到后响起沂王府管事训斥小厮的声音,连忙几步退了开去,装作赏花的样子。   他这才站好,沂王府的管事已经笑盈盈的走过来,说是两位王爷已经议完事,清河王这便打算走了。   清河王府的管事连忙抱了拳,由着沂王管事请了出去。   才到垂花门口,便看到清河王正一脸抑郁的看了一侧风华绝代的沂王爷,又低声的说了几句什么,因离得远,听不清楚。但却看到沂王在听了清河王的话后,挑了挑眉头,坚决的摇了摇头。   这里轩辕澈对着清河王拱了拱手,甩了袖子便转大步走了。   剩下个面红耳赤的清河王站在原地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王爷,”管事迎了上前。   “我们走。”清河王重重的甩了袖子转便大步往外走,边走边恨声道:“大家都是宗室本该同气连枝,他到好,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管事知晓这怕是沂王拂了清河王的面子,略略沉吟轻声道:“王爷,小的适才听到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清河王蹙了眉头看了管事,“有话就说,有就放,叽叽歪歪的像个娘门。”   管事连忙点头哈腰的将刚才偷听到的那番话说了。   “即是如此,他怎的不给我一个痛快话呢?”清河王犹疑的看了管事,“我都跟他说了,我是受周璁所托,上门问个清楚的。”   管事讪讪的笑了道:“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沂王爷自来便是个脾气古怪的。其实这事也不怪他,是周家想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可您说,这是能两边讨好的事吗?”   清河王点了点头,转对管事道:“你回头就去趟周府,将这话告诉周璁,要怎么做,让他自己决定,本王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管事连连点头应下。   再说,轩辕澈眉开眼笑的回了后院,看着照例迎了出来的苏慕云,脸上的笑越发的明媚的连天上的太阳都要被掩盖了下去。   苏慕云看他笑得那般得意诡诈,心知说不定又是算计了谁。也不多问,把人迎进了里屋,一边奉了茶一边遣了下人下去,这才轻声道:“捡金子了?这么开心。”   “比捡金子还好的事。”轩辕澈嘿嘿的笑道。   “哦!”苏慕云想起刚刚告辞而去的清河王,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可是与那清河王有关?”   轩辕澈点了点头,看了苏慕云道:“媚媚你可还记得当清河王妃?”   清河王妃?   苏慕云蓦然想起当的皇家猎场,点了头道,“记得,怎么了?”   “为夫的今可算是替你报仇了。”   “这……”苏慕云看着笑得好不欢快的轩辕澈,半响没说出一个字,这都多久的事了啊?亏他还记得,由不得便好奇,轻声道:“你怎么报仇了?”   “清河王上门替周璁说项,我问清河王,清河王妃收了周璁多少银子,使得他肯卖这张老脸。”   这话……苏慕云半响无语,心道:王爷,你可真是威武啊,这样打人脸的话,你信口便拈来。回头,那清河王妃只怕少不了挨一顿训斥吧?   要知道自从新帝凳基,清河王因与建安帝关系较为亲近,不为新帝所喜。一时间这清河王府便有些捉襟见绰,清河王妃却是好脑子,生财有道,做起替人递话说项办事的买卖来。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这当面揭破的事,却是只有轩辕澈干得出来。   苏慕云失笑,稍倾轻声道:“妾也布了一局棋,只不知那清河王府的管事会不会入局。”   “哦!”轩辕澈一脸兴味的看了苏慕云,“媚媚是博弈高手,且讲给为夫听听。”   苏慕云便将她使了双福和樱桃去前堂花园说项的事讲给了轩辕澈听,“末了,轻声道,只不知这清河王府的管事肯不肯入这个局。”   “想来应该会入的。”轩辕澈笑了道:“清河王妃收了人银子,若是没个交待,怎么行?只是这样一来,这戏越发的闹了。”   苏慕云但笑不语。   她之所以让轩辕澈没有将周子元之事散开,原本就是想周子元丢卒保帅。只有被张宁馨一心着的周子元亲自动手收拾了张宁馨,怕是这才是张宁馨的痛,怎样救赎都不能解脱的痛。而以周子元的自私自利,这结果指目可待。   偏生轩辕澈从不曾诺过任何一个上门说项的人,会放过周家。   待周子元收拾了张宁馨,便是他被收拾的时候!   ……   周家。   白总管客客气气中带着几分谄媚的送走了清河王府管事,待那清河王府的管事骑上马连影子都看不见后,白总管一个回,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去了后院,去寻周璁。   待白总管将那清河王府管事的话说了一遍后,周璁半响无语。   稍倾,才沉声道。   “当真是这么说的?”周子元看了白总管,带着犹疑的问道。   白总管点了点头,肯定的回道:“是的,老奴不曾漏下一字。”   周璁凝眸看着低头沉吟的周子元,对着白总管挥了挥手。   白总管退下。   “你打算怎么办?”   周子元默了一默,稍倾咬牙道:“我这就去写休书。”   周璁不语。   “父亲……”周子元不解的看向周璁。   周璁晦涩的一笑,稍倾才沉重的道:“如此一来,张家便算是砌底的得罪了,往后,但凡再有个什么事,就……”   周子元自是明白周璁的话中之意,想了想,轻声道:“事急从权,现如今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吧。”   周璁点了点头。   周子元便起告退。   一刻钟后,周子元站在院子外,看着高远的天空下那静的如死去的院子。   曾几何时,小院里欢声笑语不断。   这间小院里有他亲手为也裁下的桂花树,更有他曾经怀揣的所有的美好愿望,只是今夜过后,这一切,将被砌底的结束。   那个他费心谋算来的女人,会被他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扔出去!   他狠吗?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   周子元唇角挑了抹笑,目光看向西北角处的那处小屋。   屋子里,张宁馨躺在上,听着边金枝的回报。   “大夫说苏姨娘伤了胞宫,往后怕是不易有子了。”眼见张宁馨脸上挑了抹冷笑,金枝艰难的咽了咽口中的干涩,继续道:“说便是有子,也是凶险的很,很容易一尸两命。”   张宁馨点了点头。   这还远远不够,那个下的女人竟敢跟她叫板,那就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   “你下去吧,去将王妈妈喊来。”   金枝张了张嘴,可在看到张宁馨脸上的冷色时,还是应下,转走了出去。   候在屋子外的王妈妈听了金枝的话,撩了帘子几步进屋,走到张宁馨前。   “。”   张宁馨看着略显得有点亢奋的王妈妈,笑了笑道:“我让你买的东西,买到手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王妈妈一迭声的道,一边自袖笼里去掏,一边嘟囔着道:“这东西可真难买,老奴就差将整个京都的药房都跑遍了,才买到。而且价格又贵得要死。”   张宁馨接过王妈妈递上的一个黄色纸包,笑了笑,返从枕头下取了一个略显厚实的信封递到王妈妈手里,“妈妈,这里有二百两银票,和你的卖契,拿着,找个机会去庄子里吧。”   王妈妈颤颤瑟瑟的接过张宁馨手里的那个信封,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向张宁馨,可以说,对于这样的结果,王妈妈想过,但却从不认为它会成为一种现实。眼下,这事实摆在眼前,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我难得发回善心,做次好人。”张宁馨摆了摆手对王妈妈道:“你也别谢什么恩了,一切都是你自己挣来的。”   王妈妈哆嗦着嘴唇,眼里的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好了,快收好吧。”   “是,是。”王妈妈连忙将那信封塞进了袖笼。   恰在这时,屋子外面有小丫鬟的声音,“三爷来了。”   张宁馨立时瞳孔一缩,先前还带着自嘲笑意的目光一瞬间如刀般凝向了王妈妈,王妈妈被那目光看得心底生寒,连忙抬手胡乱的擦了把脸。   “,老奴去喊金枝姑娘进来侍候。”   张宁馨点了点头,那只揣着纸包的手不动声色的放进了棉被里。   周子元走了进来,便看到王妈妈神色有些慌乱的退了下去。他不由便多看了几眼,耳边却响起张宁馨的话,“爷,怎么来了。”   周子元收了目光,看着榻上神色难看的张宁馨,忖道:许是那婆子又挨了训。便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对着张宁馨挑眉,扯了一抹笑,轻声道:“我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会儿话。”   张宁馨点了点头,便扬声喊了金枝进来奉茶。   周子元也没有阻止,一旦将张宁馨休离了,这些人总还是要让她带走的。   两人默然无声的坐着饮了会儿茶。   张宁馨看着眉宇紧蹙的周子元,轻声道:“爷愁眉不展,可是有事?”   周子元笑了笑,轻声道:“今天清河王府的管事来府里了。”   张宁馨放在被子下的手便紧了紧,稍倾,轻声道:“沂王爷怎么说?”   周子元闻言,抬头看了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撇了脸,一脸悲戚的道:“宁馨,是我没用,是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一片深。”   一瞬间,张宁馨便明白了周子元话中的意思。   那攥着纸包的手越发的紧,脸上却是神色不变,反到是添了一抹笑,只那笑怎么看都僵硬了些。   良久,叹了口气。   “不怪你,是我自己福薄。”   “宁馨,为了爹和娘大哥他们,我……”周子元哽了嗓子,顿了顿,似是平复中的难过,过了好长的时间,才继续道:“待事平息了,我谋个外放的实缺,我会接了你。你还是我的妻。”   张宁馨点头,笑了道:“好,我都听你的。”   周子元似是不曾想到张宁馨这般轻易的就答应了。然,想到他回来那,张宁馨自求下堂的话,心头的疑惑便又散了去。   两人再次陷入一种无言以对的黩然中。   张宁馨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那株桂花上,咬得都痛了的腮帮子被她缓缓的松开,嘴里立时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她却是二话不说的便将那口血水咽落下肚。   “你可曾写好了?”   周子元霍然抬头看了她,眼见张宁馨的目光落在那株桂花树上,叹了口气,摇头道:“还不曾。”   “那你去吧,早些了了,也好……”张宁馨忽的便说不下去,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眼睛却自己做出了选择,泪水便似雨点般,纷纷落个不停。她几番想要开口,却是几番哽咽的不成。   “宁馨,”周子元看着默然流泪的张宁馨,心底不由便也生起了一股酸涩的痛,他探了手想要将张宁馨拥在怀里。不想,张宁馨却是子一偏,避开了他的拥抱。“宁馨,你在怪我?”   “不,我不怪你。”张宁馨摇头,泪水甩得到处都是,喉咙痛的便是被刀割了一样,口的位置也似是有只手在揪着她的那颗心横拉硬拽一般,痛得她几打滚,然她却死死的攥紧了手,低垂了眉眼,一字一句道:“不,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我那么你,恨不得拿我的生命去你。子元,如果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那该多好。”   周子元听着她那哽咽的几乎呜咽的话语,心口那个酸涩的地方便像是被一只蚂蚁咬了一口一样。那痛渐渐的扩散,渐渐的便是被十只,二十只,成百上千的蚂蚁咬过一样。   周子元豁然站起,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张宁馨,抬手抚向自己的痛的地方。不,这种感觉太难受,他不要,他不需要这种感觉。   张宁馨看着猝然起,然后神色变得怪异的周子元。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飘过一种模模糊糊的念头,只这念头还不待她细细品味,便消失不见。   下一刻,她再次攥了攥手心处那绵软的存在时,心头掠过一抹冷笑。   “去吧,想来公公和婆婆他们也想早点将这事了结。”   周子元嘴唇翕了翕,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踩着沉重的步子退了出去。   “来人。”   周子元一走,张宁馨便对外喊道。   金枝几步走了进来。   张宁馨看着金枝,半响没开口。   “。”金枝犹疑的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张宁馨。   张宁馨回神,吩咐金枝道:“你去厨房,亲自动手弄一桌酒食。”   金枝脸色一白,懵然的看着张宁馨。   张宁馨自是知道金枝猜到了什么,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对金枝说道:“没错,他要休我了,为了周家,为了替沂王妃泄愤,他要休掉我。”   “……”金枝嗓门一颤,眼里便生起了滚滚的泪。   “哭什么呢?”张宁馨喃喃的道:“他也是没办法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金枝掩了脸退下去。   张宁馨这才将一直掩于被笼里的那只手拿了出来。目光怔怔的瞪着那个被她攥得变形的黄纸包,良久脸上生起一抹狰狞的笑。   “你怪不得我,是你先抛弃我的。” ☆、第三十四章下堂妇(叶家娘子)   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风,和煦轻柔,蓝天白云飘逸悠扬。   苏慕云坐在马车里,看着张宁馨灰头土脸的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和妈妈走出周家的大门。她吩咐了双福一声,双福点了点头,几步朝张宁馨走了过去。   “张氏,我家王妃要见你。”   张宁馨豁然抬头,便看到马车里笑意盈盈看过来的苏慕云。   脸色蓦然一白,然下一瞬间却是昂了头,直了背脊走上前,也不行礼,也不出声,就那样目光冷硬的视着苏慕云。   “大胆,见了王妃还不行礼。”双福一声历喝,上前便要动手。   苏慕云却是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与张氏说。”   双福行礼,退下。   张宁馨这时脸上凝了抹冷笑,看着苏慕云,哼了哼,轻声道:“苏慕云,你很得意吗?”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苏慕云挑了唇角淡淡一笑,目光冷凛的看了张宁馨,声音如冰的道:“应该得意的是你才是,你为了一个男人杀我苏家上下几十口,嫁为周家妇,如何?张宁馨,如愿以偿的滋味是不是很美好?”   “没错,我苏家满门都是我让人杀的,那又怎样?”张宁馨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目光得意的看了苏慕云,“我便是下堂了又如何?你是能杀了我还是能……”   “我为什么要杀你?”苏慕云轻声一“嗤”,嘲讽的盯了张宁馨,“死了死了,便一了百了。对我来说,能看到你在这世上猪狗不如像过街老鼠一样的人人喊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才是痛快的事,不是吗?”   “可惜,”张宁馨冷冷一笑,接了苏慕云的话,“那只是你的美梦,你想都别想。”   “且走着看吧,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苏慕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倔强着的张宁馨,用一种怜悯的神色看着她,“不,你错了,这只是开始。你,周家,隆平候府,一个都跑不了。”   苏慕云的话说得太过森寒,那刻骨的仇恨便是心狠如张宁馨也不由得心为之一颤。她豁然抬头看向这一个一直被她看不起,却一直不曾在她手里占到好处的女人。那双千年深潭里的眸似死水般,紧凝着她,在那片漆黑里她看不到自己的影,她看到的是深遂的望不到底的黑。   张宁馨抿了抿唇,几乎是下意识的脚步往后退了一退,待惊觉到自己失了胆气时,脸上神色一紧,不由自主的又提了脚往前一步。   而苏慕云却已经缓缓的坐回了车内,依在那颜色繁复富丽到刺眼的大迎枕上,用一种看死物的眼光看着她。   “你觉得可能吗?”张宁馨抿了抿唇,稍倾讥诮的笑道。   “可能不可能都是要用事实来说话的。”苏慕云似是再不想多谈,挥了挥手,便要示意侍候在一侧的双福上来赶人,但下一刻,却又突的道:“张宁馨,你就不好奇当初是如何得遇周子元的吗?”   “你什么意思?”张宁馨蓦的抬头,目光如刀的盯了苏慕云看。   “没什么意思,自己去想吧,要真想不出,那也不能怨别人,只怨你自己生得太笨。”话落,苏慕云喊了双福,“我们走。”   眼见得苏慕云的马车驶远,张宁馨便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怔立在原地。   脑海里满满都是苏慕云的那句,“你就不好奇当初是如何得遇周子元的吗?”   如果不是偶遇那是什么?   “宁馨。”   耳边响起一声带着犹疑的声音,张宁馨缓缓回头,便看到正蹙了眉头朝自己走来的周子元,如玉脸庞打上一层淡淡的阳光,照得那此细微的绒毛都带着浅浅的光。   “怎么了?刚才那人是谁?”   张宁馨低垂了眉眼,轻声道:“是沂王妃。”   “苏慕云?!”周子元一愕,他猛的扬眉瞪着已经只剩一个黑点的马车,轻声道:“她来干什么?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来……”张宁馨稍倾笑了笑,忽的便抬头看了周子元,“子元,我想求你一件事。”   周子元只觉得左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但脸上还是尽量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轻声道:“什么求不求的,你说,但凡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到。”   张宁馨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谁?”   “苏夕蓉。”   周子元怔在原地,半响没出声。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张宁馨缓缓的挑起眼,目光幽幽的看了周子元,“你怎么不说话?”   “宁馨,”周子元深吸了口气,为难的看了张宁馨,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艰难的道:“宁馨,不是我不同意,实在是这个时候……”   “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张宁馨垂了眼睑,轻一福转便走。   “宁馨,”周子元几步追了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手,“宁馨,你生气了?”   张宁馨笑了笑,重新抬头看向周子元,摇头道:“我没有生气。我要她,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为了周家。”   周子元不解的看向她。   “你知道沂王妃其实很讨厌苏夕蓉的吗?”张宁馨笑盈盈的看了周子元,“你以为她们姐妹深?你以为苏夕蓉能替周家在沂王府赚上几分薄面?不,你留着她,苏慕云只会越发的憎恨周家,憎恨你。”   周子元错愕的看着神色平淡的张宁馨,在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想要驳斥的冲动,可是下一刻他却又紧紧的抿了嘴。   他知道,或许张宁馨在外人眼里是毒妇,可是对他,却是全心的付出。   周子元并不怀疑张宁馨话中的真假,苏夕蓉之前做过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苏慕云也清楚!   “好了,我已是周家下堂妇,你回去吧。”张宁馨福了福,转便要离去。   “宁馨,”周子元出声。   张宁馨立在了原地,却没有转,若是周子元站在她前面,便会看到,张宁馨的眸子里那恶毒的像毒蛇的目光是如何的吓人。   “宁馨,我听你的,我把她给你。”   张宁馨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两你使辆小车,夜里便将她送过来吧。”   话落,再不理会后的周子元,大步上了一侧候着的小轿。   才进轿的张宁馨,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抬手捂上一时发狂发一时又冰冷死寂的口。   “小姐。”金枝担心的声音在轿门外响起。   “我没事,我没事。”不知道是为了安慰金枝,还是为了安慰自己,张宁馨缓缓的靠了轿内的厢壁上,沉沉的闭上了眼。   是夜一抬小轿敲响了隆平候府的后门。   一柱香的功夫,苏夕蓉被捆手捆脚的扔在了张宁馨的面前。   “唔,唔……”苏夕蓉瞪大了眼,看着杀气沉沉朝自己走来的张宁馨。   “把她嘴里的布取掉吧。”张宁馨对边的婆子吩咐道。   一个一脸横的婆子几步上前一把扯了苏夕蓉嘴里的布。   “张宁馨,你想干什么?”   苏夕蓉惊惧的看着张宁馨,子不停的扭动着,想要挣开上的束缚。   “你说我想干什么?”张宁馨俯,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惨白的苏夕蓉,扯了个笑,轻声道:“我当然是舍不得你了,这不,向周子元讨了你,让你来陪我。”   “我是沂王妃的族妹,你要敢把我怎么样,苏慕云她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   张宁馨听完苏夕蓉的话,不由得便放声大笑。   在她的笑声中,苏夕蓉脸色越来越白,人也越来越无力。她只能怔怔的瞪了张宁馨,想要问她笑什么,可是嘴巴数度开开合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笑声方歇,张宁馨神色一冷,目光便钉子一样盯了苏夕蓉。   “你还在做梦呢?苏慕云若是顾着你,你又岂会落在我手里?”顿了顿,轻声一“嗤”,冷声道:“你不会忘了,你对她做的那些事吧?你都不会忘,她又怎么会忘记呢?”   “你胡说,你……”   苏夕蓉嘶声喊了起来,张宁馨并不反驳她的话,只是就用那样嘲笑的目光淡淡的看着她,直至苏夕蓉喊不出来了,只能大口大口的粗气时。   张宁馨才淡淡的道:“你不是一直喜欢我那二弟吗?我成全了你如何?”   苏夕蓉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宁馨。   张宁馨却是不去理会她脸上的神色,转了,对婆子吩咐道:“将她送到二爷那去。”   “是,小姐。”   婆子拖了苏夕蓉走下去。   张宁馨立在窗前,良久不曾说话。   夜色渐深,候府到处挂着大红灯笼,院子里的盆花和蔓藤郁郁葱葱,窗棂的雕刻和房顶的飞檐,显得既古朴又庄重,院子中央下沉为四方的青砖平地也被打上斑驳陆离的光影。   张宁馨耳边响起的是苏慕云森寒如刀的话语, “不,你错了,这只是开始。你,周家,隆平候府,一个都跑不了。”   这一切对她来说,真的只是开始!可是,对自己又何偿不是呢?!   “来人。”   金枝推了房门进来,“小姐。”   “去将候爷请来,便说我有话要与他说。”   金枝抬眼看了看那个背对自己,在夜色里被风吹得愈显单薄瘦弱的体。有心想说,候爷今天怕是不会过来了。可是,最后还是点头应了声是,悄然的退了下去。   隆平候府后院。   张广嗣看着脸色青白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的陆婉荷,叹了口气,轻声道:“她是我嫡亲的妹妹,我不管她,谁还能管她?”   “是,她是你嫡亲的妹妹,你要管,你该管。”陆婉荷双目泛红的瞪了张广嗣,“那么我呢,哥儿和姐儿呢?谁来管我们?我们又是你什么人?”   张广嗣被陆婉荷问得一怔。   陆婉荷眼见张广嗣怔在了原地,咬了咬牙,高声喊了她的陪嫁妈妈。   “陆妈妈,陆妈妈……”   守在门外的陆妈妈听得陆婉荷的声音,连连“哎”了一声,可是却又不敢抬脚进去。   陆婉荷在屋子里没看看到陆妈妈进来,猛的拔站起,几步走到门槛边,一把撩了帘子,冲屋外立着的妍绿,锦红喊道:“收拾箱笼,去把世子和小姐抱过来,我们回陆家去。”   妍绿,锦红听得一怔,脸色惨白的站在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这边厢,隆平候听得陆婉荷的话,猛的站起,沉声道:“你好端端回娘家去做什么?你这样子回去,岳父问起来,我怎么交待。”   “你交待什么?你有什么好交待的。”陆婉荷听着张广嗣那带着责怨的话,心头的无名火一瞬间窜得老高,她豁然拔转了子,怒目瞪着张广嗣,“你要一条道走到黑,你去走,只不要连累了我们母子几人。”   陆婉荷眼见得陆妈妈等人缩了脖子呆在原地不敢上前,不由气急败坏的道:“是不是都是死人。”   陆妈妈连连招呼了妍绿,锦红上前,准备进屋收拾箱笼。   张广嗣却是猛的怒声道:“滚,都滚出去。”   陆妈妈等人惊恐的看着勃然色变的张广嗣,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而陆婉荷正准备出言还击时,眼角的余光处却看到忐忐忑忑的金枝探了探头,一瞬间,便觉得像是有把火从脚底往上烧一样,烧得她意识模糊,烧得她想破口大骂。   “金枝!”   一声历喝。   金枝从角落处走了出来,低垂了眉眼上前,“夫人。”   “可是有事?”   “回夫人的话,小姐想请候爷过去回话。”   陆婉荷冷冷的笑了起来,目光像刀一样刮过张广嗣的脸,停在他的上。   张广嗣很不喜欢她这种嘲讽中带着鄙夷的目光,可是却又明白是自己理亏。   因着轩辕澈,即便是皇上保下了他,可这京都城里他夫妻二人再不复往的尊荣,从前即便是他二臣,可那些留下来的老臣还是往来密切的。但自从出了轩辕澈这件事后,不任是他,还是陆婉荷都被人刻意的疏离了,更有甚者,抓住一切机会落井下石。   “婉荷……”张广嗣想要安抚陆婉荷。   陆婉荷却是豁然撇了头,**的道:“候爷怎可让姑久候?妾恭送候爷。”   “婉……”张广嗣还想说什么。   陆婉荷却是一返径自走进了屋子。   眼见得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张广嗣叹了口气,调头朝外便走。   屋子里,陆婉荷靠在门扇上,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其实,只要他上门来讨个饶,说几句好话,她……耳听得脚步声渐远,陆婉荷胡乱的摸了把脸,打开门,对瑟瑟立在廊檐下的陆妈妈和妍绿,锦红道,“你们进来。”   陆妈妈和妍绿,锦红连忙上前。   陆婉荷指了锦红,“你去吩咐门房备马车,我要回娘家。”   锦红应了一声,不敢耽搁,连忙退了下去。   陆婉荷又指了陆妈妈,“你去将世子和姐儿抱来。”   “是,夫人。”   待陆妈妈退下,陆婉荷指了妍绿,“去喊两个小丫鬟来帮着你收拾箱笼。”   “是,夫人。”   妍绿眼见得陆婉荷指着柜子里那些一年四季的衣裳都让挑了出来,有些惊讶,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听从陆婉荷的意思手脚利索的收拾了两个大包袱出来。   陆妈妈领了世子和才丫丫学语的大小姐进来,看到屋子里收拾出来的东西,不由脸色一变,看了陆婉荷道:“夫人这是打算回府住几?”   陆婉荷笑了笑,上前自娘手里接了女儿,淡淡道:“不一定。”   陆妈妈想要相劝可却不知道从何劝起,自家小姐嫁进候府没少为这小姑子的事与候爷发生争执。平时一些小事便也罢了,可现在却是危急到小世子和大小姐甚至是整个候府的事,若再由得那姑小姐来……陆妈妈叹了口气,上前检查着丫鬟们可有拉下的东西。   待一切收拾妥当,陆婉荷一手牵了儿子,一手抱了女儿,对一边侍候的丫鬟道:“候爷若是问起,便说我回了娘家。”   “是,夫人。”   “夫人或者现在遣了丫头去说一声吧。”   陆妈妈劝道,还想着或许隆平候能在这个时候重新拿定主意。   陆婉荷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们到了垂花门,想必候爷便也知道了。”   那些丫鬟肯定会在她走后,拔脚就去报信。   锦红吩咐小丫鬟将东西搬上车,妍绿先帮着陆婉荷将世子和小姐放上马车,又扶了陆婉荷上马车坐好。   马车将要驶出胡同。   陆婉荷看着空空的候府门口,喉头一酸,她连忙抬起头。   便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嗓音,“嫂嫂,这是要去哪里。”   陆婉荷邹起眉头,待眼眶中的那阵酸痛缓解了些,这才探手打起了帘子,看着站在马车外,气喘吁吁的张宁馨,笑了笑道:“回娘家去住些子。”   “嫂嫂,是生我气,才走的吗?”张宁馨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婉荷。   陆婉荷不喜欢她,她比谁都清楚。   但是再不喜,她也不会做出这样明显的举动来。就因为她现在是个下堂妇了,她便这样明目张胆的踩她了吗?   陆婉荷眼见得张宁馨的目光中寒意重重,她脸上的笑便敛了下去,淡漠的道:“姑言重了,你做错了什么能让我生气,我又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即是如此,嫂嫂为何商议也不与哥哥商议便回了娘家。”张宁馨声音尖利的看着陆婉荷,“嫂嫂走得这般匆忙迫切,由不得让人不多想。”   陆婉荷看着张宁馨的理所当然,安静的待她把话说完,微微的挑了唇角,看着张宁馨给出一个温婉到极致的笑,方才轻言细语的道:“姑不愧是候府的小姐,行人处事果真与一般人家的女儿不同,便连哥哥屋里的事也能管起来了,好极,妙极。”   张宁馨一瞬间脸涨红如紫,她呐呐的张了张嘴,可是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陆婉荷却是不去理会她的脸色有多难看,而是继续道:“至于你说的让人多想的话,确实也是,既然还知道多想就说明是有脑子的人,即是有脑子那就多用用脑子,别当别人都是笨的。”   话落,一把甩了轿帘,对车夫喝道:“我们走。”   急之下,张宁馨连忙调转子,对着门房处喊道:“哥哥,哥哥……”   张广嗣走了出来,但那往前走着的马车没有丝毫停下的迹像。   ……   沂王府。   轩辕澈将手里的碗放下,看了笑盈盈看着他的苏慕云,挑了挑眉头道:“怎么了?看得这般细致,可是发觉你夫君我实在是好看的紧?”   苏慕云“扑哧”一声便忍不住笑了,顺了他的话说道:“王爷之姿便是潘安再世也自愧不如,这不,妾光看着王爷,这肚子都不觉得得饿了。都说秀色可餐,古人诚不欺我也!”话落,将自己手里那碗动也没动过的米饭往边上推了推。   轩辕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示意双福她们收桌。   这边厢樱桃将沏好的茶递了上去,轩辕澈接了喝了口漱了漱嘴。又拿了几片茶叶放嘴里嚼了嚼,去了嘴里的韭菜的气味后,才看了苏慕云,“今天可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苏慕云点了点头,“找着了。”   “哦!”轩辕澈挑了眉头道:“是什么东西?”   “看上了间铺子,打算找了明六爷将帐结一结,买了它。”苏慕云笑吟吟的道。   轩辕澈那原本舒着的眉头便微微的拢了拢,但在看到双福盘里的那道绿的刺目的菜时,点了点头,轻声道:“可要我出面?”   “不用,先看着,若是那主家没有出手的打算便算了。”   轩辕澈明白自己这是被苏慕云暗暗的刷了遍,也不恼依然笑眯眯的道:“听丫头说,你去见张氏了?”   “嗯。”苏慕云点了点头,接过双全递来的茶,一边以茶盖去着茶沫,一边将自己与张宁馨见面的况说了说,末了轻声道:“你说她会不会去查当年的真相?如果让她知道,她只是周子元手里的那把剑,她会怎么样?”   轩辕澈想了想,稍倾才轻声道:“以她的格,肯定是会去查的。至于查清楚了会怎样?”摇了摇头,“这个还真难说。”   苏慕云默了一默,她原本是想着借着张宁馨的手反过来对付周子元,可如果在张宁馨的心里,战胜了恨,只怕这刀就砍不出去。   见苏慕云不语,轩辕澈放了手里的茶盏,轻声道:“大理寺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只要我这里给出信息,那边会就拘了周子元下牢。你看,是再等等还是……”   “动手吧。”苏慕云略作沉吟后,断然道:“打铁要趁,我也不想再跟他们耗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那好,我这便去安排。”   苏慕云连忙拦了他,“这都晚上了,你安排什么啊,再急也不急这一刻。”   轩辕澈看了看,果然,院子里一片银色的霜白,夜空中的那轮明月竟圆的似个玉盘般。想了想,点头道:“那便明再安排吧。”   稍倾又道:“月色,这般好,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可好?”   苏慕云自是点头同意。   两人起,轩辕澈吩咐双全拿了苏慕云的披风来,两人并肩携手朝王府的后花园走去。   深秋时节,桂花已然沦落,但几些子不知道轩辕澈从哪弄了几十盆菊花来,在王府花园的一角,搭了个不高不矮的菊楼出来。   此刻在月色下,那黄白相间的菊花在月光下散发出圣洁的光辉,那在一片黑暗中,洁白的与明月遥遥相对的花瓣,竟让人有种仙风道骨,气韵翩然的感觉。   两人站在菊楼前,轩辕澈蓦的探手折了一朵开得最为浓艳,色泽金黄的花朵,携了苏慕云的手走到一侧的池子边,让苏慕云坐在池边的湖石上,他则是将那朵花轻轻的插在她如云的发间,末了,轻声道:“看看,好不好看。”   那被月光照着,像打碎了无数的银锭子一样的水波间,便映出风姿如玉的男子小心的扶了那面若芙蓉,眉似远山的美人,临水自照。水波轻,远远近近间便似一幅清丽的画铺展开来。乍然间让人生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叹。   “好看吗?”轩辕澈依在苏慕云耳边,轻声问道,哈出的气在她的耳朵里带起一阵阵的酥痒。   苏慕云只看到水面上那模模糊糊的影,如何看得出好看抑或是不好看!但她却抬头迎着轩辕澈绽开一抹极致的笑靥,轻声道:“好看。”   轩辕澈唇角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他在苏慕云边坐下,将她半揽在前,两人抬头看了天上的月亮,闻着空气中那淡淡的花香。耳边是不知名的虫鸣声,一切美好的像是一个梦。   “要是能一辈子这样该多好。”苏慕云忽的叹了声气,说道。   轩辕澈捉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间把玩,轻声道:“是啊,要是一辈子能这样就好了。”话落,忽的便低头看了苏慕云,“媚媚,等此间事了,我们去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辈子这样的子好吗?”   苏慕云懵然看了他,离开京都?抛下一切?真的可以这样吗!   “你不愿意?”轩辕澈试探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树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轩辕汉族蹙了蹙眉头,稍倾,沉声道:“你放心,一定可以的。” ☆、第三十五章毒夫狠妇   周家。   周璁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手里拿着卷书发着呆。   只是很快,一阵凌乱的步子声便打破了这宁静的午后。   小丫鬟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老爷,老爷。您快去看看吧!顺天府来人了,说是有人状告三少爷杀夫夺妻,请三少爷去顺天府回话。”   “顺天府!”周璁张口结舌,不是都照着沂王爷的意思办了吗?为什么还是了不了?周璁没有多想,起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才跑到院子里,迎面与得了消息脸色惨白,哭哭啼啼赶过来的余氏撞了个正着。   “哭什么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周璁没好气的凶了余氏一顿。   余氏被周璁一训,吊在嗓门里的哭声一顿,待回过神来想要还嘴时,周璁已经急匆匆的去了前院。   “娘,娘。”刘氏一脸慌乱的跑了进来,“娘,您快去看看吧,那些官差不分青红皂白拿了三弟便走。”   余氏听得一声“哎呀”子一晃,若不是边的桔红和雪芝眼明手快的一把托了她,只怕便要倒在地上。这里杏红和雪芝才扶住余氏,那里,余氏便呼天抢地的“嚎”了一嗓子,“我的个儿啊。”   呼天抢地手脚发软的几乎是被桔红和雪芝两个拖着去的前院。   前院,此刻早已是沸声四起。   哭的哭,喊的喊,鸡飞狗跳不过如此。   “周大人,小的们也是奉命办事,还请周大人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两个衙役对着拦在跟前的周璁抱拳道。   周璁青白了脸看着拘人的衙役,怒声道:“就凭一张空口白牙断了我儿的案,天底下还有没有讲王法的地方。”   衙役挑了挑眉头目带冷光的睨向周璁,皮笑不笑的道:“周大人,小的们只是奉命办事,周大人若是觉得这案子断得不公,大可去堂上与我们老爷理论去。”   话落,也不再给周璁开口的机会,转对后一袭天水蓝斜襟长衫的周子元抱拳道:“三公子,请吧。”   周子元原打算再跟周璁交待几句,可看着这公差的样子,是完全没打算给周家面子,这个时候开口,只怕事没转机还会被人窥穿了他的打算。抿了抿唇,便跟在公差的后走了出去。   “三郎,三郎……”   耳边响起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周子元停脚,便看到余氏被人搀扶着,嚎啕大哭的朝他跑来。   “娘,”周子元步子一滞,转对侧的衙役抱了抱拳,轻声道:“可否容在下与娘亲道个别?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惊吓。”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稍倾点了点头。   周子元便迎了余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声道:“娘,儿子不孝。”   “三郎,我的三郎……”余氏子一软便瘫在了地上,捧了周子元的脸,哭道:“你可让娘怎么活啊。”   “娘,我只是去回话,事说清楚了便可以回来。”周子元略提了声音,安抚余氏,却又极快的在余氏耳边说了一句,“去隆平候府,求候爷救我。”   余氏尚怔在周子元前言后语的矛盾中,周子元已经起走到衙役侧,轻声道:“有劳两位了。”   “三公子客气了。”   衙役一左一右族拥着周子元离去。   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下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个个脸色跟那新刷的墙似的,白的能渗出水来。一些经过事的婆子则是小声的议论着。就这样被带走了,三公子的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偌大的庭院里一时便似被狂风扫过一般,狼藉不堪。   余氏回过神来,看着空空的院子,想着周子元的那句“求候爷救我”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周璁那边正怔怔的盯着空空的院门发呆,耳边蓦的响起丫鬟下人们的尖叫声,一个转,便看到余氏双眼紧闭,像团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想到周子元之前曾经与余氏道别,肯定有话交待与她。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前,二话不说,抬了手便死死的掐住了余氏的人中。   一边对一侧的下人历声喝道:“还不快去打水来。”   于是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好在余氏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周璁,“救三郎,老爷救三郎……”   “三郎都跟你说了什么?”周璁瞪了余氏,沙哑了嗓子问道。   余氏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周子元的话,一把攥了周璁的袖子,嚎道:“三郎说让我们去求候爷,求候爷救他。”   周璁面色一白,整个人便“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老爷,”白总管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周璁,然,他便是用尽全力也没法扶住像块铁一样直往下沉的周璁。只得急声的喊道:“老爷,老爷,快想办法才是。”   白总管的话像把利刃一样划破了周璁空白茫然的大脑,是的,他这个时候不能乱,他要是乱了,这个家就完了。   “去,让人将大爷和二爷找来。”   白总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忙应声退下。   周璁看了眼坐在地上直抹眼泪珠余氏,沉声道:“你别在这嚎了,赶紧着替三郎收拾些东西送过去,还不知道要在牢里坐多久。”   余氏张了嘴看着面色铁青的周璁,明明是有人存心陷害,明明她们已经照沂王妃的意思做了,为什么……沂王妃!余氏眼里划过一抹狠,这个狠心的妇人,她先借着周家人的手收拾了张宁馨,这会子又要来收拾三郎!   余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倒倒的便往门外跑。   “来人,备马车,我要出府。”   周璁几步上前一把拽了余氏,怒声道:“你这个时候去哪里?”   “我去沂王府,我要去找沂王妃,我……”   周璁手一松,想着这个时候去求苏慕云说不定也有效果,于是便松了手,对紧接着跟上来的余妈妈吩咐道:“好生侍候好夫人。”   “是,老爷。”   周璁若是知道余氏去干什么,只怕打死他,他也不会让余氏走出周家的大门。   待得余氏离开周家后,白总管将周子涵和周子海也已经找了来。   周璁将二人喊到了书房议事。   而余氏却是一路催着车夫将个马鞭挥得“啪啪”响,比投胎还急的直往沂王府奔。一路上,一张脸一时青一时白,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些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余妈妈看着,只只得背脊生汗,想着这哪像是去求的,这根本就是去吵架的啊。有心想要使了人回去报信,可是因出来得急,马车里便只有她和余氏,连丫鬟也没带一个出来。   “夫人……”   余氏豁然抬头用一对鸷得让人砌骨生寒的目光盯了余妈妈,那亲子就好似是余妈妈便是那个让周子元锒铛入狱的原凶一般。   余妈妈被余氏那样盯得一看,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而这边厢,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夫人,到了。”   余氏不待余妈妈反应过来,一把撩了车帘子,不及车夫将脚榻放好,她便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跌跌倒倒的朝沂王府大门走去。   余妈妈看着心道不好,匆匆交待车夫道:“你快赶回去,请了老爷过来。”话落,便急急的跟了上前。   “夫人,我先去看看。”余妈妈抢在余氏前头道。   余氏点了点头。   余妈妈便上前,门房里早有人看到了她二人,这会子见余妈妈上前,起迎了上去,“什么人?”   “我们是鸿胪寺右少卿周璁,周大人府上的,我家夫人想要求见王妃,还劳烦小哥通禀一声。”说着余妈妈便探手去袖笼里拿银子,可是她的手才伸到袖底人便怔在了原地,出来的匆忙,她忘了带银子。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余妈妈一眼,冷声道:“你等着,我去告诉总管。”   余妈妈连忙应了一声。   这会子余氏也已经走了上前,看了余妈妈道:“怎样?”   “已经去通禀了。”余妈妈忙道。   余氏站在余妈妈侧,目光落在门口那两尊瞪目探舌的石狮子上,那样凶狠的目光狰狞的长相,尚未近前便让人胆寒俱生。恰如这王府里的主人,那个心思深沉诡诈如狼的王爷,为什么就非得他们家破人亡?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这位妈妈,你来得不巧,王妃今儿出去了,不在府内。”   余氏耳边响起小厮的回话声。   “那敢问小哥,王妃何时回府?”余妈妈在舒了口气的同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余氏那不动跳动着的脸颊的上,连忙问道,“我们待王妃回府了再来拜会。”心里却想着,只要先将余氏哄回去,找个机会跟老爷说一说,才是。   小厮挑了挑眉头,一脸鄙夷的看了余妈妈及余氏一眼,撇了撇嘴道:“妈妈这话说得可是没道理,我们做小人的又岂会去问主子的事。再者,每求见王妃的人那么多,可不是阿猫阿狗的都能见的。”   这话说得极其酸刻,周璁怎么说也是从五品的命官。虽说是清水衙门,但官阶却是在那的,余氏也是有诰命在的人。平时,也是鼻孔朝天的人,此刻听完小厮的话,早已忍耐不及的心火一瞬间便爆了出来。   “混帐东西,你以为你是谁。”余氏怒喝一声,便冲了上前,指了小厮的鼻子怒骂道:“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谁是阿猫阿狗,你给我说清楚。”   那小厮眼见得余氏冲上前喝骂,冷冷一笑,撇了嘴道:“夫人好生奇怪,我说的阿猫阿狗又不是指夫人,夫人这般急着上前,可是自己非要往那猫啊狗的上靠?”   “你……”余氏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她今已受惊吓,这会子被小厮拿话一激,不由分说的便抡了手照着小厮的脸扇过去,嘴里犹自喊道:“我打死你这个有眼无珠不分尊卑的东西。”   “夫人……”   余妈妈吓得往前一冲,一把拉住了余氏的抡得高高的胳膊,急声道:“夫人,夫人,这可是沂王府。”   有道是宰相门前四品官。这不是宰相门前,这可是王府门前!   “夫人好生威风,竟然打上沂王府了。”小厮脸上的笑一敛,往前一步了余氏道:“你算是什么东西?我便是奴才也是沂王府的奴才,什么时候论到你要打要骂的了?”   “你……”余氏被余妈妈扯着拉着往后退,眼见近不得,可眼前那小厮的叫骂声却又尖利而刺耳。   余氏崩溃了,她“嗷嗷”两声嚎过,便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着,轩辕澈骂着苏慕云。   “你这天杀的狼心狗肺的两夫妻啊,我们已经照了你的意思去办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儿子。这大庆朝还有没有王法啊……”   余妈妈吓得脸都白了,她哆了唇,想要拿手去捂余氏的嘴,却几番抬手终是不敢上前。   而此刻,沂王府前已经围起了看闹的人。   “这好像是鸿胪寺右少卿的周夫人啊?”   “是啊,是啊,她怎么跑到沂王府来哭了?”   “……”   “夫人,夫人,我们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余妈妈拖了余氏便要走。   余氏却是不由分说的便将子直往地上赖,一边赖一边哭喊着,“苏慕云,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是要死我们周家啊。”   “夫人,老奴求你了,别说了,别说了……”   余妈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余氏“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便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嗓音乍然响起,便像是一团漆黑中划过一道闪电一般,这道声音将沂五府前的喧嚣归于了瞬间的平静。   “谁在王府门前滋事喧哗!”   余妈妈猝然抬头看向王府门口一袭杏色绣花襦裙的红绡,脸上一瞬间便似开了染房一般,好看得很。哆了唇,颤着声直喊着,“完了,完了。”   “红绡姑娘。”小厮上前,恭敬的对红绡行礼,完了便将之前的事复述了一遍,只是略过了他对余氏刻意羞辱的那番话。末了,朗声道:“小的只不过是说王妃不是谁都能见的,这周夫人便对小的要喊要杀的。”   地上的余氏还在嚷着是苏慕云害了周子元,静悄悄的王府门前,便只听到她一声又一声的嘶喊声。这个时候余妈妈也不劝了,她心知,事已经到了不是她能收场的地步。只能听天由命!   “周夫人。”红绡上前福一礼,待行过礼后,她方直起子,眉目冰冷的睨了地上的余氏,冷声道:“周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我家王妃害了周三公子,请问可有凭有据?”   余氏哧溜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站到红绡前,怒声道:“明明是你们王妃说过,只要我们打发了张氏那个恶妇,王府便不再追纠当年之事,放过我家三郎,为何今是顺天府却还派了衙役上门拿人?”   红绡先是一怔,续而却是一愕,再到后面却是“扑哧”一声笑。   那些围着看闹的人,乍然看到她这丰富多彩的脸,齐齐跟着她一惊一诈的。   “周夫人这话让我好生不懂。”红绡笑盈盈的道:“我家王妃何是与你说过,要你们周家打发了三?还有当年之事,是什么事?顺天府上你周家拿人,你不去顺天府追问,来我家王府前闹,是何用意?难道真当这沂王府是菜园子,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吗?”   话到最后已经带着冷凛入骨的寒意。   “夫人,夫人……”余妈妈攥住了余氏的手,“说不得,说不得……”   “滚开。”余氏一把推开了余妈妈,上前瞪了红绡道:“是清河王府和管事上门与我家老爷说的,说苏慕云憎恨张氏当年灭她满门之仇,只要我周家将张氏打发掉,她便放过周家……”   “夫人,”红绡猛的拔了高了声音,瞪了余氏,怒声道:“夫人说话要三思,清河王府的管跟我们王妃有什么关系?三当是否灭我家王妃满门,只有圣上断决,现如今圣上尚未断决,夫人这般言之凿凿,到叫奴婢好生奇怪!”   这个时候那些围着看闹的人已经轰轰的议论了起来,之前便因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京都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这会子看来是会再次掀起一番惊天风云了。   余氏怔在了原地,清河王府的管事?王妃!她喃喃的看着红绡。   红绡却是回眸一笑,淡淡的道:“至于三公子入狱,奴婢到是听人说,那是因为三公子在辖内杀夫夺人妻,却不曾想到苦主大难不死,告进了大理寺,这才被顺天府拘问。不知道奴婢有没有说错。”   “哗”人群里便似平静的湖面投了入一块惊天巨石,激起了惊天大浪。   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   “杀夫夺妻?我的个啊,可真是跟那张氏匹配的好,一个灭人满门只为夺一夫。”   “可不是啊!这当真是一不睡两样的人。”   “哎,有道是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只可惜张氏一腔深哦!”   “竟然还敢闹上沂王府!这脸皮得有多厚啊。”   不堪入耳的议论声,那些鄙薄不屑的神……不该是这样的!   余氏抬起头,懵懵的看着笑得嘲讽的红绡,“不是这样的,不是!”   只她的喊声,淹没在了那些翁议声中。   “周夫人,请回吧,王妃去相国寺为王爷祈福了,什么时候回来很难说。”顿了顿,又道:“看在夫人是忧心三公子的份,夫人今天的这番举止,奴婢便不向王爷禀报了。”话落,转便往回走。   “你站住……”余氏踉跄着向前,伸手便要去抓红绡,只那手才刚刚伸出,便被一只有力的手给一把攥住了。   余氏懵然抬头,看着一脸怒色,赶得一头大汗的周璁,稍倾嘶声道:“老爷,他们欺负人,他们……”   “啪”一声,周璁抬了手便给了余氏一个大大的耳光。   余氏那一耳光,扇得子一歪,要不是余妈妈上前扶了,只怕便要倒在地上。   “你……”   余氏怔怔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周璁,夫妻几十年,这是周璁第一次对她动手,以往就是她怎么过份,周璁也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余氏颤了唇看着周璁,“你打我?”   “我只恨打晚了。”周璁怒声吼道,转而指着带来的几个婆子吩咐道:“夫人犯旧疾了,请她上马车。”   余氏还要喳喳,可那些婆子来之前便得了周璁的吩咐如何会理余氏的挣扎,将余氏抬手捉脚的扔进了马车。   其中一个婆子甚至低垂了眉眼对余氏道:“夫人,老爷说了,你要是再乱嚷嚷就让我们堵了您的嘴,还请夫人不要让老奴们为难。”   余氏呼哧呼哧的喘了口粗气,眼见那几个婆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再是一句话也喊不出。   周璁这边厢对红绡抱拳道:“今之事,还请红绡姑娘在王妃面前帮着美言几句。”   红绡轻一福,脆声道:“周大人多礼了,王妃今不在府内,这种事也不需要传到王妃跟前让她糟心。”   “是,是。”周璁连连应道。   周遭围着的人眼见得周璁带了余氏赶了马车离开,也作鸟兽状散开。只是那一波一波的流言却是很快便漫遍了整个京都城。   红绡唇角嚼了抹冷笑,对之前的小厮道:“你随我来。”   “是。”小厮连连跟了上前。   待离得大门远了,红绡自袖笼里取了一锭二两的银子扔到小厮手里,笑了道:“去,拿去买酒喝,你今天的事办得漂亮。”   “小的谢红绡姑娘。”   小厮连连作揖。   红绡笑眯眯的转了朝后院去回话。   才走到廊檐下,便与脚步生风的双福撞了个正着,红绡笑了道:“这又是想去做什么坏事?”   “红绡姐姐好没良心,我可是眼见得你这般久不回,打算出去帮你呢。”双福嘟了嘴不满的道。   “帮我?”红绡轻声一笑,抬眼看了双福,“帮我去弄得那老头老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还是打算让他们脸上变得像赖蛤蟆?”   “不是,不是!”双福连连摆手,一本正经的道:“我打算帮着姐姐,骂得她们吐血而亡。”   “呵,看不出还有这本事?”   双福了那小笼包似的小脯,豪气千云的道:“那是。”   “哎,天上飞的好大一头牛啊。”   双福气得跺脚,待反驳,不想,已走至门口,小丫鬟已经朝里禀报,“王妃,红绡姐姐回来了。”   帘子一撩,双全瞪了双福一眼,对红绡笑道:“王妃正说着呢,快进来回话。”   红绡便收了与双福玩笑的心思,抬脚进了屋子。   屋子里,苏慕云正拿着银签子插了那剥去皮的葡萄,一口一个吃得爽劲的很,看了红绡,放了手里的签子,笑眯眯的道:“怎样?他们人走了?”   “走了,”红绡笑了道:“那余氏还挨了周大人一耳括子。”   苏慕云听得便笑道:“这个时候打,却是迟了点。”见红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不由道:“怎么了?”   红绡笑了笑,“周大人也说他只恨打晚了。”   屋子里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稍倾,笑声停下,红绡看了苏慕云道:“王妃,您说周家会去向隆平候求救吗?”   “应该会吧。”苏慕云想了想,稍倾挑了唇角,眼里含了一抹冷笑,对红绡道:“不过,周子元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哦?”   “如果我猜得不错,张宁馨应该会去查当相遇的真相。栖霞寺是方外之地,听说里面的僧人个个都是高寿,便算不是是高寿,这才多久的时间,怕是真相也已经在张宁馨的手里了。不过……”苏慕云顿了顿,淡淡一笑道:“就看张宁馨最的到底是谁了?如果她最的那个人是自己……有好戏看了。”   红绡点了点头,不由便有些期待那场大戏。   “王爷还没回来吗?”   “没有。”   苏慕云想了想,轻声道:“你让厨房做些王爷吃的点心吧,想必今天又赶不上晚膳了。”   红绡便抿了唇看着苏慕云吃吃的笑。   “死丫头,你笑什么?”   “王妃,是拿豆腐韭菜为料么?”红绡促狭的对苏慕云眨了眨眼。   苏慕云羞恼的瞪了她,“去,去,去,我又不是厨房的管事娘子,我哪知道这些。”   “啊,王妃心疼了吧!”红绡呵呵的笑道:“心疼要说出来的,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呢?”   苏慕云被红绡打趣的脸孔一红,稍倾却是回以红绡一个诡异的笑,压了声音道:“是啊,我们的红绡姑娘知道什么叫心疼人了,我看可以嫁人了。”   双福唯恐天下不乱的道:“是啊,是啊,红绡姐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看中的,王妃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死丫头,滚一边去儿。”红绡作势恶狠狠的瞪了双福一眼,回头看了苏慕云一脸忠心的道:“奴婢还要侍候小王爷,小郡主呢,嫁人的事不急不急。”   红绡的话一落,一侧笑着的樱桃脸上便黯了黯,这成亲也有几个月了,怎的王妃肚子就是不见动静呢?   “难不成你嫁了人就不侍候了?”苏慕云挑眼看了红绡道。   眼见得再往下说,自己铁定是输了的,红绡姑娘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奴婢去吩咐人盯着点隆平候府,看看他们还有多少妖蛾子。”说着便退了下去。   红绡才走到门槛,后便响起苏慕云等人哈哈的畅快的笑意。她跺了跺脚,恨恨的回头瞪了几人一眼,这才甩了帘子走人。   隆平候府,张宁馨听了下人的回话,久久的没有说出一个字。   便在她像尊木雕一样枯坐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后,屋外响起金枝的声音。   “小姐,候爷来了。”   张宁馨这才恍然回神,连忙站了起来,却不妨因着枯坐良久,脚麻了也不未偿发现,这才一站起,人便“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袭青衣的隆平候张广嗣已经走进了屋子,抬眼便看到坐在地上目光茫然看过来的张宁馨。他眉头一蹙,大步上前,伸手去扶了张宁馨,嘴里轻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张宁馨抬手一摸,豁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是一脸泪水。   “哥哥……”才张开嘴,喉咙涩痛的像是被车辗过一样。   张广嗣扶了她坐起来,抽了袖笼里的帕子递到她跟前,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张宁馨点了点头。   张广嗣便长叹了口气,嘴唇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屋子里便陷入一种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良久。   张宁馨将擦过脸的帕子攥在手里,目光怔怔的盯了脚下的青砖,哑了嗓子道:“哥哥,我们怎么办?”   她那已将苏慕云的话一字不落的讲给了张广嗣听,当张广嗣虽觉得苏慕云有装腔作势恫吓之意,但想来轩辕澈怕是也不会任由她这般胡弄。于是,二商定,再等等看,看事会怎样发展。   不曾想,今便传来周子元被关进顺天府大牢的消息。   “你有什么想法?”   张宁馨蓦然抬头看了张广嗣道:“哥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苏慕云她说的是真的,她重来就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   张广嗣点头,“我看出来了。”   “哥哥,投靠晋王吧!”张宁馨抿了抿唇,轻声道:“太子妃与苏慕云交好,轩辕澈已然是太子一系,我们能投靠的便只有晋王。”   “晋王?!”张广嗣浓黑的眉头蹙成了一团,看了张宁馨道:“你觉得晋王能成事吗?”   “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果,可是我们别无选择。”张宁馨看了张广嗣,“哥哥,沂王是我们前的千军万马,迎上,我们必死无疑;晋王,则是我们后的万丈深渊,跳下去,可能死也可能活。”   张广嗣久久不曾言语。   张宁馨也没有催他,只是重复的把玩着手里的帕子。   又过了许久,久到张宁馨以为张广嗣不会给自己答案后。   张广嗣开口了,“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张宁馨点了点头,稍倾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张广嗣道:“哥哥,嫂嫂她们……”   “她不回来也好。”张广嗣脸上挂了抹苦笑,“她不回来,说不定便能避过这一难。”   “是我连累了哥哥。”张宁馨眼眶一红,眼泪再次嘀嘀哒哒的流了出来。   “傻瓜。”张广嗣抬手,拭去张宁馨脸上的泪,轻声道:“我们是兄妹,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爹娘死得早,剩下的便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哥哥说过一定会护着你,便会护着你。”   “哥哥……”   张宁馨一把抱住了张广嗣,这一刻,她想说,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不该为了那样一个儿狼心狗肺的男人,将张家推入这水深火深之中。   她早就后悔了,她是真的后悔了!如果知道有这一,她当初便是终不嫁,她也不愿让哥哥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可是千金买后悔药,万金难买早先知。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们不想坐以待毙,便只能拼死顽抗,替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好了,别哭了,你心里还放不下周子元吧?”张广嗣轻声道:“周家的人已经来了好几回,你想好,帮,我们肯定是帮不上了。可是你如果想见他一面,哥哥还是可以安排的。”   张宁馨咬了咬牙,见嘛?为什么不见,她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哥哥,你安排下吧,我想见他一面。”   张广嗣叹了口气,轻声道:“好,我会去安排,你们见一面。”   待张广嗣离开,张宁馨又枯坐了许久。   一柱香后,张宁馨喊了金枝进来。   “苏夕蓉怎么样了?”   金枝轻声道:“回小姐的话,二爷依着小姐的意思,对她很好。”   张宁馨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告诉二爷,我要尽快看到她的肚子大起来。”   “是,小姐。”   金枝退了下去。   张宁馨看着候俯西北角的方向,唇角嚼起一抹冷笑。   苏慕云你不就是想看我们斗得你死我活吗?可是我偏不如你意,这个人,我要活生生的折磨死她!   ……   周家。   周璁看着垂头丧气的白总管,颤声道:“候爷没见您?”   “没有。”白总管摇头。   周璁“扑通”一声,颓然的坐在后的椅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白总管退下去。   白总管才走到门口,迎面与端了个托进来的莲姨娘撞见。   白总管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莲姨娘却是喊住了他,看了看屋子里的方向,往后退了退。白总管略作沉吟便跟着走了上前。   “白总管,三爷那边怎么样了?”   白总管有心想不回答,可莲姨娘也是半个主子,更别说还颇得老爷的欢心。这般一沉吟,稍倾便叹了口气,轻声道:“凶多吉少。”多余的话却是不多说半句。   而莲姨娘想要知道的也知道了,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不想,屋里却又响起周璁的声音,“白总管。”   白总管连忙对莲姨娘拱了拱手,转走了进去。   莲姨娘邹了邹眉头,便小心的往前挪了几步,将耳朵贴在了门框上,仔细的听起里边的话来。   “手里还有多少现银?”   白总管不由便朝外挑了挑眉头,莲姨娘那抹水红的衣角不期然的入了视线。白总管默了一默,耳边却响起周璁不耐的声音,“问你话呢,怎么连个话也不回不了。”   白总管连忙答道:“回老爷,手里尚可用的现银有二万两。”   “二万两,也不知道够不够。”周璁叹了声长气。   屋子外面的莲姨娘脸色便紧了紧。这是打算要穷合府之力打通关系救周子元了?莲姨娘忿忿的咬了咬唇。忖道:这是打算让二爷和自己这一干人等都喝西北风了不成?   “前两,小的给三少爷送东西进去,上上下下一打点就花了几百两。”白总管的压低极的声音响起,“老爷,这般下去,别说是疏通关系,便是光探看,银子也不够使啊。”   周璁揉了揉发痛的额头,轻声道:“我知道,你下去吧。”   “是,老爷。”   便在白总管走到门口时,周璁又发话了,“你将那些放出去的印子钱往回收收吧,不论如何总要保下三郎的命。”   “老奴知道了。”   白总管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不想,门口早已没有了莲姨娘的影。   白总管不知道的是,这会子莲姨娘正坐黄氏的房里,抹眼泪:“你说这可怎么办?到得最好是不是我们人人都得食不饱腹,匀出所有的银子去救他。”   黄氏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莲姨娘,递了手里的帕子上前,轻声道:“姨娘,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心疼二爷和我,可是,这种事便算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只怕都不能轻易说不,更何况是二爷和我。”   莲姨娘止了哭声,接了黄氏递来的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我又何偿不知道呢,我来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好生有个准备。那就是个无底洞,填不满,你自己多个心眼,那些首饰啊什么的,挑些成色好的,让丫鬟都给当了,银票自己好生藏着,有了银子,还怕将来没首饰?”   黄氏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莲姨娘真的是个聪明人。   “大嫂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动静?”   莲姨娘轻声一嗤,冷冷笑道:“她?她占着府里中馈这么多年,私自攒下的银子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她还能有什么主意?”   黄氏想了想,附声在莲姨娘耳边轻声言语了一番。   末了,轻声道:“姨娘,我们都想着二爷好。”   莲姨娘点头,持了黄氏的手,轻声道:“二爷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黄氏笑了笑,只眉宇却似蹙得越发的紧了。   这个时候是说她好了,可若是过两年她的肚子再没动静,怕是便都是她的不好吧?转而又想道:若是这两年里再无消息,是不是该从珠云和碧朱两人里选一个出来呢?   “那我这就去了。”莲姨娘起。   黄氏连忙敛了思绪,起道:“我送送姨娘。”   “不用,不用。你快回去,早点将事办了,不然……”莲姨娘急急的走了出去。   碧朱眼见得莲姨娘走远了,这才走了进来,站在黄氏边道:“,真的要将那些首饰都当了吗?”   黄氏笑了笑,轻声道:“去吧,她是二爷的亲娘,不会害我们的。”   碧珠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而莲姨娘则是到拐到厨房由着管厨房的刘婆子帮忙,替周璁做了道清火润肺的汤,然后将自己的担忧说了说。   她这才转离开厨房,刘婆子转眼便将上的围裙一把扯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去了刘氏那。   “说是,不拘怎样总是要将三爷的命给保下来。”刘婆子压了声音道:“可那就是个无底洞啊,我听跟了白总管去的小丁说,那些官差张嘴就是几十两的银子,光这几趟的已经花了好几千两银子了。这人还没见着!”   刘氏听完刘婆子的话,眉头早已蹙成了一个川字。   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刘氏便摆了摆手,刘婆子连忙退了下去。   刘氏站起走向门口,迎着周子涵往里走,边走边轻声道:“怎么样?可有人肯帮忙?”   周子涵进了里屋,换上家居的道袍,沉沉的摇了摇头,“喝了一肚子的水,人都没见着。”   刘氏便默了一默,待周子涵换了衣裳坐在沿窗的大炕上,她也不让丫鬟上茶了,使了个眼角给屋里的侍候的云岚,云岚带了小丫鬟们退下。   刘氏脱了鞋子,上了坑,亲自动手替周子涵捏起肩来,一边捏一边轻声道:“使了这么大力,也不能见上一面?”   周子涵苦笑一声,轻声道:“人人都知道是沂王爷要办的案子,谁还敢与他对着来?别说是保功名,便是人能不能保下来,怕是都难说。”话落,沉沉的叹了口气。   刘氏一边试着手里的劲道,一边小心翼翼的查看周子涵的脸色,轻声道:“可总是大爷的亲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亲兄弟?!”周子涵冷冷一笑,挑了唇道:“他当初做那丧心病狂的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会连累我这个亲兄弟?辛辛苦苦攒下的家来,眼见得便要因他一人而败光,我要是他,早一头撞死了。”   刘氏脸上便绽开一抹喜色,手里越分的卖力了,嘴里却是干涩的道:“我听下人们说,白总管已经开始卖娘陪嫁的地了。”   周子涵豁的一下站了起来,瞪了刘氏,“你说的是真的?”   刘氏点了点头,心道:当然是假的,可很快便会是真的了。   “娘也太偏心了。”周子涵怒声道:“我不是她生的吗?她这番只为了老三,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还要不要活下去?”   “是说啊,”刘氏叹了口气斟酌着道:“眼下还只是卖娘的陪嫁,指不定哪天就要我们拿出银钱来了。”   “我没钱,我哪来的钱?每个月那些例银,打赏下人都不够。”周子涵一口回绝的道。   刘氏笑了笑,欺上前,将周子涵按在炕上,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让人传到爹和娘耳朵里,吃亏的还不是你。”   “从小就偏心,老三惹了这么大的乱子,还是偏着他。”   周子涵忿忿的站起,“我不能呆在家里,我得出去躲躲。”   “你出去躲什么?”刘氏不解的看了他。   “我躲什么?”周子涵冷冷一笑,轻声道:“我当然是躲着我们家的那两个老的,等会知道我回来了,一准派人来问,见没结果又要打发我出去。”边说边走近里屋换衣裳。   刘氏咬了咬唇,躲出去?他能躲到哪里去,还不是那些狐狸窝。   可是想着,眼下比较起来,还是让周子涵去那些狐狸精那合算。便一改常态,下炕趿了鞋,几步走近里屋,亲自侍候着周子涵换衣裳。还殷殷叮嘱可别饮酒饮过了头,回头让老爷发现了就不好办了。   周子涵一一应下,只觉得这刻的刘氏实在是个贤妻良妇。   自此,周子涵每出去,便也不去办事了,只拿了银子躲在那勾栏院中,与相好的姑娘花天酒地。   而周璁这边虽则往外跑,大理寺的那些大人,他就差跪下喊爷爷了。可人这银子照收,事也不说不给你办,只是今天推明,明推后。   到得最后,别说是那二万来两的银子,便是外面放的印子钱,顺带着又卖了二间铺子的钱,也都是如泥牛入大海,不见踪影。   眼见得,周子元是捞不到回来了,周璁便与余氏商量起另一件事。   “得给三郎这一房留个后啊。”   这些子,余氏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早已没了主意,听了周璁的话,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哭得周璁心烦意乱之下,怒声吼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人还没死你嚎什么丧。”   余氏被当周璁的一个巴掌打得服服帖帖,此刻听了周璁的怒吼声,哭声一顿,便顶着那红肿得像桃子的眼睛看了周璁,“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三郎屋里不是还有个兰姨娘吗?”周璁咬了牙,沉声道:“我再想办法凑些银子,送了兰姨娘进去,左右不会那么快判下来,等判了,说不定……”说到后面,想到白发人要送黑发人,自己也是哽咽得说不出半句话。   余氏拿了帕子掩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让余妈妈去安排吧。”周璁对余氏道。   余氏敛了哭声,将余妈妈喊了进来,将周璁的意思说了说,末了轻声道:“你去跟她说,只要能给三郎生下个一男半女,我就抬了她做三房的正经。”   “是,夫人。”余妈妈抹了抹眼睛退了下去。   ------题外话------   肥不肥? ☆、第三十六章送你上路   周璁使尽了全的力气,也没办法把周子元保出来。又怕他在狱中吃苦,只好每天派了白总管去给周子元送饭,那些狱卒雁过拔毛,今天五两,明天十两。那两万两银子除了打点大理司的官员的,其他的银子,就是这样送一点、打点一点,像泼水似的用了出去。   这期间,他火急火燎,该找的人都找了,不该找的人也找了。可依然于事无补。   到得最后,他咬了咬牙,将周家在京城里的二间铺子处理掉了。便是余氏的陪嫁也所剩无几,而这个时候刘氏及周子涵为这事已经在后院闹得不可开交。   而这个时候,周子元的案子已经是压不住了,京都城里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说当年周子元贪占隆平候府的权势,与张宁馨勾搭为,却不想背上忘薄义的名声,才会听令张宁馨动用候府暗卫,杀了苏慕云满门。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张广嗣听到这种说法时气得够呛,火冒三丈的找了张宁馨,怒声道:“是真的?当年是他有心设的局?”   彼时张宁馨正站在候府的亭子里,看着远处那穿着一袭水红襦裙,对着张玮笑得漾的苏夕蓉。   听到张广嗣的怒问,她淡淡的挑起眉眼,轻声道:“哥哥,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张广嗣疑惑的看向张宁馨,“你说这不重要?”   “是的。”苏夕蓉点头道,“你看,他现在不是呆在他该在的地方吗?而我们,依然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可他永远都没有了。”   张广嗣闻言顿了顿,半响没说出话来。   “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他?”张宁馨回头迎了张广嗣问道。   张广嗣微愕,“你还要去看他?”   “为什么不呢?”张宁馨笑了道:“就如同他曾经是我的梦一样,现在我是他的梦。不管是好梦还是恶梦,总要……”顿了顿,轻声道:“就这两天吧。”   张广嗣点了点头。   一阵银玲似的欢笑声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张广嗣蹙了眉头,看向花树隐约间的那两抹影,末了沉声道:“你把她弄回来,又给了他,是什么用意?”   “没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人。”张宁馨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对二弟一往深,我便当是顺手成全吧。”只唇角凝着的那抹冷笑,怎样看也不像是有心成全。   张广嗣还想说什么,但在看到张宁馨鬓边的一丛银丝时,他咽下了想说的话。   “我听说前两,哥哥的舅兄来了?”   张广嗣眉宇间的冷色便重了,前些子,陆婉荷的哥哥确实来了,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责骂,末了甚至扬言要让陆婉荷婉跟他和离。   见张广嗣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张宁馨也跟着神色黯然。   良久,轻声道:“哥哥,下一辈子,再不要让我当你的妹妹。”   “说什么呢。”张广嗣苦涩一笑,轻声道:“是嫌哥哥没护着你么?”   “不是……”张宁馨喉头一痛,撇了头眨落眼里的泪,“是我连累了哥哥。”   ……   王府厨房里。   苏慕云系着粗布围裙,让双全将她那宽大的袖口挽好,拿布带系了。   稍倾,她吩咐厨娘将她之前早已切好配齐的料的一道一道的端上来。又对灶下添火的婆子,吩咐道:“我让加火,你就加火,我让撤你就撤,记住了?”   “是,王妃。”婆子诚惶诚恐的应道。   杭三鲜、西湖醋鱼、东坡、糖醋咕老、老鸭煲、炒二冬、炒茄丝、炝油菜,一阵大火小火小火大火的该炒的炒的炒该闷的闷,一个时辰后,便是一桌色泽人丰盛的让人垂涎滴的美餐。   “王妃,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双福眼巴巴的看着苏慕云,眼睛不时的扫过桌上飘着阵阵香味的菜,若不是因为王妃在跟前,她肯定会偷偷的先偿个鲜。   什么时候会的?   苏慕云笑了笑,她九岁开始,娘亲便请了杭州城里有名的厨娘手把手的教她做这些。生怕,她嫁进了周家,被周家的女人小看了去。   “王妃,王爷回来了。”樱桃急急的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急声道:“正去了王妃的院子呢。”   苏慕云点了点头,就着厨娘端过来的盆洗手,然后解了上的粗布围裙,对双全吩咐道:“将前新得的那君山老针泡了给王爷送上去。”   “是,王妃。”   这边厢苏慕云才不急不慢的由着樱桃扶了她离开厨房,但走到一半,却又蹙了眉头,对樱桃道:“去,让厨房烧锅水,我这一油烟味,被王爷闻见了,怕是他又要不欢喜。”   樱桃闻言怔了怔,心道:王妃,你什么时候在乎过王爷的感受的了?!但还是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便朝厨房跑了回去。   苏慕云也没等樱桃,自己慢慢的朝前走去。   走在抄手游廊时,耳边却似有似无的飘过一阵隐隐似哭似笑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地狱飘来的来一样,让人听了一的寒毛孔都竖了起来。   苏慕云有心想仔细听听,可待她侧耳凝神时,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王妃,”红绡自抄手游廊一端走了过来,见苏慕云伫立原处,神色恍惚的样子。不由上前轻一福,柔声道:“王妃,王爷正找你呢。”   “嗯,我这就去。”苏慕云点了点头,略略沉吟,对红绡道:“我刚才好似听到有女人的哭声,你听下,有没有。”   “女人的哭声?”红绡犹疑的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点了点头。   红绡便屏了声息,凝神细听,片刻后对着苏慕云摇了摇头,“没有人,王妃。”   苏慕云想了想,许是自己听差了也有可能。   “可能是我听错了,走吧。”   红绡点了点头,落后苏慕云一步。   便在苏慕云抬脚走在她前面时,红绡略略的挑了眼角,目光扫向一处假山,眉头轻笼,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屋子里,轩辕澈听到院里丫鬟的声音,帘子一挑,大步走了出来。   “去哪了?”   苏慕云笑了将手放进轩辕澈探来的手心,轻轻的反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去厨房走了一圈。”   轩辕澈闻言先是一怔,稍倾眉头深锁,可怜兮兮的看了苏慕云,“媚媚,我错了,你饶过我吧。”   “这是怎么了?”苏慕云强忍了笑看了一脸愁眉不展的轩辕澈,“好端端的怎么就认起错来了?”   “我明天就让明六那小子将那两间铺子的地契给了你,你便饶过我,别再让我吃豆腐吃韭菜了好不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强迫的啊。”   轩辕澈连连点头,“是,是我孝敬给王妃的,是我自愿的。”   “那是我自己赚的。”苏慕云瞪了轩辕澈道,“才不是你孝敬的。”   呃……好似是这么回事。   樱桃领着几个粗使婆子走了进来,“王妃,水准备好了。”   苏慕云摆了手吩咐道:“知道了。”   “水?”轩辕澈看了苏慕云,“好端端的要水干什么?”   “在厨房里了一汗,我去洗洗。”   轩辕澈眼见得苏慕云朝净房走去,眼珠一转,便对那些拎了空桶的婆子挥了挥手,眼见得樱桃退了出来,替苏慕云准备小衣送进去,他一步上前自樱桃手里拿了那小衣,轻声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樱桃先是一愕,稍倾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屈膝一礼,涨红了脸退下。还体贴的将门也掩了起来。   净房里,苏慕云已经解了衣裳,正抬了腿准备进浴桶,听到后的步子声,头也不回的道:“樱桃,以后让将这花瓣换成竹叶吧。”   没有等到回答,她错愕回头,一眼便看到笑眯眯站在后的轩辕澈,先是一惊,续而却是涨红了脸,急声道:“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让樱桃来侍候。”   “媚媚,便让为夫亲自侍候你一回吧。”轩辕澈将手里的小衣扔在一边的木架上,迈着阔步上前。   苏慕云看着他那双黑得越发深遂的眸子,以及那微微的渐渐喘急的呼气声,脑子里一瞬间浮现的便是往昔由浴桶洗到榻上的景,连连摆手,“还……”   她这一摆手,口掩着的小衣便散了开来,刹那便似副展开的逶迤的画卷一般,白如玉瓷的肌肤柔软的曲线似山峦般起伏。直看得轩辕澈怔在了原地,这副子,无数个夜里都被他一揽无余,然,他却每每都觉得那是一种难以抗拒的惑。   “媚媚……”   轩辕澈狭长的凤眸微微的眯了起来,敛尽了眸中的光芒,俊美无俦的脸上,神虽柔和如水,但那渐渐绵长沉重的呼吸,那隐隐滚动的喉节却是让苏慕云明白,真实的他并不似看起来那般平静沉稳。   苏慕云咬了咬唇,稍倾抬头撩了轩辕澈一眼,缓缓的将最后掩于上的那绣着含笑花的小衣用手一扯,下一刻,那似新剥鸡蛋般的体便全数绽放在轩辕澈眼前。   “你这个小妖精,”轩辕澈笑着上前,眼见得苏慕云狡黠一笑,在撩拨他过后,却是“扑通”一声,将自己扔进了后的浴桶里。挑衅的看着他,声道:“王爷便是有心做鸳鸯,只恐这池子不够大呢。”   轩辕澈低低一笑,大步上前,将搭在浴桶边沿的帕子拿在手里,“你想什么呢?我替你搓背怎么就成了想做鸳鸯了。”   苏慕云眼见得他宽大袍襟下某一处的蠢蠢动,含了笑道:“如此,便有劳王爷。”话落,当真转了子,将个滑如凝脂的玉背放到了轩辕澈面前,“王爷,请。”   轩辕澈低低一笑,当真拿了手里的帕子,细细的替苏慕云擦拭起来。   嘴里一边问道:“这样会重吗?”   “不会。”   苏慕云趴在浴桶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轩辕澈的手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她,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擦背的动作,却能引起她浑的颤栗感,她得费多大的劲才能忍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啊!   “那这样呢?”轩辕澈那白皙修长带着一层薄茧的手缓缓的滑向了她前的丰盈,手指覆上那枚殷红的果实,轻轻的拔拉了一下。低沉的声音便在苏慕云的耳边如呢喃般响起,“这样好不好?”   “呃……”苏慕云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扯那罩着她整个丰盈的手,嗔怒的道:“别闹,你这是侍候我,还是折腾我呢?”   “当然是侍候媚媚啊!”轩辕澈用一种蛊惑人心的声音在苏慕云耳边说道:“媚媚这是嫌弃为夫笨手笨脚了?”   苏慕云一撇头正待申辩几句,不想她这才一回头,轩辕澈便已经将她微微嘟起含着嗔怨的唇给咬住了。   “唔……”苏慕云瞪了。   轩辕澈微微的垂了脸,轩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秀美的脸上打上扇般的影,唇角却是挑了一抹浅到近似于无的笑。   苏慕云瞪大了眼,看着他。下一刻,感觉到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并且用力地探索唇内的每一个角落时,苏慕云叹息般的闭上了眼,**的手抚上了他线条分明棱角深刻的脸。   缓缓的闭上了眼,却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轩辕澈豁然睁开了眼,眉梢间的笑意越发的浓了。探手将她一捞,从浴桶里抱了出来。   “唔……”苏慕云发出一声惊呼,双手急急的抱向了轩辕澈的脖子。   耳听得轩辕澈发出一声沉闷的浅笑,苏慕云恨恨的捶了他的口,随着她的这番动作,轩辕澈却是再次沉闷笑起。   轩辕澈低头再次含住了苏慕云那丰润的唇,这次一反适才的温柔,他却轻轻咬了一口。在咬得她僵住时,苏慕云听到浓重而急促的低语声:“媚媚,我怎么就要不厌你呢。”   说到这里,他的舌头再次如矫龙般闯了进来,翻搅着她的世界,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偶一遇到,便紧缠不放,直到一缕银丝,从两人紧贴的唇瓣间流下。   他的呼吸越发地急促!   良久良久,云止雨歇。   轩辕澈伏在苏慕云的上看着香汗淋淋的美人儿,他在她的唇间轻轻印上一吻,柔声说道:“媚媚,我这般努力,怎的还没有好消息?”   苏慕云睁开眼来,看着魇足期盼的轩辕澈,轻声道:“若是,我三年无载都不能替你生下一男半女,那该如何?”   “那便再接再历。”轩辕澈翻坐起,抱了苏慕云重新走回到净房,就着那温的浴汤,清洗着她上欢过后的痕迹。   “那若是我一辈子都……”   “不会的。”轩辕澈断然说道,但在看到苏慕云异常端肃的目光时,却又缓缓的道:“若真没有,那便是命中注定,媚媚无需难过。”   苏慕云看着轩辕澈清澈的能映出自己影子的眸子,他不是在敷衍她。   咬了咬唇,“你就没想过……”   “我只想要我们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我的……”轩辕澈笑了笑,淡淡道:“无胜于有。”   苏慕云红了眼眶,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她其实也期盼,可是,每每希望总是落空。也曾想过,若真不能,是不是便要让别的女人来替他孕育子嗣,但她才想起,会有别的女人像自己一样躺在他的怀里,做着最亲密的事,她便觉得心如刀割。   那光是想想便让她痛不生的事,一旦成为现实,她真的怀疑自己是否有能继续下去的勇气。   “好了,别多想了。”轩辕澈将她放进浴桶,轻声道:“我去喊了樱桃来,再让她们加些水。你晚膳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同楼给你喊。”   苏慕云想起她下午辛辛苦苦准备的那些菜,这会子怕是全凉透了吧!不由便瞪了轩辕澈一眼,轻声道:“厨房里有菜,干嘛还要去外面喊。”   “那些……”轩辕澈想说,那韭菜豆腐,你不是重来不吃的么!稍倾想着,先让她垫垫肚子,晚上再让人给做道阳面。便笑了道:“那好,你动作快些,别泡久了,小心着凉,我让丫鬟们摆膳。”   苏慕云点了点头,眼见得那一路滴向榻上的水渍,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半个时辰后,轩辕澈看着那摆得满满桌的菜食,怔怔的看向苏慕云,“媚媚,这……”   已经梳洗完毕的苏慕云看着他刹然怔住的脸,抿了笑,上前屈膝一福,用略带暗哑的嗓音说道:“如何,可入得王爷眼?”   轩辕澈想起苏慕云之前说上沾了油烟味的话,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道:“这些都是媚媚亲自下厨做出来的?”   苏慕云但笑颌首。   轩辕澈尚不待开口,一侧侍候的双福已是急声道:“王爷,味道可好了。”   “你怎么知道?”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盯了双福看。   双福刚想说,奴婢适才偿过的,但感觉到袖子一重,眼角的余光撩到双全警告的神色,连忙笑嘻嘻的道:“光是看着都觉得好吃啊,再说了,王妃为王爷亲自做的,肯定差不到哪去。”   轩辕澈也不揭穿双福的谎言,笑盈盈的道:“还不去侍候王妃入座。”   双福连忙应了一声。   苏慕云在轩辕澈边落坐,亲自将让厨房拿水烫过的金华酒倒了一杯,递到轩辕澈手里,笑了道:“很久没做,只怕都是生疏了。”   轩辕澈接了她手里的酒,看着那盈白似葱蔸的纤纤细指,轻声道:“其实我对吃不挑剔,你下次别再去厨房了,万一烫着烧着了怎么办?”   红绡愕然看着说自己不挑食的轩辕澈,差点就想说,王爷,你还能再无耻吗?是谁说要将豆腐吃出猴脑的味来的?   “我哪就有那么笨。”   苏慕云笑着,夹了一筷子糖醋咕老放在轩辕澈面前的小碟子里,柔声道:“偿偿。”   若不是眼睛够大,此刻怕是轩辕澈笑得要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酒过三席,待丫鬟们将桌上的残食撒了下去,苏慕云接过红绡奉上的君山老针递到轩辕澈手里,就势坐在一侧,轻声道:“我有件事,想与王爷商议,还请王爷能恩准。”   轩辕澈才接了苏慕云递来的茶,此刻听得她这句话,那递到嘴边的茶被他搁了下来,无事献殷勤,非即盗!苏慕云今天这般,还亲自下厨……轩辕澈疑惑的看着她,良久,“你说。”   苏慕云便垂了眉眼,挑了挑唇角,轻声道:“妾想进趟顺天府大牢。”   “去顺天府大牢?”轩辕澈不解的看向苏慕云,“去哪里干……”但转眼便明白过来苏慕云的意思,“你要去看周子元?”   苏慕云点了点头。   “不行!”轩辕澈断然拒绝。   “你听我把话说完。”   苏慕云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人会拒绝,可却没想到,连声为什么都不问就拒绝了。   “你说。”   轩辕澈忿忿的道,心里却是想着,你哪怕说破了天,我也不会让你去。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去,不是想跟他叙什么旧,你该知道我对他心中只有恨,除了恨再无其它。”   轩辕澈点头,这点他当然知道。   “我猜想张宁馨肯定也会想办法见他一面。”   轩辕澈犹疑的看了苏慕云,“她见她的,跟你去见他有什么关系?”   “王爷,这个时候你不让妾去见他,便似那衣锦夜行,谁知之者。”苏慕云端了桌上的茶盏放到轩辕澈的手里,“即然已经将他踩到泥泞里,那便要再泼几盆水才解恨。”   轩辕澈看着笑得温婉,但眸中却是凉得森寒的苏慕云,稍倾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安排。”   “妾谢王爷。”   苏慕云便待屈膝一礼,不想,轩辕澈却是探手将她捞在怀里,就着她的脸“叭唧”一声亲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道:“这谢礼太薄了。”说着,便贴着苏慕云的耳朵言语了几声。   只羞得苏慕云脸红的似是三月里的桃花,那般柔媚的似水般的神,只看得轩辕澈才歇的兄弟又斗志昂扬,嘴里还一个劲的说道:“好不好,好不好?”   “你讨厌!”   苏慕云恨恨的跺了脚,转朝内室跑去。   那似似嗔的模样,只看得轩辕澈骨头都酥了,起便追了进去。   ……   几天后。   周府周璁让人将那个自从迎了进来便不曾让人注意过的月兰领了去训话。   月兰一路低垂了眉眼,眼睛只盯着自己脚前的三尺地,边的余妈妈犹在谆谆劝,“夫人说了,你只要替三少爷诞下个一男半女,传了三少爷这一脉的香火,你便是三房正经的。”   月兰默了一默,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只紧抿的唇角越发的紧了。   见她不言语,余妈妈由不得便提了声音,怒声道:“我说你又不是那锯嘴的葫芦,怎么说了半天连句回话也没有的。”   月兰步子一顿,稍倾轻声道:“奴婢知道了。”   余妈妈叹了口气,想着同是做姨娘的,怎的那苏夕蓉就像那山里的猴子,而这个呢?便似是那一潭的死水,扔个石头也激不起浪。   罢了,罢了,自己的话已经说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各人都有各人的命!   余氏院子里,周璁见了余妈妈将人领进来,重重的咳了一声。   月兰便木然着上前屈膝行礼,“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周璁看着神色淡漠的好似陌生人一样的月兰,重重的叹了口气,稍后轻声道:“余妈妈都跟你说了吧?”   月兰点了点头。   “那好,这便换衣裳,将你送进去。不用怕,里面我都打点好了!”   月兰似是僵了僵,但很快便又再次屈膝一礼,轻声道:“是。”   余妈妈便领了月兰走到内室去换囚服,又将她黑黑长长的头发剪了些,拿了梳妆台上碗里盛着的锅灰在月兰的脸上左右抹了抹,上下打量一番,道:“就这样吧,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月兰微抬了眼角便在那宽大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这番模样,掩于黑发间脏乱不堪的脸,宽大的带着腐烂霉味的囚服。月兰默默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扣在袖笼里的手越握越紧,守不住了,这副子再也守不住了!   那个人,她也再也看不到他了!   如果……如果能再见他一面多好!   更鼓响起,余妈妈嫌恶的挥手散去鼻间那股难闻的臭气,对月兰道:“走吧。”   一青布小轿停在余氏的院门口,月兰木然的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天空中那抹皎洁的月光上,直至边响起余妈妈不耐烦的声音,她才低了头,弯钻进那小轿。   暗潮湿的地牢昏暗如夜,几盏灯火似鬼火般在这片黑暗中摇曳在墙,凭添几许森,昏暗中墙壁凹凸的地方便生黄得发黑的青苔。   从门进入是一截楼梯,踏下楼梯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平地,在贴墙的地方放了一张桌子,再往前便是被隔成一间间的木制牢门,牢门里横七竖八的躺着那些面目难辩的囚犯,在接近房顶的地方,有一个小洞散发着微弱的月光照在这些或痴怔,或痛苦的脸上。   周子元被单独押在最里间的一处精铁所制的牢房里。   此刻,看到牢门被打开,一个衣衫虽发着恶臭但却完好的犯人被推了进来,他几乎是连眼皮也没撩一下,只是一如之前那样坐在靠墙的铺着厚厚褥子的角落里,瞪了失神的眼光的盯着那个小洞看着那一缕月光。   月兰默默的上前,便在她想要福一礼时,周子元淡淡的撩了月兰一眼,稍倾又撇过了头,目光停也没在她上停。   周家不可能没将她来的意图告诉周子元,眼下这般看来,想是周子元并没有那留一脉的想法,也或者是还没到时间。月兰长长的吁了口气,自己找了个角落的地方绻了腿坐下,目光也停在头顶的那个小洞上。   一晃便是六天过去了,这六天里周子元没有同月兰说一句话,更不曾对她有什么举动。两人便真的似狱友一般,你不犯我我亦不犯你。   这天夜里,便在月兰昏昏睡时,一阵轻碎的步子声在耳边响起,似乎是朝她这边走来的。月兰不敢动,她猜测有可能是周家疏通关系想来验证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人。如果是周家,定会叫醒她。如果是别人,那她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宁馨。”   耳边响起周子元略显欢快的声音。   张宁馨?!她来了?!   月兰以袖子遮住脸部,稍稍的睁开眼,目光停在牢门外,一袭黑色锦缎披风,将整个脸都遮住的张宁馨上。   张宁馨看着见了她,一跃而起,几步窜到牢门处的周子元,扯了扯嘴角,给了周子元一个温柔的笑,“子元,我来看你了。”   “宁馨,我一直在等你。”周子元隔着牢门,含脉脉的看了张宁馨,语带哽咽的道:“宁馨,你还好吗?”   “我还好,有哥哥照顾着。”张宁馨点了点头,示意金枝打开她带来的食盒,“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来,你稍微用些吧。”   周子元看着金枝打开的食盒,脸上的神色僵了僵。他苦苦等待,并不是想要吃上这一餐东西的,他也相信张宁馨知道他等的是什么!   “宁馨,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没有。”张宁馨摇了摇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是非得己的。”   周子元默了一默,稍后,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   “子元,”张宁馨隔着栅栏握住周子元的手,叹了口气,轻声道:“别说了,我不怪你,真的。”   周子元眨了眨眼,看向神色温婉不见戚色亦不见哀色的张宁馨,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在她的眼里,失去了她该有的东西?张宁馨现在的目光似乎就是在送别一个相识的友人一样!这是不对的,她他啊!   “宁馨,救我。”周子元攥紧了张宁馨的手,目光不复之前的温和,带着一种绝望与欺许的看了张宁馨,“救我,宁馨。”   周子元的话一落,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然这片安静却让人感觉到,只要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平静击碎。   地牢里那昏暗的烛火将这片安静衬得越发的诡异不安。   周子元目光一动不动的胶在张宁馨的上,他在等待,等待她的回答。   “子元,”   良久,张宁馨缓缓抬起低垂的眉眼,那对带着浊色不复曾经清澈的眸,定定的看了周子元。   “嗯。”   张宁馨忽的挽了挽唇角,脸上生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   周子元尚没来得及回味那抹嘲讽,张宁馨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陷害我?”   周子元一震,不明所以的看着张宁馨,“宁馨,你说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张宁馨目光一改之前的温润,锐利的瞪了周子元看,“我问过栖霞寺的僧人了,当年,我去栖霞寺之前,你便去打听过。你特意在那候着我,你借着我的手悔掉了与苏慕云的婚约。”   周子元握着张宁馨的手缓缓的松开,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但稍倾,他却又飞快的再度握住了张宁馨的手,“不是那样的,宁馨,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你过我吗?”   张宁馨豁然抬头瞪了周子元,目光死死的凝在他脸上,那褐色的瞳仁像一把剑一样直指周子元的眼底,像是要看穿他的心一样,看着他。   “我当然是你的。”周子元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便上了你,可是我有婚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那样做,我如果知道,我宁可当初悔婚。”   张宁馨“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一脸。   “宁馨。”   “你撒谎,你骗我,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不是的,宁馨,你相信我,我是真的……”   眼见得张宁馨子往后退开,离他越来越远,周子元急得大声喊了起来,“我是真的你,你要相信我。”   便在周子元绝望,张宁馨惨笑时,厚重的空气里蓦的响起一阵掌声。   两人同时撇了头,看向那个掌声响起的地方。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的看向几步开外笑靥如花的苏慕云,而苏慕云的侧则是姿如松,一袭白衫的轩辕澈,这两人往这牢里一站,便似漆黑的夜里扔进了一颗夜明珠一样,照亮了周遭,打碎了那黑暗。   “是我。”   苏慕云巧笑宴宴上前,看了眼张宁馨,又看了眼周子元。   “你来干什么?”张宁馨蓦的子一直,凶狠的瞪了苏慕云,“你现在满意了?他陷囹圄,命不久矣,你得意了?你开心了。”   轩辕澈耳听得张宁馨那带歇斯底里的怒吼,由不得便蹙了眉头,目光如刀的睨了过去。他自来便是个气势极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杀伐决断,唯在苏慕云跟前才能稍稍收敛。此刻,张宁馨被他那样凛冽的目光扫过,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我当然满意,我更是得意,我也更是开心。”苏慕云声一笑,迎了张宁馨上前,目光如同的剜向张宁馨,“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这只是开始吗?”   “苏慕云!”周子元蓦的一声大吼,他怔怔的瞪了苏慕云,目光又撩了撩一侧的轩辕澈,他是男人,他自是知晓男人在意的是什么!周子元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了苏慕云,嘴里缓缓说道:“你何苦如此?我们已然没有可能,这般报复我,报复宁馨,你便会觉得快乐吗?”不待苏慕云反驳,周子元又道:“当是我负了你,可是……”   苏慕云看着即便是在牢狱之中也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周子元,他的这一番话不谓用心不恶毒,就差明目张胆的告诉轩辕澈,她苏慕云是因为对他心怀怨恨,而不得,惨被抛弃,才会这样报复他。   这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好一个如意算盘!   “可是什么呢?”苏慕云看了周子元,“可是再怎样你也不会对我有半分感是不是?”   周子元默然,实则却是承认了苏慕云的说词。   张宁馨瞬间亦明白过来,周子元的意思。   只要让轩辕澈和苏慕云起了嫌隙,那么不用她来反击,一切祸事自是迎刃而解,没有了轩辕澈,苏慕云便是拔了毒牙的蛇,再凶也枉然。   念头一转,张宁馨立刻接到,“苏慕云,你好卑鄙,你如此这般如何对得起王爷。”   轩辕澈眉头一挑,眼见便要发作。   苏慕云却是几不可见的摆了摆手,示意轩辕澈稍安勿燥。   她则笑盈盈的看了周子元,又看了张宁馨,“挑拨离间?斧底抽薪?你两人还真是绝配。都是那样的恶痛,都是那样的不堪!”   “我说的是事实。”张宁馨大声道:“你说我杀了你全家,你有证据吗?你没有,明明你是嫉妒我嫁给了子元,你才……”   “证据?”苏慕云呵呵一笑,“凤枝不是证据?她可是你的贴丫鬟,你的贴丫鬟说的话不是证据,那什么是证据?”   “那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谁能证明她是我的丫鬟?”   苏慕云点头,“都说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想来说的便是你这种人吧。”   “我这种人?”张宁馨冷笑着迎了苏慕云,不无嘲讽的道:“我这种人怎么了?我没有仗势欺人,我也没有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收起这些见不得人的技量吧!”苏慕云摇了摇头,似是不胜疲倦,又似是根本不屑一顾,她转了看着牢门里直直瞪过来的周子元,勾了勾唇,淡淡一笑,“没用的,你如何调拨也没用的。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   眼见周子元蹙起眉,狐疑的看过来,苏慕云呵呵笑道:“当我与王爷可是亲眼目睹你们的成婚大典的,那时虽是有心目睹却没有机会送上一句祝福,这刻,我便补上吧。”   在周子元和张宁馨错愕的目光里,苏慕云缓缓的一字一句道:“我祝你们黄泉路上不寂寞,来生再修前世缘。”   苏慕云话一落,周遭又是一静。   蓦然,响起一声怒吼。   “苏慕云,你不得好死。”   周子元腥红的眼,恨不得在她上盯出个洞。   “是吗?”苏慕云看着眼前的男子,冷冷一笑,“可惜,你看不到。”   言罢,对着周子元和张宁馨微微颌首,转挽了一直一言不发的轩辕澈抱怨的道:“这牢里味道真难闻,都是你,我都说了不来了,你便要我来。”   “好,好,都是本王不好。”轩辕澈宠溺的搂了她,取了块白的如雪的帕子擦了擦她脸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渍,然后,随手一扔,扔在了地上,搂了苏慕云往回走。   若不是那地上的帕子,若不是那空气中隐隐流动的龙涎香,谁也不会认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的痕迹。   张宁馨看着似木雕般站在牢门里的周子元,这便是她的那个男人吗?夫妻二载,他给过她什么?余氏的刁难,刘氏的刻薄,一切的一切,一幕幕的从眼前晃过。   张宁馨没有任何时刻像此时一般厌恶自己,厌恶牢里的那个人。   深吸了口气,便在倾尽全的力气要转离去时。   “宁馨,我知道,你恨我。”   张宁馨停了步子,看着牢里目光轻垂的周子元。   “是,一切都是我算计的,你,苏慕云,都在我算计之中。”   “别……”张宁馨想要让他别说了,可是嘴唇哆嗦了几次,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无力的靠在后的栅栏上,双眼发直的瞪着周子元。   “苏慕云她不会放过你。”周子元缓缓撩起眸子看向张宁馨:“就让我最后替你做一件事吧。”   张宁馨怔怔的看着似带了一层面具一样的周子元,“什么事?”   见周子元不语,张宁馨默了一默,缓缓上前。   一柱香后,张宁馨默默的看着牢里的周子元,目光又撇向一侧勾篓着子,似是睡死过去一样的月兰,拧了拧眉头,轻声道:“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件吧。”   周子元犹疑的看向张宁馨。   张宁馨笑了笑,“别白废力气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在周子元急剧收缩的瞳孔里,张宁馨一字一句道:“还记得那我离开周府的那餐晚宴吗?”   周子元点了点头。   “我在你的酒里放了点东西。”   周子元“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他用一种懵然而又疑惑的目光看向张宁馨,他宁可相信,张宁馨是怕他之前的话被传了出去,而要他杀月兰灭口。也不愿相信,不愿相信张宁馨的话。可在看到张宁馨那笃定的眼神时,周子元重重的垂了头。   目光再次撇过牢门里的那个影,张宁馨最后一次将目光停在周子元脸上,“子元,我是真的过你,倾尽了所有。” ☆、第三十七章月兰之死(叶家娘子)   过了一个月,十二月底,皇上赦免了周子元死刑,但革去功名,贬为庶民,流放至三千里外漠北之境,即起程。   一时间京都城里哗然,谁也不曾想到,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百年难得一遇的经世之才,竟然会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消息传来,亦只不过是惹了人们的一声轻叹,“有道是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也”。   和苏慕云躺在自家后花园,晒着暖暖冬的轩辕澈挑了唇角看着惬意的像只猫一样缩在贵妃榻上的苏慕云,“媚媚,你确定留下他的命,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你就不怕他卷土重来?”   苏慕云望着被阳光打上一层金黄的树叶,挑了挑唇角,轻声道:“王爷,难道不认为,人一死百了,最舒服不过。而只有活着,绝望而无奈的活下去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么?”   轩辕澈依稀觉得这话似乎在哪听过,却又说不清是谁人说过。他只是宠溺的看着自己心的女人笑得那样张扬肆意。   跟着便是一笑,忖道:管他怎么死怎么活,只要他的王妃高兴就好。   一月中旬,周子元因体瀛弱又加之天寒地冻环境恶劣感染了风寒,受不了连赶路病死在前往漠北的路上,彼时他们已经到了漠北镇州之境。   而出了镇州进入阳关,再往东八十里便是呼延谷,鞑靼居住之境。   消息传至京都已是一月底二月初,腊八已过,家家户户都准备过新年。   轩辕澈听了回报,只是浅浅的撩了撩眉头,他原本就没打算让周子元活着,这般穷困潦倒饥寒交迫而死,也算是附合了苏慕云的本意。   “知道了,下去吧。”   打发了来回信的人,轩辕澈眼见红绡蹙了眉头,半响无语,不由道:“你这几天时不时的邹个眉头,可是嫌王妃给的赏银定制的新衣不如太子府的?”   红绡猝然抬头,错愕的瞪了轩辕澈。   轩辕澈冷冷的挑了眉头,淡淡道:“不是吗?我可记得你上次拉着血殇一脸羡慕的问她那新衣。”   红绡悲愤的攥了小拳头,“王爷,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没啊,没多少年。就是去年,本王记着呢。”   红绡泪奔了!   眼见得将个红绡姑娘得脸红如血,黑溜溜的眼珠子像小针似的不停的朝自己戳来。轩辕澈这才觉得那经了一笔银子而引起的郁闷好了很多。心也畅快了不少!   “王爷,”红绡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她怎么处理?”   轩辕澈怔了怔,他狐疑的看着红绡,“你没处理?”   红绡抿了抿唇,脸上带了一抹惨白的低了头。   “留个全尸吧。”   “王爷……”红绡咬了咬唇,“她想见您一面。”   “嗤”轩辕澈冷冷一哼,目光冷凛的撩向红绡,虽不发一言,但那种杀气沉沉的气势却是将红绡镇出了一的冷汗。   “红绡我容忍你的儿女长,是因为你值得,你明白吗?”   红绡神色一寒,“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明白,奴婢谢王爷恩典。”   “我有很多事要做,但这之间并不包括,我要亲自去处理一个叛徒,她还没那么大面子。”   轩辕澈撩了袍角,转便走。   苏慕云还在与双全商量着过年的事宜,帘子一动便看到轩辕澈肃沉了脸走进来。眼见得他眉眼戾色重重,便冲双全摆了摆手。   双全福退下,不多时樱桃奉了茶进来。   苏慕云由不得便抿了抿唇角,知道定是双福看出轩辕澈神色难看,便将樱桃推了进来侍候。而一般来说,因着樱桃是苏慕云真正意义上的陪嫁丫鬟,是故轩辕澈极少会拂苏慕云的面子。   自樱桃手里接了茶,亲自递到轩辕澈手里,柔声道:“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是谁惹着你了。”   “没有啊。”轩辕澈闻言,抬眼看了苏慕云,挑了挑眉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轻声道:“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还有心思逗她玩?!那就是心还没有坏到极点。   苏慕云在炕沿坐了下来,轻声道:“先讲坏的吧。”   “嗯,”轩辕澈点了点头,颇为认同苏慕云的这种倒吃甘蔗的态度。于是,眉眼轻挑,看了苏慕云道:“刚接到消息,周子元死了。”   “死了?”苏慕云错愕的看向轩辕澈,“怎么死的。”   轩辕澈笑了笑,端了茶盏,轻轻的抿了口后,这才缓缓道:“饥寒交迫,穷困潦倒,感染风寒导致恶疾而死。”顿了顿,淡淡道:“死时已经到了漠北镇州境内,周家若是想要收尸骨,怕是有点难。”   苏慕云怔了怔,稍倾却是轻轻的笑了出来,再然后便是笑得很大声。   轩辕澈也不阻止,只是看到她脸颊上的隐约的水光时,叹了口气,起将苏慕云拥进怀里,一下下的顺着她的背,虽不说一言一语,但宽阔的膛却盛载了她所有的欢喜与悲伤。   “那个好消息,你还要不要听?”轩辕澈轻声问道。   苏慕云扯了帕子,拭了拭眼角,抬头看向轩辕澈,轻声道:“你说。”   “你弟弟要来京都了。”   “什么!”   苏慕云豁然抬头,便是轩辕澈早有准备,也还是被她狠狠的撞了下颌,牙齿与舌头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无所畏惧战无不胜的沂王爷,断不会想到,自己平生第一次受伤,竟是牙齿咬了舌头!   “哎呀,”苏慕云看着抬手捂着嘴的轩辕澈,心知自己那一下撞得有点历害,连忙抬手想要查看轩辕澈的伤势。“我看看,给我看看。”   她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抚轩辕澈。   可怜轩辕澈痛得眼前直冒金星,嘴里直冒血腥味,还得安抚手脚失措的苏慕云,“没……事,没……”一张嘴,那咱咝咝的痛越发的历害了。   “你流血了,”苏慕云惊慌的看着轩辕澈弥出唇角的血,脸色惨白的道:“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快叫御医吧。”话落,便要喊了双福,让她去请御医。   好在轩辕澈一把扯住了她,咬了个舌头去叫御医,说出去,还不丢死人!轩辕澈将苏慕云安置在炕上,他自己则端了茶盏漱嘴,将那和着血水的茶水吐到樱桃递上来的漱盂里。   苏慕云抖了手脚,这伤在嘴里,揉又不揉不得,捂又不捂得,只将她急得手脚发抖,颤了声:“还是请了御医来看下吧。”   轩辕澈狂饮了几口凉茶压下那狠狠的痛,眼见得苏慕云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原本还想安抚她的心思立刻便换了一种心思,他轩辕澈可不是个不会看眼色的!   捂了嘴,轻声道:“没事,就是舌头咬了一口,出了点血,没事。”   苏慕云当然知道他是咬到了舌头,可那一口口的血水吐出来,天晓得咬得历害不历害啊!不是常有人说咬舌自尽的么?想来是无命之忧,但好歹也得看看伤口啊,要是历害了还是得请御医来看看。   “还是去请御医吧。”苏慕云强镇了心神,便要遣了双全去宫里。   “真没事,”轩辕澈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张了嘴道:“你看,没断,没断就不必要请御医了是不是?”   苏慕云正低了头待仔细的察看,不想轩辕澈却是立马闭了嘴,将她拉到侧坐下,轻声道:“我来跟你说说慕辰的事吧。”   苏慕云眼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又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弟弟的事,连忙点头,“你说。”   “我上次不是告诉你收养慕辰的是苏州府的吕振么?”   苏慕云点头。   “那吕振原只是苏州府辖下的一个县的小吏,因他勤谨廉洁,博识干练是深得县令看重,又加之与吏部尚书况大人有些故交,现满了九年的任期,县令向朝庭举荐了吕振。这不,皇兄已下旨召了吕振进京呢。”轩辕澈三言两语的交待完。   苏慕云一喜,看了轩辕澈道:“那是不是会说慕辰亦会随着吕先生进京?”   轩辕澈微笑颌首,“派出去的探子,说吕老爷对你弟弟视如己出,这番肯定会带着他来京都见见世面,问题是,怎样让你姐弟二人见一面。”   苏慕云才欢喜的神色便黯了黯。   轩辕澈见了,叹了口气,将她拉至前,轻声道:“你别多想了,到时我来安排,总会叫你姐弟二人见上一面。”   苏慕云点了点头。   轩辕澈见她脸色稍稍好转,轻声道:“探子说你弟弟聪颖好学,秉心方直,习知礼仪,处事明敏,假以时定是人中龙凤。”   “是的,父亲从前也说,弟弟是个会有大出息的人。”苏慕云说着说着,喉咙便哑了哑,哽咽了道:“我只要想到弟弟流离失所,我就恨不得将张家兄妹二人千刀万剐。”   轩辕澈默了一默,张宁馨这事做得实在是歹毒了些。   你即便是看上了周子元,嫌苏慕云阻了道,有千百种解决的方法,怎么就想出个杀人满门的主意!   好在苏慕云辰遇见的是吕振,若是其它那些鸡鸣狗盗之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好了,别难过了。从前盼着要见面,这都要见面了,怎么反而难过起来了?”轩辕澈笑了探手拭去苏慕云脸上的泪。“再说了,我们不是正想着法子将那兄妹二人千刀万剐么!”   苏慕云顺势偎在轩辕澈的怀里。   她姐弟二人是不幸的,但却又是幸运的。   弟弟遇上了吕老爷,而自己遇上了轩辕澈,这一路走来虽然辛苦,但好在风雨过后,便是彩虹。   ……   周家。   周子涵正与刘氏拨拉着算盘,屋外响起余氏边桔红的声音。   “大少爷,大少,夫人请你们去一趟。”   刘氏挑了眼角看周子涵,嘟囔着道:“这个时候请我们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周子涵蹙了眉头不耐的道:“那怎么办?你能不去?”   刘氏恨恨的瞪了周子涵,心不甘不愿的喊了云岚上前服侍。   两人穿好大氅,在丫鬟婆子的侍候下,朝余氏的院子走去。   不想才走到半路,便遇见同样带了丫鬟婆子朝这边走来的黄氏夫妻二人。   “二弟!”   周子涵与刘氏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两人传乎都不明白怎的会将周子海也喊了,不由便重新揣测会是什么事。   “大哥,大嫂。”   长得斯斯文面相清秀的周子海携了黄氏上前与周子涵、刘氏行礼。   相较于周子海和黄氏的知礼,周子涵与刘氏却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便抬脚往前走。   周子海站在原地看着连声音没出一个的夫妻二人,不由便攥了攥拳,稍倾一只温软的手抚了上来,周子海撇首,便看到黄氏神色温婉的对他摇了摇头。   周子海长吁了口气,替黄氏将上的披风紧了紧,扶了她,轻声道:“走吧。”   尚未进到屋子里,四人便被余氏那肃穆的白骇在了原地。   稍倾众人回过神来,由不得便有种从脚底直往头顶凉的感觉。   “老爷夫人,大爷大,二爷二来了。”   立在廊檐下的小丫鬟对屋里回道。   帘子打起,四人迈着沉重的步子各怀心思的走了进去。   “爹,娘,这是……”   周子涵沉了声看向一瞬间似是老了十岁的周璁及余氏。   “三郎没了。”   周璁抖了唇,哽了嗓子道。   虽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这消息,不任是周子涵还是周子海都怔了怔,便是连刘氏和黄氏也木然似木头般。   余氏早已哭得喊不出声来,由着余妈妈侍候在内室。   “娘,她……”周子涵便要抬脚朝内室走去。   “你娘那里有余妈妈。”周璁摆了摆手,看了眼刘氏和黄氏,轻声道:“让你们的媳妇去尽孝吧。”   “是,爹。”   刘氏与黄氏同时应道,朝内室走去。   刘氏使了个眼色给周子涵,这是两人来之前便商量好的,如果涉及到银钱的事,一律推了。周子涵几不可见的微点了头,刘氏这才紧随在黄氏后进了内室。   下一刻,内室便响起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而屋外,周璁则是示意两个儿子坐下,轻声道:“喊你们来,是商议如何去将你三弟带回来。”   周子涵与周子海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漠北之境,千里之迢,冰天雪地的要将一个死人的尸体运回来,岂是嘴里说说那般简单的!   见兄弟二人都不出声,周璁也默然无声。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让周子涵去,余氏不舍得。让周子海去,莲姨娘怕是要和他拼命。   可难道便这样任由周子元客死异乡,连祖坟都进不了,连个清明烧纸的人都没有?他一个为人父的于心何忍。   “爹,”周子涵看了周璁,“你是担心三弟客死异乡魂魄无所依吗?”   周璁不解的看向周子涵。   “如果是这样,爹大可不必。”周子涵沉声道:“三弟不是还有一个妾室吗?不如来年开找个镖局护送着她去漠北。”   周璁明白了周子涵的意思,转头看向周子海,“二郎,你的意思呢?”   周子海低垂了眉眼,轻声道:“我听大哥的。”   屋子里便静了静。   “可若是这三月内她诊出喜脉呢?”   周子涵和周子海都怔在了原地。   是了,若是兰姨娘被诊出喜脉,周子元便有了后……周子涵与周子海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一种共同的信息。   周子涵正开口,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兰姨娘!”   周子涵与周子海同时一怔,这才说起她,她怎么就来了?   耳边响起月兰与小丫鬟的声音,“烦请哪位姐姐替我通报一声,便说月兰求见。”   周璁蹙了蹙眉,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宝儿。   宝儿几步上前撩起帘子,扶了月兰,“兰姨娘,你不好在屋里养着,跑这来干什么。”   月兰对着宝儿笑了笑,轻声道:“我有事想跟老爷和夫人说。”   宝儿撇了撇嘴,但目光看到月兰那尚余着青紫的伤痕时,眼里又多了抹同。   那天月兰被送回来时,她正好在余氏边服侍,是亲眼看到月兰被折磨的几不成人形的惨状的,都以为她熬不过来,可是没想到,她在屋子里躺了三天,愣是活过来了。   “什么事?”   月兰屈膝福了福,周璁便注意到月兰穿了一白衣,微蹙的眉头不由便舒了舒。   “老爷,妾想去漠北将三爷带回来,让他入了周家祖坟。”   周璁一怔,不仅是周璁,便是周子涵,周子海兄弟二人也怔在了原地。   “荒唐,”周璁一拍桌子,怒目瞪了月兰,“我周家男人都死绝了吗?要你一个妾室千里迢迢去漠北之境。”   月兰“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道:“老爷,求您成全了妾。”   “爹。”周子涵看了周璁,“当初娘也说过,要将兰姨娘提为正妻的。”   是啊,若是由一个妾室去那漠北之境,委实说不过去。可若是月兰是正妻,那又不一样了。   周家两兄弟是肯定不会去的,而周璁也正在左右为难!   内室里,刘氏与黄氏齐齐走了出来,黄氏默然的上前搀了月兰起来,而刘氏则是劝说周璁道:“爹,即是三弟妹有这心,您便成全了她吧。”   周璁看着刘氏那不以为然的样子,目光又掠向周子涵和周子海兄弟二人,为了周子元,周家家产已然散尽,这些天为银钱之事,刘氏已经没少摔锅摔碗指桑骂槐,若再……半响,沉沉的点了点头。   “好吧,我老了,管不动了,也管不了了。”周璁摆了手,“下去吧,你们去商量吧。”   眼见得周璁的影消失在内室,周子涵使了个眼色给周子涵,上前对月兰道:“我与二弟商量下,即便是要去,也要有个章程。”   “是,有劳大爷和二爷。”   月兰屈膝一福。   待得回了屋子,刘氏便笑了道:“到想不到,这兰姨娘还是个至真至的。”   周子涵笑了笑,稍倾却是敛了笑意,轻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赶紧把家分了才是。等将她送走了,你便跟娘说分家的事。”   刘氏点了点头。   很快,周子涵与周海便商量好,定了一家镖局,直待新年一年,便护着月兰去漠北镇州收周子元遗骇。   这天,月兰禀明了余氏和周璁,说是要出去买些常用的东西。   余氏,也没为难她,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使了两个粗使婆子跟着。   月兰也由得她们跟着,只到了一间成衣铺子,胡乱的挑了几厚重的衣裳,将婆子关在了门外,她则进了里间试衣。   待进了里间,月兰将手里抱着的衣裳哗的朝地上一扔,几步跑到窗门前,探头看了看那约有两丈高的楼门,又看了看那树枝伸到窗门处的大槐树,颤了手脚哆哆嗦嗦的爬了上去。   这家店铺是她早就想好的,从前在同楼卖艺时,她没少从这过,这里的环境早就烂熟于,。果然,这槐树还在,巷子也够清净。   这边厢,月兰有惊无险的顺着那棵大槐树下了地,不要命的跑了出去,而那边厢,两个婆子等了许久,眼见不妥,推了门进去,看到一地的新衣,却不见人,当下便怔在了原地。   稍倾一个婆子几步跑到打开的窗门前,指着月兰那若隐若现的影,急声道:“快,快,人朝那边跑了。”   婆子连忙赶了出去,一人回周家喊人,一人紧紧的跑了上去。   “小人,别跑,抓住了看不打断你的狗腿。”婆子便追便喊。   月兰一双小脚如何跑得过那放着脚长的婆子,眼见得便要被那婆子追上,月兰急得就差哭了出来,她好不容易寻找到的机会就要这样白白消失不成!   “救命,救命啊。”急之下,月兰喊了出来。   一时间,便引来了一拨拨看闹的人。   众人眼看着婆子一脸横,便猜测着怕是哪家青楼逃出的姑娘,于是有意无意间便往前拦了婆子几把。   趁着这功夫,月兰才算是跑得远了些,但她知道若是再不快点,等另一个婆子带了人来抓她回府,那她便只有一死。她死不要紧,可她要见的那个人,要对那个人说的话却不能耽搁。想到这,两脚无力的月兰又拼命的朝前跑了几步。   “在那,快抓住她。”   惊慌失措中,月兰眼见得那跑回去喊人的婆子,正带了几个小厮朝她这边围上来。而她要去的那个地方,要见的那个人也近在咫尺。   月兰发了奋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嘶声喊了起来:“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   随着她凄历的喊声响起,看闹的很快便围了上来。   “救命,救命……”   月兰看着那愈来愈近的府门,一颗心却是不断的往下沉,能不能见到他?   追在后面的婆子看着月兰跑去的那个方向,由不得便愣在了原地。   英国公府!   要死了,这个人哪里不好去,竟然跑到了英国公府前撒野。   也在恰在这时,一黑衣华服的叶萧,正携同一个着藏青杭绸袍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远远的便听到了这番喧哗,由不得便伫了步,凝目朝这边看来。   “现在的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你的府门前也敢滋事。”   叶萧挑了挑眉头,冰冷的眸中掠过一抹锐利,唇角微抿,却又刹那挑了抹笑,轻声道:“孙大人这话说得可有意思了,我这府邸又不是什么王府郡府,有人滋事不是很正常的。”   原来这穿着藏青杭绸袍子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便是户部侍郎孙炎。此刻听了叶萧的调侃不由呵呵笑道:“世子,好在你这不是王府,不然只怕便不是滋事那般简单。”   叶萧知道孙炎说的是上次轩辕澈砸轩辕骥王府的事,当下也不附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朝着孙炎抱了抱拳,“在下便不远送,孙大人走好。”   “世子留步。”孙炎连忙拱手。   目送孙炎离开,叶萧却是在原地蹙了眉头。   便在叶萧待转进府时,后却响起一声压抑而带着颤音的声音。   “世子,世子……”   叶萧豁然转,才一转,便看到“扑通”一声跌倒在他前的月兰。   叶萧冷凛的眉眼似刀一样睨向地上的月兰。   “人,我看你往哪逃!”   婆子吆喝着便要上前。   蓦然响起一声怒喝,“大胆,英国公府门前也是尔等滋事的地方?”   叶萧不由分说便指后涌上来的小厮,沉声道:“将这些全数给我拿下。”   “世子,世子,我们是鸿胪寺右少卿周大人府上的,是抓府中逃妾。”有婆子连忙大声解释道。   叶萧冷冷一哼,看也不看那婆子一眼,冷声道:“你说你是你周大人府上的可有凭证?即便你是周大人府上的,即便你是抓逃妾的,缘何就抓到我英国公府门外了?你是何用意?”   叶萧那桀骜狠的眸子一凝,婆子吓得“哎呀”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世子,世子,冤枉啊。”婆子指了月兰,“都是这个人,是她往这边跪了,我们追着追着,便追到了世子府前,世子铙命啊!”   “若真是追逃妾,那也罢了。”叶萧冷声道:“可若是有心在英国府前滋事,小心尔等狗命。”   “不敢,不敢!”   婆子还以为叶萧这便是要放她们走,不想,叶萧却是招手喊了一名小厮上前,“去,周大人府上请他们的总管来认人。”   “是,世子。”   小厮撒了脚丫子便跑。   叶萧撩了眼被拿下的那几个小厮和婆子,摆了摆手道:“先关进府里,待周大人府上来人再说。”   言罢,转进了府。   便有人押了那些婆子和小厮进去,自也有人上前盯着月兰。   英国公府大门吱呀一声关上,看闹的人,这才敢说话。   而府里面,大门一待关站,叶萧对侧的小厮小厝轻声言语了几句,小厝便飞快的跑了开去,不多时穿一袭青绿棉袍子的瑞珠迎了上来。   “世子。”   叶萧扫了眼院子里那些探头探脑的下人,压低了声音道:“小厝都跟你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   叶萧摆了摆手,“去吧。”   一盏茶后,关着月兰的小院里,走进了一抹低眉垂眼着鸦青色袍子的婆子。   月兰看着走到跟前的婆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妈妈,我要见你们世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不然迟了就怕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世子说。”   婆子抬起脸,月兰瞬间怔在原地,这哪是婆子,分明就是二八年华的俏佳人。   “我是世子屋里的丫鬟瑞珠,是世子吩咐我过来的,姑娘有什么话要与我们世子说。”   月兰抿了抿唇,她为何会被带进英国公府她自是比谁都清楚,只是眼前的这个丫鬟又是否信得过?   似乎知道她的疑惑,瑞珠自腰间掏出一枚玉牌递到月兰跟前,“世子份尊贵不便前来,还请姑娘见谅。”   月兰看着那写着英国公府叶萧的玉牌,眼里一瞬间被泪水弥湿,但眼下却不是伤感的时候,周家不知道什么就会来人,她会带走,然后会一辈子再也踏不出那屋子一步,也有可能是会在三个月后被送去陪周子元。   好个畜生,她便是死也绝不会再见他一面!   月兰将手里的玉牌递还给瑞珠,探头朝外看了看。   “姑娘不必担心,外面已经清了人,不会有人上前偷听。”   月兰点了点头,但饶是如此,还是示意瑞珠上前,她附在瑞珠耳边,将当周子元替张宁馨出的毒计,小声的说了一遍。   “什么!”瑞珠捂了嘴,吓得脸色都白了,她看着月兰,“姑娘此话当真?”   月兰不住的点头,“千真万确,我拼着一死前来告知世子,就是想让他早做防范千万别中了这计,毁了自己也毁了沂王妃。”   瑞珠立刻福一礼,轻声道:“我替我家世子谢过姑娘。”   月兰摇头,慌忙的摆手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能替世子略尽薄力,我很开心,真的。”   瑞珠一礼后起,看着面目清秀的月兰,略作沉吟后,沉声道:“你冒这般险前来示警,那周家会怎样对付你。”   “没关系的。”月兰低了头,眨落眼里的泪,可是眼里的泪却是怎样也流不完一样,她只得抬了手胡乱的抹着脸,一边抹,一边哽声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又不想那样无用的死去。现在好了……”   虽然她没往下说,可是瑞珠却知道,她那句,现在好了自是代表了什么。   想到她冒了生命危险来送消息,若是可以,世子出面救她一命自也是一桩美事。瑞珠素来是个干脆的子,想到了,便要做。   “姑娘,我这就去找世子,让他想办法救你一命。”   月兰慌的一把扯住了瑞珠,“不要,不可以,不可以……”她拼命的摇头,双手不顾一切的攥住了瑞珠的袖子,“我是周家的姨娘,没的污了世子的名声。不可以,不可以的……”   瑞珠看着急得满面涨红的月兰,喉头一痛,眼眶便泛了红。   “你走吧,快走。周家快来人了,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不由分说的,月兰便推了瑞珠朝外走。   瑞珠知自己留下怕是也会引起周家人的怀疑,再说世子那还等着自己回话。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掉头便朝外走去,待得离了小院,撒了脚丫子便跑。   知语轩内。   叶萧正站在窗前远眺,眼见瑞珠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回头对屋子里的绿澜道:“倒杯水。”   “是,世子。”   绿澜便倒了杯水在手里,这边厢,瑞珠一口气跑到了屋子里,才跨进房子,不待她开口,叶萧已经对她道:“先喝杯水。”   绿澜便将手里的水杯递了上去。   瑞珠接过,一口饮尽,这才觉得喉咙不再那么发干,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那位姑娘是来送消息的。”   叶萧点了点头。   在府门外,月兰跌倒在地,对他喊出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那句,“沂王妃”时,他便知道她是来送消息的,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消息也她有关!   瑞珠喘了口气,对绿澜道:“你去门外守着。”   绿澜几步走了出去。   叶萧便知事态只怕严重,不然瑞珠也不至于让绿澜去门外守着。   这般想着时,他攥在后的手,便紧了紧。   瑞珠上前,凑在叶萧耳边,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在叶萧耳边轻声道:“周子元在牢中向张宁馨献计,在今年皇宫宴会时,由晋王妃买通宫中内侍,在世子和王妃酒中下药,然后将你二人衣服脱光置于一处……”   叶萧桀骜的眸子一瞬间便似淬了毒的刀一样,发着蓝汪汪的光。   瑞珠感觉到一股沉沉杀气由自己主子上散开,那杀机激得她后心处一片森寒,只似置于寒冰之间。   “賊子欺人太甚!”   一声压抑的低吼声后,瑞珠尚不及抬头,耳边便响起一阵“哗啦”声。豁然抬头,便看本在屋内的书桌,被自家盛怒的主子一掌击了个“窟窿”。   瑞珠抿了抿唇,但却不曾往后退一步。   守在门外的绿澜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很快又撇了头,目光警觉的看向院子里。   “世子,那位报信的姑娘自称是周家的姨娘……”瑞珠心知此刻并不是替人说好话的时候,可她实在感动于冒死前来报信的月兰。   虽不说周子元生前设下的计能否得逞,可有了她的报信,自家主子能早作防范,自是更好。   “周家的姨娘?”叶萧敛下心头翻腾的怒火,略作思忖,稍倾想起,当轩辕澈却是将同楼抚曲的一位姑娘赏给了周子元。难道便是她?   “绿澜,周家来人了,你去禀报世子。”   不待绿澜开口,叶萧几步走到门口,对来传话的下人道:“周家来人,我还得出去应酬着是不是?”   那小厮眼见得叶萧一张脸冷得能刮下冰来,深恨自己的缺心眼。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小的该死,请世子责罚。”   “滚。”叶萧冷声斥道。   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开去。   瑞珠见叶萧一脸淡漠的伫立原地,心知自家主子的为难之处。   可那位姑娘的大义,又让她觉得若是置她于不顾,似乎说不过去。   抿了抿唇,退到了一处。   叶萧,摆了摆手,对瑞珠道:“你去安排,让人在半道将那位姨娘截走,然后取了些银子好生安置她。”   “是,世子。”   瑞珠退了下去。   叶萧抬头看着那如丝帕般透明的天空,那偶尔停留着细碎的云块,像是绣有纱巾上的白玉兰花。   他们竟敢打着那样肮脏的主意,来对付那个他如珠如宝一般守护在心底的女子,竟然还想着借用他的手来玷污她的清白!   好,好极!   叶萧的手攥得紧紧的,直至骨骼发出一阵咯呼之声。   他都不肯松开分毫,就像是要将那些人活活掐死在手中一样。   “绿澜,去将小厝喊来。”   “是,世子。”   绿澜正返退下。   不想去而复返的瑞珠一脸惨白的跑了回来。   “世子,世子……”   叶萧撇了脸,看着神色难看的瑞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个姑娘,她……她自尽了。”   叶萧蓦的一怔,“自尽了?”   “是的。”瑞珠点了头,戚声道:“周家的人将她押了走,途中,那姑娘跳下马车,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石柱子。”   叶萧半响无语,稍倾转了子,目光停在远处的花丛间。   蓦然想起,他其实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想办法将她的尸体弄到手,找个地方好好埋了。”   “是,世子。” ☆、第三十八章前戏   时间一晃便到了洪熙三十四年的除夕。   这一天,轩辕澈作为开了府的王爷,是不需要进宫的,不过太子和晋王却是依例进宫陪皇上皇后过年。   三十夜里,鱼肠、红绡带着丫鬟小厮在院里放爆竹,然后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沂王府的年过的也不算闹,苏慕云倒是觉得很温馨,和轩辕澈坐在一起听外面放爆竹的声响,看那划破黑夜照亮半个夜空的烟花。桌子上堆满了各种糕点、各色果盘,外面传来丫头们嬉笑的声音。   苏慕云将赏钱发给了下人,便关起门来,两个人十指交握着坐在一起说话。   轩辕澈将苏慕云抱在怀里,两人依在窗前,听着那不绝于耳的爆竹声,轻声道:“今年冷清了些,等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苏慕云的手不由自主的停在自己的腹部,半垂了眉眼,忖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才会孕育出一个生命呢?一个有可能长得像轩辕澈也有可能长得像她的孩儿,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小人儿?   “媚媚,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我在想,王爷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嗯,女孩儿吧。”轩辕澈眉眼轻抬看了苏慕云,修长白皙的手滑过她的脸颊,划过她的眉眼,停在丰润滴的唇上,轻声道:“一个长得像媚媚这样,让我疼到骨头里的女儿。”   苏慕云眉眼轻垂,唇角挽了挽,同样轻挑了轩辕澈的微薄的唇,吐气如兰的道:“王爷今天可是吃了蜜了,说出来的话这般甜?”   “是啊,话甜人更甜呢!”轩辕澈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媚媚要不要偿偿呢?”   “我才不要,都说人是酸的,偏王爷味道不一样?”   苏慕云斜挑了眼,媚眼如丝的睨了轩辕澈。   “那你偿过那么多回,可曾吃出了酸味?”   苏慕云闻言,蓦的想起那天轩辕澈被她伤了舌头之后,提出的非理要求。一瞬间,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嗔着道:“讨厌,讨厌你。”   说着便要转不去理会轩辕澈。   “可不能讨厌,你要过一辈子的人,这个时候就讨厌了,那后面漫长的岁月可怎么办。”轩辕澈呵呵笑了,抱了苏慕云朝内室走,“或者是媚媚讨厌的是我动嘴不动手?”   似乎他总能将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扯歪了,然后便得逞了!   苏慕云微仰了头,双手勾了他的脖子,看着气宇轩昂却笑得好不得意的轩辕澈。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以后的几十年他们都会这样守着彼此,将这平凡却又琐碎的子一起慢慢过完。从红颜丽到白发苍苍,他是她的唯一,而她亦是他的唯一!   有道是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既是如此,寻乐自当及时!   苏慕云慢慢的挑了唇,绽开一个艳丽到极致的笑,在轩辕澈微怔的时刻,她蓦的抬头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干脆利落的吻。   轩辕澈可不是个会同自己好运做对的人,当下便三步并成两步进了内室。   一夜良宵苦短,转眼天便亮了。   大年初一,总是要进宫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的。   苏慕云穿了一件五彩遍地石榴百子妆蟒锦袍,内里配了一件浅金云纹褂,乌黑如云的发间是一只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斜斜的插于发间。   整个人雍容中不失丽,妩媚间又不减端庄。   轩辕澈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紫绘五爪的莽袍,头戴一盏紫金簪冠,他极少簪冠,这般一收拾越发衬得他丰神玉朗。此刻正翘首以盼,待见到苏慕云被双全扶了走出来,只觉得眼前蓦然一亮,便是那天地间最亮的一抹红划过眼前。   两人相携着坐上门外候着的大马车。   许是去年的冬天将今年的雪下完了,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曾飘下一滴雪。但空气中仍是干干的湿冷,料峭的寒风吹打在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的抽过一样。连喘口气都觉得有刀子往喉咙里灌。   轩辕澈将从头脚用银狐大氅包裹着苏慕云扶上了马车,又飞快的接过一侧红绡早已准备好的手炉递了上前,塞在苏慕云手里,这才自己弯上了马。   马车笃笃的朝宫里跑去,苏慕云将脸从大氅里伸了出来,看着轩辕澈道:“这个时候,太子妃和晋王妃应该都在了吧?”   轩辕澈点了点头,“他们昨天就歇在宫里,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在彩衣娱亲了。”   彩衣娱亲?!苏慕云错愕的看着轩辕澈,稍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轩辕澈淡淡的挑了眉头,睨了苏慕云,虽是不开口,但那神态却是在说,怎么,你有意见?   “彩衣娱亲我看不可能,到有可能是相看两厌才是真的。”   轩辕澈将苏慕云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这是怎么说呢?”   苏慕云半偎在他前,柔声道:“我也不知道这感觉对不对,反正就是觉得皇后娘娘对晋王妃似乎并不是那样的喜欢。”   轩辕澈目光狐疑的看了苏慕云,见她神色笃定偏生眉眼间却又隐了一抹挑衅的味道,心思一转,已知晓那挑衅是因为什么,随即淡淡的道:“媚媚,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话里有话呢?”   “没有啊,我是真的觉得皇后娘娘不喜欢她。”苏慕云认真的道:“总觉得皇后娘娘每每对着她的时候,笑得总有些勉强。你说,这媳妇是她自己挑的,怎么……”   “那是他们家的事,我们不管。”轩辕澈打开马车一侧的抽屉,取了一碟子蜜饯放在苏慕云跟前,“你偿偿,看看喜不喜欢。”   苏慕云顺手拈了一个放在嘴里,那种甜而不腻又带了点酸酸的味道让她差点连舌头都吐下去了。   连连道:“很好吃呢,从前吃的也没这个这般口感好。”   轩辕澈宠溺的一笑,抚了她的头道:“真的很好吃?”   “嗯。”说着,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还不忘拈了一块递到轩辕澈嘴里,“你也偿偿。”   轩辕澈倒也不拒绝,张嘴接了。   稍倾才轻声道:“这是你弟弟从苏州给你带过来的。”   “弟弟。”苏慕云微怔,这些子忙着过年的事,她都忘了弟弟要随那吕老爷进京的事,几口咽落嘴里的东西,一把攥住了轩辕澈,一迭声的道:“你见过他了?他已经到京城了?”   轩辕澈点头,又开了一扇柜门,取了一把玲珑剔透的小壶,又拿了一个细小的茶盏,倒满一杯水递到苏慕云跟前,“漱漱嘴吧,要不嘴里该发苦了。”   苏慕云接了过来,一口饮尽。   轩辕澈失笑,又取了一侧的帕子,仔细的擦过了她的手指,眼见得苏慕云急不可耐,他却偏是慢条斯理。直至将苏慕云那葱白的手擦得再闻不到一丝异味,这才放了她,嚼了抹笑道:“媚媚,你当初嫁我时,可不曾这般急不可待吧?”   苏慕云一愕,这家伙,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拈酸吃醋。   “不是……”   “不是什么?”轩辕澈挑眉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恨也不是恼也不是的瞪了轩辕澈,稍倾挑了眉梢,轻笑道:“你莫不是连慕辰的醋也要吃?”   “谁说我吃他醋了。”轩辕澈没有想到苏慕云会揭穿,难得的脸上便有了一丝红晕。   “那你怎的还不快说?”   轩辕澈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轻声道:“这不是正准备说吗。”   苏慕云笑了笑,子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的看了轩辕澈。   “他们前天就到了都城,况大人拨了一间宅子让那吕老爷暂是安置。我本打算使了人悄悄接了慕辰跟你见面,可况大人邀了吕老爷去他府里一起过年,我就歇了心思。待得这几宫中忙起来,没有人注意王府时,你们见上一面吧。”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果不行,就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吧,我真的很想看看他,看他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你不知道,小时候大家都开玩笑,说弟弟长大了一定是个绝世公子……”   耳听得她语带哽咽,轩辕澈心下一痛,轻声道:“你放心,一定会在吕老爷离京前,让你们见上一面。”顿了顿,轻声道:“如果可以,今年天了,我们找个机会去苏州,那样你们就能多相处点时间。”   苏慕云点了点头。   这显然并不是个好话题,便在二人都默了一默的时候,马车忽的一个突突,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轩辕澈挑了帘子看向驾车的鱼肠。   鱼肠连忙回头,朝一侧努了努嘴。   轩辕澈撇头,便看到一黑色锦衫却在长袍之下绣着一丛艳丽大红牡丹的叶萧。   “叶萧?”轩辕澈挑了眉头,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子,将苏慕云掩在后。   “王爷这是要进宫?”叶萧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轻声道。   轩辕澈点了点头,“怎么有事?”   叶萧笑了笑,却是使了个眼色给轩辕澈后拍了拍下的马,行到了一侧。   轩辕澈略一沉吟,回头对苏慕云道:“你坐好,我马上回来。”   苏慕云是听到叶萧声音的,若不是事态紧急,想来叶萧也不会这个时候在路上与轩辕澈“偶遇”于是对轩辕澈点了点头。   轩辕澈下了马车,苏慕云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不待她抬头,那目光又瞬间消失。待她再看过去时,便只看到叶萧线条冷硬的侧颌。   苏慕云淡淡的沉了眉眼,握紧了手里的手炉。稍倾,笑了笑。   而她这边还不待多想,一道冷风迎面而来,轩辕澈去而复返。   苏慕云错愕的看着脸色铁青的轩辕澈,“怎么了?”   “没什么。”轩辕澈扯了扯唇角给了苏慕云一个宽慰的笑。   “还说没什么!”苏慕云轻笑道:“你这脸上都能刮下几碗冰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想了想,沉声道:“叶萧是来送消息的。”   “什么消息?”苏慕云不由自主的蹙了眉头。   轩辕澈眼见她一脸紧张,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不死心又想翻云覆雨。”   “谁?”苏慕云沉声道,不待轩辕澈开口,紧接着道:“是不是张宁馨?”   轩辕澈点了点头,将适才叶萧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轻声道:“你等会到了宫里,吃的东西要小心,还有不要跟那些内侍宫人乱走。”   苏慕云点了点头,轻声道:“想来,张宁馨应该跟我们那位王妃联手了吧?”   轩辕澈眉宇一蹙,虽不曾开口,但他即不曾否认那便是说苏慕云猜得是正确的。   “还真是賊心不死啊!”苏慕云抿了抿唇。   “慕云,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轩辕澈叹了口气看着苏慕云,“其实我们可以用别的办法的。”   苏慕云摇了摇头,温婉一笑,轻声道:“你累了,我也累了,我们有自己的子要过,不能一辈子都跟陷在这些没完没了的算计之中。即是如此,不如便一锅端干净了,好歹总能过上几年舒心子。”   从得悉红翘的背叛开始,可以说轩辕澈便在织一张网。之后,周家对张宁馨的休离,周子元的被流放,张家的全而退,都是那张网里布下的棋。   也曾想过这期间的凶险,只是真当凶险来临时,还是会有不由自主的慌乱,还是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担心,患得患失,必竟不再是从前,边的那个人是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他不怕自己怎样,却怕,因为他的一个疏忽或是不意,便伤了她!   而偏偏那些人真的将她当成了刺向他的利剑!   “当初不该让朝云离宫的。”轩辕澈叹了声道:“若是朝云还在宫里,我大可放十二个心!”   “你放心,我会尽量与太子妃在一起。”苏慕云眼见得轩辕澈脸上懊悔、心痛、懵然,复杂的脸,将子往前凑了凑偎在他边,轻声道:“早知道就带了双福那丫头。”   “双福?”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那丫头机灵有余,狠辣不足,我适才已经安排下去会有人在宫内照应着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苏慕云点头。说不怕是假的,但是怕并不并代表便能免祸。   这可能就是那种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的感觉吧,既然如此,不如便痛快着迎上去。怎么说,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到底鹿死谁手,又还是两说呢!   皇宫里。   早有太监等候,苏慕云见还是上次的好位曹公公,淡淡的颌了颌首。曹公公恭敬的一笑,上前迎了两人进去,同样在快到皇后娘娘的寝时,又由着那个姓王的小太监出来相领。   苏慕云现下已经知晓,这小太监便是宫里太监总管王安认下的义子,宫里人都称他小王公公。   轩辕澈将苏慕云送到皇后寝的外,又轻声叮嘱了几句,这才随着等候在一侧的别的内侍去见皇上及其他王爷王孙。   永和此刻还不算是很闹,皇后娘娘侧分左右分别坐了太子妃叶司盈,晋王妃谢兰亭。然后还有几位皇上的其它妃子。   苏慕云先向皇后娘娘问了安,后又向那些有品阶有封号的王妃请了安。   接下来便是那些比轩辕澈低了辈份的宗妇向苏慕云请安。   待一切妥当了,这才在宫人的引领下坐在铺着羊毛垫子的锦墩,捧了不烫不冷的茶水喝。   而这边厢那几位并常见苏慕云的皇妃们,便放任着自己露骨的打量着眼前这位让举世无双的沂王爷折尽傲气恨不得掏心掏肝甚至放言此生再无二妇的沂王妃来。   也不怎么样啊!那些王妃挑剔的不放过苏慕云上的任何一部分,最后得出的便是,长相一般,并不算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人。委实委屈了天下无双的沂王爷!   “六弟妹,”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昨儿怎不进宫来大家一起过个团圆年呢,偌大的王府就你夫妻二人,也着实冷清了些。”   苏慕云恭敬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实是王爷不喜闹,还请娘娘见谅。”   皇后娘娘便三分认真七分玩笑的道:“本宫可是听说,六弟对六弟妹是言听计从,惧内的名声已然在外,可别是六弟妹喜欢清净却托了六弟。”   苏慕云暗暗的挑了挑眉头,眼角的余光看向皇后娘娘虽则笑着,但却是冷硬的唇角。心下已然了然,略一思忖,笑了笑,温婉道:“回娘娘的话,臣妾自也是个喜净的。”   皇后娘娘冷冷一笑,便开口。   不想,苏慕云却接着道:“娘娘曾教导臣妾要以夫为纲,即王爷好清净,臣妾又岂敢衷繁华。”   苏慕云的话一落,屋子里原本的窃窃私语,立是便成了落我可闻的静寂。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的笑声打破了这片静寂。   “好一张巧嘴,”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对边的叶司盈和谢兰亭说道:“你们可要多向你们的六王婶学习,看看你们的六王叔对她的心,你们能学到她的三分之一,便也不需要到我跟前来皇儿们的状了。”   “是,母后。”   叶司盈和谢兰亭齐齐应道。   苏慕云挑了挑眉头,皇后娘娘或许是真心的不喜欢她,可也不至于不喜到这般做到面子上。既是如此,那便是其中另有蹊跷了?会是什么事呢!   “母后,儿臣听说今儿御花园里的梅花开得好,不若大家去赏梅吧。”   谢兰亭在一侧提议道。   皇后娘娘撩了眼苏慕云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便去吧。”   一行人浩浩的朝御花园走去。   苏慕云有意的走慢了些,略略的落于皇后后几步。   宫里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人精,早从刚才的一番事态中,看出皇后娘娘对她不喜,又加之,她这样一个不怎么出色的人竟然单单的独占了轩辕澈,各人心中自是百味缠杂,到底意难平。便也没人上前与她搭话,有意无意的还将她孤立了起来。   苏慕云暗暗的笑了笑,心道:你们都不理我才好,我等熬到了时间,出宫便是。   “六王婶,”耳边响起叶司盈的声音。   苏慕云回头迎着叶司盈笑了笑,“太子妃。”   叶司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皇后娘娘,微蹙了眉头,轻声道:“年前,清河王妃进宫见了母后。”   两人都是通透的人,一句话便解释了一切。   苏慕云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看来清河王并不似传言中那样失宠吗?”   叶司盈笑了笑,朝扶了皇后娘娘殷勤相侍的谢兰亭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轻声道:“难为有心人,不是?”   苏慕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淡一笑。   她就说嘛,清河王既为皇上不喜,清河王妃又岂能轻易得见皇后娘娘,这之间总得有人出力拔拉!   “六王婶,太子妃,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谢兰亭站在几步开外,笑盈盈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苏慕云看着站在一片花色下笑得好不丽的谢兰亭,袖笼里的手指微微的攥紧,续而又悄然的松开,抢在叶司盈开口前,道:“我想替小皇孙做几件衣裳,问太子妃喜欢什么样的式样。”顿了顿,看了谢半亭道:“前些子听王爷说起,晋王府也快有喜事了,晋王妃若是不嫌弃,我也给做几衣裳如何?”   正往前走着的皇后娘娘步子一顿,目光上下打量着谢兰亭。   谢兰亭被皇后娘娘看得脸色一红,慌忙摇头,轻声道:“不是我,是府里的柳儿有喜了。”   皇后娘娘目光便冷了冷,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苏慕云与叶司盈相视一笑。   而走在前面的谢半亭看着言笑晏晏的苏慕云,几不可见的咬了咬唇。   稍倾却是唇角又绽了一抹笑,转追上皇后娘娘。   “你要小心。”叶司盈交待苏慕云,“我总觉得今天似乎会有什么事发生。”   苏慕云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叶司盈点了点头,步子一提追了上去。   ------题外话------   亲们,女儿这两天要期末考了。近期考回来的成绩很不理想,娘子可能不能保证万更了,这几天得狠抓她的复习。虽说成绩不是最主要的,可是在老师的眼里,成绩却是最主要的。 ☆、第三十九章中计   辰时一刻,内外命妇已经开始在外候着给皇后娘娘请安。   几位皇妃众星拱月般侍候着皇后娘娘回了永和。   要说这皇帝轩辕逸还是重旧的,与皇后是少年夫妻,但却并没有想别的皇帝样,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后宫虽也陆陆续续的新添了不少美人,但却个个都踩不到皇后头上去。   皇帝子嗣更是单薄,除却太子和晋王,其它妃嫔生下的竟然都只是女儿,大的嫁在了燕地,小些的还只有五、六岁被宫女们抱着跟在各宫的妃嫔边。   偌大的御花园便只剩下苏慕云和叶司盈,谢兰亭三人。   “又是我们三人了。”   谢兰亭站在枝干虬结的老梅树下,似是长叹般的说了一句。红梅树下,她笑容恬静清淡,又恍是那个初见的她。   天空中云层淡淡的堆积,刺骨的冷意四面八方袭来。   似乎是下雪的前兆。   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苏慕云,正想找了个借口离开,不想谢兰亭却突的回头对着她二人淡淡一笑。   “我们何以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谢兰亭清冷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凝了苏慕云看,“慕云你又为什么要怨我呢?该怨的不是我吗?是你夺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你昨夜的酒还没醒吗?”叶司盈扯了苏慕云,看了谢兰亭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想让我们都跟着你倒霉?”   谢兰亭吃吃一笑,“变了,果真变了,当了太子妃就是不一样了。”   叶司盈脸上的神色一紧,还待再说,苏慕云轻轻的捏了捏了她的手。提步上前看了谢兰亭,“我跟你抢了你吗?我怨你了吗?”   “你没跟我抢吗?”谢兰亭呵呵一笑,抬头看着头顶的梅树,轻声一“嗤”“你没怨我吗?”顿了顿,冷冷笑道:“你没跟我抢,缘何你就成了沂王妃?你不怨我,刚才为什么又要给我难堪?”   苏慕云气极反笑,她到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般颠倒黑白,事非不分之人。明明是她寻衅在前,现在却成了是自己对她的有心加害!   “我为何成了沂王妃你应该去问王爷,而不是问我。我到不知道,原来我们大庆朝还能由得女子自己挑夫选婿的。”苏慕云不无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又道:“至于你说我适才为何给你难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我确实是不知道府里有喜的是其它夫人,而不是你。”   既然已经撕破脸再做不了朋友,又何必再谈什么坦诚相待!大家都挑着自己顺口的话说便是。   “原来是我错怪你了。”谢兰亭抿嘴笑,抬脚朝苏慕云走来,“左右再说也无意义,既是如此,那便不要再说了。”   她这说变就变,只将个苏慕云与叶司盈弄得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可是说过的,不拘何时,我们都是好姐妹。”谢兰亭一边挽了叶司盈,一边挽了苏慕云,“这般好的天,不如让宫人们去弄些鹿来,我们在玲珑阁边赏花边吃烤鹿,如何?”   若说她之前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会子便是越发的让人云里雾里看不清楚了。这到底是是算帐不成卖乖呢,还是另有计算在后?   “算了。”叶司盈淡淡的道:“这种天又不下雪,光看这虬结的老树有什么意思。”   谢兰亭挑了挑眉头,看了苏慕云道:“慕云你也不想?”   苏慕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好吧,既然你们都没兴趣,那就算了。”   这么快就放弃?   这真真假假的,苏慕云与叶司盈都觉得这谢半亭莫不是跟轩辕骥处久了也跟着傻掉了不成?说话做事怎么疯疯颠颠的。   “好了,走吧,我们去母后里。”   谢兰亭盈盈一笑,提了步子往前。   只剩下苏慕云与叶司盈目瞪口呆的怔立在原地。   “走吧。”叶司盈对苏慕云摇头笑道:“想来今天这样的子,她也不敢乱来。”   苏慕云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是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样谁都认为不可能的时候,也许便是最好动手的时候。在有了叶萧的示警后,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永和,内外命妇齐聚一堂。   三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便引起了一番不小的动。   好在这里是永和,谁也不敢大声喧哗。   三人寻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苏慕云才刚坐下,便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紧紧的睨着自己。她微微的撩起眼角,便看到清河王妃不避不让的直直瞪视着她。苏慕云坦然的直视着清河王妃的不喜,想了想,对着清河王妃挑了挑唇角,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   清河王妃似是想不到苏慕云竟会迎着她,并给她一个那样风轻云淡的笑,想起管事被她算计,周夫人余氏隔三差五的上门歪缠之事,不由得便恨得牙痒痒,虽是气愤的要死。可却又无计可使,想着那位沂王爷的护短,即便是苏慕云当面啐她一口,又能如何?!   清河王妃忿忿的撇了脸。   不想她才一撇脸,便对上一对笑盈盈的眸,清河王妃迎着那对眸子勾了勾唇角,给了对方一个隐约可见但却很真诚的笑。   巳时三刻,禧荣摆设宫宴。   苏慕云紧随在皇后娘娘后,目光虽是低垂,紧盯着前的步子,但人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小心的防备着有可能冲她而来的危机。   几案坐席都是早已摆好的,时值隆冬,大部份的菜食都已冷了结冻,这对于大清早就只喝了一碗稀粥的苏慕云来说,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有女官上前说贺词,无非是什么年运昌盛,大庆世世永传的话。   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可以开宴了。   便有着青一色绯红宫装的宫人上前,持了酒盏替内命妇们斟酒。   苏慕云低眉垂眼的打量着前斟酒的宫人。脑海里却是飞快的思忖着轩辕澈的话,“什么也别喝,什么也吃,挨到时间就回府。”   她这在沉思,耳边却蓦的响起一声低呼,苏慕云收回思绪,便看到替她斟酒的宫女,扑通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的磕着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苏慕云这才发现,那宫女在斟完酒起时,袍袖不知怎的带到了酒盏,清色的酒水洒了她一,此刻正不断的往里渗透,前一大块酒渍。   “怎么了?”   席上皇后娘娘微微的抬了头看过来。   “母后,好似是宫人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六王婶上。”谢兰亭探了头对皇后娘娘说道。   皇后娘娘蹙了眉头,眼见得苏慕云上的衣服已经花了,对谢兰亭道:“你陪着你六王婶去换衣裳吧。”   “是,母后。”   谢兰亭应了,几步走上前,对苏慕云道:“六王婶,你我段差不多,我那还有新置下没穿过的衣服,六王婶若是不嫌弃,便先换一换吧。”   苏慕云只略作沉吟,便点了头,向皇后娘娘告了个退,同谢兰亭离去。   叶司盈探了头,有心想跟了上前,可在看了上首的皇后娘娘一眼后,只得匆匆的使了个眼色给苏慕云,苏慕云几不可见的对她颌了颌首,表示自己会小心。   谢兰亭引了苏慕云走在深深长长的宫道之上,两人俱都默然无声。若不是深知底细的人,任谁也不会相信二人曾经是那般要好的闺友。   “慕云,”谢兰亭忽的顿足,回头看着因为她的话而停在原处的苏慕云,“抢来的东西始终是抢来的,总有要还回去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苏慕云微怔,目光飞快的掠过所处的地方,入目的是重重朱瓦粉墙,人陷于其间便似沧海落下一栗,渺小的几难入目。   在这样的地方,要不动声色的让一个人消失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可消失后呢?如若只是一个宫女,那自是消失便消失了。可若是一个王妃,只怕便不是那般容易的事了!   “当然,”苏慕云收了目光,看着笑意盎然的谢兰亭,“莫说是抢来的,便是捡来的,那也不是属于自己的,总是要还的。”   谢兰亭点了点头,她学着苏慕云的样子,微微的仰了头,皎洁的脸迎上寒历的风,瞬间便被刮红了眼。   “慕云,我真的很恨你。”   苏慕云点了点头,“我知道,或许不只是你,便是换成其它人也会恨我。”   谢兰亭撩唇一笑,不无嘲讽的道:“你到是有自知之明!”   苏慕云默然一笑,并不反驳谢兰亭的话。   她想,若是让谢兰亭知晓前世轩辕澈是她的夫君时,怕时那恨便不只是说说这般简单,只怕她甚至是会亲手撕了她!然,前世今生之事,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   “兰亭,即便是你恨我,可我也不能说便是我做错了。”苏慕云微垂了眉眼,轻声道:“即便是今的结果摆在眼前,可我也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我从不曾跟你争也不曾跟你抢……”   “你想说,是我技不如人?”谢兰亭目光讥诮的看了苏慕云,“还是想说,你天生丽质难自弃。”   苏慕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决意不再跟她争辩。   “慕云,把你抢来的东西都还回去吧。”谢兰亭对着苏慕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苏慕云惊觉到不对,蓦的想要回头,可不想,这个时候突的便感到一阵眩晕,头重脚轻竟是站也站不稳,心中暗道不好,挣扎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模糊看到前方谢兰亭狰狞的笑脸,便朝她伸出手,还没出声却是软软倒了下去。   片刻后,谢兰亭缓缓的走了上前,拿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苏慕云,见她纹丝不动,只是手指紧攥,双目紧闭,由不得便冷冷一笑,朝急急赶来适才替苏慕云斟酒的那个宫女说道:“将接下来的事做完,你立刻便可以离开皇宫。”   那宫女咬了咬牙,上前蹲下将软倒在地的苏慕云往背上一扒拉,背着便朝另一条隐蔽的小路走。   谢兰亭站在原处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唇角挽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苏慕云,你不仅要将你得到的还出来,你还要将你仅剩的那条命也还了出来。   ……   皇宫另一。   皇上正同几位王爷大臣们举杯换盏,高声说笑。   轩辕澈眉目冷沉的睨着这位磨拳霍霍准备开创盛世的皇兄,唇角似有似无的的挑了一抹冷笑。蓦的便看到门外一个熟悉的影闪了闪。   轩辕澈正准备起,不想轩辕骥却是手里拿了酒盏,另一手持了个酒壶,呼喝着上前,“六王叔,打架我打不赢你,可是喝酒我一定喝得赢你。”   轩辕骥的声音才响起,周遭便静了静,众人的目光都朝二人看来。   轩辕澈有待不理,但他已有砸府之事在前,若当着满朝文武再不给轩辕骥面子,只怕那首座之上的人想的越发的要多了!眼下,却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轩辕澈咬了咬牙,端起面前的酒盏,似笑非笑的看了轩辕骥。   “你若喝不赢我,又当如何?”   轩辕骥瞪了铜玲大的眼,高声道:“王叔喝也不曾喝,怎知我便喝不赢你?”不待轩辕澈开口,目光一转,便看到了眉目温润坐在一侧的轩辕祈,几步上前,一把扯了轩辕祈,道:“皇兄,我俩一起喝,便不信喝不赢六王叔。”   轩辕祈连连摆手,“二弟,你与六王叔斗气,何苦扯上我。”   轩辕骥闻言,目光一瞪,看了轩辕祈道:“你我可是一同胞,弟弟被欺负了,你怎能袖手旁观。”   “那是六王叔,是……”   轩辕骥一摆手,道:“我们才是亲兄弟,你说,你到底帮不帮我。”   轩辕祈头痛的看向首座上并不喝止,反而笑盈盈看过来的皇帝。   见他看来,皇帝摆了摆手,笑了道:“去吧,朕还不曾看过你六王叔失态,你俩可别让我失望。”   轩辕骥闻言,扯了轩辕祈便上前。   轩辕澈凤眸微挑,稍倾淡淡一笑,拍手道:“好,既是皇兄有雅兴,臣弟也不好扰了皇兄兴致。”   “好,”轩辕骥哈哈一笑,目光自人群中一转,指了叶萧道:“便请了世子来计数如何?”   轩辕澈眉目一沉,不动声色的撩了一眼叶萧,两人目光一触而闪。   叶萧自座中缓缓起走了上前,抱拳一礼,轻声道:“叶萧遵王爷令。”   “一人怕是有失公,”轩辕澈略作沉吟,目光撇向座中其它人,微一叹沉,探手一点,指了张广嗣道:“候爷一起吧。”   被轩辕澈点到的张广嗣,半响不曾说出一句话,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笑得莫测高深的轩辕澈,又看向眉头一蹙即散的轩辕骥,硬了头皮上前。   “微臣领命。”   闹闹的斗酒开始了。   轩辕逸是武将出,即便是此时份已经不同。对这种大碗喝酒和大口吃的场面有着骨子里的衷。   于是取了上佩带上的一枚玉置在案头,高声道:“朕这枚玉佩便算是个彩头吧,赢了的便可拿去。”   皇帝一开口,底下的人自当效仿,于是便有诸多的大臣又拿出了不少的彩头。   最后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以皇帝为首支持轩辕骥兄弟俩,另一拨则是支持轩辕澈。   丰神玉朗的沂王爷,酒似茶水般杯杯见底,那如玉般的脸上却是纹丝神色不变。而晋王轩辕骥却是不然,喝着喝着,脸红了,耳朵红了,眼睛红了,脖子粗了。   “皇……兄,该……该你……上了。”轩辕骥摇摆着将侧的轩辕祈推了上前。   轩辕祈苦笑着看向目光越发深遂的轩辕澈,“六王叔,我认输行不行?”   轩辕澈尚不曾开口,一侧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轩辕骥却是叫嚷着道:“皇兄,你怎么可以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轩辕祈看着喝得有点高的轩辕骥,邹了眉头道:“二弟,你不记得我可是记得的,当年六王叔可是将御膳房的酒当茶喝了三天三夜,然后自己走着回王府的。你我莫说是三天三夜便是一天一夜也不曾,如何喝得赢他?”   “那又怎样。”轩辕骥挥着胳膊,拿了桌上的酒壶便往轩辕祈手里塞,“这战还没打,怎么就能认输,不成,不成,就算是输也得上。”   “二弟,二弟……”轩辕祈手脚无措的去接着轩辕骥递过来的酒壶,便在这时,后不知何人撞了一把,而便在这时,轩辕骥松开了手,轩辕祈却是又没接住,酒壶一歪,他被浇了个透湿。   众人齐齐一怔,稍倾轩辕祈回过神来,笑了道:“无妨,我去换衣裳便是。”又回头对座上的皇帝说道:“二弟怕是也醉了,不如使了宫人将他搀下去吧。”   皇帝应。   于是便有宫人上前侍候轩辕骥往下走,轩辕骥却是挥着两手,嘶声道:“我没醉,我没醉,我还能喝。”   “世子,你看……”张广嗣犹疑的看了叶萧,他们是被选出来做公证的,这会子胜负已分便当是揭晓结果了。   叶萧看着被内侍搀出去的轩辕骥,袖笼里的手捏得紧紧的。   他感觉到了谋的味道,却不明白那个明明应该被设计的自己为何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这!   “候爷,世子辛苦,本王敬你们一杯。”   轩辕澈举了酒杯对眉目如水的叶萧和一脸茫然的张广嗣道。   “不敢,不敢……”张广嗣取了案几上的酒盏,恭与轩辕澈碰了碰,不想,轩辕澈也不是真喝多了还是有意为之,手里的酒盏一斜,整杯酒都泼在了张广嗣的上。   “哎呀!”   轩辕澈一声轻呼,看了张广嗣道:“这可如何是好,候爷莫怪,本王许是醉了。”   话落,探手抚了额头,对探询着看过来的叶萧道:“世子还请自便,本王不胜酒力,下去歇息一会儿。”   叶萧抬头,对上轩辕澈那黑得像是永夜的眸子。   稍倾,沉沉点了点头,“王爷果真是醉了。”   轩辕澈几不可见的颌了颌首,转对上首的皇帝抱拳道:“皇兄,臣弟不胜酒力,先下去歇息一会儿。”   轩辕逸上下打量轩辕澈几眼,犹疑的道:“朕怎么看不出六弟有不胜酒力的迹像?”   轩辕澈哈哈一笑,脚步踉跄着上前,“皇兄可是想看皇弟打醉拳?”   轩辕逸闻言,笑了道:“果真是醉了,罢了,去吧。”   轩辕澈告了一声退,由着内侍侍候下去,临走前,撇了眼狼狈不堪的张广嗣,笑了道:“候爷不去换衣裳?”   换衣裳?他又不是龙子凤孙,这皇宫大院,哪里的地儿让他换衣裳。   揉了额头,轩辕澈叹声道:“都是本王鲁莽,本王在宫内还有骨件衣裳,便让候爷应应急吧。”   张广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声道:“不必,不必,这般站会便会干了。”   “哎,”轩辕澈摆手道:“候爷这般推拒,可是心里怪罪本王?”   张广嗣不敢再多言,求助的看向案席之上的皇帝。   皇帝看了眼他前的那番狼藉,对一侧的王安吩咐道:“使人领了候爷下去换衣裳。”   “是,皇上。”   王安应下,指了一个内侍,由他请了张广嗣前去更衣。   小内侍上前,恭敬的请了张广嗣随他下去。   皇宫,张广嗣没少来,但内却是极少踏及。   一路走来,沿途但见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又见斗拱交错,黄瓦盖顶,说不出的气派尊严。那些雕龙绘凤的廊柱,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   小内侍是个木讷的人,只管麻溜的领着张广嗣朝前走,偶尔会将沿路的宇说一二处听听。大多时候都是低垂着脑袋走路。   张广嗣紧随在小内侍侧,不敢行差步错一步。   行至一处院落前,小内侍引了张广嗣进去,取了一杭绸茧袍递到张广嗣前,“候爷,奴才侍候你更衣。”   “不麻烦公公了,我自己来。”   张广嗣连忙说道。   小内侍也不坚持,于是退了下去,“小的就在外面,候爷有事请招呼一声,便是。”   “好,我知道了。”   小内侍轻手带上了门,退到了门外,姿站得笔直的等候着。   约站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小内侍不曾听见里面张广嗣唤他的声音,也不曾看到门打开,不由蹙了眉头,上前轻声道:“候爷,可要奴才帮忙?”   门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小内侍又加大了声音,“候爷,可要奴才帮忙?”   仍然是静悄悄的。   小内侍心头掠过一抹慌乱,双手忙的叩响了门,“候爷,您在里面吗?”   眼见还是没人应答。   小内侍再不敢耽搁,猛的抬手推开了轻掩的门。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去,跑到张广嗣更衣的那一间屋。   顿时,小内侍呆在了原地。   只见里屋窗户大开,早前还在里头换衣服张广嗣踪影全无,地上散落着他才换下来的衣衫和正准备穿的衣裳。   小内侍吓得上下牙磕得乱响,跌跌撞撞地转便要朝外跑去,不想才转了子,上一麻,人便无意识的倒在了地上。   ……   禧荣。   叶司盈眼见得苏慕云与谢兰亭久去不返,不由便蹙了眉头。   使了个眼色给雪盏。   雪盏低上前,叶司盈轻声嘱咐道:“你去看看,怎的还不回来。”   “是,太子妃。”   雪盏领命退下。   叶司盈则照旧陪着侧的命妇们说说笑笑,然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   只暗暗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事。   ……   张广嗣在茫然中醒过来,只觉得头痛裂,视线模糊。弊端甜香萦鼻,令人由来就有一种冲动,搅得人坐卧不安。口干舌燥,只想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   这里是哪里?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偏换着衣裳,忽的便鼻下便起了一股香甜之味。他以为是宫里的熏香,便不甚在意,可当那香氛越来越浓时,他惊觉不对,想要开口喊小内侍,不想却是后脑勺一痛……再醒来时,已在此处。   脑中残存的一丝清明让张广嗣意识到这怕是被人算计了。他本能地想要离开这里,却是全酸软无力,四肢百骇似是被人抽去筋般毫无力气,相反心底却有另一个**叫嚣着。他是一个成年男子,并且成婚多年,那什么样的**,他比谁都清楚!   只这里是什么地方!又岂是他能胡来的地方!他咬了牙,想要站起,不想,手才伸出便碰到了一具软绵绵,温暖暖的体。指尖才触到那片凝滑,他脑子里就“轰”地一声响,无数的白光炸开,像闪电一样的顺着四肢百骸游走而去,他一门心思就只想做一件事。   张广嗣的呼吸越来越粗,那种凶猛的在他体内奔走的**,几将他撕裂。   鼻子下那属于女特有的芳香带着致命的魔力,使得他恨不得不顾一切的扑上前,撕了那个人,让她死在他的下。   可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张广嗣挣扎着,他甚至动了将自己舌头咬断来激醒那渐渐迷离的意识。便在他挣扎着要起时,“啪”一声,一只白皙似骨瓷的手打在了他的口。 ☆、第四十章计中计(叶家娘子)   张广嗣最怕的便是侧的人会主动缠上来,偏生怕什么来什么。   那只瓷白的手一搁在他口,便似入了水的鱼一样,上下游动起来。不仅是那只手,便是那个人也顺带着依附了上来,没头没脑的乱拱着。   虽然糊涂,虽然想要不顾一切的去迎合,可是张广嗣却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张广嗣将那个攀上自己子的人努力的推开,他不想死,更不想因为背着这样一个名声死去!他挣扎着爬起子,目光落在像蛇一样缠上来的女人脸上。   “晋王妃!”   张广嗣只觉得像是被雷击了一样,呆若木鸡的瞪着眼前面若桃花,目似水只着一袭单衣的谢兰亭。目光停在那薄如蝉翼的“软烟罗”裁制而成的里衣里若隐若现的肌理上!   “不可以,晋王妃……晋王妃,你怎么会在这……晋王妃你醒醒。”   张广嗣试图唤醒神色惘然的谢兰亭。   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有人道:“王妃这边请,说起来,这里原是淑妃娘娘的寝,王妃也是常客的。”   宫女讨好谄媚的声音便仿如在耳边响起。   清河王妃带着几分亢奋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来,“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   宫女便默了一默,接下来便是两人轻轻重重的步子声。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环佩相击的叮当之声。   张广嗣一个用力,爬了起来。   他先是跌跌倒倒的朝窗边爬去,可不曾想,那窗门是栓得死死的,推动不了分毫。就像是被人从外面钉牢了一样。张广嗣急得直呼哧呼哧的喘粗气,目光四处游移,甚至想是不是要抡了边的凳子砸破这窗户。   耳边却忽的响起一声嘲讽的轻笑声,空的屋子,哪里来的笑声?张广嗣豁然转,目光便停在榻之上正自靡软无力扭动的谢兰亭。   而便在这时,屋门外的交谈声一顿,似乎下一刻便有人伸了手推开门,走进来。   急之下,张广嗣再不待多想,几个步子上前,“哧溜”一下,滚进了那宽宽大大的红木雕花下,子紧紧的贴着冰冷的墙根,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便是如此,一颗心还是慌得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禧荣。   雪盏疾步走至叶司盈侧,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叶司盈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游转,待看到那空置下来的位置时,微蹙了眉头,又挑眉看了看皇后娘娘,稍倾咬了咬唇,示意雪盏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她略一沉吟,站了起来,“母后。”   皇后娘娘撇了脸看过来,轻声道:“怎么了?”   叶司盈拾步上前,轻声道:“六王婶,晋王妃离席这般久了,怎的还不回来?儿臣想去看看。”   皇后娘娘闻言眉头略蹙,这才将目光看向那不知道空置了多久的席位,稍倾点了点头,“你去吧。”   叶司盈略一思忖,轻声道:“母后,儿臣想请了梅姑姑随儿臣走一趟。”   皇后娘娘目光犹疑的看向叶司盈,见叶司盈温顺的低垂着眉眼,但眉宇间却是浓浓的坚持。大有,若是不让梅姑陪同,她便不去的意思。   皇后娘娘想着她往昔的谨小慎微,略一沉吟,招了侧的管事女官道:“梅姑,你陪着太子妃去看看。”   叶司盈笑着屈膝一礼,“儿臣谢母后恩典。”   她之前一直在担心,可在看到谢兰亭也不曾回来后,心便放宽了些,最其码这两人还在一处。然,眼下雪盏却说是找了一遍也找不到这二人,才不由的心慌,想着会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不管是什么样的状态,有皇后边的人在场,她便能将自己摘出!   “太子妃,请。”   梅姑恭顺的上前对叶司盈屈膝一礼,叶司盈笑了笑,与侧几位皇妃说不放心小皇孙,去看看就过来。   那几位皇妃也没怀疑,目送着她退下。   叶司盈才刚走到内,迎面便看到一位脸色发白的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雪盏几步上前,历声道:“你是哪个里的,怎的这般慌乱。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宫女一眼看到雪盏后的叶司盈,和梅姑,一瞬间脸白如纸,慌的直摇手,“奴婢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叶司盈看了眼侧的梅姑,轻声道:“姑姑,你看……”   梅姑上前,打量了这宫女几眼,稍倾蹙了眉头道:“你是淑澜的?”   那宫女闻言脸色一白,“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宫女一连“咚咚咚”的跪在地上乱磕一气。   梅姑已经是一步上前,眉目微沉,不怒自威的盯了那姑女,冷声道:“你不在淑澜当差,瞎跑这来做什么?”   “奴……奴……”   宫女慌慌张张的连说两个奴字,别的话愣是说不出一字。   “姑姑,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雪盏,她则上前看了梅姑道:“看样子是吓得不浅,不若让雪盏先去前头看看,我们再找个不起眼的地方问她话。”   梅姑看了看,眼见得这是条大家都能注意到的道路,又见叶司盈笑盈盈的看过来,想着往昔皇后娘娘对这位太子妃的说语,有心卖个好,便屈膝一礼道:“太子妃做主便是。”   叶司盈笑了笑,指了雪盏道:“你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是,太子妃。”   雪盏屈膝一礼,飞快的退了下去。   这边厢,雪盏才退下。   叶司盈指了地上瑟瑟颤抖的宫人对后另外两个宫女吩咐道:“将她带到一边去问话。”   “是。”   便在宫人打算将那宫女拖到一侧去时,却见雪盏急急的跑了回来,她的后还跟着一个脸色发白却力图镇定的婢女。   叶司盈眼睛毒,一眼就认出那婢女是清河王妃的侍女。   清河王妃?!叶司盈在看到那婢女时,心头的石头落了大地。   “太子妃,”远远的雪盏便屈膝一礼,以足够叶司盈等人听见却又不会传太远的声音回道:“太子妃,这个侍女一路鬼鬼祟祟的,问她话又不肯说,吱吱唔唔的最后还撒了脚丫子逃跑,奴婢上前将她拿下来,还请梅姑姑看看是哪个的侍女。”   “姑姑,请。”   叶司盈退了到一边。   梅姑上前依稀也觉得这侍女甚是面熟,可却又不说不上是哪个里的。   “你是哪个里的?”   “奴婢……奴婢……”侍女瑟瑟的抖着,一会儿的功夫汗水便将额前的发染得透湿,喃喃的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此刻,便是梅姑也觉得她实在是可疑。   由不得便提了声音,面如寒霜的道:“问你话呢,你是哪个里的。”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啊,奴婢是清河王妃的侍女,我家王妃子突然不大好,使了奴婢出来请太医。”   “清河王妃?!”   梅姑略略一愕,稍倾却是眉目一沉,历声道:“你家王妃如何子不好,现下又在哪?即是使你前来请太医,你又怎的这般慌乱不堪?”   “奴婢……”   叶司盈笑了上前,淡淡的撩了眼跪在地上面红耳赤的侍女,转过头对正准备问的梅姑道:“即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便让她带我们过去看看吧。姑姑觉得如何?”   梅姑看了眼吓得面如土色的清河王妃侍女,又撩了眼一侧子抖得像落叶的宫女,不由便蹙起了眉头,她在这深宫虽时不长,但必竟是从沂王府走出来的。那些高墙大院的龌龊事见的不少,照眼下的形看,怕是没什么好事发生。   只,却不知这事到底牵扯到了些什么人?   双双离席的沂王妃、晋王妃,此刻又加上个清河王妃,这样的三个人……梅姑瞬间打消了去请示皇后娘娘的心思。   “既是如此,便依太子妃所言。”   梅姑喝令侍女起。   可那侍女却是软得连脚都站不起来,这会子已经是满脸泪水,颤颤瑟瑟的跪在地上,上下牙不停的战栗着。   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雪盏。   雪盏上前不由分说的便提拉着那侍女的胳膊,冷了声道:“太子妃的话你没听见?”   侍女虽是脸色发白,可这会子大惊之下,脑子一片空白的她早已失去反应。此刻,耳边听到雪盏的冷声冷语,想着自家王妃的处境,早已是双脚软得如同一瘫烂泥,哪里还走得动。   最后雪盏又喊了一个宫人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提溜着这侍女朝淑澜走去。   ……   另一处。   一杯冷水泼在小内侍脸上,他豁然睁开了眼,不待翻爬起,便看到眼前一张笑得温润的脸。   “太……太子下。”   轩辕祈将手里的茶盏扔到一边,看了小内侍道:“候爷呢?”   “候爷?”   小内侍一怔,稍倾脸色一白,翻便跪在了轩辕祈面前,“通通通”的磕了三个头,“下饶命,下饶命啊。”   轩辕祈也不喊停,待小内侍将个额头都快磕出血时,才轻声道:“你这又是为何?好端端的求什么饶命?”   “下……候爷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   轩辕祈收了脸上的温和,眉目一挑,目光便带了几分历色。   “候爷说不用奴才侍候,奴才便退了出来,等了许久不见候爷出来,奴才就去敲门,不见候爷应门,小的便上前推门,门推开了,可是候爷不见了。”   轩辕祈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小内侍几眼,“照你这么说,候爷是突然不见的?”   “是的,下。”小内侍不迭的点头。   轩辕祈却是脸色一沉收敛了笑意,目光寒的盯了小内侍,“你怎不前头来报,却在这睡着了?”   “奴才……”小内侍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晕了,但下一刻,看到自己跪着的地方时,傻眼了。   他这会子正正经经的跪在门外,后门轻掩。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内想要跑出报信时被人打晕的,怎的……小内侍脸色惨白的抬了头,目露惊惧的盯了轩辕祈。   轩辕祈此刻已收了目光,起上前推了那虚掩着的门。   小内侍一骨碌爬了起来,便要跟进去。   耳边却响起轩辕祈冷沉的话语。   “去前面回一声,便说候爷不见了。”   小内侍抬脚便要走。   不想,耳边又响起轩辕祈的声音。   “等等。”   小内侍错愕的站在原地,转看向轩辕祈。   轩辕祈此刻正站在窗门处,目光紧紧的盯在那挂在树枝上的一缕布条。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丝毫不曾理会后正忐忑不安挑了眼角看过来的小内侍。   张广嗣失踪!   他被人引至这处偏!   似乎是个局,可这个局却又像是那外面看着完好,内里烂得如同一团烂絮的橙子一般,处处透着诡异与破绽。   “……下,”小内侍双股战战的立于外。   轩辕祈缓缓转,目光落在小内侍白净的脸上,略一沉吟轻声道:“你想活还是想死?”   “下饶命,下饶命啊!”   小内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磕得如同鸡啄米一般。   轩辕祈转,举步上前,站在了小内侍的前,淡淡笑了道:“你如果想死,就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顿了顿,在看到小内侍抬起哀怜的目光时,勾了勾唇角,给了小内侍一个如沐风的笑,轻声道:“如果想活,等我走后,就放大了嗓子,使劲的喊。”   “喊?”小内侍不解的看向轩辕祈。   “是的,喊。”轩辕祈笑意越发的浓了,“喊候爷不见了。”   小内侍连连点头。   轩辕祈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大步离开。   便在轩辕祈拐过一条长廊时,小内侍似公鸭一般的嗓音响砌了整个宫宇。   “不好了,候爷不见了。”   一瞬间,似天河决了个口子一样,寂静的皇宫里只听到一声尖似一声的呼喊声。   轩辕祈立在廊檐下,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廊桅外灰白的天。   一阵风吹起,吹得发黄的枯叶似蝴蝶般婉转飘飞,轩辕祈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打着旋儿的落叶上,凤眸凝了抹熠熠的亮光,良久,在听到杂乱无序的步子涌向那处偏时,唇角嚼起一抹冷冷的笑。   抬手掸了掸不见褶痕的袍子,大步走出了廊檐。   才出廊檐,风夹着一股湿冷迎面吹来。他不由便顿了顿步子,这才发现,天空中飞过无数朵似棉絮般的雪花。   下雪了!   有那么一刻,轩辕祈漆黑的眸定定的落在那高远暗沉的天空中,幽远的像是要穿透天空,追寻那本就不存在,却又似乎落入目光的极亮极亮的一抹白。   ……   “晋王妃,晋王妃,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清河王妃眼见得谢兰亭面色嘲红,不耐的在宽大的榻上翻滚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媚如水,殷红的唇便是最上等的胭脂也描不出那样的色彩。   一阵冷风夹着一股淡淡的腥臭飘了进来。   神志懵懵的谢兰亭听得耳边一声声的“晋王妃,晋王妃”喊声,鼻下又飘进一股难闻的恶臭味,翻滚着的子渐渐的安静下来。   “晋王妃……”清河王妃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谢兰亭的手,急声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   清河王妃顿住了嘴里的话,神色难看的打量着谢兰亭。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谢兰亭吃力的扶了榻的边角爬了起来,目光急切的看向清河王妃的后,打量着这个显得异常安静的宇。   “王妃,喝杯水。”清河王妃倒了桌上的一杯水递到谢兰亭手里,又扶了她起来,轻声道:“王妃,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跟之前计划的不一样?”   谢兰亭蓦然想起,她是亲眼看着苏慕云被迷晕,被宫人背下去的。然后,她便打算走上另一条隐秘的小道,做出被人打晕的样子   她走上了那条道,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算着时间,准备倒下……好像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花香味,好像她顺着那股花香味找了过去,然后……   出事了!   谢兰亭猛的低头,这才惊觉自己只着了一“软烟罗”!“衣服,我的衣服。”   清河王妃连忙手慌脚乱的去捡扔在榻之下的衣裳,谢兰亭手忙脚乱的往上着衣裳,一边急声道:“快,快离开这里。”   “是,是……”清河王妃一边急切的应着,一边帮着谢兰亭去寻找被踢到榻之下的鞋,她才低下头,准备探去捡那只绣着大红牡丹的鞋子时,蓦的对上一对惊慌措乱的眸子。   “啊……”   清河王妃吓得一声尖叫,“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颤颤瑟瑟的指了榻之下,对谢兰亭说道:“王……妃,…………下有人。”   有人!   谢兰亭几乎便要翻查看时,却蓦的心底一凉,不由分说的便推了清河王妃。   “快,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   清河王妃还想再说,谢兰亭却是一把扯了她,甚至不顾光着一只脚,两人跌跌倒倒的便朝门处跑去。   却也在这时,耳边响起叶司盈与梅姑的话语声。   “这是怎么了?怎的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王……妃!”清河王妃脸如白纸的看向谢兰亭,哆了嗓子道:“怎……怎么办?”   怎么办?   谢兰亭紧紧的注视着轻掩的门。   原本被堵在屋了里的应该是苏慕云和轩辕祈的,原本惊慌失措惊恐万状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苏慕云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了?!是谁,是谁走漏了消息。   “王……妃!”清河王妃这会子都快哭了。   这件事当然有蹊跷,若是仔细追查也知道是被人陷害,正如同她们当初设计苏慕云和轩辕神祈一样,相不相信他们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毁了那两人的名声,名声没了,别的便也快了!   但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做局的人反而成了局中人!   清河王妃这时间就差嚎啕大哭了,说好了,她只是那个将局揭开的人,她只需要装作内急然后顺便不小心撞破了某些腌渍事而己!   现在她确实不小心的撞到了某些事,可……   “进去看看吧。”叶司盈清脆的声音响起:“看完这,我们还得去寻晋王妃和六王婶呢。”   “那就进去看看吧。”   这个声音谢兰亭再熟悉不过。   不仅是谢兰亭,便是清河王妃也傻在了原地,上下牙不停的打着寒战,脸色青白的看了谢兰亭,“王……妃,怎……怎么办?”   没用的东西。谢兰亭暗暗的啐了一口,当下不再多说,几步回到榻边,回便躺回了榻上,一把扯住了清河王妃的手,“痛,痛死我了,好痛……”   “王妃……”清河王妃束手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倒在榻上的死死攥着自己手的谢兰亭,“王妃,你怎么了?”   蠢货!谢兰亭再次暗暗的骂了清河王妃一句。   “我肚子好痛,好痛啊……痛死我了。”谢兰亭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目光牢牢的锁着门处。   这个时候清河王妃也恍然回神。   连忙坐在榻边上,宽大的裙摆将榻遮去了半边,一边假意擦拭着谢兰亭的额头,一边急声道:“这些没用的奴才,让去请个太医都请不好。”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叶司盈与梅姑相携着走了进来。   “这……”   叶司盈错愕的立在原地,稍倾在听到谢兰亭那一声声的呼痛声时,步子一提,几步走了上前。   “晋王妃,这是怎么了?”   清河王妃连忙站了起来,低垂了眉眼看着叶司盈道:“太子妃,晋王妃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说肚子痛,适才臣妾已经使了婢女去请太医,可到这个时候还没请来。”   叶司盈飞快的与梅姑对视了一眼。   梅姑即刻返,对门外候着的宫人道:“快,去请太医。”   叶司盈则坐在了清河王妃的侧,探手扶了谢兰亭,“晋王妃,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六王婶呢?六王婶不是与你在一起吗?”   “痛,好痛!”谢兰亭低垂着头双手按着肚子,脑子里飞快的想着,“我与六王婶原本是走到一处的,后来我觉得肚子不舒服,想着许是吃坏了东西,见离这淑澜不远,便到这来了。”   这便是说,她是肚子不舒服想来方便的,谁曾想却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突发恶疾!   “是啊,是啊。”清河王妃,忙不迭的道:“我本是肚子不舒服,不曾想才来,便看到晋王妃痛得在榻上打滚,边连个侍候的人也没有,连忙使了人去请太医,可……”   叶司盈一瞬间想起那个路上遇见的叫嚷着“什么也没看到的”宫女!她低垂了眉眼,目光仔细的扫过谢兰亭汗湿的鬓发,嘲红的脸,还有那鼻尖上的细汗,确实像她说的那样,是突然子不舒服。可是……可是那抖抖擞擞似蝶翼的羽睫呢?那代表着什么?   一个人若是痛苦不堪,不是应该双眸紧闭吗?!   “我来的路上遇上了,到真是个笨的。”叶司盈取了帕子,去拭谢兰亭脸上的汗,一边对清河王妃说道:“可真是个笨的,连句话也说不清楚。”   清河王妃讷讷的低了头,心里却是将叶司盈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当时看着谢兰亭神色不对,只想着快些去请大夫来,哪里还想到其它的事。这会子在看到榻下的那个男人后,她早已经悔得肠子都绿了,早知道就该将谢兰亭弄走才是。   只是这世界又岂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叶司盈的那句“可真是个笨的”明则骂丫头,实际上却是骂她这个主人。   “姑姑,我这在看着晋王妃,你带着人去寻六王婶吧。”   梅姑点了点头,正要抬脚走人,不想手上却忽的一麻,就像是抽筋一样,这一麻,那攥在手里的帕子便掉在了地上。   榻上的谢兰亭眼见得梅姑低了去捡帕子,一瞬间,骇得连痛也忘记喊了,双手紧紧的纠在一起。   清河王妃飞快的低下子去捡梅姑掉在地上的帕子,眼见得她便要捡起那帕子。   谁也没有想到,清河王妃会“扑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王妃……”梅姑连忙侧让了让。   原本清河王妃弯捡帕子时,梅姑便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太过惊愕,而忘记了反应。此刻一惊之下,早已回神。   先是扶了清河王妃起来,又再去拾地上的帕子。   “好痛,好痛啊!”   谢兰亭猛的一个翻,坐在榻边上的叶司盈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撞得子一歪。宽大的裙摆一动,便将个榻遮了三分之二。   而在这时,梅姑也正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帕子。   便在谢兰亭和清河王妃都松了一口气时。   外响起了一片喧哗声。   “雪盏,外面出什么事了?”叶司盈听着喧哗之声,高声喊了雪盏问话。   稍倾雪盏走了进来,“回太子妃,福阳那边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   “你去打听下,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叶司盈轻声道:“今宫里设宴,人多手杂,别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是,太子妃。”   雪盏退下。   榻上的谢兰亭,这一刻,只觉得榻之下的那个人便是悬在自己颈上的剑,随时都能让她血溅三尺。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痛,好痛啊。”谢兰亭一边翻滚着,一边哀哀的对叶司盈道:“太子妃,我要回府,我这怕是旧疾犯了。”   谢兰亭有旧疾之事叶司盈是听说过的,也曾隐约的寻了替她看诊的太医问过病。只是太医说得很隐讳,到底是怎样的病打听不出。但,谢兰亭有疾却是无庸置疑的。   “还是再等等吧,太医马上就来了。”   “不,不,我要回府,我这是犯了旧疾,只要回府用几副药就好了。”谢兰亭“挣扎”着爬了起来。   “哎,”清河王妃立即道:“那还是回府吧。”   说着便弯下,替谢兰亭穿鞋,便在清河王妃打算弯下子去捡榻下的那只鞋时。   门外响起一声怒斥声。   “谢兰亭,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   清河王妃差点就想一股钻到那榻下去。   “六王叔!”   叶司盈神色难看的与梅姑对视一眼,看了榻上的谢兰亭道:“是六王叔,他怎的来这了,你又怎么惹他了?”   谢兰亭这会子差点便将舌头都咬断了。   到得这会子,她要是再不明白自己是着了谁的道,她真的就是猪脑子了。   “太子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又惹了六王叔了。”谢兰亭一把扯住了叶司盈的袖子,眼眶瞬间就红了,戚戚哀哀的看了叶司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王爷,王爷……”   屋外响起雪盏阻挡的声音。   “王爷,太子妃,还有清河王妃都在里面,进不得……”   听声音,想是轩辕澈要闯进来,却是被人拦在了外面。   “姑姑,你出去看看。”叶司盈看了梅姑道:“六王叔怕是知道六王婶不见了……”   梅姑脸色极其难看的看了眼榻上的谢兰亭,又看了眼叶司盈。屈膝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梅姑才开口:“六王爷……”   “梅姑姑,去将皇后娘娘请来吧,这事你管不了。”   屋子里谢兰亭与叶司盈齐齐神色一变。   谢兰亭想的是,皇后娘娘若是一来……榻下的那个人!谢兰亭直将腮帮子都咬痛了,也止不住自己子瑟瑟的颤抖。   叶司盈却是想着,慕云不见了,谢兰亭发旧疾,六王叔闹事……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就让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呢!   “王爷,晋王妃她犯了旧疾……”   “旧疾!”轩辕澈冷冷一笑,目光如刀的睨了梅姑,一字一句道:“她做下那样肮脏的龌龊事,当然要犯旧疾,不然怎么遮掩呢!”   轩辕澈的话一落,梅姑脸上便生起一抹红紫交替的颜色。怪异的很。   而屋子里,谢兰亭“嗷”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趴在榻上,垂顿足的道:“天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哭喊声传至门外。   轩辕澈越发的怒色道:“你这个龌龊肮脏的女人……”   “轩辕澈,我跟你拼了。”   又是一声怒吼声。   ------题外话------   不好意思,昨天夜里女儿突然生病,早上一起来就带她去医院。加之这章怎么写都写不好,所以更新晚了,请亲们谅解。明天的更亲仍然在下午。待调解过来,另行通知。谢谢! ☆、第四十一章谢兰亭的痛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晋王轩辕骥会赶了过来。   眼见得轩辕骥瞪了鲜红的眸踩着凌乱的步子晃晃悠悠的朝轩辕澈过来,梅姑急得指了候在门外的几个宫人,急声道:“快,快将两位王爷分开。”   轩辕骥怒红了眼,一把将那试图拦着他的宫人掀翻了过去,几步走到轩辕澈面前,瞪了他道:“我的王妃肮脏龌龊,她怎么肮脏龌龊了?”   轩辕澈冷冷一笑,“你真要我说?”   “说,有什么不能说的。”轩辕骥提步上前,捏了拳头便要往轩辕澈脸上招唤,“士可杀,不可侮。你几次三番欺侮于我,真当我是那泥捏的不成!”   眼见得那拳便要招呼到轩辕澈脸上,轩辕骥却是步子一错,灵巧的闪开了轩辕骥的攻击,续而抬脚便朝轩辕骥踹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梅姑眼见得二人你一拳我一脚,轩辕澈几拳几脚的功夫便将轩辕骥打趴在了地上,急得连连对叶司盈道:“太子妃,快,快出去劝劝吧。”   叶司盈看了眼榻上似是被这番变化吓得怔愣不语的谢兰亭,眉目轻挑,轻声道:“姑姑,他二人,非是我能劝的人,你还是快些使人去将皇后娘娘和皇上请了来吧。”   榻上的谢兰亭心思电转间,忖道:此刻不走还待何时!先走出这扇门,将人引领开才是紧要的。   想到这,立刻挣扎着爬起子,戚声道:“来人,来人啊,快扶我去看看。”   便有宫人上前,要侍候谢兰亭起。   不意,叶司盈却是双手不轻不重的按住了谢兰亭,“兰亭,你眼下病得这般历害,如何还能再出去?不急,梅姑姑已经使了人去皇后娘娘和皇上。”话落,又对一侧立着的清河王妃道:“王妃,你快出去劝着点,告诉晋王爷,晋王妃子不适,请他先进来看了晋王妃才是要紧。”   “哎……”   清河王妃虽是应下,却是半天犹疑着不曾挪动半分,目光频频看向谢兰亭。   “司盈,你快让我出去,我家王爷的子你是知道的,犯起混来……”谢兰亭推拒着叶司盈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好了,他是个大男人,皮糙厚的会有什么事?再说六王叔又不是外人,便是教训他几下又岂会下重手。”叶司盈笑着拿了帕子去拭谢兰亭额头上的汗,柔声道:“你别着急了,安静的躺着,等御医来才是。”   不任谢兰亭如何挣扎请求,叶司盈只笑着将她留在这榻之上。   谢兰亭不是个笨人,相反她很聪明。她早已从叶司盈的这一番举止间,猜到了叶司盈打定的主意。   偏生她却是没有任何可以反驳叶司盈的话,但这屋子却是无任如何也不能多呆的。这会儿,谢兰亭急的便想将叶司盈一掌打晕过去。   叶司盈看着急得如锅上的蚂蚁的谢兰亭,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真当她是傻的不成?谢兰亭与清河王妃之间的异常反应,不说是她,便是梅姑怕是也早已入心。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古怪,但谢兰亭拼尽一切的想要离开这屋子,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将她不顾一切的留在这屋子里。   一切,待皇后,皇上来了再说!   “王爷,别打了,别打了。”   “别打了,别打了。”   屋外,宫人的劝架声一声高过一声。   “啪”的一拳,轩辕澈将轩辕骥一击撂翻在地,便在他打算一脚踏住轩辕骥,不让他再反抗时。   一声尖利的公公唱诺声响起。   “皇上驾到。”   随着这声唱诺一起,屋子里谢兰亭子瞬间僵在了原位。   而尚不待她回过神来,又一声唱诺响起。   “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瞬间,谢兰亭便似三九寒冬被扔进了冰池子,从头冷到脚。   其实害怕绝望的又何止是她,榻之下的张广嗣的绝望与惊惧比她越发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几番以为谢兰亭等一干人会离开,却几番失望。甚至还得提心吊胆的担心着被人发现!不想便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张广嗣将脸埋在胳膊上,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在惊乱之下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当然,他如果知道,另一厢早有小侍卫将他的失踪嚷到了皇帝跟前,怕是早已眼一闭,装死了。   “这像什么话。”   一声怒喝。   吵吵嚷嚷的院子一静。   皇帝几步上前,撩了眼被打翻在地的轩辕骥,目光沉的睨向轩辕澈,“六弟,骥儿他又怎么招惹你了?”   轩辕澈冷冷一哼,收了脚,微一抱手,对皇帝行了一礼,“他没怎么我。”   “没怎么你,你将他打成这样做什么?”   轩辕骥怒声道。   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也已经赶到了跟前,候在外的梅姑几步迎了上前,附在皇后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皇后撩眸看了看门的方向,略略的蹙了眉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使了个眼色给梅姑。   梅姑会意,不动声色的将一侧的宫人带了退下去。   皇后娘娘这才走到了皇帝侧,看着面露醉色的轩辕骥,眉宇间掠过一抹心疼,吩咐侧的宫人上前将他扶起。   “皇上……”   皇帝摆手示意皇后先别开口,他则盯了轩辕澈,“你是他皇叔,他就算是做错了事,你为长辈教训教训原无可厚非,可为何回回出手如此之重?”   轩辕澈微挑了眼角看向皇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淡漠的道:“皇叔?臣弟可不敢当,臣弟到是希望二皇子知晓我是他皇叔,不是他的敌人,不要使出那么险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我,对付我在意的人。”   轩辕澈的话一落,周遭俱为一静。   稍倾,皇帝眉峰一邹,那与轩辕澈同出一辙的凤眸便挟着万千风云诡谲的看向轩辕澈。   “六弟此话何意?”   轩辕澈不避不让,迎了皇帝冷冷一笑,“就话面的意思,皇兄若是听不明白,我可以说得再直白点。如果非要臣弟远离京都才行,那么臣弟愿意自请削番为民,即刻携带府中女眷,远离京都,有生之,断不再踏上京都半步。”   “你……”   皇帝勃然色变,颤了手指着轩辕澈,却是脸如黑紫,一句话也说不出。   轩辕澈这番话便好似一个偌大的耳光扇在皇帝的脸上。   “皇上,六皇帝,大家都少说一句。”皇后娘娘适时的上前,屈膝向皇帝行了一礼,轻声道:“皇上,六弟妹不见了。”   轩辕逸一愕,豁然挑目,看向轩辕澈,“六王妃不见了?”   轩辕澈冷冷一哼,淡漠的撇过了脸,冷然道:“这是皇上的家,客人在皇上的家里不见了,皇上却来问我这个客人,客人缘何不见了!”   话中嘲讽之味十足。   轩辕逸待要变脸。   皇后娘娘上前柔声劝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六皇弟将六弟妹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这会子突然不见了,自是焦急无比,逮谁怨谁。您是他兄长,您不包容点,谁包容?”顿了顿,又道:“好了,既是六皇弟不找别人专找了晋王妃,这便容臣妾进里去仔细询问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点了点头。   待皇后娘娘进了门,皇帝转而睨了地上的轩辕骥,怒声道:“你又犯什么混,连你皇叔也敢打,你不知道什么是尊长吗?还不起来向你六王叔道谦。”   喝了几声,地上的轩辕骥却是一动不动。   皇帝诧异,想着,不会是被轩辕澈给打晕了吧?便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王安,王安连忙弯上前。待弯蹲下,轻声唤道:“晋王爷,晋王爷……”   而回答他的却是轩辕骥均匀的呼吸声,王安想了想,伸手将轩辕骥翻了个个,这一翻,才发现,轩辕骥竟然睡着了!   “逆子,逆子!”   皇帝怒喝一声,便要使了王安将他喊醒。   不想,后却响起太子轩辕祈的声音,“父皇,父皇。”   轩辕逸豁然转看着一脸焦急赶过来的轩辕祈,沉声道:“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了?”   轩辕祈连忙屏了气息,放慢步子,上前,先是恭行礼,又朝一侧的轩辕澈行了礼,然后才轻声道:“父皇,候爷不见了。”   “隆平候不见了?”轩辕逸怔了一怔,看了轩辕祈,“什么隆平候不见了,他不是……”   轩辕祈连忙回道:“适才侍候隆平候更衣的小内侍慌慌张张的赶到大,说是隆平候不见了。”   “什么!”   轩辕逸一声怒喝。   这是想翻天还是想干什么?   一个大男人在皇宫内不见了!   “让人给朕找,哪怕将皇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是,儿臣这就去安排。”   轩辕祈正退下,却似是在这刻发觉了地上的轩辕骥,便轻声道:“二弟怎的了?他不是在内休息吗?怎的跑到这来了?”   轩辕逸怒气冲冲的瞪了躺在地上的轩辕骥一眼,沉声道:“他跟你六王叔又打起来了。”   “又打起来了?”轩辕祈看着一脸冰色的轩辕澈,又看了眼睡得人事不知的轩辕骥,不由苦笑道:“还是使个人将二弟弄到内去歇息吧。”   话落,便要使人去抬轩辕骥。   不想,轩辕澈却突然出声道:“还是地上睡的好,榻上枕头叠得高想得太多了,不是好事。皇兄,您说是不是?”   轩辕逸被轩辕澈问得一愣,半天忍了中翻腾的怒火道:“六王妃就算是不见了,又跟骥儿扯上什么关系了?难不成是他将人给藏起来了?”   轩辕澈嘿嘿一笑,嘲讽的道:“他是没藏人,可是有人会藏啊。”   “谁敢有那个胆!”轩辕逸闻言怒声道:“你沂王爷在此,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也没人有那个胆。”   轩辕澈这会却是不恼了,他淡淡一笑,看了皇帝道:“皇兄太高看臣弟了,臣弟一个闲散王爷,谁都能踩一脚,莫说是吃熊心豹子胆,便是那三尺孩童只怕都能欺上一欺。”   皇帝何时被人这般给个软钉子扎,而他素来又不善辩驳,竟是被轩辕澈说得只能干瞪眼。   好在这时,门被从里打开,皇后娘娘走了出来。   皇帝恨恨的撇了脸,看向皇后娘娘,“如何?”   皇后娘娘几步走到轩辕澈跟前,轻声道:“晋王妃说她与六弟妹半路分开,这会子也不知道六弟妹去哪了。她因为突发旧疾,这会子正痛得死去活来呢。”   轩辕澈冷冷一笑。   豁然回头,喊道:“王妃,你出来。”   他的话才落下,皇帝与皇后齐齐一怔,正掩退去的轩辕祈由不得便再次顿住了脚。   白墙之下,苏慕云瑟瑟颤抖的依在一个圆脸宫女的子上,由着她半搀半拖的扶了过来。   “这是……”皇后与皇帝齐齐对视一眼,看了轩辕澈道:“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澈冷冷一笑,几步上前,将苏慕云揽在前,对皇后与皇帝道:“臣弟也想知道,王妃哪里得罪了晋王妃,要这般害她?”   “你说是晋王妃,她……”   皇后娘娘错愕的看了轩辕澈,目光再次打量着神色惊惧的苏慕云,沉声道:“六弟妹,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依在轩辕澈怀里的苏慕云才要张嘴,不想,嘴一张,却是一阵猛咳声,那咳声似是要将心肺都咳了出来。   轩辕澈干脆拦腰一抱,抱了她便朝淑澜走进去。   “哎……”   皇后才张嘴,轩辕澈却是豁然回头,目光紧紧的睨向皇帝,“皇兄,臣弟要替王妃向晋王妃问个公道,可否?”   虽是嘴里问着“可否”二字,然人却已经不容分说的朝大走去。   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抬脚便跟了上前,眼角的余光撩到被王安扶了起来的轩辕骥,皇帝怒声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将他给我弄醒了。”   而屋子里。   叶司盈此刻已经起站到谢兰亭几步开外,怒目相向道:“你对慕云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不相信我。”谢兰亭嘶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我们才是先相识的,为什么你什么事都向着她,什么都帮着她,我们才是最亲的啊!”   叶司盈看着几近歇斯底里的谢兰亭,不怒反笑道:“好,好,你就嘴硬吧。六王叔,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我们都知道。”   便在这时,门被人“啪”的一脚从外踹开。   谢兰亭,叶司盈,清河王妃,底的张广嗣,齐齐抬了眼看着似凶神恶煞一般站在门门口的轩辕祈。   “沂王爷……”清河王妃壮了胆子上前。   轩辕澈冷冷一个刀子眼瞟过去,清河王妃便顿在了原地,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也说不出。   “太子妃,烦请照顾下你六王婶。”轩辕澈对怔愣着的叶司盈道。   叶司盈连忙上前,自轩辕澈手里接过苏慕云,将她扶到一侧的椅子里,轻声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苏慕云摇头,有气无力的道:“兰亭,不知道对我动了什么手脚,我人无力的很,这会子便是连坐也坐不住。”   话落,依偎在叶司盈怀里,深深沉沉的吸了起了气。   “司盈,我口闷得慌,”苏慕云攥了叶司盈的手,“我难受的紧。”   叶司盈连忙探手替她抚了口,对怔在原地的清河王妃道:“清河王妃,烦请替六王婶倒杯水来。”   谢兰亭怔愣的看着眼前一切,这一瞬间,她想过很多种可行的方式。   闭了眼,装晕?还是跳起质问苏慕云为何要冤枉她!又或者干脆假意寻死,还是……   只,谢兰亭没有想到的是,她还不曾想好要怎么做,轩辕澈却突然发难。   “谢兰亭,拿命来。”   轩辕澈一声怒喝,以掌为刀,以雷霆万均之势砍向榻之上的谢兰亭。   “啊!”   谢兰亭一声惊叫,抱了头便逃。   轩辕澈那一掌,堪堪劈在谢兰亭侧半寸之处。   “哗啦”一声,那雕花红木绣,被轩辕澈掌力所至,哗啦一声碎裂开来。   “六王叔。”紧随其后的轩辕祈一步赶了上前,试图阻止轩辕澈施暴。不想,轩辕澈却是一击不中,再次发狂般再挥一掌。   轩辕祈便眼睁睁的看着那绣花被他给打了个稀烂,而更悲具的是谢兰亭被倒下的缦给困住了。   “来人,快来人。”轩辕祈连忙对外喊道:“快将晋王妃救出来。”   紧随其后的皇帝与皇后看着屋内几近发狂的轩辕澈,异口同声道:“六皇弟住手。”   谢兰亭手忙脚乱的试图将那些裹在上的缦帐扯开,可不知道是因为慌张还是那缦帐跟她过不去,不任她怎么扯,她也无从那缦帐中脱。   这个时候,王安正进来禀报,皇后指了王安,一迭声道:“快,快去将晋王妃救出来。”   “不……”   谢兰亭的声音与清河王妃的声音同时响起。   皇后狐疑的看向清河王妃,清河王妃脸色一白,汗出如浆的道:“臣妾去帮晋王妃。”   “司盈,你也去帮一把吧。”苏慕云推开叶司盈,无力的攀了椅子对发狂的轩辕澈喊道:“王爷,王爷……”   “六王叔,六王婶在叫你呢。”轩辕祈试着劝说轩辕澈。   轩辕澈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瘫软无力依在椅子上的苏慕云,恨声道:“谢兰亭,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为何要害我王妃。”   眼见得轩辕澈还要上前问罪。   皇帝无奈之下,只得上前,“六皇弟,是非黑白,总要容她二人对上一对,你这般不问不辩的将她打死,骥儿醒来,朕如何与他交待?”   轩辕澈回头,正待开口。   不想,那边厢去扶谢兰亭的叶司盈“哎呀”一声,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了一绊,人惊呼一声便倒了下去。   “司盈。”轩辕祈见状,连忙上前,正要扶了叶司盈站起。   不想叶司盈却忽的指了榻一方,尖声道:“那是什么好东西!”   轩辕祈豁然回头,便对上一张惊惶到扭曲的脸。   “候……爷!”   轩辕祈怔怔的看着面如土色,子抖得像得了疟疾一样的张广嗣,错愕的道:“候爷,你怎的会在此?”   轩辕祈话一落。   屋子里的人便便是齐齐被勒住了喉咙一般,谁也发不出一句声音。   良久。   在谢兰亭抖着手扯落上裹着的那缦帐时,轩辕澈猛的便扬声大笑。   “王爷……”苏慕云扶了椅子踉跄着步子朝轩辕澈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泣声道:“王爷,别笑了,别笑了。”   然,轩辕澈的笑声却是怎样也停不下,那笑声像把刀一样,直插向皇帝轩辕逸的口。   清河王妃“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直至将腮帮子咬出一股血腥味,才阻止了那控制不住的颤意。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目光如刀的睨向只着内衣,颤手颤脚立在前的张广嗣。   “扑通”一声,张广嗣跪在皇帝面前,“咚咚咚”的磕起了头,“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   “冤枉!”皇帝目光森的看向一下子便将额头磕出了血的张广嗣,“你怎么冤枉了,你到是说给朕听听。”   “臣……”张广嗣待说他是被人迷晕了送到这的,可转眼一想,既是晕的,怎的这会子精神这般好呢?“臣……臣……”   “有什么好说的。”轩辕澈冷冷的撇了嘴,看向脸色青白的不似人色的谢兰亭,一字一句道:“左不过是男盗女娼夫妇罢了。”   “你血口喷人。”   谢兰亭蓦然抬头目如赤血的瞪了轩辕澈,“你怎么可以这样污侮我,这样……”   轩辕澈凤眸攸的一变,一瞬间那漆黑似墨的眸豁然如亮了毒牙的蛇一般,森凛凛的盯了谢兰亭。“我血口喷人?”他的目光有意无意间扫向衣裳不整的张广嗣,冷笑道:“那么是说隆平候想要对晋王妃不利了?而不是你二人相约于此行苛且之事?”   “你……”   谢兰亭哆了唇,眼见得皇后,皇帝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暗一咬牙,悲声道:“六王叔,你为替六王婶报仇,不惜如此设计陷害于我,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若此时苏慕云是局外人,她不免都要替谢兰亭拍死叫好,心神果真敏捷,轻易就抓住了反盘而最让皇帝信任的中心点!只可惜,她对上的是轩辕澈,是她苏慕云!今之死,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苏慕云又如何肯让谢兰亭翻盘!   “晋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慕云喘了口粗气,哆了手指着谢兰亭,一字一句道:“适才,可是你说你恨我?”不待谢兰亭开口,又道:“你让那侍女将我弄晕,让她将我扔进御花园的试心湖。又是为何?”   苏慕云的话一落,谢兰亭便尖叫了起来,“你胡说,我没有,我根本没有。明明是你让人将我迷晕了……”   苏慕云却是不屑再与谢兰亭辩驳,咬牙拖着软而无力的双脚,“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后面前,“娘娘,臣妾请娘娘做主。”   她这一跪,轩辕澈亦是“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请皇上为臣弟做主。”   谢兰亭眼见得她夫妻二人跪倒在皇后与皇帝面前,掩面一声哀嚎,“儿臣冤枉啊!”   话落,横便要朝一侧的柱子撞过去。   好在王安眼疾手快,拦住了她,一迭声的道:“晋王妃,使不得,使不得啊!”   轩辕逸看着眼前乱得如同一锅粥的场面。   脸上的血色越来越重,目光亦跟着越来越冷。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大内,陷入一种诡异的静寂中,众人无不战战兢兢的低了头。   “你随我来。”   皇帝看了轩辕澈一眼,转便走。   苏慕云紧紧的攥住了手,才制止住要直起的子。然,便是如此,她的目光还是紧紧的粘连在尾随在轩辕逸后的轩辕澈上。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行至一半的轩辕澈蓦的停步,回头缓缓的撩了撩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直至轩辕澈不见了,苏慕云才收回目光,低眉垂眼的坐在椅子里。   而也是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一道锐利似箭的目光紧紧的凝着她,不用抬头,苏慕云也知道是谁。但她却并不曾觉得心慌,或是害怕。   她是受害者!虽然半途反败为胜,但那是因为轩辕澈做足了准备,若是没有叶萧的示警,没有轩辕澈布下的人手,这会子,是不是生不如死颜面尽失的便是自己?!   “六弟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沉沉的开了口。   苏慕云这时才抬起头看向目光比冰还要冷上三分的皇后娘娘,抿了抿唇,轻声道:“如皇后娘娘所见,臣妾遭人暗算,好在命不该绝,半路醒来,使了人去偷偷的告诉王爷,王爷便想替臣妾问个公道。”   笑了笑,淡淡道:“虽则臣妾并不认为这公道能否讨到,但却也不忍拂了王爷好心。想来,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娘娘若是要怪,便怪臣妾吧。”   苏慕云一袭话,只将个皇后娘娘气得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这才硬生生的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怒火。   “六弟妹多心了,若真如六弟妹所言,自当还六弟妹一个公道。”   苏慕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这厢,皇后娘娘的目光豁然看向神色恍惚的谢兰亭。   “晋王妃,你六皇婶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母后,母后儿臣冤枉啊,求母后为儿臣做主。”   谢兰亭跪了上前,“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哑声道:“儿臣委实是子不爽利半道与六皇婶分了手,寻了这淑澜歇着,哪里起什么心思害了六王婶,求母后替儿臣做主。”   谢兰亭哭得肝肠寸断,苏慕云却只是抚了额头脸色难看的趴在案几之上,淡淡的撩了眼皮子看着跪在地上如丧考妣的谢兰亭。   这个时候哭,会不会太晚了?   皇后娘娘烦燥的蹙了眉头。   “兰亭,你先别哭了。”叶司盈叹了口气,上前扶了谢兰亭,轻声道:“你也是,这偌大的淑澜,怎的便没个人在跟前侍候?”   谢兰亭豁然转头看向一脸疑色的叶司盈,蓦的怒声道:“你什么意思?”   “兰亭,你别误会儿。”叶司盈眼见谢兰亭翻脸,脸色一白,连忙摆了手道:“我是想说,你这旧疾犯的这般凶险,怎的边却是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万一出点事,可如何是好。”   掩了脸的苏慕云若不是咬紧了舌头,这会子便会“扑哧”一声笑出来。   好,好一个叶司盈!   谢兰亭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几吃人的瞪了叶司盈。   叶司盈眨了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看向谢兰亭。   “你适才来,这外边没人侍候?”皇后娘娘冷冷的开了口。   叶司盈连忙屈膝一礼,轻声道:“回母后的话,臣妾与梅姑姑同来,或是儿臣记差了也未必。”   苏慕云这会子不由便同起谢兰亭来,你说就你那一包草的心思,如何与叶司盈斗!单从适才她在慌乱间推了叶司盈一把,飞快的说了一句“底”,叶司盈立刻明白并能果断以摔倒的形式,使得张广嗣暴露出来。   这样机智的应变,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她们什么都做了!她们其实什么都没做!   苏慕云静静的看着门外那渐渐飘起的大雪。   皇帝会和轩辕澈说什么呢?   “冤枉,我真的冤枉啊!”   谢兰亭的喊冤声在耳边一声一声的响起。   苏慕云收了目光,眼角的余光扫过屋子里的人。   “昏死”在地的清河王妃,面无人色,颤颤瑟瑟的张广嗣,怒目而立不辩所思的皇后娘娘,低垂了眉眼,似老僧入定般的轩辕祈……轩辕祈!苏慕云由不得便目光一顿。   然,苏慕云没有想到的是,轩辕祈却在这刻,豁然撩目给了她一个淡到近似于无的笑。那笑,似初起扫过晨露的阳光,又似皎皎孤月落于竹林间的霜冷。随着那笑,还有轩辕祈微微翘起的唇角。   苏慕云一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题外话------   我知道,这本书有很多的不足之处。但我在努力的将它尽量做到最好,若不曾达到,那是水平所限。可是,我努力了,这份努力,你们看不到,但我自己知道。   若是觉得这文实不如你意,请给予我仅有的尊重,你悄然的离去。就当是成全我们曾经相遇相识的那份缘。   朋友不成,没必要做仇人。   谢谢! ☆、第四十二章解局   皇宫的另一处,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里。   两抹影隐于角落中。   她们中一人,一手捧着一把银制的小壶,不时的抿上几口,“啧啧”的叹息着,“师姐,这酒真的不错,你不偿一偿?”   材高挑以半面银制面具覆脸的血殇,冷冷哼了一哼。   见她不睬,拖儿也不恼,那充满异域色彩的眸子,微微的眯了眯,侧耳细听了一番,轮廓深刻的五官间便有了一种诡秘的凶狠之味。唇角微挑,幽幽道:“真是奇了怪,怎的有心做,却没胆当呢?”   “因为她不是你。”血殇挑唇角,幽幽一笑,柔声道:“你下的那药,查不出来吧?”   拖儿仰头一口喝光壶中的酒,随意的抹了把嘴,嘿嘿笑道:“放心吧,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查不出。”   血殇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道:“阿妩呢?可还在你那?”   “不在了。”拖儿摇头,轻声道:“小丫头那宝贝小蛇没了,伤心的几宿没睡,前段时间说要去重新找条小蛇,就走了。”   “王爷知道吗?”   “知道。”   血殇便默了一默,没再出声。   拖儿也不搭理她,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晋王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拖儿将手里的酒壶随手往腰间一塞,抬了袖子擦了把嘴,笑道:“晋王府的三位夫人可不是吃素的,且等着吧,她谢兰亭的恶梦还只是刚刚开幕呢。”   血殇挑了挑唇角,稍倾一撩衣摆,“即是如此,你早些回去吧。”   “行,那我先走了。”   血殇点头,却又忽的道:“俞青狁你知道吗?”   “你是说那个与你分庭抗衡的腾翼卫北指挥使,认了太监总管王安做干爹的俞青狁?”   血殇由不得便翻了个白眼,想问一句拖儿,要不要把俞青狁的祖上三代都背一遍。但到嘴里的却是一句,“是的,就是他。”   “知道,怎么了?”   “这个人很女色,犹好良家妇女。”   拖儿一怔,俞青狁好女色,好良家妇女,跟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自己还要找个良家妇女送给他?等等……良家……良家妇女!   “师姐,我们晋王妃可不是良家妇女,今之后她便是皇家妇了。”   血殇“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哎呀,我的个师姐,你总算是会笑了,我还以为你那脸是木头雕出来的呢,除了板着脸就是冷着脸……”   “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血殇不耐,挥手赶人。   拖儿嘿嘿笑了凑上前道:“师姐,你是想让我把晋王妃送给俞青狁么?”   血殇挑了挑眉头,有些事即使是亲如姐妹,她也不能多说!   俞青狁与晋王府轩辕骥暗通曲款,这事她也是最近才查出来的。那俞青狁虽只是一个专司刑法的北指挥使,但他后靠着的却是宫里的大太监王安,这王安是少数几个深得皇帝信任人里的一个。   晋王之心果然够深够沉!   “好了,你自己去想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你便也别问了。”   拖儿想了想,深知这位师姐若是她不想说的话,你便是使劲浑手段也是白废力气的。与其在这跟她虚耗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牵红线做红娘!   ……   御书房。   皇帝沉着脸一声不发的坐在龙椅之上,稍倾眉眼一抬,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言不发立于案前的轩辕澈。   王安眼见皇帝有勃然色变的可能,使了个眼色给内的宫人,领着他们屏声凝气的退了下去。   “啪!”   皇帝一掌拍在前的御桌上,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等物稀哩哗啦的掉了一地。   轩辕澈却是连眉毛也没抬下,依然眼观鼻、鼻观心似老僧入定般,丝毫不惧天子之怒。   “轩辕澈。”   轩辕澈这才淡淡的挑眼,目光湛湛似清泉般看向皇帝。   “皇兄,发如此雷霆之怒,是因为什么?”   皇帝愕然的看着他,他将好好的一个宫宴弄成捉的闹剧,将一个堂堂王妃和一品候爷弄成了这场闹剧里的男女主角,他竟然来问自己,因为什么而生气!   便在皇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时,轩辕澈又扔了一把刀子直直的插向皇帝的正心口。   “还是说,皇兄觉得今之事都是臣弟有心为之?”   “你……”皇帝抬手指了轩辕澈,好不半天咽下口的恶气,怒声道:“你敢说不是你?”   “当然不是臣弟。”轩辕澈冷冷一笑,淡淡道:“我跟隆平候有仇,可跟晋王妃没仇!再说了,皇兄您将隆平候护得那般紧,臣弟便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冒犯君威。”   轩辕逸看着一派风轻云淡的轩辕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目中敛尽寒意,取而代之的一种萧萧瑟凉。   “你在怨恨朕?”   “臣弟不敢。”轩辕澈抱拳恭敬的回道:“皇上多虑了,臣弟对皇上只有感激之心,从无怨恨之意。”   “六弟,你变了。”   轩辕逸一声长叹,目光落在御案上那金黄色的腾龙图案上。   变了?!   轩辕澈几不可见的挑了眉头,谁没变,谁都在变。只不过眼睛看到的永远是别人罢了!   “臣弟还是臣弟,永远都是皇上的臣弟。”   皇帝微挑眼,深遂的眸里不见绪,便那样安静的看着轩辕澈。   轩辕澈不语,微垂了眉眼,任由皇帝打量。   良久。   皇帝一声长叹,轻声道:“是谁?”   轩辕澈摇头。   皇帝又是一默,稍倾,沉声道:“眼下,朕要怎么做?”   轩辕澈再次摇头。   便在皇帝试图再次开口时。   门外响起王安的声音。   “下,你不能进去。”   “下,下……”   皇帝与轩辕澈同时抬头便看到一脸怒容大步而来的轩辕骥。   “皇上……”王安惊惶的看了御座之上的皇帝,“奴才拦不住。”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王安退下。   轩辕骥瞪了轩辕澈,咬了牙道:“六皇叔,你想怎的?”   轩辕澈眉目轻挑,目光间掠过一抹嘲讽,冷笑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轩辕骥,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轩辕骥瞪了腥红的眸子,恶狠狠的迎了轩辕澈,怒声道:“我打不赢你,也说不过你,你说我能怎么样?”   “我这会子是该将我的王妃一根白绫了结了,还是让父皇赐她一杯鸠酒,留她一个颜面?六皇叔,你说,你说我还能怎样?”   话落,猛的跺了脚,蹲在地上抱了头,“呜呜哇哇”的哭了起来。   边哭边喊道:“你是我的皇叔,我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事,你生气了,打我骂我也都行,为什么要连累王妃……”   轩辕澈默然的低了头,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轩辕骥。低垂的眉眼掩尽目中寒光。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他呢!   “哭什么哭!”   一声怒喝,皇帝拿了桌案上的砚台对着轩辕骥就砸了下去。   轩辕骥愣是躲也没躲,任由那砚台砸在他上起了一阵钝痛。   “王安!”皇帝陡然提起的声音响砌宇,只震得人耳朵隆隆作响。   轩辕骥豁然抬头,满脸泪痕的看着皇帝。   王安恭着子,急急的走了进来,“皇上。”   “传朕旨意,晋王妃luan自恣,有失妇德,特赐鸠酒一杯,赏其全尸。”   皇帝的话一落,轩辕骥便“嗷”的一声扑了过去,跪倒在皇帝脚下。   “父皇,不要杀儿臣的王妃,父皇,求您不要杀儿臣的王妃。”   皇帝不动如山,目光浅浅的看向轩辕澈,似乎在问他,这样,你可满意?   “皇上……”   王安犹疑的站在原处。   “怎么,朕的旨意你也敢违抗?”皇帝眉眼轻挑,冷冷的看向王安。   王安一个瑟瑟,连连口呼:“奴才领旨。”   眼见王安便要退出大,跪在地上的轩辕骥豁然直而起,几步追到王安前,一把将他扯住了,怒视着皇帝,“父皇为什么要杀儿臣的王妃,王妃做错了什么?她明明是被人陷害的。”   “谁能证明?”皇帝目光如刀般的睨向轩辕骥,一字一句道:“朕只看到,她与隆平候私居一室,你说她是被人陷害的,证据呢?”   “她是傻的不成?”轩辕骥瞪了皇帝,高声道:“她就算是要与人有私,又何必在这深宫内院?那个张广嗣有什么好?王妃就便算是要红杏出墙,那也该是六皇叔,而不是他张广嗣。”   “住嘴!”   皇帝历声喝斥,眉目沉的看着轩辕骥,一字一句道:“朕不问是非,只问结果。晋王妃德行有失,可是事实?”   “父皇,您偏心,您不公平。”   轩辕骥嘶声喊了起来。   皇帝默了一默,眼角的余光挑了眼默然立于侧的轩辕澈,略略沉吟,续而看了轩辕骥,沉声道:“依你来说,朕要如何断这是非案?”   “查,父皇派了人去查。”轩辕骥高声道:“总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轩辕澈低垂的眉眼间便卷了抹笑,查?查吧,他还真怕皇帝不肯查。   “皇兄,即是如此,便查一查吧。”   皇帝凝眸看向轩辕澈,“查一查?”   “是的。”轩辕澈挑了眼轩辕骥,淡淡的道:“如骥儿所言,不查不以平人心。”   皇帝看着一脸平静的轩辕澈,良久无语。   “王安,传朕旨意,晋王妃德行有失,夺去王妃封号,贬为庶人。”   “父皇……”轩辕骥尚不曾将话说完。   皇帝豁然回头,目光如刀的睨了他,“再多说一句,朕便让侍卫砍了她的脑袋!” ☆、第四十三章妾斗(叶家娘子)   一场宫宴,谁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王安传完旨。   谢兰亭眼一闭,人事不知的倒在了地上。   叶司盈正上前,不想皇后如刀般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叶司盈步子一顿僵在了原地。   “你们都出去。”皇后沉声道。   叶司盈屈膝一礼,扶了苏慕云朝外走去。   门外,雪盏几步迎了上前,帮着叶司盈扶起苏慕云。   内,清河王妃,白了脸哆着唇想要退下,不想皇后一记冷刀子眼过来,吓得清河王妃“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目光一挑,从角落处脸色青白的隆平候一路看了过来,最后停在了清河王妃脸上。   “清河王妃,你怎的会来这淑澜,何时来的,来时,中可有异常?”   这是要查案了?   清河王妃哆着嘴,颤了嗓子道:“回娘娘的话,臣妾是内急。约未时三刻的样子到这淑澜,来时中并无异常。”   清河王妃回完话,便低垂了眉眼,安安静静的跪着。   不想,许久也不曾听到皇后娘娘开口,不由便挑了眼角看过去,瞬间对上一道锐利的眸子,吓得清河王妃立时便低了头,一颗心“扑通,扑通”似要跳出来一样。   “清河王妃,既然敢让人当枪使,那就要随时做好折的准备,你做好了没?”   “……”   稍倾。   “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说的都是真话,娘娘明鉴。”   皇后娘娘冷冷一笑,沉声道:“退下去。”   “娘娘……”清河王妃还想再说,可在看到皇后娘娘霜似的脸时,连忙低了头,拖着软得不行的脚退了下去。   “梅姑。”   外候着的梅姑立刻起走了进去。   皇后娘娘指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谢兰亭,“弄醒她。”   “是,娘娘。”   梅姑恭上前,取了桌上的茶壶,走到谢兰亭跟前,将壶里的水对着谢兰亭的脸便倒了下去。   “咳……”   谢兰亭被那水一激,立时醒了过来。   才睁眼,便对上梅姑肃沉的脸。也看到了梅姑手里那把尚滴着水的茶壶。她缓缓的攥紧了袖笼里的手,下一刻,蓦然翻坐起,手脚并用的朝皇后娘娘爬了过去。   “母后,母后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真的冤枉,儿臣没有……”   “梅姑,你下去吧。”   梅姑恭应是,退了下去。   退到门处,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轻“嗤”声,极具不屑与鄙夷。梅姑只顿了一顿,步子却是不变的继续朝前。   “好了,这屋里没有外人,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兰亭惶惶的抬了脸,看着眉眼能拧出水来的皇后娘娘,嘴唇哆了又哆,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你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敢说?”皇后娘娘微微垂了脸,居高临下的看了谢兰亭。   “母后……”谢兰亭委屈的看了皇后娘娘。   “隆平候。”   皇后娘娘却是看也不看她,对张广嗣道:“隆平候,你来告诉本宫,你是如何到此的?”   张广嗣咬牙提着僵硬的脚,朝皇后娘娘跪行过去。   “咚”一声,重得的磕在了地上。   “娘娘,臣本在前用席,不想晋王与沂王斗酒,沂王点了臣做证人,期间不小心将酒壶打翻,皇上恩典容臣于后换衣,臣正在换衣,闻到一股芳香之味……醒来便在此处。”   张广嗣话落,皇后娘娘拧了眉头。   谢兰亭却是自隆平候耳中听出端倪,哀呼一声,拜倒在皇后娘娘跟前,凄声道:“母后,母后,儿臣是被人陷害的啊……”   张广嗣却是不敢说这样的话,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已经尽然表明。   皇后娘娘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谢兰亭,目光间飞快的闪过一抹不容人发现的厌恶与讥讽。怎么说谢大儒也是声名在外,怎的就养出这么个东西!也难怪,当轩辕澈看不上她。论起的段,实在是……   “正因为相信你和候爷都是清白的,皇上才只是将你贬为庶人。若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哭嚎?”   谢兰亭错愕的抬头,看着眉目慈详的皇后娘娘。   “母后……”   皇后娘娘扯了袖笼里的帕子压了压唇角,忽的便倾了子,看着谢兰亭,挑了挑唇角似笑非笑的道:“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所谓成王败寇,既然被堵在屋子里的是你而不是她苏慕云,你觉得本宫和皇上应该怎么做?”   “母……”一瞬间,谢兰亭目如死灰的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缓缓的收了子,满意的看着谢兰亭脸上的神色渐渐僵住。   她当然知道谢兰亭与张广嗣是遭人设计。   可是便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成王败寇,既然你自己设下的陷井没有着猎物,却把自己给逮了,那你除了恨自己技不如人之外还能怎样?   皇后娘娘站了起来,探手掸了掸大红宫装上那看也看不到的灰尘,起朝外走去。   “母后……”   谢兰亭做着最后的努力,但回应她的是皇后娘娘巍然不动,如山般的背影。   门外。   叶司盈扶着苏慕云坐在宫人抬来的软舆上,此刻见了皇后娘娘出来,苏慕云挣扎着要从软舆上起行礼。   皇后娘娘几步走到她跟前,探手按了她道:“六弟妹,快别动。”   苏慕云还要坚持,皇后娘娘便详装生气道:“你这是想让六弟再跟我生一回气么?。”   苏慕云这才听了皇后娘娘的话,依在软舆上。   “娘娘,晋王妃她……”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柔声道:“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帮担心着她,真是个实心眼的人。”   叶司盈在一边,适时的道:“母后,我们三人闺中便是好友,彼此心人品皆有所了解,儿臣也认为……”   “好了,好了。”皇后娘娘摆了手,扶了额头道:“这些事你父皇已经有了决断,我们便不要再心了。”   “是。”   叶司盈与苏慕云齐齐应了声。   皇后娘娘长叹了口气,目光淡淡的掠过苏慕云,又掠过了叶司盈,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后的那处门上。   良久再不曾说出一个字。   好在这时,响起内侍的声音。   “娘娘,皇上去了永和。”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正准备吩咐梅姑看守好淑澜,不想一个影飞快的跑了过来,尚不及到跟前,便急声道:“母后,母后……”   皇后娘娘蹙眉,这当口,轩辕澈已经跑到了跟前。   “母后,您替我向父皇求个,不要发落王妃,儿臣相信王妃是清白的,她是清白的。”   “骥儿。”   皇后娘娘眉眼轻挑,不怒自威的看了轩辕骥。   淑澜之内的事,到现在知悉的只是眼前的几人,尚没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轩辕骥此刻一嚷嚷,无疑便是将它大示于天下。   这是绝对不行的。   “母后……”轩辕骥红了眼眶看着皇后娘娘,“母后,她是儿臣选的王妃……”   “傻孩子,以后母妃会替你选别的王妃的,别难过了。”   皇后探手抚上轩辕骥的头,将他落在颊边的发捋到耳后,一脸慈的道。   轩辕骥还想多说,皇后娘娘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父皇还在母后寝,等母后,有什么话,改再说吧。”   皇后娘娘喊了梅姑上前,低声的吩咐了几句。   梅姑应下,目送着皇娘娘离去。   “王爷……”   一声凄凄哀哀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便看到谢兰亭神色苍白的依在门外,目光戚戚的看向轩辕澈,红肿的眼眶溢满了泪水。   “王妃。”   轩辕骥大步上前,谢兰亭提了裙摆跌跌倒倒的朝轩辕骥跑了过去,才到跟前,脚下一软,人便倒在了轩辕骥的怀里。   下一刻,便响起呜呜咽咽的压抑到极至的痛哭声。   “王……爷,妾冤枉啊,冤枉……”   如泣如诉的话语,当真是令人断肠。   叶司盈与苏慕云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沉痛。   轩辕骥接走了谢兰亭。   很快,轩辕澈与轩辕祈联袂而来。   众人依次散去,只有梅姑带了侍女,将淑澜的宫人圈在了淑澜不紧不慢的训斥着。   待得夜色降临,梅姑挥退了众,她孤走进了淑澜,走到冻得浑瑟瑟颤抖的张广嗣跟前,屈膝一福,轻声道:“候爷请随奴婢来。”   张广嗣连忙恭一揖,“有劳姑姑。”   梅姑淡淡的点了点头,将手里一件宽大的鹤氅扔在张广嗣跟前。张广嗣将那鹤氅穿上,紧随在梅姑后走了出去。   ……   永和。   皇后娘娘依在贵妃榻上,看着那将宫渐渐覆盖住的宫,沉沉的叹了口气,对坐在侧拢目深思的轩辕逸说道:“皇上,今之事,您怎么看?”   轩辕逸顺了皇后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那片白皑皑,勾了勾唇角,轻声道:“怎么看?还用得着怎么看。”末了叹了口气,轻声道:“皇后,我们或许都错了。”   皇后娘娘不解的看向轩辕逸,“皇上的意思是……”   “骥儿,他……”   “不,臣妾相信不是骥儿的主意。”皇后断然道:“那孩子……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替他挑一个好媳妇。”   轩辕逸不解的看向皇后。   皇后点了点头,幽幽道:“臣妾早看出来了,只是一直不敢相信。”顿了顿道:“今之事也是臣妾的错,若是臣妾不存妄想,及时阻止,便不至于被他反将一军,也不至于令皇上陷入两难之境。”   轩辕逸良久没有说话。   他何曾没错,他又如何看不出事我蹊跷,便如同皇后所说,他们都抱了妄想,都试图一切能照自己的想法完成,但结果适得其反,苦果便也只能让他们自己吞下。   “宫里一定有他的人。”   皇后点了点头,“过几,臣妾便借口失了东西,好生清理一番。”   轩辕逸点了点头。   “皇上,太子下到了。”   门外响起王安的声音。   皇后看向轩辕逸,“皇上召了祈儿?”   轩辕逸点头,起道:“朕去御书房,你晚上等朕一起安歇。”   “是。”   皇后送了轩辕逸出去。   转,见梅姑隐在角落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待进了内,皇后轻声道:“怎样?人送出去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送出去了。”   皇后点了点头,揉了额头道:“清河王妃走了?”   梅姑默了默后,轻声道:“奴婢正要向娘娘禀报,清河王妃的轿子离开皇宫行至宣武门时,因为积雪路滑,轿夫摔倒,轿子不小心落护城河里了。”   “可有喊人施救?”   “回娘娘的话,有。只是天黑水冷,一时间很难找到人。”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轻声道:“今年真不是个好年景啊!”   梅姑上前,替皇后拿捏起肩背来,轻声道:“娘娘,这才刚开始,哪里就看到头了。”   皇后默然无语。   御书房。   轩辕祈垂眉低眼的站在御案之后,坦然的任轩辕逸上下打量。   “今之事,你可曾插手?”   轩辕祈摇头。   “那你怎么看?”   轩辕祈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轩辕逸,“父皇为何不赐死晋王妃和隆平候?”   轩辕逸邹了眉头,目光紧紧的睨向轩辕祈,“你希望朕将她二人赐死?”   轩辕祈摇头。   “那是何意?”   “儿臣只是觉得宫闱之事,凡涉天家尊严自是宁可错杀不可漏放。”   轩辕逸挑了挑眉头。   轩辕祈说完那句话,便不再开口。   “祈儿,你六王叔……”   轩辕祈抬头缓缓抬头看着轩辕逸。   但轩辕逸却没有继续往下说,末了,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父皇。”   轩辕祈退了下去。   待出了御书房,轩辕祈才缓缓抬起头,抬头看着那不断的飘飞着鹅毛大雪的夜空,缓缓的绽开一个笑脸。   “六王叔!”   ……   樱桃试了试木盆里的水温,这才将苏慕云的脚放了进去,小心的揉搓起来。   轩辕澈捧了杯茶默然无声的坐在苏慕云侧。   待樱桃拿了干净的帕子擦拭了苏慕云的脚,苏慕云正穿鞋时,轩辕澈摆了摆手,对屋里侍候的人道:“都下去吧。”   “是,王爷。”   樱桃端了洗脚水将屋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都带了下去。   轩辕澈上前,将手里的茶盏递到苏慕云手里,“喝口茶,压压惊吧。”   接过他递来的茶,苏慕云抿了口,芬香甘醇的茶水带起一股温润滑进冰冷的心底,似是生起一层暖意,向四肢百骸扩散开去。   轩辕澈在她侧坐下,捧了她才洗好的脚,握着她似玉白似小荷尖尖的脚,一下一下的按捏着她的脚心。   “王爷……”苏慕云才拒绝,不想一阵酥痒带着一股温便直达心底,轩辕澈抬了头看着她,温和一笑,轻声道:“御医说,多按按脚底道对体好,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按按吧。”   “好。”苏慕云点了点头,拿了个大迎枕垫在后,笑盈盈的道:“你可别想着有来有往,我可告诉你,这活我干不了。”   轩辕澈笑了笑。   “今天吓到了吗?”   苏慕云摇了摇头。   想到轩辕澈正低垂着眉眼,如何能看到她摇头,飞快的道:“没有,你说了,你都安排好了。”   其实在那个宫人将她迷倒,看着谢兰亭那笑得好不得意的脸时,她还是怕的吧!   轩辕澈换了只脚继续按,抬头对着苏慕云眨了眨眼,“你说她以后还会再来害你吗?”   苏慕云摇了摇头。   “可是我怎么觉得她不是个长记的人呢?”   “我不是说,她不会再来害我。我只是觉得她似乎已经疯了。”苏慕云轻声道:“明明放手便能海阔天空,又为何一定要画地为牢将自己一生葬尽。”   轩辕澈看着苏慕云两只被他按捏得粉红的小脚,不由便捧了凑到唇边亲了亲。   “哎呀!”苏慕云惊叫着,连连缩脚。不想,却是被轩辕澈握得紧紧的,他抬头给了苏慕云一个狡黠的笑,捧着那双脚,略带凉意的唇,尽然一路蜿蜒而上。   直将个苏慕云惊得连连小声求饶。   “媚媚,我们明去看小舅子。”   苏慕云挣扎着的子一僵,轩辕澈趁势便将她压在了下。   漆黑的眸子熠熠的看着苏慕云,探手将苏慕云头上仅有的一根玉簪拔了下来,瞬间,乌黑如云的便似黑瀑一般倾泄而下。   轩辕澈缓缓埋首,在苏慕云微微嘟起的唇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以手支了下颌,伏在苏慕云上,笑道:“媚媚,今解气吗?”   这人……苏慕云就差长声叹息了。   怎么靛三倒四的,一会儿没个正经,一会儿又来说正事。   “解气。”   “那媚媚还想再解气点么?”   苏慕云点头。   “那我们让他们也满门抄斩好不好?”轩辕澈笑眯眯的看了苏慕云,讨好的道:“他姓张的不是灭了你满门么?我们也将他们满门都灭了好不好?”   苏慕云默了一默。   灭张家满门吗?张家的那些无辜之人也要像苏家人一样冤死么?   ……   晋王府。   玉烟楼内,得了消息的玉儿,捂了嘴“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一侧坐着的柳儿挑了细长的眉眼,声道:“什么高兴的事,玉儿姐姐说出来让妹妹也跟着乐一乐啊。”   玉儿眉眼一动,想了想,对柳儿招手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柳儿果真便凑了上前。   玉儿压了声音在柳儿耳边细细的说了一遍。   “天呐,这可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了?”玉儿水媚媚的眼睛斜睨了柳儿一眼,稍倾掩唇一笑,轻声道:“说来,我们该是去给王妃请安了?”   柳儿也是个通透的人,玉儿这般一说,连忙道:“是啊,是该去请安了。”嘴里虽这般说着,目光却是睨在玉儿那尚不曾显怀的肚子上,轻声道:“只是,御医叮嘱说让你卧休养,这天冷路湿的,要不要紧啊?”   玉儿探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又看了眼屋外的天,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明天去吧。”   柳儿点头,“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玉儿也不留她,喊了小丫鬟送柳儿出去。   待得离了玉烟楼好些路,柳儿才收了脸上的笑,一脸若有所思的往前走。   “夫人。”贴丫鬟慧心不解的问道:“您为何要提醒玉儿夫人。”   柳儿笑了笑,她为什么要提醒玉儿,自是有她的道理。   “走吧。”柳儿扶了慧心的手,轻声道:“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王爷膝下空膝,我既然没有那个福气,玉儿姐姐好不容易有了,当了是要好生照应着才是。”   慧心犹疑的撩了好几眼柳儿,虽则心下怀疑,却也没有再问。只是,小心的侍候柳儿朝前。   两人走了约半盏茶的功夫,眼见得便要到柳翠轩。   慧心忽的指了前方道:“夫人,那好像是娟儿夫人。”   柳儿不屑的撇了撇嘴,淡淡道:“真是烦死了,没事就来瞎缠,躲也躲不掉。”   “姐姐。”   听到娟儿夫人的那声姐姐,适才还说着讨厌的柳儿,脸上飞快的绽开一抹笑,迎了朝她走来的娟儿轻声道:“天寒地冻的,怎的不在屋子里等,跑这外面来了。”   娟儿搓了搓脸上被冻得麻木的脸一把,心急的道:“本想去玉儿姐姐那找你的,不想才出来便遇上了。”   “怎么了,可是有事?”柳儿一边脚步不停的朝里走,一边对边的娟儿问道:“对了,你今儿怎么没去王妃那里侍候,有空来我这了。”   娟儿被她说得脸色一红,但很快便敛了心,跟在柳儿后朝里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了个消息,立刻便赶来告诉姐姐。”   柳儿挑了挑眉,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丫鬟赶了出来,接了他的披风,又送上熏着的手炉,柳儿朝沿窗的炕上坐下,指了侧道:“坐下说吧。”   娟儿应了声好,上前坐下,看了眼屋里的丫鬟。   柳儿会意,摆了摆手。   慧心便领了丫鬟们退下。   娟儿立刻起看了柳儿道:“姐姐,王妃被贬为庶人了。”   “是嘛?”柳儿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尖声道“你听说谁的?”   娟儿没有回柳儿的问话,而是呐呐的道:“你说这府里……”   柳儿嗤笑一声,这府里?这府里就算是变天也轮不到你来坐老大!   “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了。”柳儿将手炉里的炭火拨了拨,轻声道:“我们都是仰人鼻息吃饭的,没事那么多心干什么?”   “哎,是,你说得对。”   娟儿又坐了坐,便找了借口起走了。   慧心进来,正说几句嘲讽的话。   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拖儿姐姐来了。” ☆、第四十四章哭吧,哭吧不是罪   “拖儿来了。”   柳儿笑盈盈的招呼着拖儿。   “柳儿夫人,”拖儿笑眯眯的凑了上前,将手里的一份花生酥递到了慧心的手里,“这是昨儿王爷赏的,慧心妹妹拿下去分了吃吧。”   “谢谢拖儿姐姐。”   慧心笑眯眯的接过道了谢,稍倾奉了杯茶上来。   拖儿使了个眼色给柳儿。   “慧心,你下去吧,我这里有事我再喊你。”   “是,夫人。”   慧心退了下去。   柳儿这才看了拖儿,“往常请也请不来你,怎的天寒地冻的却赶了来,可是有事?”   拖儿捧了那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对看过来的柳儿道:“好茶,若是我没猜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吧?王爷左右没得了多少,不想,夫人这还有。”   柳儿得意的挑了挑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她本就是有心在拖儿面前显摆一番。此刻听得拖儿这略带着讨好的话,脸上的笑越发的明媚了。   “前几王爷在我这歇了,夜里想喝茶,却没得好茶,王爷后来就让人送了些过来。”   拖儿挑了挑眉头,忖道:这话你应该说得玉儿夫人听才是,说给我听干什么!   “说吧,什么事值当你大深夜的跑一趟。”柳儿抬眼看了拖儿,笑了道;“可是捡到什么宝贝了?”   “宝贝到是没捡着,只不过得了件乐事,想着来说与夫人知晓。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哦!”柳儿眉头一挑,淡淡的道:“什么乐事?”   “夫人打前是在玉儿夫人那吧?”拖儿不问反答,看了柳儿嘿嘿一笑,轻声道:“想来夫人也已经听说了。”   “你是说王妃被贬为庶人的事?”   拖儿点头。   柳儿掩了嘴,淡淡一笑,轻声道:“还真让你说着了,我确实是知道了。”   见柳儿眉眼间满是不屑与鄙夷,拖儿暗暗的笑了笑。   稍倾,压了声音道:“那夫人可知是为什么?”   为什么?   柳儿怔了怔,是啊,好端端的进宫赴宴怎的回来就被贬为庶人?难道是得罪了皇后娘娘,那也不至于啊!   左思右想不得其果,眼角的余光处撩到拖儿笑意晏晏的样子,不由心思一动,犹疑的问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拖儿嘿嘿一笑,轻声道:“不然,我眼巴巴的跑这来干什么?”   “那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柳儿立刻便兴起了兴趣。   要知道平时都是玉儿仗着曾经是皇后边的人在她跟前吆五喝六的,这会子,如果她先得了这内幕也可以玉儿跟前扬眉吐气一番。   “我到是可以告诉夫人你,只是夫人你却不能说是我说的。”拖儿略略沉吟一番看了玉儿道:“我之所以来柳儿夫人你这,也着实是心里替你打抱不平才来的。”   打抱不平!   柳儿略为不解的打量着拖儿。   一个侍狗的丫头,原犯不着让她们这些为王爷女人的人有心巴结。但却因了王爷好狗,对她又颇为尊重,这才会使得府里的下人都有心巴结她一番。   自己从前也确曾经向她拉拢示好,但娟儿和玉儿也没少给她好处,此刻,却跑来说,是替她打抱不平?柳儿任是心里翻起了浪,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只淡淡的笑道:“你这话说岔了,王爷,王妃待我不薄,我有什么好让你打抱不平的。”   拖儿看着柳儿那装得端淑娴雅的样子,差点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说猪鼻子插蒜,你就装象吧!但思及自己此来的目的,掩了心头的嘲笑,淡淡的道:“夫人,这般说来,确是我多事了。即是如此,我便还是打哪来往哪去的好。”   说着,便要起。   “哎!”   柳儿一急,连忙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跑来说上一通云里雾里的话,把人弄迷糊了,你这就要走,有你这样把人当猴耍的吗?不把话说清楚,哪里都别想去。”   话落,一把扯住了拖儿的袖子,将那对水汪汪的狐狸眼瞪得大大的,妩媚撩人的看了拖儿。   “哎,夫人,我可不是王爷,你别这样看我。”拖儿连忙拿手遮了脸,一迭声道:“不说了,不说了,原是我多事。”   “不行,不把话说完不许走。”   柳儿扯了拖儿的袖子,胡搅蛮缠的道:“你要不说,我喊了慧心几个进来,收拾你了啊!”   作势便要喊人。   “哎,我说,我说。”拖儿连连举手作讨饶状。   柳儿这才放了她,侧坐回原处,双目灼灼的看了拖儿。   “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拖儿抬手拿了茶盏的盖子磨着茶盏,轻声道:“就是前段时间,王爷在我那溜阿影时,说了几句话,我无意间听到了。原早想来告诉夫人一声,不想记不好,给忘了。”   柳儿想说,你不是来说王妃是如何成庶人的吗?怎的又扯到别的话上了?但想着左右这事都跟自己有关系,便按了子,听拖儿往下说。   “王爷说想将夫人你扶成侧妃,可是王妃不同意,说是你出微寒,做人一股子小家子气,难凳大堂……”   “放!”   柳儿“啪”的拍了桌子站起,瞪了拖儿道:“我怎么小家子气了?我从小与王爷一起长大,便是那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又岂是能与我比的?”   “是,是,是。”拖儿连声道:“我当时听了,心里也替夫人委屈。你说,你有着与王爷自小长大的份,知书习礼不说,便是这规矩也比王妃要懂得多,她不也才是个大儒之女吗?一个穷酸家的小姐,祖上烧了高香,她……”   柳儿将个腮帮子咬得生疼才算是压下了心口的那股恶气。   她打小便在轩辕骥边侍候,待到轩辕骥成人时,她是他第一个女人,同样,他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彼时,到浓时,轩辕骥确曾也说过,后将她扶成侧妃的话。这些年,她的肚子一直不争气,她虽有心想,但却有着皇后赏的玉儿在前,便渐渐的歇了这心思。   不想,王爷果真还记着这话!没有忘了他们之间的份!却是那个祖坟冒青烟的女人,坏她好事!   只将那蓄得寸余长的指甲生生的掐断了两根,柳儿才将心头的恶气给咽了下去,但到底是意难平,眼眶早已红红的。   “你适才说,你知道王妃为何被贬为庶人,怎的却又不说了?”柳儿哽了嗓子轻声道。   “噢!”拖儿拍了自己的脑袋,轻声道:“瞧我这记。”   啜了口茶,眼见得柳儿等得不耐时,拖儿才轻声道:“今天出去溜阿影时,听到清河王府的几个下人在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清河王府?”柳儿看了拖儿,“他们家王妃不是今赴宴时滑落护城河……”   话到这里一顿,脸色一白,哆了唇看向拖儿。   拖儿却详装不曾看到她的脸色,低垂了眉眼,压低了声音道:“听那几个下人说,说是清河王妃在皇宫里帮着我们家王妃私约隆平候相会,被皇后娘娘抓了个正着。”   “唔……”柳儿那才起的尖叫,被她自己一把捂了嘴,咽了下去。   那细长的狐狸眼再不见妩媚,有的只是层层浸染的惊惧与惶恐,还带着隐隐的几分幸灾乐祸。   “这……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比黄金还真!   拖儿耸了耸肩,“真的假的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   “那……”柳儿想问,那隆平候被怎么处置了?但这必竟只是一个传言,她的份摆在那。平时嚼了些是非没关系,眼下这是非却是只能静待时间,假以时,再慢慢利用!   “不早了,我该走了。”   拖儿伸了伸胳膊起道:“阿影还在外面等我呢。”   柳儿早被拖儿的话弄得心乱如麻,一时间又是兴奋又是惶惑。喊了慧心进来,帮着送拖儿,她自己则是在一侧反复思量。   “拖儿姐姐,你慢走。”   慧心站在廊檐下,抬了胳膊将烟笼举得高高的,却是不敢近前。   绝影早在听到拖儿的步子声时,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小山似的子披了一层皑皑的白雪,乍一看像个雪雕似的。只露出一对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转着。   “阿影,我们走。”   拖儿对着慧心摆了摆手,招呼了绝影,一人一狗朝着雪地里走去。   “阿影,这府里要闹了!”   “嗷唔。”   “阿影,等闹看完了,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嗷唔。”   “别嗷了,再嗷小心被人烧了狗火锅。”   “……”   ……   “王爷。”   温瑜拿了火钳子,将埋在炭火中的板栗挑了出来,挨个的摆在炭盆边上。随后扔了手里的火钳,拿了那有些烫手的板栗细细的剥了起来。   “暇之,想说什么?”   温瑜笑了笑,将手里剥干净的栗子放进嘴里,轻声道:“这栗子怪难处理的,可真弄干净了,吃在嘴里却是味道鲜美的很。让人罢不能!”   轩辕骥挑眸,若有所思的看了温瑜。   温瑜拍干净上的栗子屑,抬头迎了轩辕骥,轻声道:“虽说没有计成,但是反过头来,王爷可以想想。如此一来,不仅是隆平候,便是王妃不是更加的与王爷扭成一团了?”   轩辕骥默了一默。   隆平候府那位被休弃的候小姐与谢兰亭暗中接洽之事,尽落他眼中。两人议定的计策他也知悉,他瞒着谢兰亭将叶萧换成了轩辕祈。叶萧,哪有轩辕祈更合适!   轩辕祈不是一直与沂王府来往密切吗?轩辕澈不是一心支持轩辕祈吗?太子妃不是与苏慕云亲如姐妹吗?若是今计成,他可谓是一石三鸟。即让轩辕澈记恨上了轩辕祈,又使得叶司盈与苏慕云反眸,叶萧对上轩辕澈!那该是如何精彩的一出戏!   可惜,天不助他!   “暇之的意思,我明白。”   轩辕骥长长的叹了口气,起,掸了掸袍子上的褶痕,抬脚朝外走去。   当初之所以决定迎娶她,不就是为了她后的那股能用之力吗?相信越到今,他若是越能做出一番不嫌弃她,甚至待她比之前更好,那么……轩辕骥唇边嚼了抹笑,一步一步踏入茫茫夜色之中。   屋内,绣荷将下人弄好的烫婆子塞到被褥间,又端了新熬好的药汤捧到谢兰亭跟前。   “王爷呢?”谢兰亭摆了摆手,看了绣荷道:“王爷哪去了?”   “温总管请了王爷前去议事。”绣荷垂了眉眼,轻声道:“王妃……”   谢兰亭眉眼间划过一抹恼怒,稍倾却是脸上神色一哀,淡淡道:“我不再是什么王妃了,我……”   绣荷听得她话中的戚意,心里跟着一阵难过,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滚了出来。   “王爷,走了多久了?”   “王爷安置好王妃就走了。”   谢兰亭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眉眼轻垂,指甲一下一下的划拉着上的大红的刻丝百子千孙被。看着那形态各异的小孩,心里越发的凄凉难过。   眼下,若是有个一男半女,今之事也不至于如此啊!握了拳抵在小腹之上,感受着手掌下的平坦,心里便似喝了几斤黄莲,苦不堪言。成亲已有小半年,她却一直不见动静!   “隆平候府那边可有消息?”   绣荷摇了摇头。   谢兰亭抿了唇,今之事张宁馨想来已经知晓。她接下来会怎样做?自已被夺去王妃之位贬为庶人,张宁馨肯定也知道了。同盟之事,还会继续吗?   苏慕云,这会子应该笑得比谁都畅快吧?   谢兰亭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眉目间是浓得不能再浓的沉。   “去,请了王爷过来。”   绣荷呐呐的应了声,却不曾挪动步子。   “连你,我也使唤不动了,是不是?”   绣荷脸色一变,稍倾,抿了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王妃,我们回山吧。”   “回山?”   谢兰亭犹疑的看了绣荷。   “是啊,我们回山。”绣荷恳切的看了谢兰亭,“所有的事比当是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梦醒了?”谢兰亭目光咄咄的看向绣荷,“我的梦是醒了,可是她人呢?她犹在美梦之中,叫我如何心甘?”   不甘又能如何?一路走来,赔尽了一切,到得今甚至是连名声也没了!绣荷怔怔的绞着手看着几近疯狂的谢兰亭。   便在这时,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王爷来了。”   谢兰亭脸上一喜,对绣荷道:“还不快请了王爷进来。”   绣荷咽尽心中酸意,屈膝应是,几步上前打起了帘子,便见轩辕骥带了一股寒气走来。   “王爷。”   轩辕骥目不斜视的朝榻上的谢兰亭走去,待到跟前,探手拭了拭谢兰亭脸上的泪,轻声道:“你且安心养着,过得几,父皇和母后气消了,我再去求。”   谢兰亭眼里的泪落得便越发的急了。哽了声道:“是妾没用,拖累了王爷。”   轩辕骥笑了笑,抬手拭去她眼里不断滚落的泪滴,轻声道:“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谁拖累谁的道理。”   谢兰亭抬眸,便看到轩辕骥一对狭长的凤眸里满满溢着的深。一时间,怔了怔,若不是有之前的那番教训,此刻她便会信了他这脉脉深吧?   既然此刻他还肯来安抚她,那便是说她对他来说,还是有利用的价值!谢兰亭一颗揪着的心缓缓松下。   “天不早了,你早些歇了。”轩辕骥替谢兰亭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歇几你子好些,我们去趟岳父那。”   去山!   谢兰亭豁然抬头凝眸看向轩辕骥,对上一道浅笑却带着锐利的目光。谢兰亭被那眸子看得心中一紧,惴惴的不安便被一种惶乱代替。   “你不想回去看看岳父和岳母吗?”   “想。”谢兰亭颤了声,点头道:“想的。”   “那便是了,早些歇着吧,将子好好养养。”手抚过被子落在谢兰亭小腹处,挑了挑眉头道:“也好早些为我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似是有股寒风穿破窗缝吹在上,冷得心瑟瑟颤抖。   良久,谢兰亭才小声的应了句,“好。”   轩辕骥又陪着她说了一小会儿话,才起离开。   直到过了约一柱香的功夫,谢兰亭喊了绣荷上前。   “王爷去了哪?”   绣荷顿了顿,“王爷去了玉儿夫人的玉烟楼。”   谢兰亭久久无语,只是手一下一下的滑过小腹。   便在绣荷以为她已经睡着时,谢兰亭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我要找个大夫看看。”   绣荷怔了怔,但在看到被褥之上,那葱白似玉瓷只十个指甲涂得鲜红丹蔻的手时,瞬间明白了过来。   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便是大年初三。   这二天里,晋王府下人间飞快的传着一股流言。流言传着传着,传到了谢兰亭的耳朵里。   只气得她差点眼一闭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不过,好在她生坚韧,便是气得这般狠,也还是熬过来了。   醒来,便让绣荷将那几个下人拘人一顿板子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好不闹。   这片闹中,娟儿,柳儿,玉儿三位夫人上门了。   “哎呀喂。”玉儿看着院子里那些被按着打板子的下人,连声惊叫道:“这是怎么了?大正月的,下人就算是有错,说几句便是,这般不要命的打,让人传了出去晋王府的名声可就完了。”   柳儿笑盈盈的接了一句,“玉儿姐姐,这话可就说差了。”   “怎么了?”玉儿不解的看了柳儿。   柳儿淡淡一笑,拿着帕子掩了嘴,风万种的一笑,以不大不小却足够所有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现如今,我们晋王府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的便是名声。”   娟儿听着二人打擂台,讨好的笑了笑,有心想接上几句。可是看了眼前的屋子,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王爷没有将谢兰亭赶出这主府,便是说王爷还有考虑,这个时候还是陪着看闹的好。   只可惜,她有心看闹,别人却是偏生不放过她。   “玉儿姐姐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娟儿妹妹,这外面都怎么传我们晋王府的。”   玉儿作势看了娟儿,一迭声的道:“娟儿,你到是说说。我这子重了,门也不得出,你快说给我听听。”   “哪有……”娟儿才刚开了口,柳儿便狠狠的一个眼神撩过来。吓得她一个颤颤嘴里的话便成了,“都只是一些传言,传言不足信。”   “那是些什么传言啊?”玉儿笑盈盈的道:“我闷得很,就当是说笑,你说得给我听听呗。”   屋子里,谢兰亭听得三人一唱一喝,那才被压下的恶气又再次在口横冲直撞起来。   “绣荷,你告诉她们,让她们走,我今天不见客。”   绣荷应了声,走了出去。   “三位夫人王妃说她今子不舒服,不见客,你们请回吧。”   “扑哧”一声,玉儿捂了嘴在那“呵呵呵”的直笑,抬手指了绣荷道:“绣荷,这府里何时又新迎进了位王妃,我等怎不知晓?还请绣荷姑娘帮着引见引见。”   “是啊。”柳儿附了声道:“只听说前儿个废了王妃为庶人,可不曾听说王爷又迎娶了新王妃,绣荷姑娘你这传的是哪个主子的话啊!”   绣荷被二人问得僵在原地,一张脸如同被开了染房一般,一时间红一时间白。最后也分不出是个什么颜色了!   “绣荷,绣荷 ……”   谢兰亭在屋子里急得一声声的喊。   “咦,绣荷你家小姐在喊你呢,你怎的连个声音也没有。”   玉儿上前,一把推了绣荷便往里走,边走边大声道:“早就听人说这鹊啊就喜欢占鸠巢,往常不信,这会子却是信了。这都不是王妃了,还占着王妃的主屋不搬,这有些人的脸可真是够厚的啊!”   “可不是吗。”柳儿应了道:“还说是什么大儒之女,自诩出名门,连最其码的礼仪廉耻都不知道的人,说出去,也不嫌丢人,丢祖宗的脸面!”   “你们……”谢兰亭扶了榻上的挡板,颤了声,指着如入无人境的玉儿和柳儿,颤了声道:“滚,滚出去。”   “哎呀喂!”玉儿连连摸了自己的肚子对谢兰亭道:“谢家小姐好大的脾气。我姐妹三人好心好意来看你,怎的你便是这般待客的?兰亭妹妹,你可是名士之女,说话处事要记着自己的份。”   “是啊。”柳儿扶了玉儿在一侧的锦墩上坐下,又抬了手取了桌上的茶杯倒了口茶递到玉儿手里,轻声道:“玉儿姐姐,你这肚子里可怀着王爷的长子,千万消消气,跟这种人计较不值当。”   “柳儿妹妹,你也坐吧。”玉儿指了侧的锦墩对柳儿道,话落又撇了脸看向被气得脸色发紫的谢兰亭道:“兰亭妹妹你不在意吧?”不待谢兰亭开口,她又自说自话的道:“想来妹妹也不会在意的,你不也占着新王妃的榻没动不是?那我们姐妹在这屋里坐坐,想来也没甚关系。”   这会子,谢兰亭已经是被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干瞪了眼看着她们。   “知晓妹妹子不爽利,我们姐妹三人便约了来陪妹妹说说话。”玉儿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探手将垂在耳侧的发撩到耳后,对着谢兰亭笑了笑,道:“对了,我们啊听了件好笑的事,来说与妹妹听听,也不知道妹妹想不想听。”   “不……”   谢兰亭还没说完。   那边厢……   “柳儿,你来说吧,你口才比我好,我是个嘴拙的。”玉儿指了柳儿道。   柳儿笑了笑,对谢兰亭道:“好,那就我来说吧。我没什么见识,若是说得不好,兰亭妹妹可要见谅。”   一句一个妹妹,只将个谢兰亭喊得面红如紫,一起一伏的脯便似装个了风箱一般。   “事是这样的,说是有个出大家的小姐,嫁了个贵不凡的夫婿,那夫婿端是长得丰神如玉,让人好不欢喜。只可惜这小姐却是个品卑劣的,竟然做出那与人私通的丑事来。好在,老天有眼,被夫婿的爹娘老子给抓了个正着。”柳儿三言两语的将话说完,末了看了谢兰亭,“兰亭妹妹,我没什么学问,就是想问下你,这妇人与人私,按照律法和家规应该怎么处置?”   “这还不简单?”玉儿接了柳儿的话,嗤笑道:“浸猪笼,游街,或者三尺白绫,一杯毒酒。”话落挑眼看向谢兰亭道:“兰亭妹妹,你说是与不是?”   谢兰亭看着笑得好不得意的玉儿和柳儿,口的那股恶气渐渐膨胀,渐渐的化成一把尖历的刀,直指她跳得如雷的心。   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喉间弥漫,她数次想要压下,咽下,然那腥甜却是一口接一口的往上涌,任是她怎么吞也吞不下去。   “哇”她子一歪,一口触目的红吐在榻边。   “王妃……”绣荷连忙扑了上前,探手扶了谢兰亭,急得对玉儿和柳儿三人道:“你们走,你们给我走,不然王爷回来,饶不了你们。”   “绣荷姑娘这话说得。”玉儿冷冷的寒了脸,站起走到谢兰亭前,居高临下的看了气息奄奄的谢兰亭,淡漠的道:“我们只是来陪你家小姐说说话,她不高兴,不奈烦直管说便是,何苦要上演这出苦计来?还说是什么大儒之女,怎的这不入眼的技量也使上了。”   “就是啊。”柳儿走到玉儿边,附和道:“我们姐妹三人,知晓兰亭妹妹心不好,想着大家都是王爷的女人,这才前来。既是看我等不起,早说便是,何苦这般?”   绣荷本就是个嘴拙的,谢兰亭虽心思深沉,但素来是想好什么才说,临变之能亦委实差了这二个从小侍候人,惯会察颜观色随机应变的玉儿和柳儿。   便是活生生被气得吐了血,又能如何?!她不再是什么晋王妃,如同玉儿与柳儿所喊的那般,“妹妹”!柳儿和玉儿好歹还有一个名份,可是她呢?她算是什么!   “我……谢谢你们……好意。”谢兰亭喘了气,一字一句吃力的道:“可是……我眼下……子……不好,你们且请回吧。”   “哎,那我们就先走了。”玉儿连声道:“妹妹,你好生养着,要是缺了什么药,使了绣荷来我那取,因着这肚里的孩子,宫里皇后娘娘没少赏了东西下来。用也用不完,放着也是浪费。”   柳儿却在这刻上前,轻声道:“可是兰亭妹妹,你还没告诉我,那女子与人私自有染,该如何处置才公道呢!”   谢兰亭霍然抬头,一对如点漆的眸子像毒蛇一般凝了柳儿看,柳儿原本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在看对她那样的眸光时,笑意一僵,子也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玉儿不是告诉你了吗?”谢兰亭看了柳儿,“你若是一定要我说,那便过些子再来,我好好想想,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柳儿按下心头的慌乱,想着,已是这般地步,还死鸭子嘴硬,心中一气,猛的扬了头,淡淡道:“其实我只是觉得像我这样卑之人都知晓晓的道理,那人又岂能不知?”冷眼看了瞪视过来的谢兰亭一字一句道:“不说抹脖子,最其码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替父母家人挽回些脸面还是应该的。”   谢兰亭抬起头,目光赤红的瞪了视过来的柳儿。   “是,自是如此。只不过……”她咽下那后面的话,轻声道:“三位慢走,我便不送了。”   玉儿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榻边的赤红上,“不必送了,稍后我使人了送些阿胶来,那东西补血。”话落,招呼了柳儿,娟儿,朝外走去。   远远的直至走到月洞门,才听到后屋子里,一阵稀哩哗啦的声音响起,续而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现在就哭,好像早了点吧?”玉儿看了柳儿俏一笑道。   柳儿笑了笑,淡淡的道:“早哭总比晚哭强,哭晚了,或许连哭都哭不出来呢?”   另一处,关注着这里动向的一人却是对边那像座山一样的东西道:“哭吧,哭吧不是罪。” ☆、第四十五章姐弟重逢   隆平候府。   张宁馨与张广嗣默然相对,夜色沉沉寂寂,因着那铺天盖地的白雪,屋内不似往冬夜般那样暗沉,却冷意更甚。   拨了拨盆内的炭火,张宁馨挑眼看向张广嗣,“哥哥,可是有话要问?”   “清河王妃死了。”张广嗣低垂了眉眼,轻声道:“死在皇宫外的护城河里。”   张宁馨默了一默。   “你没有话要说么?”   又是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稍倾,一声长叹结响起,张宁馨抬头,目光清幽的盯了张广嗣。   “不错,是我与晋王妃设下的计,本是想将苏慕云弄晕,将她同叶萧安置在一处。这样一来,不管她是否清白,她都毁了。”   “可现在毁了的是我。”张广嗣眉眼轻蹙,低声道:“你事前为何不同我商议?”   “哥哥,我早说过,我们无路可走。”   张广嗣看向眉峰微挑的张宁馨,“可我也没打算鱼死网破,今之事不会善了。皇帝虽不曾处置我,但……”   虽然他没往下说,但张宁馨却是知道张广嗣话中的意思。   知的清河王妃死了,他这个当事人,又能逃到哪去?   “哥哥,我们去求见晋王吧。”   “求见晋王?”   “是的,向晋王投诚。”   这本就是当初的打算,只是当张广嗣想着的是由轩辕澈来拉拢他,而不是自己眼下这般自动找上门。   见他还在犹豫,张宁馨轻声道:“哥哥别犹豫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与晋王为盟,现如今只不过是时间提前罢了。”   张广嗣略作沉吟,轻声道:“皇上下旨将晋王妃贬为庶人了。”   “贬为庶人?”张宁馨愕了一愕,若是谢兰亭不再是晋王妃,那有些事似乎……略一沉吟,轻声道:“看晋王的态度行事吧,晋王一不将她逐出王府,我们便一将她当成王妃看待。”   张广嗣点头。   两人又坐了会儿,不知道是火盆里的火太旺还是穿的衣服太厚,张宁馨脸上生起两抹潮红,看着很有几分韵味。   “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张宁馨怔了怔,打算?她不解的看向张广嗣,待看到张广嗣眼里的关心时,笑了笑道:“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早些作考虑的好,等年纪再大些了,只怕更加困难。”顿了顿,张广嗣轻声道:“前些子王总管跟我说起俞青狁……”   俞青狁,那个将妻不如妾,妾不如,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奉为至理明言的北指挥使俞青狁!张宁馨子一抖,霍然抬头看了张广嗣,“哥哥……”   张广嗣摆了摆手,示意张宁馨稍安勿燥,轻声道:“你放心,俞青狁的为人我自是看不上,不会冒然答应什么。”眼见张宁馨松了口气,张广嗣却又轻声道:“可是,如果这只是王总管的意思,那也罢了,若是那俞青狁自己的意思,宁馨……”   他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担忧的看了张宁馨。   张宁馨撇了脸,压下心头的惶惶。   良久,轻声道:“等这里的事了,我想离开京都。”   “离开京都?”张广嗣失声道:“你想去哪?”   “不知道,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   便在张宁馨以为张广嗣会不同意时,不想张广嗣却轻声道:“也好,出去走走,多看看总是好的。”   张宁馨讶然的抬起头,看到的是张广嗣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脸。   “哥哥,还是将嫂嫂接回来吧!”抿了抿唇,张宁馨劝说道:“这事一旦传出去,怕是嫂嫂越发要生哥哥的气了。”   张广嗣嘴唇翕了翕,稍倾默然的探手自怀里取了一张纸递到张宁馨手里。   张宁馨接过,才展开,脸色便变了变,猝然失色道:“义绝书?”   张广嗣点了点头。   “嫂嫂要和你和离?为什么?”   张广嗣笑了笑,为什么?因为陆氏无法认同他所做的一切,因为陆氏知晓照这般下去,说不得便是灭族之祸。   “哥哥,你同意了?”张宁馨看了张广嗣,颤声道:“嫂嫂,她竟然狠绝如此!那哥儿和姐儿呢?他们归谁?”   “归你嫂子。”   “我不同意。”   张宁馨霍然站起,瞪圆了眸子道:“那是我张家的骨血。”   “算了。”   “算了?”张宁馨怔怔的看了张广嗣,“哥哥,你……”   “这样不是好?”张广嗣抬头,目光冷沉的盯了张宁馨,“如是事败,总算是替张宁留了一条血脉。”   “扑通”一声,张宁馨跌坐在炕上,目光怔怔的看了张广嗣,烛光一晃,她豁然发现张广嗣的鬓角两边银兴忽闪。“哥哥,”张宁馨起看向张广嗣的鬓发,“这是怎么回事?哥哥怎的会有白发?”   “人老了,当然就会有白发。”张广嗣笑了笑,撇了头躲过张宁馨待翻看的手。   他如何会告诉张宁馨,多少个夜里他是睁着眼到天明的,多少个夜里,他想妻乖儿,想得难以入睡。多少个夜里,他悔不当初,心痛如绞。然这世间没有后悔药,他没法让一切重来。   张宁馨听着张广嗣无所谓的话语,眼眶渐渐泛红。   “哥哥,如果……”   如果什么呢?如果当初她不曾得遇周子元;如果在知晓周子元有婚约的形下,她能挥剑断丝;如果她能换一种方式去对待这份生命中的孽缘;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   “我打算,这些子隆平候府紧闭府门概不待客。”张广嗣轻声道:“你若是觉得闷了……”   “我没事。”张宁馨轻声道:“我习惯了。”   张广嗣点了点头。   没坐多久,便起离开。   候门广户,皑皑白雪将青瓦白墙尽数染白,入目之处,满满是淡淡凄凄。再无曾经的繁华似锦,再无往的生气盎然!   张广嗣立在廊檐下,看着那些层层挑起的飞檐凌空,目光渐渐茫然。良久沉沉的叹息一声,拖着长长的影没入另一片凄凄的萎凉中。   ……   沂王府。   轩辕澈看着像个花蝴蝶一样飞舞旋转片刻不停的苏慕云。   抚头叹息道:“媚媚,我再说一遍,你家弟弟他真的不是个挑食的人。”   “我知道。”   “你知道?”轩辕澈微直了子,目光灼灼的看了苏慕云:“你知道,你还弄了这一桌子?”   “我弄这一桌子,又不是给他吃的。”苏慕云撩了眼对轩辕澈轻笑道。   “那是给谁吃的?”   “给你啊。”苏慕云呵呵笑道:“慕辰他从小就是给什么吃什么,我就是蒸锅馒头,他也无所谓。所以这些菜,都是犒劳王爷你的。”   轩辕澈眼见苏慕云笑得诡异,凤眸一转,轻声道:“那我先用上吧。反正,小舅子也不挑。”   说着,便拿了筷子去夹那尚冒着气的扬州狮子头。   “啪”苏慕云抬手便拍上了轩辕澈的手,眸子带着三分怒意七分不快的瞪了他。   “媚媚!”轩辕澈不依的喊道:“是你说,这些都是我的。”他抬手指了那八仙桌上让人望之便食大开的一桌子菜。“喏,这个西湖醋鱼,喏,这个抄手,喏,这个……”   “没错,都是你的。”苏慕云斩钉截铁的道。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吃。”   “因为,客人还没来。”   轩辕澈“嗷”一声,便趴在了桌上,“媚媚,你从早上开始占了厨房,我早饭没吃,中饭没吃,这会子就是石头我也能吞几个,你知不知道。”   苏慕云摇头。   “媚媚!”   “王爷,王妃,鱼肠回来了。”   红绡自外面一溜小跑的进来。   苏慕云立刻一把攥了轩辕澈的手,“鱼肠回来了,慕辰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鱼肠将小舅子接回来了,可我这会子真的饿得走不动了。”轩辕澈赖在位置上不肯起来。   无论苏慕云怎么拖也不肯动一下。   “轩辕澈!”苏慕云一甩手,瞪了眸子道:“你成心的是不是?你成心惹我不高兴的是不是?”话落,眼眶便红了。   轩辕澈一见苏慕云红了眼眶,一个直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媚媚,不是,我不是……”   手忙脚乱的要去替苏慕云擦脸,可是这会子苏慕云却傲了,左挡右挡就是不让他靠近。   “媚媚,你不要这样,等会小舅子还以为是我欺负你。”轩辕澈这会子肠子都悔青了。   又觉得很奇怪,怎的最近苏慕云动不动就哭鼻子。从前极难看到她伤心落泪,可这几,动不动的便生气,使小子,偶尔还眼眶红的像兔子,那个委屈,看得他就像是心被人拿刀“扑哧,扑哧”的扎着。   “媚媚,媚媚……”   到得最后,轩辕澈只能围着苏慕云一迭声的喊着这两名字。   “媚媚,我就是怕你有了小舅子不要我,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苏慕云这才“扑哧”一声,破啼为笑,瞪了他道:“你也不害羞。”   轩辕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道:你才不害羞,又是哭又是笑的。   深夜,沂王府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马车一进,那门便被悄无声息的迅速关上,开关的速度让人几疑那门从来就不曾被被打开一样。   后院这时灯火通明,然,却廖廖不见几人。   一袭华丽紫衫的轩辕澈扶了苏慕云站在廊檐之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辆马车。   待见到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车帘,探出脸时,苏慕云霍然提步走了上前,颤了嗓子道:“慕辰!”   那正准备钻出马车的人子一僵,稍倾霍然抬脸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苏慕辰“扑通”一声,跳下马车,迎着苏慕云跑了过去,扑进苏慕云怀里,“姐姐,姐姐。”   苏慕云搂了苏慕辰,眼泪便似断线的珠子般,哗哗的直往下掉。   “姐姐,爹和娘,他们都没了,他们都死了。”   苏慕辰埋首在苏慕云的肩头,嘶声的哭喊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苏慕云搂着苏慕辰,两年不见,苏慕辰已经比她还高出半个头,这般相拥而泣,肩头上都是苏慕辰的泪水,便是隔着厚厚的冬衣,苏慕云也感觉到肩头上那冰冷的寒意。   “慕辰。”   一声略显苍老的嗓音响起。   苏慕云抬头,便看到鱼肠自马车里换出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一袭宝蓝色的宝相花纹棉袍,青瘦的脸上一对眸子熠熠有光。想来便是收养苏慕辰的那位吕老爷。   苏慕云略略的松开苏慕辰,牵了苏慕辰的手上前,不待近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慕云谢老先生对家弟的救命之恩。”   苏慕辰便也跟着跪了下去,恭敬的磕了个头。   “哎,使不得,使不得,王妃。”吕老先生连忙摆手,侧了子避过苏慕云的那一跪。   待苏慕云与苏慕辰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后,轩辕澈这才上前,探手扶了苏慕云,道:“起来说话吧。”   苏慕云就着轩辕澈的搀扶站起,眼见苏慕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轩辕澈,便牵了苏慕辰的手上前,轻声道:“慕辰,这是姐夫。”   苏慕辰依着苏慕云的意思,恭敬的喊了一声,“姐夫。”   轩辕澈美滋滋的应了,转而对一侧的吕老先生说道:“进屋喝杯酒暖暖子吧。知晓你们今要来,王妃早上开始便在厨房忙着。”   “有劳王妃,王爷请。”吕老先生侧让轩辕澈走在前里。   苏慕辰回头撩了眼吕老先生,见他与轩辕澈相谈甚欢,便跟在了苏慕云的侧,姐弟二人轻声说着别后之事,一路向前。   待看到堂屋那一桌尚冒着气的俱是家乡口味的菜时,苏慕辰的眼眶不由便红了。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姐姐了,想不到……”苏慕辰顿了顿,待喉头不再那么痛后,轻声道:“当,我被忠伯和顺伯拼了命扔出墙头,便遇上了义父。”   苏慕云拭去脸颊上的泪,轻声道:“我被娘和松林哥救出后,不敢在家久留,怕那些人回头又来寻找,便一路躲躲藏藏的来了京都。”   “当,我本打算上京都来寻伯父,可是义父说,观那些人杀人的手法,不似寻常流民。”苏慕辰瞪了那与苏慕云如出一辙的似点漆似的眸子,沉了嗓子道:“姐姐,爹娘我们家的那些人真的是被隆平候府的那个女人使人杀的吗?”   苏慕云点了点头。   “为什么?就因为姐姐与周子元有婚约?”苏慕辰瞪了眼怒声道:“为一己之私,便这样灭人满门!这天下可还有王法。”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起,持了酒壶,替苏慕辰斟上一杯酒递到他手里,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慕辰,我们去谢过吕老先生,若不是他仗义出手,我们苏家这一脉便要断了。”   苏慕辰点头,跟随苏慕云起,两人走到吕老先生跟前,“吕老先生,慕云敬你一杯。”   吕老先生连忙起,端了桌上的酒盏,“不敢,老朽敬王妃一杯才是,恭喜王妃姐弟团聚。”   片刻后,待他二人喝尽杯中酒。   轩辕澈持杯走到苏慕云侧,轻声道:“慕云,你我夫妻二人敬老先生一杯吧。”   苏慕云起,持了酒盏与轩辕澈上前,吕老先生连忙起,口中说道:“不敢劳王爷屈尊。”   “吕老先生请坐,”轩辕澈对吕老先生道:“若不是老先生施以援手,王妃一生饮恨,这杯酒老先生当得起。”   说罢举杯道:“本王先干为净。”   苏慕云亦举杯,不想,不知是先前那杯酒水的缘故还是太过劳累,杯子才凑到唇边,腹部便一阵绞痛。她手一顿,脸色便白了白。   一直关注着她的苏慕辰连忙上前,轻声道:“姐姐,你不善饮酒,这杯酒便算了吧。”   轩辕澈回头,看到苏慕云脸上乍然生起的苍白,不由便紧张的道:“怎么了?可是子不适。”   吕老先生亦忙道:“王妃心意老朽已然明了,王妃万勿勉强。”   想了想,苏慕云将手里的酒杯交到轩辕澈手里,轻声道:“既是你我夫妻二人敬的酒,便由王爷代妾饮下吧。”   轩辕澈接过,对着吕老先生举了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再次分主次坐下。   吕老先生看了轩辕澈道:“老朽有个不之请,还请王爷王妃成全。”   轩辕澈苏慕云相视一眼,末了,轩辕澈看了吕老先生轻声道:“老先生请讲,但凡是本王能办到,定不让老先生失望。”   吕老先生抿了抿唇,脸上似有一抹为难之色,但稍倾却还是毅然道:“老朽想将慕辰带回苏州,不知……”   轩辕澈看了苏慕云一眼,见苏慕云微微颌首,心下一松,原本是担心苏慕云在见过苏慕辰之后,不舍让他离开,这会子见苏慕云仍然照之前商定的行事,心下欣慰之余,却又多了几分酸痛。   “我夫妻二人并不曾想过要将慕辰留下。”   轩辕澈抬头看了苏慕辰,蹙了蹙眉头,稍倾暗哑了嗓子道:“慕辰,非是你姐姐不想与你团聚,也不是姐夫容不下你。而是……”   “我知道。”   苏慕辰闻言点头道:“姐姐与姐夫所虑之事,义父已经与我讲过,我心理明白。”   轩辕澈与苏慕云同时抬头看向吕老先生。   吕老先生笑了笑,轻声道:“自从王爷使人上门寻慕辰之后,老朽便全力关注京都之事。想来王爷也知道,老朽与吏部尚书况大人颇有些渊缘。”   轩辕澈点了点头。   吕老先生慈的眸子便落在苏慕辰上,轻声道:“慕辰天资聪颖,假以时定是国之栋梁。然……”叹了口气,轻声道:“富贵如浮云,广厦千间卧榻只余三尺,良田千倾一所食不过三餐。便让慕辰走另一条路吧。”   轩辕澈默然片刻,稍倾轻声道:“也不似老先生想的那般不堪,三年王载之后,本王远离京都,慕辰会有一番天地的。”   “王爷打算归隐?”   吕老先生看向轩辕澈。   “是的。”   轩辕澈看了一侧替苏慕辰夹菜的苏慕云轻声道:“如老先生所说,富贵如过眼浮云,我这一生本就志不在此,王妃是个生淡然的,想来她更喜欢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子。”顿了一顿,轻声道:“只,现眼下,大仇不得报,且诸事尚不稳妥,是故,慕辰之事还请老先生多费一番心事。”   吕老先生点头,轻声道:“老朽明白王爷意思了,王爷但请放心,老朽必倾全力护慕辰之周全。”   酒过三席,更鼓声声。   最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转眼夜深,宴罢、人散,满目繁华落尽。   沂王府的后门再次如之前那般迅疾的打开又快速的更上,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一串串的马蹄车轮印。但转眼,便被消融的血水淹没,不复之前的痕迹。   苏慕云裹着厚厚的貂毛大氅久久的立在廊檐之下,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一只温的手将她缓缓的揽进怀里。   那淡淡的幽幽的冷香瞬间将她砌底的淹没,但却让她那原本难过伤感的心里有了些许的温暖。   “慕辰说吕老先生膝下只有一女。”   轩辕澈点头,“是的,吕夫人出名门,将吕小姐教养的敦厚娴雅。求娶之人不泛名门高户。”   苏慕云笑了笑。   她的小慕辰席间与她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位义妹啊!   “好了,夜深了,我们回屋去吧。”轩辕澈牵了苏慕云的手,“放心,慕辰他会过得很好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   ……   英国公府。   叶萧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男子微一抱拳,快步退下。   待那人走得远了,周遭只余风吹得屋脊之上的雪簌簌而动的声音时,叶萧才缓缓的上前,将手里的那个信封放在了书案之上,漆黑的眸久久的凝视着窗门之外被雨雪遮去半边竹枝。   屋子正中央一盆炭火烧得正旺,不时的有“啪啪”的声音响起,偶尔的爆起一个炭花。   叶萧回踱至案前,取了那信封,重新坐回炭盆边上,拆了信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   短短几行字,他却是看得格外的用心,直至将那信中内容烂熟于心,他才松手,任手中的信封连着信纸落在地上的火盆里。   很快,那信封便被炭火引燃,不一会儿便成了灰烬,只余下几片淡淡的烟灰色。   他拿了一侧的火钳,撩拨了一下,屋子里瞬间飞起几只灰色的蝴蝶。叶萧缓缓抬头,看着那灰色的蝴蝶起舞,唇角嚼了抹笑,眼见那蝴蝶便要落地再终消失不见。   他霍然抬手,也不见他怎么动,只那原本尚要落地的蝴蝶瞬间消失,便似从不曾出现一般。   “夫人。”   屋外响起瑞珠的声音。   叶萧起,朝门口走去。   便见母亲由着丫鬟搀扶着朝这边走来,远远的看到立在门口相迎的他,青瘦惨白的脸漾起一抹笑。   “您怎么来了?有事使人过来说一声,孩儿自会前去。”说着,探手扶上英国公夫人的手,小心的侍候了她进屋。又对一侧的瑞珠吩咐道:“再去搬几个火盆过来。”   瑞珠应了一声是,飞快的退了下去。   英国公夫人进屋,看了眼冷冷清清的屋子,由着叶萧将她扶到屋中央,他适才躺着的醉翁椅上。   叶萧返取了一虎皮搭被放在英国公夫人膝上,早有丫鬟搬了锦墩安放在一侧,他撩袍坐下。   “大过年的,你这屋子怎的这般冷清?”英国公夫人抬眼看了叶萧,灰色的眸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怜惜。   叶萧挑了挑眉梢,轻声道:“前些子,瑞珠也曾从花房搬了些花来,我嫌那些花太过俗气,便让搬回去了。要是知道您会来,我肯定让她再多放几。”   英国公夫人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别打岔,你知道我的意思。”   叶萧默了一默。   英国公夫人又继续道:“那些人里就真没一个你看得上的?”   年前便有许多人上门说媒,只叶萧却是一概都回绝了,只说暂时不想娶亲。   叶萧默然无语。   “你心里还在想着公主?”英国公夫人试探的道:“你为她也守了一年了,尽了义了。”   叶萧摇了摇头,待要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听说,你与梁琦来往甚密,你若是喜欢……”   “母亲……”叶萧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不想娶亲。”   “胡说。”英国公夫人嗔怨的道:“娘还等着抱孙子呢,你难不成要让娘抱着遗憾离开?”   “母亲的体一好似一,待过些子,我让妹妹带了外甥回来……”   “那是你妹妹的孩子,不是你的。”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适才沂王府来人了?”   叶萧抬头,与英国公夫人对视一眼,但想着他连那边都没满,母亲知晓也不奇怪。   “是的,是来送请贴的,沂王府设宴,孩儿回掉了。”   英国公夫人眉眼略略一蹙,言又止。   “萧儿,你的心思,娘知道。”英国公夫人探,执了叶萧的手,轻声道:“萧儿,听娘的话,两相悦固然好可相敬如宾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的方式。”   叶萧眉头一颤,不可置信的看了英国公夫人,“母亲……”   “你是娘的孩子,知子莫若母。”英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已经不可能,那就将她找个位置好好的放起来。你的子还是要过的。”   见叶萧不语,英国公夫人再次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再好好想想吧,娘希望这次,你能依着自己的心愿找一个自己看得过眼的人,生儿育女好好的过你自己的子。”   “我知道了。”   叶萧点头。   英国公夫人又坐了坐,两人默然无声的看着老的炭火化为灰烬,新的木炭渐渐燃烧。   ……   转眼便是几天过去。   京都百姓在过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正月,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元宵节。鼓前街,到处都是细心扎起的灯笼,那些灯笼逗得小孩子留连于街头,不舍返家。   这,苏慕云离开宝庆银楼时,也被这份欢乐感染。   对双福和樱桃道:“我们也去逛逛吧。”   双福自是百分百的乐意,反到是樱桃,轻声道:“王妃这些子子不爽利,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些子苏慕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腰腹总是隐隐的有些坠涨。请了几回太医,太医也只是说她宫寒体虚,小心休养为上。   “也是,反正元宵那总还是要出来看闹的。”苏慕云没有多坚持。   樱桃连忙让车夫将马车赶了过来,与双福小心的扶了苏慕云上马车。   马车笃笃向前,苏慕云倚在车窗边看着沿街的风景,一边对樱桃道:“二少爷的事你可曾说与别人知晓?”   樱桃知晓苏慕云嘴里的这个别人,指的是苏家大房。连忙摆手道:“奴婢什么都没说。”   苏慕云点了点头,轻声道:“非是不相信大伯父和大伯母,而是这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奴婢省得的。”   苏慕云便不再多说,出嫁那,钱氏便将樱桃的卖契给了她。这点,樱桃自己也是知道的。   想到这,忽的忆及,前世,便是这年的闺,周子元设计让苏文兴,苏文远科场舞蔽,将他二人打入大牢。   今番周子元已然毙命,想来,苏文兴,苏文远两人该不会有事了吧!还是找个子回趟苏家吧!   “啊,好臭啊!”   双福忽的捏了鼻子,嚷嚷道:“臭死了,臭死了,快点走。”一边使了车夫赶紧往前。   臭?   怎的自己却不曾闻到,反而觉得那味道甚是人?   苏慕云探头朝外看去,霍然见到一个老婆婆在路边摆了个摊子,正一块一块的臭豆腐下油锅炸。那臭豆腐的味道飘得老远老远,老婆婆边上早已围满了一圈人。   苏慕云忽然便觉得满嘴生津,她先是怔了怔,稍倾明白过来,不由便失笑。自己何是这般嘴馋了!   只这才想起嘴馋,那里却是一个劲的便想吃,多等一刻也等不了。   “樱桃你去买些来。”   双福霍然转头看了苏慕云,“王妃,那东西好臭!”   “可是,我却想吃,怎么办?”苏慕云笑盈盈的看了双福。   “真的很臭,怎么吃得下啊!”   “吃不着,好难过,怎么办?”   樱桃“扑哧”一声笑了,让车夫停了车,她拿了铜板便下车。   双福眼见得樱桃挤过人群,低声的与老婆婆说着话。她怔怔的转了头看向苏慕云,“王妃,你这些子怎么尽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会啊!”苏慕云笑了道:“我幼时在杭州经常吃的。”   “不是……”双福还想说。   不想樱桃已经拿个小碟托了臭豆腐赶了回来。“王妃,要辣的还是不甜的?”   “辣的吧!”   苏慕云接了,躲在车厢里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双福却是躲得远远的,她实在受不了那臭味。   不想,苏慕云这一吃却是停不了嘴,竟一连吃了好几碟,实在是最后双福说,再吃下去,晚上要把王爷熏翻了,这才住了嘴。   ------题外话------   哈哈哈,臭豆腐哦! ☆、第四十六章俞青狁(叶家娘子)   大庆朝历来上元节都是从正月初八开始点起万盏灯笼,直至正月十七落幕,整整十天,一派歌舞升平的景像,处处张挂彩灯,百姓们还会制作出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满城的火树银花,十分繁华闹。   一时间偌大的京都城应了那句“一曲笙歌如海,千门灯市夜似昼”的话。   沂王府。   早早的苏慕云就同轩辕澈说好了,上元节这天,他得带着她去逛灯会。   到了十五这天,红绡便让厨房将饭给早些做了,随便的吃了几口,收拾受当,主仆几人兴致勃勃的出门去逛街。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四六一伙的围着猜灯谜时,苏慕云也起了兴致。   轩辕澈原看不上那些粗制的灯笼,可见她兴趣盎然,自是乐呵呵的陪了,一圈下来,赢了好些灯笼,都交由一侧的双福和双全拿了。   “看,那盏灯笼好漂亮。”双福跳了脚指了不远处的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处灯塔对苏慕云说道:“走,过去看看。”不由分说便扯了苏慕云向前。   “双福!”   双全恼怒的喊了双福一声,抬了头小心的打量轩辕澈的脸色,眼见轩辕澈脸上不见恼意,淡笑着跟随在苏慕云手侧,双全才略略的松了口气。   而没心没肺的双福根本就不曾听到双全的那一声喊,这会子正双手分了人群,嘴里大声的嚷着,“让一让,让一让,借过,借过。”   “挤什么啊,”有人不乐意的喊道:“你会对对联吗?挤进去也是凑闹。”   双福便停了往里钻的子,看了那人扯了脖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黄毛丫头,字都没认全。”   “你……”   人群哄的一声笑开了。   双福脸一红,眼珠一转手便要往袖笼里掏,不想胳膊一紧,抬头便看到双全一脸责怪的看了她,怒声道:“再惹事,我便禀明了王妃将你关在王府。”   “是他欺负人。”   “你再说一句。”   双福瘪了嘴,虽是两人一样大,可谁让人抢在前头出来了呢!眼角的余光处看到轩辕澈淡淡撩过来的目光,双福缩了缩脖子,乖乖的跟在了双全后。   这边厢,轩辕澈已经护着苏慕云继续朝里。待挤到人群前头,才知晓,却原来是这家主人出了个对联,彩头是一盏精美无比活灵活现的走马灯。   人群里有不少人手里提了龙灯、虎灯、兔灯,但却没有一盏有那走马灯来得精致漂亮。挤在前头的人里不泛青衣长衫风流倜傥斯文秀气的学子,也有那衣冠楚楚肥头流脑的财主老爷们。当然更有平掩于深闺这会子却是带了丫鬟婆子出来期盼着来一场才子佳人偶遇的小姐。   灯塔之下,那主事的中年男子再次大声道:“‘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若有人对上,家主便奉上这精心所制的走马灯一盏。”   那盏走马灯,灯内点着几枝蜡烛,蜡烛产生的力造成气流,令轮轴转动。轮轴上有剪纸,烛光将剪纸的影投在屏上,图象便不断走动。而那图象绘的是武将骑马的图画,灯转动时看起来好像几个人你追我赶一样。甚是漂亮!   “好漂亮。”   苏慕云攥了轩辕澈的手指了那走马灯道。   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怎的,你想要?”   苏慕云笑了笑,抬头看了轩辕澈道:“那对联,你可对得出?”   “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轩辕澈挑了挑眉头,看了苏慕云道:“我若是对上,媚媚可有彩头?”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指了那盏走马灯道:“那不是彩头么?”   “那是别人的彩头。”轩辕澈不屑的道:“我要的是媚媚你的彩头。”   话落,促狭的对着苏慕云挑了挑眉眼,才对上他的神色,苏慕云便知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由自主的脸一红,轻声的“啐”了他一口。才要张嘴说他几句,不想耳边却响起一声粗嘎的笑声。   那笑声便是一把老旧残破的风箱“吱嘎吱嘎”的响,又像是田野里某种叫夜袅的野鸟发出的鸣叫声。让人听得很烦很燥很不爽!   苏慕云蹙了眉头,抬眼朝笑声发起的方向看过去。   目光触及处却是霍然一震,“是他!”半响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   轩辕澈顺了苏慕云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一杭绸茧袍白面青须的俞青狁时,目光中闪过一抹厌恶,冷声道:“晦气,怎的他也在此?”   苏慕云并不曾听到轩辕澈的那句话,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俞青狁上,前世死于他手,原以为今生再不会相见,不想却在这个时候遇见!   俞青狁长得并不难看,白面青须的他甚至可以说颇有些儒雅,只其人却委实太过不堪。这一世,苏慕云也曾暗地里留心他的一些传闻,所传与前世不相上下,皆为两字“好色”,犹好良家妇女!   这边厢,俞青狁并不曾留意到人群中的轩辕澈与苏慕云,他略偏了头对侧一肤白貌美的女子轻声道:“你可喜欢?”   那女子相貌甚是端庄,着衣也得体,便在苏慕云猜测会否是俞青狁正室时,耳边响起轩辕澈的冷嗤声,“狗男女。”   苏慕云猝然一惊,抬头看了轩辕澈,轻声道:“王爷识得那二人?”   “腾翼卫北指挥使俞青狁。”   “那,他侧的那个女子可是他的夫人?”   “夫人?”轩辕澈冷冷一笑,不屑的道:“是他手下官校的老婆。”   苏慕云这会子真的是恶心的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走吧。”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致,对轩辕澈道:“我们去别处看看。”   “那那盏灯笼……”   苏慕云摆手,“算了,真喜欢让内务府做盏便是。”   轩辕澈点了点头,他本就不待见俞青狁,自是连照面也不愿与他打的。此刻又见苏慕云面色难看,只当她是累了,自是不由分说的便陪了她往外走。   “王爷,王妃若是喜欢,不如您将那对子告诉奴婢,奴婢去对上赢了那盏灯笼好不好?”双福讨好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回头扫了眼正窃窃与侧文士私语的俞青狁,眉头一挑,飞快的在双福耳边言语了一番。   “好哩,奴婢这就去。”   双福返朝人群中再次挤了回去。   轩辕澈则是护着苏慕云朝人群外退出,只到得中途,却是凤眸微抬,锐利的眸在人群中迅疾的对上一对谄笑的眸子,下一瞬间微微的蹙了眉头。   人群里,双福大步挤了上前正遇上一个败下阵来的书生。   “我来对。”   话一出口,围着的人齐刷刷的朝双福看了过来。   双福嘿嘿一笑,抬头站在那,使了吃的力气说道。   “你来对?”   人群中有人哈哈笑道:“黄毛丫头,你要对得上,爷我跪着给你当凳子坐。”   “是了,黄毛丫头别在这丢人了。”   双福这会子却是不恼了,她迎着人群哈哈一笑,待众人被她的笑声镇住后,霍然敛了笑迎了围观的人群,淡淡的道:“昔孔老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穷酸们,圣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瞧不起姑是不是?等着,姑今儿便要坐坐人凳子是什么滋味。”   话落转对那主事男子大声道:“你且听好,我要对下联了。”   主事男子是开门做生意的,自来惯会看人脸色,虽心里对双福不屑,但脸上却是不露分毫,抱拳道:“姑娘请。”   双福哼了一声,大马金刀往那一站,大声道:“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   场中一寂,那种乍然喧哗之下的寂静便是落根针也能使得人听见。   在这样的寂静中,双福“嘿嘿”冷笑数声,抬头迎着那嘴巴半张合不拢的主事道:“如何?可还算行?”   “好,好,好”主事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连连对侧的小厮道:“快,快将那灯笼取了,送给这位姑娘。”   待得那精致漂亮的灯笼到了双福手里,围着的人群已然悄无声息的渐渐散去。   双福趾高气扬的哼了声:“狗眼看人低。”便大步的朝外走去。   “爷!”   那站在俞青狁侧的美娘挽了俞青狁的手摇了摇,目光紧凝在双福手上的灯笼。   “怎的,想要?”俞青狁低了头捏了把美娘的下颌,笑了问道。   那美娘连连点头。   “好,我去花些银子与你换来。”   话落,俞青狁携了美娘快步赶上了双福,“姑娘。”   双福停步,一脸不解的看着俞青狁。   “姑娘,我家娘子甚是喜欢你手里的这盏灯笼,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双福看了看俞青狁,又看了看她侧的美娘,摇了摇头,“这盏灯笼我也很喜欢,是花了五两银子请了那老秀才对下的这对联,才迎来的。”   “爷……”美娘不依的对着俞青狁撒着。   双福抖了抖肩膀,暗道:天啊,这要是一天到晚听着这叫声,还不得掉了一的。但在看到俞青狁那骨头都酥了的样子上,由不得便恶寒了一把,男人的趣味果真不可思量啊!   “那你看这样如何?”俞青狁看了双福,“你花了五两银子,我给你十两银子,怎样?”   双福还摇头,却不想,俞青狁眉眼微沉,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那样子像是在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二十两。”双福抿了唇道:“少一文也不行。”   俞青狁闻言,看了双福那蹙了眉头一副心不甘不愿的样子,哈哈笑道:“好,依你所言,二十两。”   说着,便自袖笼中取了两锭银子递了上去。   双福抿了唇心疼的看了好几眼那灯笼,这才将灯笼递了过去。   那美娘欢欢喜喜的接了,将灯笼一提凑到俞青狁跟前,轻声道:“爷,你快来看,真有趣。”   俞青狁凑着往前看了看,“是有趣的。”   双福看了两人一眼,唇角勾了勾,转便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   “王妃,快来看,那边的灯笼好漂亮。”   绣荷挽了谢兰亭的手,一会儿走到这边,一会儿走到那边。   谢兰亭微挑了唇角,看着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五色灯彩,那些彩灯上描绘了各种人物,舞姿翩翩,鸟飞花放,龙腾鱼跃,好不精致漂亮。看得人神清气爽,不由自主的便会融入这片欢乐中。   “那边有卖小饰品的,”绣荷扶了谢兰亭的手,“王妃,我们去看看。”   谢兰亭笑了笑,由着绣荷挽了她朝那处小摊走去。   原本她没想着出来的,但是一个正月里她都在晋王府闭门谢客,便是今夜这样的子,轩辕骥也早早的被玉儿使人请了去。柳儿和娟儿搭了伴出来逛灯会,剩下她和绣荷守着空的屋子,又听得底下的丫鬟火朝天的说着街市的闹,经不住她们怂恿加之这整个正月,她们都是深居简出,紧闭大门不见客。想了想,便决定轻装简饰的出来逛一圈。   行走在闹朝天的街市中,谢兰亭心中的霾散了不少,渐渐的也感染了不少节的气氛。脸上不时的漾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   “王……”   “绣荷,”谢兰亭唤了绣荷,轻声道:“还是叫小姐吧。”   绣荷顿了顿,在看到谢兰亭轻蹙的眉宇时,点了点头,“小姐,那边有猜灯谜赢灯笼的,我们去赢盏灯笼带回去挂着吧。”   “好。”   主仆二人相携着来到那灯谜处。   一条手指粗的红绳悬于头顶,绳上悬挂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灯笼数十盏,此刻灯笼下围了不少的人,有随着大人的孩童也有两相依的才子佳人,得了灯笼的欢天喜地,不曾得到的也不气恼,继续猜下一个。   “小姐,”绣荷指了头顶一盏兔子形状的灯笼,读出了谜面,“一钩新月挂西楼,打一字。”   谢兰亭略一思忖,轻声道:“简单,是个禾字。”   绣荷便将那谜底说与管事人,管事对了答案,笑眯眯的解了那灯笼递与绣荷。   二人走到另一盏灯笼下。   “一入西川水势平。”   谢兰亭笑了道:“这是个酬字。”   “应怜屐齿印苍苔,打一节。”绣荷回头看了谢兰亭。   谢兰亭不假思索的道:“应是踏青节。”   “园中月露初觉寒。”   “可不就是这上元节吗?”谢兰亭起了兴致,干脆一个接一个的往下猜。   不消片刻的功夫,竟是将那灯谜猜得个七七八八无一不对。   绣荷看着堆在脚边的灯笼,蹙了眉头道:“小姐,这灯笼可如何带回去。”   谢兰亭笑道:“你这会子嫌多了?”   绣荷笑了笑,抬手招了围在侧的孩童上前,一人一盏的送了出去。   另一厢,俞青狁与那美娘也朝这边走来。   远远的,美娘指了散着灯笼的主仆二人道:“爷,你看,那位小姐好是漂亮。”   俞青狁不由便抬头,目光一撩,轻笑道:“她可不是小姐,同你一样,是个妇人了。”   美娘掩嘴一笑,声道:“爷,你怎的知晓。”   俞青狁挑了眉头,得意的笑道:“爷若是不知晓,谁还能知晓?”   “好在发灯笼呢,走,我们也去讨一盏。”   不由分说拉了俞青狁便上前。   这边厢,绣荷正将最后一盏灯笼交到一个孩童手里,不想耳边响起一声软的女声。   “这盏我要了。”   绣荷抬头便看到眼前貌美的妇人指了她留下的那盏兔子灯,于是笑了道:“不好意思,这盏灯笼是我们自己留着的。”   “你这人真奇怪。”美娘嘟了嘴道:“为何他们都有得,偏生我要了,你却说是自己留下的。”   绣荷闻言失笑,又不好说先前的那些是因为太多了,带不回才送人的。可又不能同意将这盏自己留下的送给眼前的美娘。   “这盏真的是我家小姐喜欢的。”   听得她那声“小姐”美娘“扑哧”一声便笑了。   绣荷尚不知这美娘为何发笑,却见随同美娘前来的那中年男子,一双沉的眸子肆意的在自家小姐上打量着,由不得便心头生恼,怒声道:“你笑什么笑。”   “哎,你这人真是奇怪,我笑还得问过你同意不成?”   “绣荷。”谢兰亭低垂了眉眼,喊了绣荷,“我们走。”   眼见得绣荷提了灯笼扶了谢兰亭快速的转便要离开,那美娘不依的挽了手侧俞青狁的手道:“爷,我不依,我不依……”   俞青狁却浑然不觉,一双沉的眸子像钉子一样盯在谢兰亭的上。   美娘不曾得到俞青狁的回应,抬头看了,在看到俞青狁痴痴盯着的那道人影时,唇角嚼了抹冷笑,哼声道:“爷,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看。”   俞青狁这才回了头,指了她手里的盏走马灯,“你这不是已经得了一盏了,还想要?”   “不一样的啊……”   “好了,好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才逛了这么一回子,便走。”美娘疑惑的看了俞青狁,稍倾柳眉倒竖,咬牙道:“爷是不是看上了适才的小娘子了?”   “胡说什么呢?”俞青狁不由分说的便推了美娘走。   美娘跺脚道:“你还说不是,你魂都飞了。”   “走了,走了。”俞青狁不由分说的便推了美娘往外走。   “不要你送,我自己走。”   眼见得俞青狁一门心思的要打发自己走,美娘心头火起,将手里的那盏走马灯胡乱的塞进了俞青狁的手里,一个要塞,一个不接,“啪”那精致的灯笼掉在地上,立时摔得散了架。   俞青狁这会了脸色也变了,他本就是对这妇人已有厌烦之心,这会子见她还拿起了乔,瞬间脸色一变,袍袖一甩,怒声道:“滚。”   “你……”美娘似是不曾想到他变脸变得这般快,尚怔怔在原地。   俞青狁却已经是一把推开了她,大步便往外走。   “你要走了,以后别再来找我。”   俞青狁冷冷一笑,脚下不停,朝一个方向急急走去。   很快影便隐失在人群之中。   美娘原还气急败坏的叫骂几声,待人影子都看不到了。唇角轻挑,脸上绽了一抹嘲讽的笑,转对着靠上前来的人伸了手道:“拿来。”   一只白皙的手捏了张银票塞在她手里,压低了声音道:“记住要是多说半个字……”   虽是没将后面的话说完,但其间意思不言而喻。   美娘冷冷一哼,“放心,就是我爹娘老子从地下爬起来问,我也不会说一个字。”   话落将那银票往口一塞,转便走。   ……   “绣荷,我们回去吧。”   谢兰亭对兴致勃勃的绣荷说道。   “怎么了?”绣荷不解的看了谢兰亭。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怎的这会子便要回去了?绣荷很不想回那华丽却冷得像冰窟的王府,由不得便哀声道:“小姐,我们再逛逛吧。”   谢兰亭在看到绣荷眼里的乞求时言又止,她总觉得人群里似乎有道目光像毒蛇一样的盯着她,不论她走到哪里,那目光都如影随行,让她说不出的害怕和恐慌。   “那再逛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嗯。”绣荷点头,指了不远处炸猪耳朵的小摊道:“那边有卖炸猪耳朵的,我去买些来。”话落,抬脚便走,却不忘回头道:“小姐,你别走远,就在这等着我。”   谢兰亭点了点头。   眼见得绣荷欢欢喜喜的挤进了小摊。   谢兰亭吁了口气,抬头看了眼似黑绒布一样的夜空,又看了看那被灯照得如白昼的街市,心底生没来由的生起一股荒凉之感。   这样美好的一切于她却如繁华一梦,梦醒只余满心凄凉与无奈。   “你有心事?”   粗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谢兰亭猝然一惊,霍然抬头,便看到一张白面青须的脸在眼前似放大般直入眼帘。   “啊!”   谢兰亭吓得一声尖叫,退了开去。   “怎么,我长得很吓人么?”   谢兰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笑得温文的俞青狁,下一刻,她猛的转朝绣荷的方向走去。不想,却在这时,一只手迅速的扯住了她。   “放手,我喊人了。”谢兰亭用力,试图甩开那只手,怒声道:“来……”   一只手似蜻蜓点水般滑过她的后背处,下一瞬间,谢兰亭便感觉到喉中一哑,她那到了嘴边的话无任她怎样用力也发不出来。   她惊惧的瞪了俞青狁,脸上瞬间惨白如纸。   “我不喜欢用强,可惜,你太不识相。”俞青狁笑着,抬手抚过谢兰亭的滑如凝脂的脸,眼见得谢兰亭目露惊惧,他压低了声音,俯在谢兰亭耳边轻声道:“你怕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姑娘?这其间的欢乐,你自是明白的。”   “不……”谢兰亭摇头,她不敢想,若是她当真失贞,轩辕骥会如何待她!现如今她虽被贬为庶人,但因着轩辕骥的野心,因着她的父亲,她相信假以时,轩辕骥仍会恢复她王妃之位,可她若当真失贞……谢兰亭的眼里飞快的掠起一层水雾。   她豁然回头,目光焦急的在人群中搜寻绣荷的影。   “走吧,爷会好好疼疼你的。”   话落,俞青狁抬手便将谢兰亭扯在了怀里,拥着她往人群里走去。   谢兰亭待挣扎,不想子却是僵麻的历害,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任由着俞青狁将她挟持着一路向前,远离绣荷所在的方向。   便在谢兰亭淹于人流之中时,捧了油纸包着的绣荷兴匆匆的走了出来,正想抬头召呼谢兰亭,不想眼前空空如也,根本就不见谢兰亭的影。   “小……”绣荷手一松,手里的猪耳朵掉了一地。   “小姐……小姐……”   绣荷疯了一样在人群中开始找寻谢兰亭。   “有没有看到我家小姐,穿一袭湖兰色衣裳的……”   “有没有看到我家小姐,长得清丽,穿一湖兰衣裳,刚刚还站在这的。”   ……   “灯笼呢?”   苏慕云看着空手而归的双福。   双福笑眯眯的举起手,将手里的那二十两银子递到苏慕云跟前,“卖了,卖了二十两银子呢。”   苏慕云不接,失笑,瞪了双福道:“府里已经有个财迷了,再添你一个这沂王府便可声名在外了。”   双福嘿嘿笑着,转而将二十两银子递给轩辕澈。   “拿着吧,你们辛苦了,好好犒劳自己。”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盯了双福。   双福缩了头拿在手里的银子便似烫手的山芋一般,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她可没有傻到没听出轩辕澈的那句“你们”指的是什么!小心的撩眼去看轩辕澈的神色,眼见轩辕澈眉眼间虽有寒意,但却不见恼意,暗暗的舒了口气。   “奴婢,谢王爷赏。”   轩辕澈摆了摆手。   双福退了下去。她才站稳,斜刺里一只手将她拽了过去,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真没干什么。”双福摆手,一迭声的道:“我就是想着,那灯笼反正王爷只要开口,内务府自有人抢着送来。二十两银子,不拿白不拿,是不是?”   “你还说。”双全瞪了双福,怒声道:“你别仗着王妃好说话,便不知天高地厚的。”   “没有,真的没有。”双福眼见双全脸色不善,想着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便压了声音在双全耳边言语一番。   双全听得脸色一变,她目光一紧,盯了双福,“你作死啊,这样大的事,你就敢私自做决定,万一拖累了王爷和王妃,你就是千刀万剐也……”   双福脸色一白,轻声道:“师父说,不会出错的。”   双全跺了跺脚,一把甩开双福,便要上前向轩辕澈禀报,可在看到轩辕澈正扶了苏慕云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路向前,略一犹豫又不敢上前打扰。   “不会有事的,师父她盯着呢。”双福在一侧一迭声的道。   双全抿了抿嘴,狠狠的剜了眼双福,小心的上前侍候。只等着寻了合适的机会向轩辕澈回禀。   “前面有卖窝丝糖的,要不要吃点?”   苏慕云笑了摇头。   轩辕澈又指了那一处卖蜜饯的,问道:“那买些蜜饯吃?”   苏慕云还是摇了摇头,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   轩辕澈眼见她目光四处搜寻,显见是在找东西,想起前几双福抱怨说王妃吃臭豆腐的事,由不得便蹙了眉头,轻声道:“你在找什么?”   苏慕云笑了笑,“不找什么。”顿了顿,轻声道:“出来逛得久了,我们回去吧。”   轩辕澈点头,于是一行人往回走。   待走出鼓前街,路过小巷时,苏慕云步子一顿,目光怔怔的看了一处院墙外伸出来的树枝半天不曾言语一声,那毫不掩饰的赤luoluo的目光使得轩辕澈步子一顿,怔怔的随了她看过去。   谁家种了棵好大的柚子树,绿叶掩映间,一个拳般大小的半青不黄的柚子挂在树间。苏慕云目光直直的看了,随着那目光还有喉间不停的吞咽声。   “媚媚。”轩辕澈只看得牙都酸了,这样的柚子定是主人家嫌弃不好吃,才不去摘落让它在这树间自生自灭,怎的他家王妃却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   “王爷,”苏慕云指了那半生不熟的柚子对轩辕澈道:“我们问这家主人买了去好不好?”   “你想吃?”轩辕澈怔怔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点了点头。   “王妃,这柚子一看就不是好品,牙都会酸掉的。”双福在一侧抗议道。   “你多什么嘴,”双全斥了双福一声,“王妃吃便是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着,上前屈膝一福道:“王妃,奴婢去问了主家买来。”   苏慕云点头,“好,你去吧,多使些银子与主家。”   轩辕澈目光怪异的看了苏慕云,好半响不曾言语。   不消多时,双全捧了两个半生不熟的柚子走了回来。   苏慕云迎了上前,探手捧了一个往鼻子下一放,深深的嗅了一口,轻声道:“真香!”   “王妃,奴婢剥了吧?”双全将手里另一个递给了双福,上前问道。   苏慕云点头,将它扔还给双全。   双全接了,三下五除二,利索的剥了皮。待看到果时果真不出所料,那果一看口感便不好,偏生苏慕云却是笑盈盈的上前拿了乐滋滋的往嘴里放。   “酸……不酸?”双福咽落嘴里的口水,蹙了眉头看向苏慕云。   “不酸啊,一点都不酸!”   苏慕云将手里的果递给轩辕澈,“你也偿偿?”   轩辕澈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接了放在嘴里,才入嘴便酸得眉眼拧成一团。 ☆、第四十七章失节   “你想干什么?”   一旦被解开束缚,谢兰亭便尖声喊了起来。   俞青狁哈哈一笑,“自是做些你也开心我也喜欢的事了。”   话落,抬手便去撕扯谢半亭上的衣裳。   “啊……”谢兰亭发出一声惊叫,忙不迭的抬手捂了子,怒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疯了,你不想活了是不不是?”   俞青狁一愣,稍倾便笑得越发张狂,他由不得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谢兰亭,然后“嗤”声道:“你是谁我不想知道,我到是想知道你侍候人的功夫怎样。”   话落,一把拉过谢兰亭扬手一抛,下一刻,谢兰亭便落在铺着厚重熏得香喷喷的榻上,落在榻上的那一瞬间,谢兰亭一翻便要逃开,不想俞青狁却是纵一扑,将她重重的压在了下。   男人上甜腻的香氛瞬间扑天盖地的袭来,谢兰亭哆了唇,看着俞青狁,“不,不,不行……”   “怕什么呢?”俞青狁探手挑了谢兰亭的下巴,沉的眸子里掠过一抹肆的笑,溢满了**的嗓音不急不缓的道:“或者我们先来点前戏?”   谢兰亭哆了唇,她怎样也没法相信,这种光天化强抢民女的事会发生在她上,从前只觉得那是戏文里的事,可是现在……她慢慢的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在了俞青狁前,“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头。   “求你,求你放了我吧。”   俞青狁看着她伏下时,那曼妙的体曲线,及浑圆的臀部的,咽了咽口水,“或许,你可以求我点别的。”   谢兰亭豁然抬头看了他,眼见得再求也无济于事,咬了咬唇,尖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若是动我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会被抄家灭族。”   俞青狁先是怔了怔,续而猛的扬声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他抬手拭了拭眼角,嘲讽的看了谢兰亭,“抄家?灭族!”   谢兰亭点头,努力抬了脯与俞青狁对视,不想让他看出她的色历内荏。   “可你说了那么多,你也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啊?”   俞青狁看着惨白了脸却仍然倔强的伪装着自己的谢兰亭,心里不由便生起了猫逗老鼠的乐趣。这会子,他也不急了,撩了袍摆往边上一坐,淡定的看着谢兰亭。   “我……我是……”   那句“晋王妃”到了嘴边数次,最终却还是被她咽下。   眼前的人,她从他神色间的淡定及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种杀伐果决推断出,俞青狁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京都城是天子脚下,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没有雄厚的北景,怕是没几个人敢做。而且,她现在看来,那俞青狁并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如此看来,定是有恃无恐,那么他会是谁?   “说啊。”俞青狁将谢兰亭的神色尽入眼内,又如何不知她心中的思忖,越发的肆意张扬,“你到是说说看看,你什么样的份,竟能抄我的家,灭我的族?”   “你放过我吧。”谢兰亭垂垂可怜的看了俞青狁,“你只要放过我,多少银两,我都会给你。”   “银两?”俞青狁像看笑话一样看了谢兰亭,抬头环视四周,稍倾淡淡一笑,“你看,我像缺银子的人吗?”   是啊,他怎么会缺银子呢?   胭脂红的湘被,景泰蓝的花觚,丁香色漳绒坐褥,官绿色的茧绸帐子,还有摆在多宝阁上的官窑粉彩瓷器,这一切虽不是那样显眼的奢华,但是却在无声的诉说着主家的富贵。   谢兰亭沉沉的萎顿了子,咬牙,轻声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俞青狁蹙了眉头,似是很不奈又将这个问题兜了回来。   他缓缓起,一步一步走到谢兰亭前,俯盯着她道:“我给了你机会,你不要。”   “不……”   便在谢兰亭惊叫着冲下榻时,手臂间一紧,却不防俞青狁探手一捞,将她整个人带在怀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稍倾,唇角掠起一抹笑,蓦然头一低,在谢兰亭的唇角印上一个略带灼的吻。   “很香,我喜欢。”   “我……我是……晋王妃。”   屋子里一寂,俞青狁握着谢兰亭的手便松了松,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狐疑。   谢兰亭心中一喜,便在她以为俞青狁有所顾忌时。   不想,俞青狁却是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兰亭摇头。   “我是腾翼卫北指挥使俞青狁。”   谢兰亭“嗡”一声,脑袋里便似绽开了一抹烟花,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俞青狁。   见她这番神,俞青狁笑了道:“看来,你对我不陌生。”   谢兰亭上下牙齿相磕着,她当然对他不陌生,轩辕骥不止一次的与她说过,俞青狁是必不可少拉拢的人,不为他是北指挥使只为他有个太监总管的义父。那个太监总管是最能揣测圣意的人!   谢兰亭哆了唇,一动不动的看着俞青狁,眼里渐渐生起一片氤氲。   “你想明白了?”俞青狁笑看着谢兰亭。   想明白了?是的,确实想明白了!   她若还是晋王妃,俞青狁当然不敢真把她怎么样,可现在她被一道圣旨贬为庶人!轩辕骥有心拉拢俞青狁,事后,俞青狁只需借口并不知晓她是谁,哪怕那是一个谎言,可轩辕骥一定会接受。   谢兰亭唇角泛起一抹苍凉的笑!   “很好,确实是个聪明人。”俞青狁探手松了她,手顺势抚上她发间的那枝金镶玉的发簪,正是当苏慕云赠与谢兰亭的添妆,锦年。   发簪取下,一瞬间,谢兰亭如瀑的青丝纷纷扬扬而下,遮去她半边精致的容颜。谢兰亭怔怔的看着俞青狁手里的那枝锦年,耳边响起昔,苏慕云的那句,“锦,美好;年,时光;锦年,原只是说美好的时光。” “我只是祝愿你此后皆如此簪,一生一世皆为美好!”   谢兰亭豁然闭上眸子,她怎就沦落到了这番境地?!   “好簪。”俞青狁将手中的发簪随手置于侧的几案之上,目光轻凝着紧闭双眸,眼角滑过水光的谢兰亭,不屑的道:“你即能与那张广嗣私相授受,可见不是什么贤良淑德之人,此刻做出这番贞烈不堪之举又是何意呢?”   谢兰亭猛的瞪圆了眸子看向俞青狁,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怎么,我说错了?”   谢兰亭咬了唇,直至喉中弥漫开一股浓浓的铁锈气息,她也不曾说出一个字。却也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一种像蚂蚁在爬的感觉自尾椎骨慢慢延伸,那种酥痒,那种空虚,使得她的意识渐渐的被另一种感官所取代。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谢兰亭的脸上生起一种茫然的不知所措。   “我这屋里熏的是西域贡的合欢香,这种香只有几务府才有,平常极难得。”俞青狁探手将谢兰亭垂落在脸颊上的发撩到她耳后,俯在她耳侧,柔声道:“你喜欢吗?”   合欢香!   顾名思义,谢兰亭的子一抖,她想要退开,但那吹在耳边的男的气息,却让她不退反进,颤了手探向他俞青狁那咄咄来似野兽一般的脸上。   “这就忍不住了?”   俞青狁捉了谢兰亭的手放在唇边一吻,笑了笑,抬手不疾不缓的挑开谢兰亭上的衣裳。每挑开一件,他便会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映上一个浅浅的吻。   谢兰亭已经开始子发抖,那浅浅淡淡的吻撩拨得她痛苦不堪。意识明明灭灭间,她被俞青狁推倒在后的榻上。   “宝贝,别急,我们好好玩玩。”   谢兰亭睁了迷茫的眸子,看着俞青狁缓缓的解开上的衣衫,直至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精壮的子。因为常年习武,所以俞青狁虽是中年,但体却是匀称的很。   谢兰亭很痛苦,嘤咛着发出轻微的哽咽声。   “不急。”俞青狁俯在她光洁的琐骨上落下一个略略带力的吮痕,探手打开了侧的多宝格。   那多宝格一被打开,俞青狁的充满**的眸子里闪过一族耀眼的亮光。谢兰亭却在看到那打开的多宝格时,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她的意识趋于迷离与清醒之间,迷离的那一半叫嚣着让她向俞青狁靠拢,希望他来缓解她的痛苦。可是清醒的那一半却让她觉得羞耻,恨不得死去才好。   “宝贝,这很有趣的哦!”   俞青狁取了一条长长的白绫,捉了谢兰亭的一只脚,将它吊住,然手扬手一抛,那白绫穿过榻之上的横梁,被他缠绕在手里。   “不……”   谢兰亭摇头。   “等会儿,你就会说,还要了。”   俞青狁肆的一笑,在那多宝格里取里了一粒火红的药丸……稍倾,一阵冰凉的舒爽感使得谢兰亭火的子瞬间一凉,而意识也在刹那间蓦然清醒,她猛的翻坐起,一把推开了俞青狁,抬脚便要走。   不想,俞青狁似笑非笑的盯了她,绕着白绫的手微微一扯,谢兰亭再次倒在了榻上。而随着她这一倒,体内的冰凉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被置于火上的炙。那从一个地方向四肢百骸扩散。   “你……你给我放了什么?”   俞青狁将手里的白绫再次提起,轻声道:“让你,让我更快乐的东西。”   “你……”   才开口,她便僵了僵,她的嗓音怎会变了?变得靡软而媚,不像是斥责,却像是一邀请,邀请俞青狁与她共赴沉沦!   俞青狁将多宝格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   那些东西是她看也不曾看到过的,但无一例外却是俞青狁要用在她上的!深深的耻唇感使得谢兰亭不顾一切的朝侧的梁上撞去。   “这又何必呢?”   俞青狁探手一捞,将谢兰亭扯了下去,便是这一扯,他跨坐在了谢兰亭的个,邪肆的一笑,手扯向上最后的那道屏障,“宝贝,你先侍候我吧。”   谢兰亭摇头,然,又岂容她拒绝!   良久,便在谢兰亭一半天堂一半地狱之时,俞青狁缓缓的退开了子。虽不曾满足,但脸上却是一脸的惬意。   谢兰亭扶在沿不要命的干呕着,便是这番生不如死的干呕,也难抵挡体里那像是要将她烧成灰的火。   她痛苦不堪的在宽大的榻上扭动着,咬了唇,咽下那可耻的轻吟,但却探制不了自己无意识的向俞青狁靠近。   俞青狁笑了笑,探手捉了她的手……   “唔……”   谢兰亭发出一声惊呼。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响。   “啪”,背脊之上一阵火烧火撩的痛,那痛纠缠着体里的炙使得谢兰亭由不得便甩头扭腰,想要躲闪。但却也在这同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俞青狁拿起多宝格里的物什对她邪邪一笑……下一刻,谢兰亭发出一声撕心裂呼的痛呼。   火与冰凉相触,耳边是一声声的鞭响,痛与乐并存。   随之而起的还有俞青狁那不堪入目的斥骂声,每一声都似刀子般剜向谢兰亭的心口,但体却违背了意识,做出各种丑陋不堪的反映。   ------题外话------   到底要怎样改?这如果不能过,那些榜单的红文是不是应该下架。 ☆、第四十八章悲喜   “如何?”   轩辕澈端了茶盏,轻挑了细长的眉眼看着毕恭毕敬的御医。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年纪一把的老御医,抚了颌下那花白的山羊须一脸笑容的对着轩辕澈说道。   老御医的话声一落,屋子里的下人齐齐福行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赏!”   轩辕澈放了手里的茶盏,对侧的红绡道:“替本王送程御医,府里下人每人赏银二两。”   “是,王爷。”   红绡笑眯眯的请了程御医朝外走,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了程御医,“有劳老先生,这是王爷王妃的心意,还请老先生笑纳。”   程御医没有推拒,坦然的接了荷包,笑眯眯的走了。   他现在又不在太医院任职,谁知道沂王爷放着满太医院的医官不请,把辞官归田的他给逮了来。   红绡送了程御医后,想着去找轩辕澈商议下这府里没有经事的嬷嬷,是不是去宫里向皇后娘娘讨两个来。不想,抬头却看到轩辕澈还坐在椅子里,端了手里的茶盏,半天没动。   “王爷?”红绡犹疑的看了轩辕澈。怎的还在这?不是应该在里屋吗?轩辕澈抬头,看了眼红绡,“程御医走了?”   红绡点了点头。   “哦。”轩辕澈抬手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轻声道:“我们去看看王妃吧。”   红绡眼见得轩辕澈站起,步子在原地顿了顿,稍倾才抬脚朝里屋走去,由不得蹙了蹙眉头,王爷今天怎的这般奇怪?   里屋,双福正与樱桃火朝天的商量着,往后的膳食单子,眼见轩辕澈与红绡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连忙屈膝行礼,“恭喜王爷。”   轩辕澈摆了摆手,见苏慕云笑吟吟的看过来,几步上前,握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探手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柔声道:“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轩辕澈探手将她垂落在额前的发撩到耳后,笑了笑道:“我们的孩儿,不管男孩女孩,都好。”   苏慕云点头。   红绡使了个眼色给双福几人,众人悄无声息的退下。   屋里便剩下轩辕澈和苏慕云,轩辕澈脱了靴往上坐了坐,将苏慕云拥在怀里,轻声道:“我们这府里也没个长辈,你看是去宫里请了经事的嬷嬷来,还是将你大伯母请来?”   “你拿主意吧。”苏慕云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轩辕澈想了想,“还是去请了你伯母来吧。”   苏慕云笑了笑歪了子,将头依在轩辕澈肩上,拿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   “宫里那边总还是要去说一声的。”   “不急,等过了三个月再去说也不迟。”   苏慕云想想,便也释然,应付皇宫中的那些人,他自是比她有经验。眼下,她只需要安心静养,将自己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照顾好,才是。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轩辕澈轻声道:“有想吃的一定要告诉我,不拘多难得到的东西,总会想办法给你找来的。”   苏慕云不由便想起,元宵那晚,她将整个半生不熟的柚子吃下肚时,轩辕澈那酸得紧紧邹在一起的眉头。老人都说“酸男辣女”难道肚子里会是个男孩儿?   “你想要个女孩儿吧?”苏慕云松了轩辕澈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柔声道:“我却是想要个男孩儿呢。”   “都好。”轩辕澈抬手覆上苏慕云的手,柔声道:“我们还年轻,以后子嗣会渐渐多起来,女孩男孩儿都会有的。”   苏慕云听了唇角微弯,“太医说已经有两个月了呢。”   之前因着苏慕云有宫寒之症,月信很是不准。若不是因着她这些时口味实在怪异,轩辕澈也不会请了那专擅妇科已然归隐的程御医来,便不会想到,一个孩儿在他们懵懵无知时,已然悄然来到。   看着彼此交叠的手,想着那看似平坦却在孕育着他们彼此生命延续的地方,轩辕澈笑了,细长的眉眼媚丽的勾魂摄魄。   苏慕云怔怔的看着轩辕澈眼角那细致美丽的微笑,她想说几句调笑的话,可是又说不出来,只能那样安静的温柔的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彼此,此时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   “王爷,王妃娘家伯老爷和夫人来了。”   门外响起红绡的声音。   苏慕云子一动,便要下榻,不想轩辕澈却是抬手按了她。   “程老头说了,你胎像不稳,这几个月一定要在榻上静养。”   苏慕云一愕,几个月在榻上静养?   下一瞬间,轩辕澈却已经穿了靴子,对红绡道:“请了苏夫人进来。”   “是。”   不多时红绡迎了钱氏进来,钱氏上前给轩辕澈见礼。   “夫人不必多礼。”轩辕澈还了钱氏一礼,温声道:“正准备着人去请夫人不想,您们先到了。”   钱氏慈的看了眼榻上的苏慕云,轻声道:“原只是与老爷过来看看,不想却遇上了这等喜事。妾在这恭喜王爷了。”   说罢又是一福,轩辕澈连忙虚扶一把,道:“府中没有什么老人,还请夫人多费些心思。”   钱氏自是笑吟吟的应了,轩辕澈便起去招待苏尚和。   这边厢,樱桃搬了个锦墩放在苏慕云前,钱氏上前坐了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道:“怎的这般粗心,若不是王爷细心,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苏慕云红了脸,稍倾抬头迎了钱氏,轻声道:“月信一直不准,便也没在意,不想……”   钱氏笑了接了话道:“往后可得仔细了。”   苏慕云点头。   稍倾,轻声道:“伯母怎的得了消息?”   钱氏摇头,“我哪是得了消息赶来,我是文兴和文远来的。”   “大哥和二哥要去参加今年的会试?”   钱氏点头。   苏慕云想起前世之事,不由便蹙了眉头。   钱氏见她蹙起眉头,只道她是来走关系的,连忙道:“不是说让王爷关照,是他二人想问一声,他们应试可会影响你。”   苏慕云蓦的抬头看了钱氏,讶然道:“怎的这般说?”   钱氏便笑道:“若是不得中当无话可说,就怕是一旦高中了,怕被有心人惦记。”   苏慕云心下一暖的同时,脸上却是不无自豪的道:“那是哥哥们的本事,岂是外人几句闲话便能否定的。”   钱氏见她这是同意了,心下微安。她原也觉得她们行得正走得直怕什么流言,然奈何两兄弟直说,苏家势微苏慕云嫁进王府已是不易。有些事还是要费心思量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苏慕云想起苏夕蓉,略一思忖,轻声道:“可有三妹妹的消息?”   钱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周家将她送进张家后,便断了消息,是死是活,谁也不知。”   “二哥可是怪我?”苏慕云轻声道:“伯父他……”   “你放心,”钱氏执了苏慕云的手道:“是她自己有人不做偏要做鬼,怨不得旁人。”   苏慕云点了点头,虽说苏夕蓉是自食恶果,可念及苏文远和苏尚和,心底到底是有几分愧疚不安。   “不说她。”钱氏使了个眼色给樱桃,樱桃便带了屋里的丫鬟退了出去。   钱氏这才轻声道:“你现在有了子了,王爷那怎么安排?”   苏慕云略一怔,便知道钱氏的意思。   她现在有了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自是不能侍候轩辕澈,照理说,应该考虑安排通房丫头的事。可是,他那个人……   见苏慕云垂眸不语,钱氏叹了口气,轻声道:“照说王爷待你这般好,我们自是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想着离间你夫妻二人之间的感。”顿了顿,又道:“只是,你想。若是你现在选了边自己的人抬举了她,那人便还是在你的屋里。可若是,王爷他外面有人……”   钱氏的意思,苏慕云瞬间便明白过来。   想了想,轻声道:“待晚上王爷回来,我问问他的意思吧。”   钱氏点了点头,“若是觉得屋子里不上眼,我让你伯父去趟南边,买几个回来调教。”   “等我问过王爷,再决定吧。”   “行,你总之自己多留个心眼,只要男人的心在你上,其它的都不重要。”   苏慕云想起轩辕澈之前说要请钱氏来的话,笑了道:“伯母,我问你要一个人,你可舍得?”   钱氏不满的撩了眼苏慕云,不悦的道:“一个人而已,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在你眼里,伯母便这般小气的人?”   苏慕云抿嘴一笑,轻声道:“伯母便将钱妈妈借我用用吧。”   钱氏微一错愕,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是王爷的意思?”   苏慕云点头。   钱氏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点头道:“先让她来帮称着,等子近了,我便住进来。”   苏慕云自是欢欣应下。   只二人皆不曾想到,事远比她们想像的要严重许多。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子声,便在苏慕云脸色微惊之时,红绡的声音响起,“王妃,宫里来人了。”   钱氏神色一慌,看了苏慕云道:“宫里怎会来人?”   “进来回话。”   “是。”   红绡打了帘子走进屋里,先对苏慕云行了一礼,轻声道:“宫里来人宣王爷进宫,王爷使奴婢来说一声,让王妃不必惊慌。”又屈膝对钱氏行了一礼,“苏夫人,王爷想请夫人陪陪王妃,不知夫人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的紧。”钱氏连声道。   红绡退下安排宴席之事。   苏慕云却是怔了半响,没有言语。   “怎么了?慕云。”   苏慕云看向钱氏,“不知道王爷进宫有什么事。”   “你别心了,万事有王爷,你把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便是帮王爷分忧。”钱氏柔声道。   苏慕云笑了笑,便是心中万般焦急忧心,却也是说不出一字。   ……   晋王府。   绣荷看着脸色苍白紧闭了双眸的谢兰亭,脸上一冷,泪水便不受控制的频频往下掉。   “绣……荷,”谢兰亭吃力的睁了眼,看着侧伤痕累累的绣荷,凄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绣荷摇头,却是牵动了上被轩辕骥鞭打过的伤痕,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在看到谢兰亭自责的神色时,绣荷咬牙忍下,“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王爷他……”   谢兰亭摇了摇头。   眼前浮现起自己被俞青狁送回晋王府的景。   元宵之夜,她一伤痕的被俞青狁使了辆青蓬小车扔在晋王府门外,恰逢得了她失踪消息的轩辕骥带了府中家丁准备出门寻她。   眼见她衣裳不整,披头散发,上都是合欢过的萎靡气息,轩辕骥气得当场便要拔剑砍杀她,好在总管温瑜拦下了轩辕骥。   待绣荷赶来将她扶回小院时,她失贞之事已传遍了晋王府角角落落,自是又少不了一番冷嘲讽。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轩辕骥在知晓辱她之人是俞青狁时,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既看上你,你便跟了他去吧。”   “我不……”谢兰亭才出口说了一个不字。   轩辕骥冷笑连连,目光不屑的睨了她,“你已失贞,莫不是还想着让我扶你上正妃之位?”   “不,我知道不可能。”谢兰亭气息不稳的看了轩辕骥,俞青狁就是个疯子,背上那火烧火燎的伤痕和私处那撕心裂肺的痛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若真是依了轩辕骥的意思,只怕自己便是走入了一个人间地狱。   “没错,那已经是不可能了。”轩辕骥淡淡的笑了笑,斜睨了谢兰亭,“你也知道,我本是一心待你的,可你……”轩辕骥挑了挑唇角,脸上一副不屑之极的冷笑。   谢兰亭咽下心头泣血的痛,惨淡一笑,轻声道:“我既对王爷无用,王爷何不赐我三尺白绫?”   “你不用我,更别想威胁我。”轩辕骥狭长的凤眸似刀般睨向谢兰亭,“你有没有用,本王自会衡量。你想死,我不拦你。不过本王念在夫妻一场,一定会送了你爹娘老子下去陪你,省得你黄泉路上太孤单!”   “你疯了!”   “本王本就是个疯子,这点,新婚之前,你不就已经知道了?”   新婚之夜,谢兰亭蓦的想起自己那不堪的新婚之夜,子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本王再问你一次,俞青狁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   “好。”轩辕骥哈哈一笑,猛的对外喝道:“来人,将那婢给我拖下乱棍打死。”   “不……不要,不关绣荷的事。”   “是不关她的事,可是本王心不爽了。打死个婢还得找理由不成?”轩辕骥残忍的看着她,唇角嚼了抹冷到极致的笑,“即是你替她求,那便二十杖吧。”   谢兰亭重重的闭了眼。   绣荷爬到谢兰亭前,吃力的抬起头,戚声道:“小姐,回山吧。这王府不是我们能呆的。”   谢兰亭摇了摇头,悲声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王爷来了。”   屋外响起侍卫的声音。   谢兰亭子蓦然一僵,绣荷颤瑟瑟的看了谢兰亭。   便在这时,柴房的门被嘎吱一声打开,轩辕骥气宇轩昂的站在门槛处,待得柴房内的污浊之气,散了一些,才提脚进来。   “王爷,您放过我家小姐吧。”绣荷趴在地上“咚咚咚”的朝轩辕骥磕起了头。   “绣荷……”   谢兰亭吃力的支起子,想要阻止绣荷。   轩辕骥却已经抬手,便有侍卫进来一左一右将绣荷拖了出去。   “王爷,王爷……”   谢兰亭自禾草上爬起,一把抱了轩辕骥的脚,“你……你要把绣荷怎么样?”   轩辕骥缓缓蹲下子,抬手捏了谢兰亭的下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想必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谢兰亭怔怔的看了轩辕骥。   “你的好朋友,好闺蜜,我们的沂王妃,苏慕云……”轩辕骥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睨了谢兰亭,一字一句的说道:“她……”   “她怎么样了?”谢兰亭心中一紧,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她却控制不住心底的慌乱,她抬了头目光死死的凝了轩辕骥。   轩辕骥脸上生起一抹温和到极致的笑容,柔声道:“她有孕了。”   “嗡”便似突然被雷击中一般,又像是刹那间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谢兰亭子软软的倒在散发着霉臭气息的柴禾堆上,目如死灰的盯着一脸残忍笑意的轩辕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这般猪狗不如的活着,受尽人世间所有的屈辱,她却要什么有什么,被人如珠如宝的待着。   那本该都是她的啊!那个人,那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可是却被她占有了。老天怎么可以这样!明明一切都应该是她的啊!   “啊……”谢兰亭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   轩辕骥俯,目光如钩的紧盯着谢兰亭,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绪,在听到她那声绝望的嘶喊声时,鸷的眸中缓缓的掠起一抹淡到近似于无的笑。   “真让人不甘心啊,要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原本都应该是你的啊。”   “我那六王叔可是个百年难得的痴心人,除了她便是别的女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呢!真,真,真是可惜啊!”   “别说了,别说了……”谢兰亭抱了头,在地上嘶喊着,“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她说让他别说了,轩辕骥果真便停下,不出声了。   良久。   久到谢兰亭大汗淋淋似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她才看到眼前的人还不曾离去,还站在那,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不,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我如果是你,我一定要毁掉这一切。”轩辕骥挑了唇角,淡淡的道:“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宁为玉碎不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谢兰亭目光懵然的看了轩辕骥。   轩辕骥点头,“是的,宁为玉碎不瓦全!”   谢兰亭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轩辕骥脸上生起一抹满意的笑。   “来人。”   片刻后,屋外走进一排青衣婢女,抬了顶软舆,小心将谢兰亭扶上了软舆。   谢兰亭被抬离后,轩辕骥并没有当即离开柴房,反而是站在那垂眸良久。   “王爷。”   轩辕骥回,看着后缓缓走进来的温瑜,“暇之都看到了?”   温瑜点了点头。   轩辕骥笑了笑,“可是奇怪?”   “王爷并不曾忘记当为何迎娶王妃。”   轩辕骥点头,“我自是记得,只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哦!”温瑜不解的看向轩辕骥。   “暇之和我都将事想得太简单了。”轩辕骥叹了口气,抬头睨了屋外那处泣血的残阳,轻声道:“父皇,他骗了我,他骗得我好苦。”   “王爷……”   轩辕骥抬手,温瑜默然。   “没关系,他不想给,我便自己去拿。”   一声冷“嗤”之后,轩辕骥淡漠的道:“我的太子哥哥,希望不要太不经一击。要知道,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总是让人觉得味如鸡肋。”   温瑜眉头轻蹙,但随即又展开了眉头。   他已经决定扶助他,既便偏离了既定的路,可并不代表他便能半路而退!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亲们晚上来看,明天回娘家过节,要到晚边才能到家。 ☆、第四十九章抗旨(叶家娘子)   皇宫之中。   轩辕澈眉眼微垂,半响不语。   轩辕逸看着唇角凝了抹寒意,端坐在上,目光落在手里的茶盏之上、   良久。   轩辕澈抬头看轩辕逸,轻声道:“晋王骁勇,有大将之风。”   “六皇弟的意是让骥儿北下?”   轩辕澈点了点头。   轩辕逸含笑睨视轩辕澈,“六皇弟,这真的是你的本意?”   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臣弟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即然脱欢有不臣之心,当然要做好征伐平服的准备,骥儿是跟皇兄一路从燕地打过来的,他的能力,臣弟即便不说,皇兄当比谁都了解。”   “不错,朕确实了解,所以朕才不想让他去。”轩辕逸看了轩辕澈冷声道。   轩辕澈默了一默,稍倾,抬眸凝了轩辕逸但笑不语。   轩辕逸看着他脸上那淡到略含讽刺的笑意时,眸中划过一抹寒光,稍倾却是淡淡一笑,轻声道:“一大早,你便将那程老头请了府里去,可是六王妃有好消息了?”   轩辕澈脸上的笑意便僵了僵,旋即淡淡道:“只是王妃子不适,请了程老头去问问脉。   ”   “哦?”轩辕逸似笑非笑的看了轩辕澈一眼。   那一包含的信息太多,多到轩辕澈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不想,轩辕逸却是不再提起。   便在轩辕澈松了口气,轩辕逸忽的道:“兰贵人最近子也不大好,朕正想着人去了了那程老对,原本担心他年老眼花,现如今看来到是朕想多了。”   轩辕澈豁然抬头看向轩辕逸。   一瞬间,心头闪过许多的念头,他却只来得及抓中其中的一个。   轩辕逸见轩辕澈神色间陡然冷峭,到也不恼,将手里的茶盏搁到一边的茶几爆裂上,撩了轩辕澈一眼,淡淡的道:“皇后近来有心替骥儿重选王妃,手中也有几个人迁,却是不分高下难以取舍,说想让六弟妹进宫帮着看看,你看,什么时候让六弟妹进趟宫吧。”   “王妃子欠佳,一时半会儿怕是进不了宫。”轩辕澈语气不善的说道。   轩辕逸却是笑了笑道:“不急,待新高度弟妹子好些再说也来得及。”   轩辕澈目光霍然凝了轩辕逸,一字一句道:“皇兄这般苦苦相,到底为何?”   “六皇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朕如何咄咄相了?骥儿不是你的侄儿不是喊六弟妹一声皇婶?”   轩辕澈垂眸,稍倾,冷冷一笑,抬头睨了轩辕逸,“都到是狡兔,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皇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您忘了您曾答应母妃的事了吗?”   “六皇弟。”   轩辕逸勃然色变,怒目瞪向轩辕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轩辕澈凉凉一笑,一字一句道:“皇兄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轩辕逸看着脸色冷沉的轩辕澈,一时间偌大的宫里便只听到两人一低一浅的呼吸声。眼见得轩逸气息渐急,似有发作之像时,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轩辕逸挑了眼丝毫不屑退让的轩辕澈,淡淡的道:“便说朕与沂王爷在议事,稍后再宣。”   却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带着宫娥不请自入。   轩辕逸目光微寒。   “臣妾冒犯君威,还请皇上恕罪。”   皇后娘娘屈膝行礼。   皇上冷声一哼,并不叫皇后起,只将桌上的茶盏一推,怒声道:“来人,上茶。”   便有小太监屏了气息,快步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目光轻瞥,避过。   耳边这时也响起了轩辕逸的声音,“平吧。”   “谢皇上。”   皇后娘娘起走至皇帝侧,轻声道:“因着臣妾得了两只八哥,学人话学得很是乖巧,想着送六弟妹一只。又听说六皇弟在皇上这,便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不曾却误了皇上与六弟议事,是臣妾错了。”   轩辕逸哼了哼。   皇后娘娘又柔声道:“若是皇上与六皇弟议事完毕,便让六皇弟随臣妾走一遭吧。”   轩辕逸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   “六皇弟……”皇后娘娘笑看着轩辕澈。   轩辕澈起,“臣弟代王妃谢娘娘恩典。”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走吧。”   皇后娘娘屈膝向皇帝行礼,领了宫人退下。   永和。   皇后娘娘挥手示意内宫人退下,稍倾,默然的看向从进了永和便一语不发的轩辕澈。   “六皇弟,喝茶。”   轩辕澈年阗皇后推过来的茶站,笑了笑,轻声道:“谢皇嫂。”   皇后娘娘眼见他手也不动一下,眉头轻挑,顾自端了茶盏,抿了口茶在嘴里,润了润喉方道:“我知道,六皇弟受委屈。”   “皇嫂言重了。”轩辕澈端了茶盏,垂眸一笑,淡淡的道:“臣弟先是臣才是弟,有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便僵了僵,她微微挑眉看向轩辕澈,稍倾唇角勾了勾,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只是笑了笑。   良久,待得手中的茶盏已然冷却时,皇后娘娘才抬头,目光幽深的看了轩辕澈,“六弟,这话皇嫂不听。”   轩辕澈点了点头,“一般真话总是不受待见的。”   皇后娘娘那眉头便拧成了一个川字。   轩辕澈迎了她,眉宇间嚼了抹淡淡的笑,深遂的眸浓得似一潭化不开的老墨。   “六皇弟,我一直以为皇上于你,不仅仅是兄长更不仅仅是君臣,皇上他待你,如同待祈儿与骥儿一盘,便是皇嫂我也是如此。怎的一片真心,却换来你这般评价,当真叫人心凉。”皇后娘娘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轩辕澈重新垂了眸,似是思量皇后娘娘的话。   不错,曾经的轩辕逸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亦父亦兄般的一种存在。   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的替他达成所愿。   但时间是把杀猪刀,它不仅会令人容颜苍老,它还会让人心成沧海桑田。   “是啊,人冷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轩辕澈看了皇后娘娘,淡淡的道:“有件事,臣弟原不想说,既然皇嫂说到这份上,臣弟再不说,便是将皇嫂当成外人了。”   皇后娘娘放了手里的帕子,看了轩辕澈,“你说。”   “今程太医为王妃诊脉,说是王妃有喜了。因未满三月,不敢大肆喧扬。”轩辕澈看了皇后娘娘,“皇嫂,您知道皇兄派人盯着沂王府吗?”   皇后娘娘眉头一抬,一抹恰到好处的惊喜之色在脸渲染开来,但在听到轩辕澈的后一句时,那惊喜却变成了一种满满的错愕,似是很难相信。   轩辕澈挑了挑唇角,“皇兄说要请了程太医进宫,其实大可不必。臣弟说了,君要臣死,臣不是得死。别说是北下,便是皇兄立马要砍了臣弟的头,臣弟也无二话,一定亲自提了发砍了送给皇兄。”   “六皇弟……”   皇后娘娘抿了抿干干的喉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轩辕澈会这样直白,会这样毫无顾忌,喉咙处像是吃了口沙子一样,干涩的难受。红脸的唱罢,她这白脸的却是才出场便遇挫!皇后娘娘低了头,眉眼间掠过几不可见的郁之色。   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却一如之前,只带了些许的难过和委屈!是的,委屈。似是一种因为一心付出却被人误解的委屈。   “六皇弟,我不知道你是听了谁的挑唆,会有这样的想法。”顿了顿,似是在等着轩辕澈的反驳,然,等了半响却见轩辕澈只嚼了冷笑久久不语,皇后娘娘再次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这些年时常听人说轩辕澈脾乖张,一直不信,不想当真如此!   “皇嫂,皇兄为何要派人盯着臣弟的府邸?”轩辕澈看了皇后娘娘,“皇嫂,臣弟想向皇兄请辞,归隐山田,您说如何?”   皇后娘娘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含抹了浅浅的笑,柔声道:“当母妃将你托付于皇上,皇上答应过德妃娘娘一定会将你照顾好。你现在归隐,不说皇上对不起母妃,失信于她老人家。便是这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皇上?”   “那怎么办?”轩辕澈苦笑道:“臣弟若说对皇兄绝无二心,只怕皇兄不信。继续留下,臣弟……”轩辕澈顿了顿,一脸愁苦的道:“皇嫂您替臣弟拿个主意吧。臣弟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皇兄放心。”   “六皇弟,你到底听了什么?”皇后娘娘气愤的看了轩辕澈道:“皇上如何不信任你了,他要是不信任你,皇上何必还让你领军北下?”   因为脱欢是晋王养的一条狗,若是让晋王北下,那便是划出了半壁江山!   轩辕澈咽下心中的冷嘲,一脸惊愕的道:“皇嫂,您快快别说这话。臣弟不领兵不掌权尚且度艰难,若一旦领兵,只怕……”他佯装惶恐的道:“皇嫂,臣弟是无任如何也不会领这兵的,再说王妃初初有孕,这是臣弟与王妃的第一个孩儿,臣弟一定会陪在王妃侧,亲自迎接这个孩儿。”   皇后娘娘抚了额头,颇为无语的看了轩辕澈。   “臣弟出来的久了,王妃怕是该担心了,臣弟这便告辞出宫了。”   轩辕澈起请辞。   皇后娘娘起,却是数番张嘴,说不出一句劝阻的话。   眼见得轩辕澈便要退出门,连忙道:“那只八哥……”   轩辕澈抬头,“程太医叮嘱过了,有子的人不宜与这些牲畜多接触,还请皇嫂见谅。那八哥,臣弟便不带走了。”   皇后娘娘目送轩辕澈离开永和,转便对侧的梅姑道:“去,请了皇上来。”   “是,娘娘。”   而这边厢,轩辕澈才回了王府,便对迎了出来的红绡道:“去通知拖儿,我要见她。” ☆、第五十章托付   重重宫殿被夜色笼罩其中,廊下名贵的花草树木被夜色掩去了间的丽,仿若死城般寂静。然,廊下三步一盏的红灯笼又将这森森皇宫增添了些许的尘世烟火之气。   皇后娘娘不似往那般笑得温柔可亲,相反那细细长长的眉眼似是笼罩了一片浓雾一般,多了几分郁。   “他当真这般说?”   轩辕逸看着虽然不年轻,但却依稀可见年轻时妩媚的皇后,眉头略蹙,轻声道:“他到可真敢说。”   皇后微微颌首,半响轻声道:“真的非他不可吗?”   轩辕逸默默一声叹息,良久无语。   “非他不可?!”轩辕逸失笑,“那到不至于,但确实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   皇后不解的看向轩辕逸。   轩辕逸在皇后对面坐下,略略沉吟,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年北下平叛的镇西候赵虎吗?”   皇后犹疑的道:“不是说轻敌被杀吗?”   轩辕逸摇了摇头,沉声道:“若是别人,或许,我会信。只是那个人换成是赵虎……”他不再言语,然眉眼间的郁却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当京都城便有流言,说他自请离京只不过是为了掌握那十三万兵马。”   顿了顿,在皇后瞪目舌时,轩辕逸眉眼微挑,冷笑道:“你以为他不曾防备我?他早早的便防着我了。”   “若真如此,皇上为何不让骥儿北下?”皇后失色道:“即便骥儿有心,那也总是还是皇上的孩儿。”   “我何曾不想!”轩辕逸摇了摇头,“皇后当知鱼蚌相争鱼翁得利的那句话。我担心的是,当骥儿和祈儿两败俱伤时,他才是那个站出来捡便宜的人。”   “臣妾依稀记得镇西候之父当年大败鞑靼,如若赵虎真的是以死假遁……”皇后白了脸,哆了唇道:“老六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轩辕逸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只要他北下,我便能看出他到底想做什么。”   长长的叹了口气,轩辕逸颇为无奈的看向皇后。   皇后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她再不明白,那她这后宫之主也可以让位了。   同一时间。   沂王府,轩辕澈敛下满腹心思,笑盈盈的陪着苏慕云说笑逗趣。   眼见苏慕云手里正一针一线的绣着小孩儿的围嘴,他探手取了,上下比划一般,失色道:“怎的这般小?”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道:“才出生的孩儿能有多大?”   “那也不会这般小啊!”轩辕澈疑惑的道:“还没我只手大!”   苏慕云笑了笑,也不与他分辩,眼见红绡在廊檐下探了头朝里张望,便掩了嘴道:“做了一天的针线,有些累了,我想睡会儿。”   “好,你睡吧,我在边上陪着你。”轩辕澈上前扶了她在榻上躺好,轻声道:“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苏慕云点了点头,才躺上,闭了眼。片刻的功夫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轩辕澈抚了抚她散落在耳畔的发,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极轻极浅的吻,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这边厢,他才离开,苏慕云便睁了眼,瞪了头顶的帐子,良久无语。   稍倾,她的手缓缓的抚上腹部,脸上生起一抹苦涩的笑。   “真不知道你来的到底是不是时候!”片刻后,又似是下定决心般,轻声道:“你放心,不任怎样,爹和娘总会护着你平平安安的。”   “双福。”   “王妃。”   苏慕云的话声才落,屋外侍候的双福便紧走几步赶了进来。   “你去打听下,看下王爷见的是谁。”   双福惊怔的愣在原地。   苏慕云见她不动,眉宇微蹙,“怎么了?”   “没……没什么。”双福垂了眉眼,轻声道:“奴婢这就去。”   苏慕云点了点头。   约一盏茶的功夫,双福低眉垂眼的走了回来。   苏慕云看了她,不由失笑道:“这是怎么了?丢银子了?”   双福摇了摇头。   “那是?”   “奴婢的师傅来了。”   师傅?   苏慕云想起轩辕澈以前跟她说的关于双胞胎姐妹的事,还有那个比双胞胎大不了多少,却是她们师傅的关外女孩,不由便好奇道:“你师傅来了你不高兴吗?”   双福摇了摇了头,眼眶跟着红了。   “师傅她要走了。”   “要走了?”苏慕云不解的看向双福,“去哪里?为什么要走了?”   双福张了张嘴,眼里蓦然滚落一颗豆大的泪珠。   那泪珠一下,便似天河决了口子一样,泪水哗哗的便流了下来。   苏慕云也不催她,待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轻声道:“是王爷派了你师傅任务吗?”   双福摇头,哽噎了道:“师傅要回她自己的家乡了。”   苏慕云默了一默,“要不,等会儿,我跟王爷说一说?”   “没用的。”双福低头,轻声道:“王爷说,养兵千,用兵一时。眼下的事除了师傅没人合适。”   苏慕云脸上便起了一抹苦笑。   双福拿了袖子拭了把脸上的泪,“王妃,奴婢想提前告个假,师傅走的时候,奴婢想去送送。”   苏慕云点了点头。   有心想安慰几句双福,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屋外响起樱桃的声音。   “王妃,有位叫拖儿的姑娘求见。”   双福脸上的神色一喜,不由便眼巴巴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柔声道:“她便是你师傅?”   双福连连点头。   “请了拖儿姑娘进来吧。”   片刻后,帘子被打起。   一抹高挑瘦削的影走了进来,乌发如云却衬着一张极具异域特色的脸。正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屈膝一福,“拖儿见过王妃。”   “是你?!”   苏慕云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正是那在太子府遇见的轩辕骥府里驯狗的丫头吗?想不到的是她便是双福和双全的师傅!   一怔之后,苏慕云很快便回神,柔声道:“我们见过?”   拖儿点了点头,又是屈膝一礼道:“拖儿无状,还望王妃恕罪。”   “这是哪里话。”苏慕云笑着吩咐双福上茶,又指了侧的墩子示意拖儿坐下,轻声道:“我这也是才知道,原来你便是双福和双全的师傅,想来,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王妃谬赞,拖儿只是会些三脚猫不入流的功夫罢了。”拖儿用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撩了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似是下定决心般,轻声道:“王妃,奴婢有个不之请,还望王妃勿怪。”   “你说吧。”   这个时候,双福已经用大红的托盘端了茶盏进来,恭敬的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拖儿的手里。   师徒两人不曾有任何交流,但那种亲密的关系却是不言而喻。   “奴婢虽比她姐妹二人大不了多少,但一直都是将她们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双全子端庄守稳,双福却是活络了些,偶尔会犯错。还请王妃届时能望网开一面。”   立在一侧的双福,眼眶立刻便又红了,张了张嘴,却在看到拖儿扫过去的锐利目光时,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们的。”苏慕云看着眉宇间一片郁色的拖儿,又看了眼目光泛红的双福,明白,这二人此一别,只怕今生都难再相见。是故,拖儿才会冒昧求见,说下这番话。   “奴婢谢王妃。”   拖儿起,“扑通”一声,跪下向苏慕云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苏慕云连忙想要阻止,不想拖儿动作极快,几下磕完头,便撩了裙摆站起,飞快的道:“奴婢有任务在,便不再久留,奴婢告退。”   苏慕云点了点头,对双福道:“你去替我送送拖儿姑娘。”   双福连忙点头,送了拖儿出去。   苏慕云看着愈来愈远的二人,由不得便挑了眉头。   这个拖儿是谁?   “在想什么呢?”   耳边忽然响起轩辕澈清越的嗓音。   苏慕云霍然回神,看了轩辕澈笑道:“我在想,那个拖儿她会是谁?她不是中原人!”   轩辕澈点了点头。“她是鞑靼人。”   苏慕云蓦的抬头,目光直直的盯了轩辕澈看。   半响,犹疑的道:“鞑靼人?”   “是的。”轩辕澈在她边坐下,轻声道:“她的祖父是鞑靼的大汗,因非汗裔,部众不服被杀。她被忠仆救下,辗转入了关内,在被追杀的时候,被我师叔救了并收在门下学艺。”   苏慕云飞快的消化着轩辕澈这短短数语里的信息量。   鞑靼是对漠北那片游牧民族的统称,根据他们离汉地的远近、文化的高低不同,区别为黑鞑靼、白鞑靼、生鞑靼。却不知道,拖儿是隶属于哪一种!   “拖儿的祖父是黑鞑靼。”轩辕澈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黑鞑靼、白鞑靼、生鞑靼这三族中,黑鞑靼最为骁勇善战。现如今对我大庆虎视眈眈的便是黑鞑靼的头领脱欢。”   “他跟拖儿是什么关系?”   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便是当年脱欢率部反了拖儿的祖父,说起来,他可是拖儿的杀父仇人。我师叔曾经答应过拖儿,只待时机成熟,便让她去报仇。现在,时间到了。”   苏慕云沉沉的叹了口气。   轩辕澈见她良久不语,疑惑的道:“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题外话------   亲们,新年快乐。 ☆、第五十一章夜谈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句话,轩辕澈愣在了原地。   苏慕云垂了眉眼,手轻抚在尚不显的腹部,柔声道:“能赶在生产前回来吗?”   轩辕澈默然。   “没关系,不管怎样,孩子和我总是等着你回来的。”苏慕云拿了轩辕澈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腹部,“只是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在边,以后,怕是孩子会和你生疏。”   轩辕澈脸上便生起一抹苦笑,他苦盼不已,不想这才欢喜了几天!   “你放心,我一定会赶在你生产前回来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她除了相信他,还能怎么样呢?   宫里的那位步步相,当真没有比轩辕澈更合适的人吗?不,有,但是轩辕澈却是那位眼里的不二人选。   她当然相信,走到今天这一境地,谁又能说不是轩辕澈早就算准的!只是,他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这个时候她有孕了!   苏慕云不由得便翘起了唇角。   “我将红绡和鱼肠留给你。”   苏慕云抬头看着轩辕澈眼里浓浓的自责,摇了摇头,“我有双福和双全就够了,他二人,你还是带得去吧。”   “不行……”   苏慕云攥了他的手,浅浅一笑,“你好,我才能好。”   轩辕澈一僵,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苏慕云偎在轩辕澈的肩头,轻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如果没了你,我,孩子,很多的人,都将会万劫不复。”   轩辕澈将苏慕云的手握在手里,良久不语。   便在苏慕云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时,轩辕澈却开口了。   “你放心,我若不能护你周全,我便让这整个皇朝来为你陪葬。”   苏慕云心下虽惊,但却也明白,此刻劝不得。   一时间,两人无话。   眼见得窗外暮色深深,屋外双福探了几次头进来,看着相偎坐在榻上的二人,又悄然的退了下去。   苏慕云小心的察看着轩辕澈的神色,眼见他眉眼之中已不见之前的戾色,轻轻的吁了口气后,柔声道:“你饿不饿?我好像有点饿了。”   “你想吃什么?”轩辕澈立刻低了头看她,和声道:“有想吃的一定要说出来,听老人们说,有了子的人一旦想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不然,孩子生下来,会经常流口水的。”   还有这说法?!   苏慕云不由便失笑。   想着轩辕澈自宫里出来,也没用什么东西。   便笑了道:“我想吃面,一个人吃没味道,你陪我吧。”   “好。”轩辕澈点头,又道:“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炒,炖,酱,卤,蒸,焖,你喜欢哪种?”   “哪用得着那么复杂,让厨房里做道阳面再弄道汤就行了。”   轩辕澈点头,喊了双全进来吩咐下去。   这边厢,夫妻两人从榻上挪到了临窗的炕下。   樱桃早已将大炕铺得厚厚实实,又使了小丫头重新弄了银丝炭进来,将火盆点得旺旺的。   趁着等面的功夫,苏慕云将双福沏好的茶推到轩辕澈面前。   轻声道:“你觉得什么时候旨意会下来。”   轩辕澈接了茶,将面前的密饯推到苏慕云跟前,眼见得苏慕云探手取了那淹得酸酸脆脆的梅子咯吱咯吱的吃起来,只觉得嘴里满口生津,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回道:“现在是在讲条件的时候,一旦条件讲妥了,随时便得出发。”   苏慕云点了点头,换了个碟子吃。   “那你打算提什么条件呢?”   轩辕澈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我提什么条件,而是他打算开出什么筹码。”   见苏慕云不解。   轩辕澈笑了道:“比如说什么丹书铁卷,比如说什么免死金牌。”   苏慕云“扑哧”一声给笑了。   这样一来,肃沉了一下午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些许。   轩辕澈眼见得苏慕云的手又探向那碟子咸咸脆脆的酱黄瓜,连忙探手取了,推到一侧,“别吃了,等会面要吃不下了。”   苏慕云笑了收了手。   “我走后,你多与太子妃走动走动,至于隆平候府那边……”轩辕澈略作沉吟,稍倾眉眼间划过一抹历色,冷笑道:“便趁了这个机会一锅端了吧。”   “嗯?!”   轩辕澈摆了摆手,“他既要我去与他卖命,总要拿出些过得去让人看得上眼的东西吧!”   苏慕云不莞尔,想道,他之前说的什么丹书铁卷和免死金牌果真是逗她玩的!   “皇上他会同意吗?”苏慕云看了轩辕澈,柔声道:“一个隆平候府自然不在那位眼里,但是这涉及的却是天子颜面。若果真他办了隆平候府,只怕秋后算帐的子也不远了。”   轩辕澈点头,“自然,只是到时便不知道是谁来算这笔帐了!”   苏慕云听出他话中有话,不由犹疑的看向他。   轩辕澈却是挑眉一笑,转了话题道:“这厨子的动作怎的这般慢,一碗面也要这么久。”   “你忘了,你还要了鸡汤呢!”   虽是这般说,但苏慕云还是喊了双福,让她去厨房催催。   双福才撩起帘子,迎面便撞上了送了膳食进来的厨娘。   两碗腾腾的色泽清清爽爽的阳面摆在了面前,瓷白的面配着青绿的葱花,看着便让人食大动。加之,那用青花瓷碗装着的嫩黄的飘着几朵葱花的鸡汤,闻之香味扑鼻,让人满口生津!   只,苏慕云看着却是了无食。   “怎么了?”轩辕澈见苏慕云不动,不由奇怪的看了她。   “忽然间又不想吃了。”   “呃!”轩辕澈一怔,但很快便又道:“那可有别的想吃的?”   苏慕云摇了摇头,这会子,她到是没什么想吃的。   轩辕澈便三两下的将自己面前的面吃了,让人撤了席,忽的想起之前知道的一桩事,在喝了口茶漱了漱嘴后。与苏慕云说了起来。   “谢兰亭被轩辕骥送给了俞青狁,你知道吗?”   “什么!”苏慕云错愕的看了轩辕澈,“送给了俞青狁?!”   轩辕澈点头。   一瞬间,苏慕云都不知道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了!   轩辕澈见她神色恍惚,不由挑眉道:“你替她那种人难过什么!照我说这就是报应了。她这样人就是将她扔到军营里去当军也不为过!”   苏慕云怔愣不语,前世轩辕澈娶的是谢兰亭,只可惜她死的太早,不知道他们最后走到哪一步。   “晋王那边……”苏慕云看了轩辕澈,想了想道:“你觉得他将谢兰亭送给俞青狁是个什么意思?”   轩辕澈冷笑道:“那个位置太人。”   现在是洪熙三十五年,前世的这个时候轩辕澈可曾北下?!   苏慕云挖空了心思去回想,却是懵懵然想不出什么。然,她清楚记得的是洪熙三十七年的三月,她死时轩辕澈自漠北回京,晋王宫成功了没?那个位置最终坐上的又是谁?   “怎么了?”   苏慕云恍然,看到轩辕澈关心的看过来的目光,淡淡一笑,轻声道:“没什么,我在想,新的晋王妃会是谁。”   轩辕澈翘了翘唇角,柔声道:“这个你到别着急,我今进宫,皇后娘娘还说要召你进宫让你帮着拿个主意呢。”   “让我帮着拿主意?”苏慕云看向轩辕澈,“这是什么意思?”   “你管她什么意思,她要当真让人来传,你大可推了便是。”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轩辕澈冷然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天底下最肮脏龌龊的地方,没的脏了你的脚。”   苏慕云这会却是“扑哧”一声忍俊不,斜睨了轩辕澈道:“被你说的那样不堪,怎的却人人都想要那个位置呢?”   “谁知道。许是他们的脑门子都被门夹了吧!”轩辕澈冷冷一哼,“左右我是看不上。”   苏慕云失笑,你到是看不上,可别人以为你看得上啊!   两人又说了小会儿话,眼见得苏慕云乏了,轩辕澈令人打了水进来,服侍着她梳洗上歇息。   ……   隆平候府。   张宁馨看着脸色蜡黄的苏夕蓉,眼里是难以掩藏的笑意。   苏夕蓉低垂了眉眼,眼角的余光撩到张宁馨眼里的笑意时,由不得便心生寒意!筹踌一番,强扬了笑脸上前,屈膝一礼,柔声道:“见过大小姐。”   张宁馨摆了摆手,示意一侧侍候的丫鬟看座。   苏夕蓉在忐忑落座。   “你别怕,我叫你来没什么恶意,就是想问问你,过得好吗?”   苏夕蓉慌忙起,屈膝道:“谢大小姐恩典,玮郎他对我很好。”   张宁馨点头,放了手里的茶盏,起,绕着苏夕蓉走了一圈,目光像刀一般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苏夕蓉感觉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抬手护住了腹部,讨好的看了张宁馨笑。   “你可小心护紧了!”张宁馨的声音凉得像是自地狱里飘出来的一样,“要是护不住他,你便永远只是个姨娘。”顿了顿,在苏夕蓉发白的脸色里,她继续道:“你总不想永远都只是个姨娘吧?周家如此,到得这,还是如此!”   苏夕蓉颤了唇看着笑得诡异的张宁馨。   张宁馨却是一摆手,淡淡的道:“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苏夕蓉起,怀着满腹的疑惑朝外走。   ------题外话------   更的有点迟,不好意思。 ☆、第五十二章风云(叶家娘子)   洪熙三十五年,。   先是有御史参奏隆平候张广嗣结党营私,后又有人检举隆平候私通番帮。一时间朝野哗然,偏皇上对所有的秦折均留中不发。饶是如此,隆平候府也是惨云愁雾不胜戚戚。   张宁馨看着一脸肃沉的张广嗣,半响长长的吁了口气,轻声道:“哥哥,您说皇上他会是什么意思?”   “漠北鞑靼一族屡屡来犯,皇上属意沂王北下平乱,沂王拒绝了。”   “拒绝了?!”   张广嗣点了点头,“是的,拒绝了。”   “为什么?”张宁馨不解的道:“便算是沂王不去,难道朝中便无将领了?”   张广嗣脸上绽起一抹苦笑,“朝中当然有将领,但他们谁有沂王合适?”   见张宁馨仍然不解。   张广嗣幽幽道:“你可记得,当年今上起事之事,镇西候赵虎曾经领兵南下平乱。”   “哥哥,是说……”张宁馨恍然大悟的看向张广嗣,“镇西候他没死?”   张广嗣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我只是觉得以镇西候的本事,怎样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便死了。”顿了顿,又道:“晋王有意北下,皇上却不予理会!”凉凉一笑,张广嗣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成了皇上和沂王之间的筹码。如果我猜得不错,沂王要的是我张氏一族命,而皇上他十有**会同意。”   张宁馨脸上渐渐生起一抹惨白。   张广嗣没有看她,只抬头看了湛蓝如洗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飘忽的笑,“现如今只望沂王不要太狠,你知道谋逆之罪,那是灭九族的大罪!”   张宁馨摇头,随之而起的还有眼里渐起的湿雾。   “我已经准备好了休书,”张广嗣嗓音哽咽的道:“不管怎样总要给张家留个后。”   “就……就没别的办法了?”张宁馨眨落眼里的泪,看向张广嗣,“我可以去找晋王妃的……”   “谢兰亭被晋王送给俞青狁了。”   张宁馨一瞬间瞪大了眼,错愕的看向张广嗣,哆了嗓子道:“送人了?”   张广嗣点头。   一时间,张宁馨再无言语。   高远的天空下不知道谁家的孩童放飞了色彩斑斓的纸鸢,栩栩如生的纸鸢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不论是那高飞时的昂扬还是那滑落时的慌乱失措,都逃不过那紧紧系于孩童之间的一根细绳。   人生又何曾不是如此?   张广嗣默然而立,眼角渐渐泛起点点晶莹。   “哥哥,我去求苏慕云,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您与张家无关。”张宁馨沧然起,跌跌撞撞的往前。不想,臂间一紧。她凄然抬头,看到一脸灰白的张广嗣。   “不必了,”张广嗣苦涩的道:“来不及了。”   “哥哥……”   张广嗣垂头落寞的一笑,粗哑了嗓子道:“因果循环,说起来,他们便是要灭我满门亦不为过,当……当我们又何曾手软过?”   “可是我不甘心!”张宁馨高声道:“我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   “那你想怎样呢?”张广嗣看了张宁馨,目光平静的道:“先始皇上只不过是想拿我们来挫一挫沂王爷的傲气,才会有我们的平安无事。现在,我们是皇上手里的筹码,你何时看到过筹码有自主权的!”   张宁馨还要再说。张广嗣摆了摆手,阻止她往下说,沉声道:“宁馨,哥哥没要求过你什么,但现在哥哥只要求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能保住张家一条血脉,不要让哥哥到了地底下无颜见爹和娘亲。”   张宁馨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她惊愕的看着已无斗志的张广嗣,嘴唇翕了几次,最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答应哥哥。”   张宁馨摇头,她做不到,不战而降,她真的做不到!   “你答应哥哥!”张广嗣加重了语气。   “哥哥……”张宁馨哽了嗓子,粗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坐以待毙,我们明明还有机会的!”   张广嗣戚戚一笑,看向张宁馨的目光便有了刀一般的锐利,“我与你说的这一切,当真是对牛弹琴?”   从小到大,张广嗣何曾这般说过她!   张宁馨眼里生起一抹慌乱,她知道,张广嗣这是真的生气了!若是她再不答应,后果会怎样?可若让她就此应下来,却委实不甘。   “你答应哥哥!”张广嗣抬手捏住了张宁馨的肩头,迫使张宁馨抬头迎向他的目光,于是张宁馨便在张广嗣那褐色的瞳仁里看到了一抹狠绝,大有她若是不答应,他便会在这一刻亲手结束了她的命 !   “我,我答应哥哥。”   “好!”   张广嗣缓缓松开手,垂了头道:“趁着还有时间,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去完成了吧,别带着遗憾上路。”   话落,张广嗣踩了沉重的脚步,拖着长长的影走了出去。   屋子里,张宁馨“扑通”一声跌坐在了椅子里。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屋外侍候的丫鬟们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人人都是惶惶不安。   偏在这般死一样的寂静里,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声隐隐约约的传来,越发称得这寂静是那样的渗人不安。   张宁馨抬头,便看到着了一系杏色襦裙的苏夕蓉正带着小丫鬟在花园里赏花游园。苏夕蓉的侧是材高挑的张玮,两人正低头窃窃私语着,不时的发出一两声的笑声。   看着这番景,张宁馨咬了咬牙。虽明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却也不想看到苏夕蓉一时半会儿的得意。   “来人。”   “小姐。”金枝走了进来。   张宁馨眯眼看着花园里的苏夕蓉,冷声道:“去,请了三小姐来。”   “是,小姐。”金枝虽不明白张宁馨为何要请了苏夕蓉来,但还是依着张宁馨的吩咐走了出去。   眼见苏夕蓉神色慌乱的朝这边张望,张宁馨明知苏夕蓉看不到她的笑,她却还是对着她笑了笑。苏夕蓉许是想要拒绝,但张玮却是邹了眉头,推搡着她跟金枝朝这边走。   不多时,张宁馨便听到了细碎的步子声,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苏夕蓉,我不想玩了,游戏便暂时告一个段落吧!   金枝领了苏夕蓉进来,张宁馨使了个眼色,金枝退了下去。   “大小姐!”苏夕蓉颤了嗓音向张宁馨请安。   张宁馨笑盈盈的看着苏夕蓉已略见隆起的小腹。   苏夕蓉虽不明白张宁馨为何要见自己,但却也明白,她绝对没有好意!只得小意奉承。   “大小姐可是有吩咐?”   张宁馨摆了摆手,“坐吧,你是有子的人了,要小心点。”   苏夕蓉听得心里一颤,颤颤瑟瑟的挨着椅子坐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张宁馨的神色,可张宁馨脸上由始自终都是淡淡的笑意,由不得便心犯嘀咕,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喊了你来吧?”   苏夕蓉扯了扯唇角,给了张宁馨一个皮笑不笑的笑脸。   “不想笑,便别笑了。”张宁馨淡淡的道:“你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我呢?”勾了勾唇角,冷冷一笑,嘲讽的道:“我是怎么看你都怎么不舒服!”   苏夕蓉脸上的笑便僵住了。   “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张宁馨抬头打量苏夕蓉,眼见苏夕蓉脸上的笑一如那晚般的诡异时,心里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什么……什么事?”   张宁馨呵呵一笑,站定在苏夕蓉跟前,目光凝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处,极尽温柔的道:“你当在周家小产时,大夫曾经叮嘱过,你今后都不宜生产,不然一尸两命,大人小孩都恐难保。”   苏夕蓉霍然站起,那迅捷的速度差点就撞上张宁馨的脸,好在张宁馨早有防备,话落便退了一步,这才错开两人差点相撞的体。   “你……你胡说。”苏夕蓉白了脸看向张宁馨,一边抬手抚上腹部,一边咬牙瞪了张宁馨,“你胡说,这不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张宁馨笑意不减的看了苏夕蓉,“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将你送进候府?我所想的只不过是亲眼看着你在死亡线上挣扎罢了。”   “那……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   张宁馨呵呵一笑,柔声道:“因为你的好姐姐,苏慕云,沂王妃,她要报当的灭门之仇,我们张家的人都要死了,你如果生下这个孩子,你说她会不会放过你呢?”   “不……不可能的……”苏夕蓉摇头,“她……”   “去求求她吧。”张宁馨幽幽的道:“求她放你一条生路。”   苏夕蓉久久不语。   张宁馨也不催她,只那样冷冷的看着她。   就在她以为苏夕蓉认命的时候,苏夕蓉重新抬头看向她。那目光不复之前的慌乱,有的是一种隐隐的幸灾乐祸。张宁馨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但很快的被她压下。   “你想让我出面求她放张家一条生路?”   张宁馨蹙了蹙眉头,稍倾,冷声道:“你要这么想也行。”   苏夕蓉“嗤”一声,讥笑道:“大小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与她之间可不仅仅是杀父之仇,还是灭门之恨呢!”   “这之间,不是还有你一份功劳吗?”张宁馨勾了唇角看着苏夕蓉,“若不是你口述出的那么详细的苏家形,我又如何能一击即中呢?”   “你……”苏夕蓉瞪向张宁馨。   张宁馨笑了笑,“苏夕蓉,我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生,同生;死,同死。”   “哼!”苏夕蓉冷冷一哼,再不多语,转便朝外走。   张宁馨也不阻然,眼见得苏夕蓉走远了。她才扶了边的桌子,缓缓的坐了下去。   金枝进来收拾茶盏,看着张宁馨脸上血色尽失,犹疑的道:“小姐,这样有用吗?”   有用吗?   张宁馨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金枝。   金枝见她目光空洞,叹了口气,转走了下去。   屋内张宁馨却是慢慢的绽开了一抹笑。   她当然知道,苏慕云与她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便算是有求生的**,也不会将这希望寄于那蠢货上。   “来人。”   金枝匆匆走了进来。   “派个人去趟沂王府,便说我求见沂王妃。”   金枝错愕的看向张宁馨。   张宁馨不耐的摆了摆手,金枝连忙退了下去。   ……   沂王府。   苏慕云挥手令回话的人退下。   双福看着那大红烫金的拜贴,冷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不见。”   “你这说什么呢!”双全瞪了双福一眼,“王妃的事还要你来拿主意不成?”   双福连忙讨好的看了苏慕云,“王妃,奴婢只是,只是……”   苏慕云笑了道:“好了,知道你只是讨厌她,没别的意思。”   “是的,奴婢就是讨厌她。”   “那见还是不见呢?”樱桃探整了整苏慕云后的靠垫,轻声道:“她这会子求见,谁知道安了什么心,若是从前见见也无防,正是笑看落水狗的时候,可现在王妃是有子的人。”   苏慕云点了点头,抬手覆在腹部。   现在的张家就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张宁馨那样的人,丧心病狂到极至,谁知道她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那便不见吧!”   樱桃舒了口气,立刻道:“奴婢这便去传话。”   眼见樱桃便要走了出去,不想红绡却是撩了帘子进来,对着苏慕云屈膝一福,轻声道:“王妃还是见见吧。”   苏慕云犹疑的看向红绡。   红绡低眉垂眼的道:“王妃可传了她来王府相见。”   苏慕云略一沉吟便明白了红绡的意思,点头道:“便依红绡的意思,让她明下午申时来见。”   “是,王妃。”   樱桃轻退下去传话。   隆平候府,张宁馨得了回话久久不语。   侍立一侧的金枝眼见得她神色晦涩不明,暗暗的叹了口气,正下去打水侍候张宁馨梳洗就寝。不想,张宁馨却开口了。   “金枝,你去找嫂嫂吧。”   金枝步子一僵,豁然回头看向张宁馨。   张宁馨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没必要大家抱在一起死,苏慕云不是我,不会做那么绝。”   “小姐……”   张宁馨摆了摆手,“去吧,明天一早就去找嫂嫂。”   是人都惜命。   金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张宁馨“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便在她起时,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大小姐,二爷屋里的苏姑娘小产了。”   “哈哈哈”   张宁馨猛的便发出一串长长的笑声。   金枝悚然的看着笑得几近颠狂的张宁馨。   “走吧,去看看。”   金枝默然的跟在张宁馨的后。   屋子里,苏夕蓉脸如白纸的躺在榻上,耳听得丫鬟请安的声音,脸上掠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不多时,张宁馨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屋内还有浓郁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张宁馨拿了帕子掩了嘴唇,走近榻上的苏夕蓉,居高临下的看着。   “你总算是做了一件聪明事。”   苏夕蓉闭了眼,不予理会张宁馨的挑衅。   张宁馨也不恼,直起打量了屋子一眼,转而对一侧的侍候的小丫鬟道:“二爷呢?”   “回大小姐的话,二爷出去了。”   “出去了?”   “是的。”   张宁馨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回大小姐的话,是个男孩。”   有婆子上前恭敬的回答。   张宁馨便转看着榻上虽闭着眼,但眼皮子却是骨碌碌乱动的苏夕蓉,呵呵一笑,吩咐道:“去,派个人去告诉二爷一声。”   屋子里一窒,张宁馨抬头,目光威严的瞪了屋中人一眼,冷声道:“怎么,都听不见吗?”   “是,奴婢这就去。”   有机灵的丫鬟急急的跑了出去。   张宁馨低头看向榻上的苏夕蓉,一字一句道:“我那二弟虽混的很,但却是很喜欢孩子,你这不声不响的就将他孩子弄没了,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苏夕蓉豁然瞪了眼,迎着张宁馨,冷冷一笑,“不劳大小姐费心,我即敢这般做,自然便有应对的法子。”   “好,好极!”张宁馨抚掌道:“我且拭目以待!”   “哼!”苏夕蓉撇了头。   话到这份上,张宁馨也不走了,便坐在那等。   约一柱香的功夫,门外响起杂乱的步子声,远远的便听到张玮喝斥骂人的声音。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侍候不好,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张宁馨瞥了眼榻之上的苏夕蓉,见苏夕蓉已一改之前的得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凄然,唇角不由再次勾了勾。   “人……”   帘子一撩,张玮满脸怒色的走了进来。但在看到端坐在椅子里的张宁馨时,步子一顿,软了声音道:“姐姐,怎的在这?”   张宁馨拿帕子拭了拭唇角,淡淡的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来看看。”   张玮耷拉着脑袋上前,扫了眼榻上面如土色的苏夕蓉,嘟喃着道:“出门前还好好的,怎的这才回来,便说孩子没了?”   张宁馨有心想看看苏夕蓉怎么说,便低了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苏夕蓉又何曾不知晓她的心思,好在,早就想好了说词,于是楚楚可怜的看了张玮道:“昨儿从大小姐那回来后,肚子便隐隐作痛,妾只当是受了惊吓之故,不曾在意,不想……”话未说完,眼里便滴出了几滴泪水。   张玮犹疑的看向张宁馨。   张宁馨迎着张玮,笑了笑。   这笑容张玮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他就是在这样鄙夷的笑容中长大的。   “自己没用,还诬赖到姐姐头上了。”张玮转便对着榻上的苏夕蓉一拳捶了上去,好在苏夕蓉反应快,一个麻溜的翻滚,滚到了内侧。   张玮却是不让,一个腾便跳上了,按了苏夕蓉便要动手。   “打吧,打死我,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奈何桥上我总会等着你的。”   张玮抡起的拳头便僵在那,脸颊上的肌频频抽搐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看了苏夕蓉,“你什么意思?”   苏夕蓉吃力的挣开张玮的束缚,冷笑道:“你去问你的好姐姐啊,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要牵连张家满门。”   “你死到临头还满嘴胡言乱语,看我不得撕烂你这张嘴。”张玮“嗷”的一声便要动手,苏夕蓉伸了尖利的指甲照着张玮的脸便抓了上去,“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到这生死关头了还由得人家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张玮被她挠得脸上火烧火燎般的痛,抡了胳膊给了苏夕蓉一巴掌,跳下,看了张宁馨,“姐,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眼前这张被酒色掏空青紫的脸上血痕满布,张宁馨却看得中快意。尤其在看到张玮眼中那深深的恐惧时。   “是的,她说的没错,我们张家要大难临头了。”   “不,这不是真的!”张玮瞪了张宁馨,面色狰狞的喊道:“这关我什么事?我什么也没做。”   “可你姓张啊!”张宁馨“嗤”笑道:“你平时可没少用这个姓做尽好事,现在是你为这个姓付出点什么的时候了。”   “不……不,我不要。”张玮慌乱的朝后退着,一瞬间脸如白纸,“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却是由不得你呢!”张宁馨冷笑着起,带了丫鬟婆子走了出去。   屋子里剩下张玮哀绝的嘶吼声!   转眼便到了次的申时。   张宁馨早早的便打扮妥当,来到了沂王府外。   使了丫鬟上前去通报,没被怎么为难,被人领了一路朝走。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沂王府,无心于那巧夺天工的园林,只在想着今之事能不能成。   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廓,拐过奇花异草的庭院,最后驻足在一处景至雅致的小院外,两株千年老桂在清风中叶子发出簌簌的声响,训练有素的丫鬟婆子各司其职,一切安宁美好!   这样的生活,曾经是她替自己规划的,但真的看到时,却属于她人!张宁馨唇角凝了抹自嘲的笑意。   “王妃,人到了。”   帘子一撩,张宁馨看到一青绿衣裳长相清秀的婢女走了出来,这婢女她是识得的,便是一直随着轩辕澈的红绡。   “进去吧。”   红绡侧了侧,示意张宁馨上前。   张宁馨微微颌首,就着丫鬟打起的帘子走进去。   屋子里,苏慕云斜靠在沿窗的大炕下,手里捧着本书,这会子见了她进来,放了手里的书,淡淡一笑,对一侧侍候的双福道:“给大小姐看卒。”   “是。”   双福搬了个锦墩放在张宁馨后,“大小姐请。”   张宁馨笑了笑,就着锦墩落坐。   不多时,便有小丫鬟奉茶。   这期间,苏慕云也不言语,便是目光也没朝她上撩一眼。   一盏茶的时间,二人谁也不曾言语一声。   谁都知道这个时间谁先开口谁便输了气势,苏慕云唇角嚼了抹冷笑,抬手拾了一侧的书,也不算开口赶人,也不算问她来意。   “苏慕云。”   一侧侍候的红绡正开口喝斥,苏慕云摆了摆手,红绡颌首退立一侧。苏慕云这才凉笑着看向张宁馨。   “你不想知道我的来意?”   苏慕云扔了手里的书,“你的来意?”   张宁馨抬头迎了她。   “说实话。”苏慕云淡笑道:“我还真不感兴趣。”   张宁馨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恼意,但在看到一侧警惕防备的红绡时,压下了心头的恼意,暗暗的吸了口气,稍倾说道:“苏慕云,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灭门之恨,找我便是,不必牵累无辜。”   “无辜?”苏慕云温婉一笑,“谁是无辜,谁是罪有应得?”   “张家的人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张宁馨霍然抬头迎了苏慕云略显嘲讽的笑意,“我今天送上门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慕云看着一副慷慨激昂的张宁馨,讽诮的道:“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你也不用装聋作哑了。”张宁馨嘲讽的道:“当灭你苏家满门确是我派出的府中死士,成王败寇,输要输的有骨气,我承认我输了。你要报仇也好,雪恨也罢,我等着,你若是还有良心,便放过候府那些无辜之人。”   “那么苏家那些无辜之人呢?”苏慕云迎了张宁馨,“你当为何不放过他们呢?”   张宁馨一窒,稍倾咬牙,恨声道:“你是不同意了?”   “有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苏慕云回头朝红绡道:“送客吧。”   “是,王妃。”   红绡侧上前,“大小姐,请。”   张宁馨略作沉吟,缓缓起,抬头目光咄咄的瞪了苏慕云,“你当真如此绝?”   这会子,苏慕云就差放声大笑。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之人?   “我与你有何意,需要我不绝?”   张宁馨默了一默,点了点头。   便在苏慕云等人以为她放弃游说时,不想,张宁馨却豁然一个转,自袖中拔出一把短剑。   “保护王妃。”   红绡一声疾呼,立刻便有数抹影自四面疾飞而入,一瞬间,便将苏慕云围在了中间。   张宁馨冷冷一笑,“放心,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话落,短剑一转,剑刃直指自己喉间,“苏慕云,人死事了,便让你我之间做个了断吧。”   眼见得,张宁馨手中的那把短剑便要抹上她的咽喉。不待苏慕云开口,红绡抓起桌几上的茶盏便掷了出去。   “哐啷”一声,茶盏撞在张宁馨手腕间,那把绝决的抹向她喉间的短剑被撞得一歪,在她颈间擦破了一道血口子。好在却无命之忧。   “赶了出去。”   红绡冷声道。   便有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左右扭了张宁馨的胳膊押了她朝外走。   “苏慕云,苏慕云,你不为自己也为你的孩子积点德,你就不怕遭天遣吗?”   张宁馨一路叫嚣着被押了出去。   到得府门外,婆子一人一手的提了她便朝外扔了出去。   “砰”一声,后的门被关起。   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脸朝下被摔得懵懵然的张宁馨将脸埋在地上,因为恨,双手攥得青筋纠结。   “张宁馨。”   耳边响起细细萎软的声音。   张宁馨缓缓抬起头,待看清眼前之人时,惊诧的道:“你怎的在这?”   “你能在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呢?”   张宁馨默了一默,稍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眼前打扮的华丽精致的人,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王府大门,脸上生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来看我的笑话?”   “不,来谈一笔交易。”   ……   轩辕澈听完红绡的回报,狭长的凤眸微凝,周便涌起层层杀气。   “她敢诅咒本王的孩儿!”   红绡默了一默,她也不知道该说那是诅咒还是气话!端看听的是什么人吧?   “王妃可曾受到惊吓?”   “回王爷,请了御医进府问脉,王妃一切安好。”   轩辕澈点了点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深遂的眸里涌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红绡看得他这般,心下一颤,越发的垂了眉头。   忖道:这张宁馨说自己不蠢,怎么就尽做蠢货的事呢?王爷正为要远离王妃烦心上火,她到这来烧上一把火,那不是给自己找绝路么!唉,怎的这一路上遇见的,尽是那有人不做,偏做鬼的。   便在主仆二人各怀心事时,屋外响起鱼肠的声音。   “王爷,血殇来了。”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隐于宽大披风中的血殇走了进来。   “什么事?”轩辕澈看着站在案下的血殇,冷声道:“可是那位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血殇摇了摇头,轻声道:“晋王进宫了。”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晋王进宫?”   “是的。”   轩辕澈淡淡一笑,“可是进宫请旨北下?”   “是的。”   “那位同意了?”   血殇摇头。   “那晋王现在何处?”   “跪在御书房外。”   轩辕澈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太子府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   “已经使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轩辕澈点了点头,“行,你回去吧。”   血殇行了一礼退下。   走至门口时,却又转,看了轩辕澈道:“师兄,拖儿她……”   轩辕澈看着隐于银色面具下那清澈的似一汪深潭的眸子。自从将血殇送进燕王府,她便再未唤过他师兄。乍然听到这声师兄,轩辕澈只觉得心底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把,火烧火燎的,说不上是痛还是别的什么滋味。   “她不会有事的!”   血殇点了点头,稍作沉吟轻声道:“拖儿她其实只想游遍天下。”   “我知道。”   “……”   血殇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师兄,我走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   直至血殇的影消失不见,轩辕澈的目光还停在门外的那片空白处。   “王爷……”   轩辕澈回头,看向红绡。   红绡默了一默,轻声道:“拖儿姑娘什么时候走?”   “应该就在这几天吧,她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红绡点了点头,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红绡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能不能让她将红翘带走。”   红翘!   轩辕澈凤眸微眯,寒意凛冽的看向红绡。   “本王以为,你将事都处理好了。”   “扑通”一声,红绡跪在了轩辕澈前,“王爷恕罪,奴婢斗胆,请王爷看在红翘打小侍候的份上饶她一命。”   轩辕澈冷冷一哼,抬脚便走。   “王爷……”   “鱼肠。”轩辕澈怒声道。   “属下在。”   鱼肠自暗处走了出来。   轩辕澈看了鱼肠,“你去处理吧。”   鱼肠撩了眼跪在地上急得脸红白赤的红绡,“王爷……”   “你也想抗命?”   “属下遵命。”   眼见得鱼肠转朝外走去。   红绡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里滑落两行清清的泪水。   “我念在你是初犯不予追求,若有下次……”轩辕澈目光如刀的睨了红绡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朝外走去。   剩下红绡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自己地上映着自己影子的青石板面无声而泣。   眼前是一幕幕昔的画面,她知道一切都是红翘咎由自取,可私心里总希望王爷能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做这糊涂事。”   红绡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鱼肠,在看到他手里的那缕乌黑的发时,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哽了嗓子道:“我已经给她服了忘忧散,她什么都忘了,也废了她的功力,她现在就是一个平常人而己。”   鱼肠叹了口气,将那楼黑发扔在红绡手里,“别的事也罢了,可她要害的是王妃的命,你以为只是将她变成一个废人就行了?”   红绡将那缕黑发拿在手里,半响擦了把脸,轻声道:“她走得不痛苦吧?”   鱼肠点了点头。   “找个地方将她埋了吧。”   另一厢。   苏慕云正与双福讨论着煲什么汤喝,不想帘子一撩,轩辕澈大步走了进来。   惯会察人脸色的双福连忙退到了一侧。一边小心的打量着轩辕澈的神色,一边使了眼色给一侧的樱桃,示意她去沏茶。   得了樱桃一个大大的白眼,但最终还是樱桃奉的茶。   “这是怎么了?”苏慕云不解的问道:“脸色这么难看,可是掉银子了?”   轩辕澈听得她这打趣的话,由不得便勾了唇角绽开一抹浅浅的笑。   他这一笑,屋子里的人便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今天小家伙有没有折腾你?”轩辕澈将目光停在苏慕云的小腹处,柔声问道。   这几,苏慕云的反应越发历害起来。   闻着什么味儿都不对,往常吃的这会子摆在面前别说吃,便是闻着那味都要吐得天翻地复。只将个轩辕澈急得团团转,却又无何奈何。   好在这是京都物华天宝,要什么有什么。   苏慕云便靠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裹了个饱腹,到不曾饿着。只是这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了。   “没有,今天乖的,我午时还吃了小半碗饭呢。”   “是吗!”轩辕澈欣喜的道:“是哪家酒楼的,我把那厨子请家里来吧。”   苏慕云连忙摆手,“可别,你忘了前几番的事了。”   之前,也是苏慕云吃不下府中厨子的饭食。轩辕澈便在京都的酒楼中寻了些菜食进来,瞧着苏慕云吃得下的,便将那厨子请来王府,只这人来了王府,再做那道菜食时,苏慕云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轩辕澈思及此,只得作罢。   “王爷,王妃午时吃得那个青葡萄,说是吃得好。”双福在一侧插嘴道。   “青葡萄?”   “是啊!”双福看了轩辕澈道:“就是那个皮薄薄的,酸酸甜甜的。”   “哦!”轩辕澈恍然,那哪是什么青葡萄,那是番帮进供的提子。看起来与葡萄长相差不多,实则却不是葡萄,大庆也不出产这东西。   “喜欢吃嘛?”轩辕澈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自是知道那东西的精贵,笑道:“偿个味道就是了,又不当饭吃。”   这便是说喜欢吃了!   轩辕澈当即起,“我记得皇上还赏了其它大人,我去问他们要。”   “哎!”   苏慕云才想起阻止,不想,双福却是按了她,头头是道的道:“王妃,这会子就该可着劲的使唤王爷,不然他哪知道您的辛苦啊!”   ------题外话------   不出意外,明天第二卷〖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最后一章。更新时间暂时没法稳定,请亲们谅解。重感冒中。 ☆、第五十三章恩怨两清   洪熙三十五年,三月二十,分之。   朝堂之上,顺天帝陡然发难,降旨夺去隆平候世袭爵位,隆平候张广嗣降为庶人,打入天牢择期问斩。与此同时,候府一百三十六口,除却张姓之外其余人等,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则没入藉。   消息传出,一时间京都城内众人哗然,盛极一时经历两朝的隆平候府就此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一场谈资。   抄家之,隆平候府门外围满看闹的人,而主办此次抄家的官员,谁也不曾想到,但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的霍然是沂王轩辕澈。   “放开,放开我。”   女子尖利的嗓音像敲起的破锣一样,一路叫嚣着向前。待经过轩辕澈边时,猛的挣脱侧侍卫的束缚,“扑通”一声跪在了轩辕澈前。   “王爷,冤枉啊,冤枉,民女不是张家之人,不是。”   “大胆,尽敢冒犯王爷。”   一声喝斥,侍卫拿了明晃晃的刀了上来。   苏夕蓉还想再动,那明晃晃的刀已经架上了她的脖子,使得她不敢贸然而动,只得焦急的看向轩辕澈,嘶声道:“王爷,民女要见王妃。”   轩辕澈撩眼扫了眼面如土色惊惧到绝望的苏夕蓉一眼,对一侧侍立的鱼肠道:“去,请了王妃过来。”   “是,王爷。”   鱼肠退下,不多时便护着苏慕云走了上前。   苏夕蓉一见苏慕云,“嗷”一声,便要扑上去。   “大胆。”   又是一声历喝,脖子间的刀锋渗出透骨的凛冽,使得苏夕蓉步子一顿,站在了原地。   “慕云,慕云,你听我说,我是冤枉的,你要救我,我们是姐妹是亲人啊!”   轩辕澈走到苏慕云边探手扶了苏慕云的腰,冷眼看着颠狂的苏夕蓉。   “你去跟我娘说,跟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说吧。”   苏夕蓉眼见得苏慕云撇过了头,再不看她一眼,由不得便脚下一软,整个人像烂泥般无力的瘫软下去。   眼见得苏夕蓉被侍卫拖了下去,苏慕云长舒了口气,正准备转离开,不想却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像刀一般朝她刮来。她不由自主的抬头迎向那道目光。   在对上那怨恨似毒蛇一样的眸子时,苏慕云缓缓的勾起了唇角,给了对方一个优雅温婉的笑。   “你别得意!”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苏慕云目光如冰的看了张宁馨道:“一切只不过是因果报应,你又有什么好怨恨的,你为一己私害了那么多人命,如今这般却是太便宜你。”   “哼!”张宁馨撇了脸,目光幽幽的瞪了高远湛蓝的天空,冷冷一笑道:“苏慕云,你装什么假清高呢?若不是我,你能当上这沂王妃?若不是我,你能有今这繁华似锦的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指不定你心里怎么高兴呢!”   “呸,别拿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来揣度别人,你当人人都似你一般,良心被狗吃了。”双福霍然一步站到了张宁馨跟前,手指点了张宁馨的脸前,鄙夷的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吧,你害了自己的亲兄长,还害了这一百三十六口无辜的人,你这样的人,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猪狗不如的东西,由得你到我跟前来猖狂。”张宁馨勃然色变。   双福冷冷一笑,指了她道:“我呸,你才是猪狗不如,说你是猪狗都是对它们的侮辱,猪狗也比你强。”   张宁馨何曾被人这样当面羞辱过,一时间脸孔涨得通红,皎好的脸也渐近扭曲,便在她待发作时,轩辕澈却是开口了。   “押下去。”   “是。”   侍卫上前押了张宁馨便往前走。   “苏慕云,你以为你赢了吗?”张宁馨不甘的挣扎着,嘶声喊道:“苏慕云,你会有报应的,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我等着看你怎么倒霉……哈哈哈……”   尖利的笑声渐渐远去。   轩辕澈蹙了眉头,使了个眼色给鱼肠,鱼肠点了点头,悄然的退了下去。   “累了吗?”轩辕澈扶了苏慕云,轻声道:“累了,便回王府歇着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原本不打算来,但思及屈死的双亲,还是来了。三天后,张广嗣,张宁馨午门问斩,一切便该尘埃落定。   此刻听了轩辕澈关心的询问,苏慕云迎了他轻声道:“我先回去,你此间事了,也早些回府吧,想来,你领印北下也没多久了,有些该准备的东西也要着手准备。”   轩辕澈点了点头,喊了红绡上前吩咐道:“送王妃回府。”   “是,王爷。”   苏慕云上了来时的小轿,一行人缓缓的往回走。   这边厢,张府众人被一一押走,轩辕澈抬首朝皇宫的方向看去,略作沉吟后,唤过一侧的随侍官员,将这边的事交于他,自己则打马朝皇宫而去。   ……   大牢内,张宁馨目光空洞的坐于角落一侧。耳边是苏夕蓉一声接一声凄历的嘶喊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别喊了!”   苏夕蓉话声一顿,稍倾却是猛的回转子,朝张宁馨扑了过去,“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人害了我。”   眼见得苏夕蓉扑过来,张宁馨一个侧,避过苏夕蓉,苏夕蓉脚下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倒在张宁馨侧。与此同时,张宁馨霍然翻,压制住苏夕蓉。   抡开了左右两手,不要命的朝苏夕蓉脸上扇去。不多时,苏夕蓉便被她打得眼冒金星,脸也肿了,唇角也撕裂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住手,干什么呢。”   一声喝斥,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杂乱的步子声过后,张宁馨被一双有力的手掀翻过去,扯着扔到了一边。   她霍然抬头,猩红了眼睛看过去。   “看什么看,给我老实点。”   衙婆抬脚便朝张宁馨踹了过去,一脚踹在张宁馨的心窝上,张宁馨立时便出了一冷汗,捂了口躺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喘过气来的苏夕蓉便在一侧发出夜枭一般嘶哑的笑声。   “笑什么笑,”衙婆瞪了苏夕蓉一眼,凶恶的道:“再不老实,让你也偿偿味道。”   苏夕蓉立刻便没了声音。   这边厢,张宁馨缓过了那阵痛,吃力的抬起头,双目圆瞪的盯了衙婆。   衙婆冷冷一笑,上前俯,捏了张宁馨的下颌,冷言冷语的道:“看什么看,还以为你是候府大小姐啊?”   那粗糙的指甲泛着乌黑的光泽的手直令张宁馨作呕,她想要撇过头,可那衙婆是专司这女牢刑犯的,看似随意的一捏,却是足以令张宁馨痛不生。   张宁馨一撇之下不曾挣脱,再对上衙婆时,便子一僵,面容涨红,痛得眼泪滚滚,喉间嗬嗬作响,却挣扎不得。   “你得罪谁不好,为何偏要得罪沂王爷呢?”衙婆嘴中“啧啧”作响,浑浊的三角眼里滑过一抹幸灾乐祸的光芒。   张宁馨瞪了她,吱吱唔唔的挣扎着。   便在这时,衙婆的手一松,对外道:“提进来吧。”   尚不曾看到那进来的人,鼻子下便是一股令人做呕的恶臭味,直熏得牢中的人头晕眼涨。   不多时,便看到两个材瘦弱的老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者是手里拿了一个竹制的长勺,后者却是手里提了一个漆黑肮脏的木桶,那臭味便是从那木桶散发出来的。   张宁馨惊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忘记了下颌的痛疼,懵然的道:“你们要干什么?”   衙婆呵呵笑了数声,一字一句道:“不干什么,沂王爷嫌你的嘴太臭,让老帮你好好洗洗嘴。”   话落,自袖中摸了两个红枣出来,一左一右的塞了鼻孔,又抽了一块白色的帕子,系在脸上。   一切妥当后,才示意提桶的老妪道:“打开吧。”   那老妪便揭开了那木桶的盖子,瞬间牢房里便弥漫起浓浓的恶臭味。而那木桶里,竟是满满一桶粪便。   张宁馨瞬间明白这些人的意图,一瞬间,疯了一样跳了起来,四处躲闪着,“不,不……”   衙婆呵呵笑了道:“大小姐,你昔偿尽这世间美味,老婆子没别的招待你,好在这东西却也是独一无二的,是老特意为大小姐寻来的,还请大小姐好生品味。”   “不,我不要,不……”张宁馨上跳下蹿着,挣扎着想要逃离。然,衙婆一个眼色,那两个看似年迈的老妪,一双鸡爪一样的手却是抓得张宁馨动弹不得。   “不要,求你……不要……”张宁馨拼命的挣扎着,摇头,眼泪落了一脸。   “你现在知道求人了?”衙婆森冷一笑,淡漠的道:“早前怎的便那般嘴硬呢?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却没见过你这般见了棺材还不落泪的。”   话落,上前拿了那竹勺便在粪桶中搅了起来,续而装了满满一勺粪便对老妪喝道:“撑开她的嘴。”   老妪探手自怀中取出一个打通的竹筒不由分说的便塞进了张宁馨的嘴里,下一刻衙婆手里的竹勺便就着那竹筒灌了下去。   一侧,亲眼目睹着这一幕的苏夕蓉眼一闭,软软的倒在了一堆破絮中。   ……   “没见过这种人,人家都说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人却是见了棺材还不死心。”双福嘟喃着,愤愤的骂道:“这样的人,就该让王爷向皇帝请旨,将她凌迟了。”   苏慕云眼见得双福一脸不甘愤恨之色,不由晒笑一声,柔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若是人人都能闻过自省这世间又哪来这么多恶人呢!”   “就是。”双全瞪了双福道:“王妃说的你可记住了?别总是由着自己子来。”   “哪有啊,我只是讨厌她那样死不悔改的德。”双福不甘的分辩道。   双全见她还顶嘴,正想开口训斥几句,却在这时,耳边响起细微的几不可闻的步子声,由不得便步子一顿,下一刻,目光看向面沉如水的红绡。   “保护好王妃。”红绡对双全说道。   话落,手腕利落的一个翻转,自腰间抽出三尺软剑,示意轿夫停轿。而双福和双全也在这一刻一左一右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左右方向。   似急雨突至般,原本寂静清幽的小巷陡的便涌出数十个统一着黑色,俱以黑巾蒙面的汉子,他们无一例外的手执寒光凛凛的刀刃,露在黑巾外的眸子泛着沉沉杀气。   “好大的胆子!”红绡手中长剑一抖,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声,目如寒霜般盯着围上来的汉子,沉声道:“可知这轿中之人的份?”   寂静的巷道中,只闻红绡冷如冰碴的声音。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下一刻,齐齐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喝声,“杀。”   “双福,保护王妃,双全随我上。”   红绡一声喝,提了手中三尺青锋剑迎了那些黑衣人便上。   下一刻,便只听到金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其间剑刃入的声音以及闷哼声不时响起。   两个轿夫此刻已然将小轿停于靠墙处,各自抽出随手的兵刃同双福三人一道将轿子围在后,但凡有偷隙迎上来的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是死招。   空气中不多时便泛起了浓浓的血腥气,苏慕云不由得便扶了轿子干呕不止。   “王妃,您没事吧?”双福听得轿中苏慕云的干呕之声,着急的问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我。”   双福看着那些人目露凶光,便是受伤了也不放弃直直朝轿子的方向扑来,由不得提声对红绡道:“红绡姐姐这些人都是死士。”   红绡百忙中抽声应道:“你待如何?”   双福想说一道用毒,毒死这些杂碎。但却猛然记起,自苏慕云有了孕后,她上便不带那些毒粉了,此刻哪里还能寻到毒!   “红绡姐姐发信号给王爷。”   红绡探手便要自怀里取出信号弹,不想那些死士却是不要命的围了上来,人人不惧生死,只是为了阻止她发出信号。   红绡由不得便心生焦急,手中的剑也越发的狠历了起来。   腥风血雨的争斗中,小巷深处的某个角落,一人披着长长的青缎色披风,整个人都似要隐于那片青色中一般。眼见得这边厢争斗惨烈,她隐于披风中素净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淡淡的恬静的笑容。   “苏慕云,你还能怎么逃?”   “为什么不能逃呢?”   耳边似鬼魅般响起的幽幽的声音,骇得那人猛的回头,便看到白衣似雪的异域女孩,诡异的笑着看向她!   “是你?!”   “没错,是我。”   拖儿笑吟吟的上前,屈膝一礼,“拖儿见过晋王妃……”下一刻却又作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哎,我忘了,你这会儿已经不是晋王妃了,我该叫你什么呢?”   披风中的谢兰亭形销骨立,巴掌大的脸上惊惧之色被一种愤恨所代替,她怒目瞪向拖儿,咬牙道:“狗奴才,凭你也敢来取笑我?”   “狗奴才?”拖儿讶异的看了谢兰亭,“你这个笨人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怎会猜到我想做的事?”   对上拖儿那极具异域色彩的眸子,谢兰亭半响说不出一个字,她不明白拖儿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说出这番不知所云的话来。   拖儿嘿嘿一笑,打量了谢兰亭一眼,啧啧叹气道:“那俞青狁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怎的就将你作的这般不似人样了?”   谢兰亭一瞬间想起俞青狁那变态的求欢,子不由自主的瑟瑟颤抖,大大的眸子里也跟着涌起深深的恐惧,惶乱的四处转动着。   “噢,我知道了。”拖儿指了谢兰亭,“你是满着俞青狁买凶杀人的吧,你说,要是俞青狁知道你想对沂王妃不利,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会怎么对付你?”   “你……”谢兰亭哆了唇,暗暗后悔,不该跟了来看结果。却又不甘心被拖儿所吓住,于是强装了气势,冷笑道:“你一个看狗的丫头,你管我。”   话落,转便要走。   不想她脚才动,角落里绝影晃着它那快垂到地上的肚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一对铜铃大的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谢兰亭,粗厚的舌头淌着长长的哈喇子,尖利的獠牙发出闪闪的寒光。   谢兰亭的脚顿在了原地!   “你急什么?好戏都没看完,怎么就可以走呢?”拖儿对着绝影招了招手,“阿影,去,磨磨牙。”   拖儿的话才落下,下一刻,绝影便似一道红光一般一纵而起,加入了那场混战。   “嗷唔”一声,腥风四起,一时间混战的人群里便看到一道红色的光影穿插来去,与此同时便是那些死士的惨嚎声。   “咬股,阿影咬股,股上的多。”拖儿跳着脚指了阿影高声喊道:“大腿,大腿也行,阿影,大腿上的也多。”   绝影一顿,站在了原地,歪了桶样的头,盯着那些被它咬得在上蹿下跳的死士,狗眼兴奋的看向这些人的股大腿。   没错,磨牙磨完了,该吃了。   “嗷唔”一声,再次冲了上去,对着那些人的股便大口咬了下去,一咬一个准,咬了头一甩,下一刻,嘴里叼着带血的,人却不知被甩哪去了。   “阿影,好样的!”   拖儿吆喝一声,一蹦三尺高。   绝影却是委屈的看着自己兴奋异常的主子,心道:你骗我,这不好吃,酸的!   谢兰亭眼见得因为绝影的加入,而使得整个战场一瞬间起了变化,心下一颤,偷偷瞄了眼又蹦又跳的拖儿,拾了步子打算偷偷的溜走。   “别动,你中了我的三步软筋散,动三步就要倒。”   谢兰亭步子一顿,恨恨的看了拖儿,“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啊,我娘生的,我爹养的,还能是谁。”拖儿嘻嘻笑着,打量了谢兰亭一圈,轻声道:“那俞青狁待你不好,你跟我走吧。”   谢兰亭连连摇头。   “放心,我不虐待你,我只是缺个侍候我家阿影的,勉为其难的就算你吧。”   侍候阿影?狗奴才!   谢兰亭霍然抬头瞪了拖儿,“你……你……”   却是一连几个你,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别矫了,你的初夜我的阿影也有份的哦!”拖儿冲着谢兰亭眨了眨眼,“说起来,你侍候它也是天经地义的是不是?”   “我跟你拼了。”   谢兰亭不由分说的便伸了尖利的指甲朝拖儿挠了过去,只她才堪堪走到拖儿前,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跟你说了,三步要倒,怎么就不信呢?”   拖儿撇了撇嘴,张嘴打了个呼啸,绝影一阵风似的跑回她跟前。   “阿影,背上你媳妇,我们走。”   绝影嫌恶的看着地上的谢兰亭,摇了摇头。   “你嫌弃它?”   绝影点头。   拖儿撇了撇嘴,“放心,给你做妾的,不是大房。”   绝影这才“嗷唔、嗷唔”的上前叼了谢兰亭往背上一甩,驼了人事不知的谢兰亭,跟着拖儿朝前走。   这边厢因着绝影的参战,那些死士非死即伤,剩下的便越发不是红绡等人的对手。   撩倒最后一名死士。   红绡朝等候在一侧的拖儿走上去,挑了眼绝影背上的谢兰亭,蹙了眉头道:“又是她?”   拖儿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死不改说的就是这种人。”   红绡默然,稍倾,轻声道:“你这便走了?”   “嗯,王爷早就给了指令,只是惦记着这货一直没走,现在好了,把她也带走了,想来王妃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红绡回头看着扶了轿门“嗬嗬”干呕的苏慕云,邹了眉头道:“想来王爷不也要领军北下,到时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再见面。”   拖儿点头,“会的,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   一时间两人都再说不出一句话,心底同时生起酸酸涩涩的离别之绪。   “好了,你快过去吧,我也该走了。”   红绡颌首,眼见得拖儿带了绝影便要离开,不想,拖儿却忽的又转走了回来。   “什么事?”红绡迎了上前。   “晋王府的那个总管,温瑜,有些来头,你让王爷小心她。”   红绡愕了一愕,“温瑜?”   “是的,说是什么的传人。”拖儿轻声道:“依着我的意思,干脆将他干掉,可又不知道王爷有什么打算。你提醒王爷一声。”话落,摆了摆手,“好了,这下我真的要走了。”   “我知道了。”想到此一别,再相见不知是何,红绡眼眶不由便红了红。   “瞧,你那点出息。”拖儿白了红绡一眼,不悦的道:“我这可是去做女大汗,不比在这强。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当然是替你高兴,等子过不下去了,我就来打你的秋风。”   “来吧,来吧,管吃管住,另外还管给你找婆家。”   “讨厌!”   眼见红绡伸了手便要拍,拖儿呵呵一笑,一蹦三尺外,抬脚便走。   “师傅!”   拖儿的子僵了僵,但下一瞬间,却是以更快的速度离去。   双全携了双福“扑通”一声,跪在原地,对着拖儿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红绡抬手抹了脸,旋即转,吩咐道:“尽快回府,将此间事通报王爷。”   “是。”   ……   承乾外,微风送暖,水晶帘外是欣欣向荣的初之始,万物始发一切勃勃生机。而水晶帘内,却是一派肃杀之气,似皑皑严冬,冰霜相袭。   轩辕逸目如利刃咄咄向一侧低眉垂眸的轩辕澈,良久不发一语。   反观,轩辕澈却是安然端坐,微微阖目,神色淡色如水,不辩其形。   “六弟还有何要求,一并提了吧。”   轩辕澈微微一笑,抬眸睨了怒形于色的轩辕逸,淡淡道:“皇兄,何出此言,为国尽忠是为人臣子的本份,臣弟万不敢提要求之说。”   轩辕逸冷笑。   大外,太监总管王安微恭了子似往常一般立于门之外。然,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是如何聚集所有的注意力,小心的将内的片言字语串联起来,记于心间。   “即是如此,你为何迟迟不肯领衔帅印?”   轩辕澈闻言,失笑道:“臣弟听闻晋王跪于御书房外只求领兵北下,晋王骁勇臣弟不及,臣弟死事小,失了庆国威严事大。是故……”   “骥儿生残暴,朕虽不惧鞑靼,但却也不必生生世世永世为敌。此番北下,朕只是令你小施惩戒安抚为上,并不是赶杀怠尽。除你之外,再无合适人选!”   轩辕澈详装不解的看了轩辕逸,“鞑靼生残忍,漠北之境庆人无不受其迫害,正是该一扬国威的时候,皇兄何时学得妇人之仁!”   “哼!”轩辕逸冷冷一哼,看了轩辕澈道:“妇人之仁?!”   “臣弟失言,皇兄恕罪。”   轩辕澈连忙起拱手讨罪。   轩辕逸漆黑深遂的眸子似鹰一般紧紧绞住轩辕澈,便在轩辕澈几疑他会当场翻脸之时,轩辕逸却是一声长叹,幽幽道:“六弟,隆平候府的这份大礼你不喜?你且说说你还喜欢什么?便是朕下的这个位置,只要你开口,朕也可以给你。”   “扑通”一声,轩辕澈跪在轩辕逸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臣弟惶恐。”   屋子中一静,轩辕逸自上而下看着跪于地上的轩辕逸,他不会忘记,曾经的父皇是如何赞誉这个生机敏的小皇弟,是如何感叹他生不逢时,若不是嫡幼之分,皇位又岂会落于旁人!   “六弟,你可能不记得父皇了,父皇死的时候你还小,可是我却记得。”顿了顿,轩辕逸掷地有声的道:“朕记得。”   轩辕逸眉眼轻垂,遮尽眸中所有绪。   他如何会忘记呢?   正因为记得,他才会在最初的开始替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原打算藉着这条后路带了王妃自此江湖逍遥,谁曾想……轩辕澈唇角泛起一抹苦笑。   “皇兄,臣弟可以北下。”   感觉到凝在上的目光松了松,轩辕澈缓缓扬首,看向轩辕逸,一字一句道:“臣弟要皇兄下一道圣旨,臣弟即刻便能领兵北下。”   “下圣旨?”轩辕逸犹疑的看向轩辕澈。“什么样的圣旨?”   “臣弟要皇兄下一道不论不何时不论何人包括皇兄自己都不得为难臣弟王妃的圣旨。”   轩辕澈的话一落,大内一静。   续而,却是响起一阵嘹亮的笑声,那笑声似悲呛又似舒尽中闷气。   轩辕澈不语,安之如素的看着笑得眼泪都出来的轩辕逸,丝毫不为所动。   “六弟,你不信我?”   轩辕澈低了头,轻声道:“皇兄又何曾信过臣弟。”   “朕若不信你,如何能让你领十万兵马北下?”轩辕逸怒声道。   “皇兄若是信臣弟,又如何不能明言?”轩辕澈目光纯明的迎了轩辕逸,“皇兄不信镇西候之死,皇兄想要试试臣弟是否有反心,是也不是?”   “你大胆!”   轩辕逸霍然拔而起,抬脚便朝轩辕澈踢去。   轩辕澈看着那明黄的云靴对着自己踢来,并不相避,只是脸上生起一抹嘲讽的笑。   轩辕逸却在最后那一刻缓缓的收了脚,稍倾冷声笑道:“好,好一个沂王,好一个轩辕澈。”   “皇兄过奖。”   “朕且问你,即便这是朕的本意,朕如何还能再下那样一道圣旨与你?”轩辕逸冷笑着看向轩辕澈。   “皇兄会下的。”   “哦,你这么笃定?”轩辕逸目光渐冷。   轩辕澈点头,“皇兄很清楚,骥儿想做什么,皇兄也很清楚,臣弟并无反意,可是你生多疑,不亲眼看一番,总是不能相信。所以这一趟漠北,臣弟会去,但臣弟虽有忠心却不抵天家无,臣弟王妃无辜,臣弟总要替她想个万全之策。”   “朕答应你,绝不会动她一个指头。”   轩辕澈摇头,“臣弟要的是一纸明诏。”   “好。”轩辕逸怒声道:“你且口述,朕这便拟旨。”   “臣弟谢皇上恩典。”   大外,王安略略的直了子,浑浊的目光看向四角天空中那穿云而过的雀儿。   雀儿飞得再高又如何?一旦让人抓住了痛脚,即便你在九宵云外也要乖乖的飞回来,引颈受戮!   ……   晋王府。   轩辕骥怒声道:“追,派人给我去追。”   “是,王爷。”   便有侍卫下去安排追击之事。   这边厢,温瑜缓步上前,轻声道:“是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轩辕骥颓然的跌坐在椅子里,因为恼怒,脸颊上的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咬了牙道:“不怪你,当是本王将她燕地带回来的,实是想不到,她尽然会……”   “王爷可知她到底是谁的人?”温瑜疑惑的道:“观她面相不似中原人。”   轩辕骥摇头,“当在燕地时,本王看她驯得一手好狗,便将她带进了王府……”话声一窒,轩辕骥豁然抬头,瞪了温瑜,“本王知道了,知道了。”   “王爷?”   “她是他的人,是他的人,我早该想到的!”轩辕骥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拂向地上,怒声道:“我真笨,我怎么就不知道,她是轩辕澈的人,她是轩辕澈安插在我府里的眼线。”   温瑜眼见得轩辕骥暴跳如雷,脸孔涨红如血。   叹了声气,轻声道:“即是如此,怕是大势已定。”   “暇之此话何解?”轩辕骥不解的看向温瑜。   温瑜吁了口气后,轻声道:“皇上属意沂王北下,我观这女子长相应是鞑靼部落的人,若是我没猜错,只怕她的份不简单,足以影响到我们对鞑靼的布局。”   “你是说……”轩辕骥难以置信的看着温瑜,半响,摇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是她的。”   “当阿塔汉虽被脱欢灭族,但也曾传闻他膝下有一与中原女子所生的女孩得以逃脱,我想,拖儿应该就是阿塔汉之女。”   轩辕骥瞬间脸如白纸,脱欢是他布下的最精锐的一步棋,如果这步棋失去了作用,他拿什么来跟轩辕祈争!   “派人去追,将府中暗卫悉数派出,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将她抓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这就去办。”   温瑜疾步退了下去。   轩辕骥神色颓废的盯着青砖地上被茶水染成一片暗渍的影,稍倾,发出一声“嗤”笑,续而那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历。   “我真蠢,我就是个傻瓜,我是个砌头砌尾的傻瓜!”下一刻,猛的抬起猩红如血的眸子凝了空空的前方,咬牙切齿的道:“轩辕澈,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   沂王府。   苏慕云迎了轩辕澈上前,轻声道:“是先喝杯茶,还是即刻传膳?”   轩辕澈却是扶了她,蹙了眉头,上下左右打量她一番,眼见没有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没吓到吧?”   苏慕云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有红绡和双全两姐妹,我好着呢。”   轩辕澈探手将她脸侧的发掠到耳后,闷声道:“叫我怎么放心将你留在这!”   苏慕云听得心头一颤,豁然抬头看向轩辕澈,颤声道:“圣旨下来了?”   看到她眼里的那抹不安,轩辕澈心头滑过一抹涩痛,沉的像是压了块几千斤的石头一般,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这样也好,”苏慕云压下心头的慌乱,轻声道:“早去早回,正好我还怕大肚子的丑样吓到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轩辕澈猛的探手将苏慕云拥进怀里,低头吻上她如云的发间,一迭声道:“你是最美的,永远都是最美的。”   “真的,”苏慕云扶了他胳膊,听着他心口似小鹿般的跳动声,柔声道:“我可与你说好了,打仗归打仗,你若是敢带回个美娘,我就不要你,不仅是我,连我们的孩子也不会要你的。”   “怎么会呢!”   轩辕澈知道苏慕云是有心要安慰他,顺了她的话说道:“你放心,不说带回美娘,便是只雌蚊子我也不让它近我的。”   “扑哧”一声,苏慕云不由得便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总算是将这悲伤的气氛渲染起了几分开心。   轩辕澈探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柔声道:“我保证,一定会赶在你生产前回来。”   苏慕云点头。   两人无声的相依相偎着。   良久,轩辕澈蓦然想起一事,松开苏慕云,道:“你看我带我了什么回来。”   “什么好东西?”苏慕云顺了轩辕澈的手抬眼去看,在看到那一纸明黄时,犹疑的道:“圣旨?”   “嗯。”轩辕澈点头,将那明黄的圣旨展开放在苏慕云跟前,“可不是一般的圣旨。”   待苏慕云将那圣旨看完,不由啼笑皆非的道:“免死金牌?”   “也算是吧。”轩辕澈将那圣旨收好,交到苏慕云手里道:“好生收着,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拿出来。”   苏慕云点头,将圣旨收了好生放好。   这才令樱桃传膳。   ……   洪熙三十五年,三月二十三,午门外。   和煦的阳光穿破层层云雾,照在森森寒杀之气的刑场之上。   昔的隆平候张广嗣,大小姐,张宁馨被人押解着走上丈刑台。   “妹妹。”   张广嗣发出一声悲呛的呼喊声,看向隐在一团脏污里短短三便枯瘦如柴的张宁馨,昔时如云的青丝此刻不知道结了什么变成肮脏的团,将张宁馨的脸掩于其后。   听得张广嗣的呼声,张宁馨吃力的抬起头,深凹的眼珠直直的盯向他,“哥哥,哥哥……”   随着她张嘴,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住嘴,老实点。”   侍卫掩了嘴抬脚朝张宁馨踢了上去,这一踢,张广嗣才发现张宁馨上的衣裙布满了污脏不堪的粪便,那些粪便甚至染湿了她的衣裙。随着她每走一步,脚下便会淌出新一滩的黄渍,恶臭不堪。   “妹妹,他们怎么们了?”张广嗣挣扎着想要上前。   “老实点。”脖子间的绳子猛的被勒住,一阵窒息的痛,张广嗣顿在了原地。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另一侧苏夕蓉挣扎着被押了上来,她的后是同样双股战战的张玮,两人不约而同的高声嘶喊着。   “母亲,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是冤枉的!”   眼见得高台之下的钱氏,苏夕蓉要扑上前,只是不待她扑了过去,便有人上前将她押到了那泛着乌黑光泽的木桩前。   “不,不要……”苏夕蓉频频摇头,目光哀求的看向高台之下一脸凄色的苏文兴,“哥哥,哥哥救我,我不想死。”   苏文兴撇了头,猩红了眼将嘴唇咬得一片血模糊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三前,苏慕云将钱氏及苏文兴请至王府,和盘说出当灭门之事中,苏夕蓉扮下的角色。   那一刻,苏文兴恨不得撞死在当场。深恨自己怎么就会有这样一个畜生不如的妹妹!   三声追魂炮响,恩冤就此相了。   《第二卷〖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完》   ------题外话------   哈哈,终于写完第二卷〖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了。撒花,撒花! ☆、第一章陌上花开   转眼便到了洪熙三十五年的夏天。   距轩辕澈领军北下已三月有余,京都城里的空气在褪去的微熏后隐隐带着一股燥。   苏慕云的腰也变得肥硕起来,同时变了的还有她曾经引以豪滑如凝脂的雪肤,不知道是从哪天起,她的脸上偷偷的爬起了一粒粒的麻雀斑。每每照镜子时,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庆幸,还好这副样子没被轩辕澈看到,不然……可放下镜子的那一刻,却又不忍不住的会想,他怎么样了,是黑了还瘦了,有没有受伤。   对轩辕澈的思念或多或少的冲淡了她即将为人母的兴悦之心,便是闺会试苏文远、苏文兴双双中举,她也只是寥寥一笑,在送上一份贺礼小坐片刻后便回了王府。   好在,轩辕澈每四天便会有一封信送来,从不间断。在信里会细致的告诉她,他到哪了,做了什么,那边有什么风土人,事无巨细必一一道来。   “王妃,太子妃来了。”   红绡站在帘子外对斜卧在榻上的苏慕云轻声道。   苏慕云子才动了动,樱桃便机灵的上前与双福一左一右扶了她起,不及苏慕云梳洗换衣,廊檐下便响起一串清脆的笑声。   不多时,叶司盈就着红绡打起的帘子走了进来。   “慕云,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苏慕云由着樱桃侍候着迎了上前,探头看道:“什么好东西?你快别往我这里送了,不然太子下可得抱怨,他库房都得空了。”   叶司盈“扑哧”一声笑道:“下才不会呢。”   眼见得已为人母的叶司盈在提到轩辕祈时脸上还会生起淡淡的红晕,苏慕云不由便抿了嘴偷偷的笑。   叶司盈详装不曾看到,示意后的雪盏上前。   苏慕云便看到雪盏手里捧着的一匹青脆嫩芽色的布帛,疑惑的看向叶司盈。   叶司盈示意雪盏上前,接了她手里的布帛递到苏慕云手里,轻声道:“你摸摸看。”   苏慕云抬手,触手只觉那布料滑柔似肌肤竟似比那最上等的绫缎还要好,不由奇道:“这是什么布料?”   “这是当燕地出产的唤雪锦的一种布料,是用天山雪蚕吐出的丝织成的,我寻思着这快天了,拿了它来给你做两衣裳。”   “雪锦!”苏慕云忆及从前也曾听轩辕澈提及,道是这雪蚕极难寻到,便是寻采来的丝茧也是很难成料的,这样一匹雪锦,毫不夸张的说,真的是价值连城!   “这么好的东西,你留着给小皇孙便是,我一个大人穿什么不是穿。”苏慕云将那雪锦往叶司盈前推,“你的心意我领了。”   “晖儿的好东西多着呢,你现在是双子的人,跟我客气什么?”叶司盈不悦的道:“我即是送来了,难不成还要往回拿?”   苏慕云还待拒绝,眼见叶司盈目露不快,只得使了双福收好。   今年的天也甚是奇怪,才刚刚入夏,苏慕云却觉得比往年任何一个夏天都要,想来这其间或许也是因着她是双子的缘故。   使了婆子去将镇在井里的西瓜捞起来,又见得院子里那两株百年老桂树,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想了想,便让红绡使了人在那桂花树下摆了茶几,邀了叶司盈朝那处树下坐定。   被井水镇了一夜的西瓜吃在嘴里凉润爽口,苏慕云看着歪坐在贵妃榻的叶司盈压了想到之前听到的闲言碎语,有心想开口相问,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时间不由很是踌躇。   “怎么了,这是?”叶司盈笑盈盈的看了过来,“舌头让猫给咬了?”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前些子听到一些传闻,问了又怕惹你不高兴,不问,心里又不安宁。”   叶司盈脸上的笑意便僵了僵。   苏慕云看到她脸上僵住的笑意时,不由便暗暗的叹了口气,想来那传闻也不会有假了!一时间,心头竟满是涩涩的滋味,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人你也见过的。”稍倾,叶司盈淡淡的说道:“品还是不错的……你别担心我,往后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若是都计较,哪能计较得过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涩声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不这样想,又怎么办呢!”叶司盈自嘲的一笑,挑了苏慕云一眼,不甘的道:“谁让我没你这么好的命!”   苏慕云知晓叶司盈这是指轩辕澈即便是领兵北下,边也没曾让一个丫鬟随侍候。   “我也就这点好廖以自wei了!”苏慕云叹气道。   “哎!”叶司盈忿忿的道:“苏慕云,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样的话你敢说出口。”   “难道不是吗?”苏慕云瞪了叶司盈道:“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脾气有多古怪,人有多难侍候……”   叶司盈圆瞪了杏眼恨恨的看了苏慕云,“苏慕云,你难道不知道全大庆朝,六王叔都快成贤夫典范了!”   轩辕澈成贤夫典范?!   “就他,他能成贤夫典范?”苏慕云捧了肚子“哈”的一声便笑了出来,却也在这时,肚子里的孩子似是反对她一般,啪的踢了一脚。   “哎!”   苏慕云一瞬间捧了肚子僵在了那。   “怎么了?”叶司盈连忙支起了子。   “她刚才在踢我!”苏慕云尚没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手抱着肚子,低了头盯着适才被踢的地方怔怔的道。   叶司盈长舒了口气,躺了回去,稍倾却又微支了子,“看来她不喜欢你说她父王的不是。慕云,你肚子里的这个肯定是女儿。”   “这又是怎么说的?”苏慕云不解的看了叶司盈。   叶司盈挑眉笑道:“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人,你看啊,你这才说了她父亲一句,她便踢你一脚,可以想见,你肚子里的肯定是女儿。”   “谬理!”苏慕云不屑的道。   叶司盈也不跟她争辩,眼见她喜滋滋的盯着隆起的腹部,似乎还在等待着下一脚,想了想道:“那你是希望是生儿子了?”   苏慕云等了半天没再等来那一脚,便也歇了心思。抬头看着那穿过层层枝叶变得异常柔和的光,轻声道:“是的,我其实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   对她这样的想法,叶司盈并不觉得奇怪,想当自己知晓有孕时,不也盼着是儿子吗!   “我刚才是逗你的,这么调皮当然会是儿子。”叶司盈笑了道。   苏慕云笑了笑,“我之所以希望是个儿子,只是想着或许下次再有类试的事时,王爷他便可以多为自己想想,而不用顾忌着我了。”   叶司盈听得这话怔了怔,未几,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的小气,总害怕他会有个什么意外,我却是连替他留个后的机会都……”   眼见苏慕云嗓音微涩,叶司盈一时间也怅然无语。却又不忍见她难过心伤,只得小意开解道:“你想的太多了,王爷福大命大,必能逢凶化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的等着他回来。”   苏慕云抬眼对着叶司盈笑了笑,然却在一瞬间笑意凝滞在脸上。   “这又是怎么了!”叶司盈疑惑的起,却在鼻端闻到熟悉的香氛时,子一僵,愕然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几步开外的轩辕祈,喃喃的道:“下……您怎么来了?”   轩辕祈浅笑吟吟上前,目光停在叶司盈恍惚的脸上,轻声道:“府里没看到你人,想着我也有好些子没来看六王婶了,这便走了来。”   苏慕云在怔愣过后,已经轻声召了人上前侍候。   红绡看着庭院里豁然多出来的轩辕祈,眉目间掠过一抹狐疑,但很快便压了下来,上前向轩辕祈请过安后,便乖巧的退到一侧。   有丫鬟上前奉茶,轩辕祈接过在叶司盈侧落坐,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这才看向苏慕云,轻声道:“六王婶子可好?”   苏慕云迎了轩辕祈笑道:“好的。”   轩辕祈点了点头,“六王叔不在,六王婶有什么事千万别客气。”   苏慕云看了叶司盈道:“有太子妃隔三差五的来陪着说说话,已经是很开心的事了,若有别的事自也是要麻烦你二人的。”   “那就好。”   说话间,轩辕祈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苏慕云隆起的腹部,翘了翘唇角。   “六王叔快回来了吧?”   苏慕云眉眼微挑,眉宇间便有了一抹兴奋的神色,双目灼灼的看了轩辕祈,“真的吗?你六王叔快回来了?”   轩辕祈被苏慕云看得略一错愕,稍倾讪讪的道:“不是,我想着六王叔时常有家书回来,想来应该会告诉你。”   苏慕云便似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瞬间失去了色彩。   “他写回来的家书也只不过是报个平安,其它的一字也不肯多说。”   轩辕祈犹疑的看向苏慕云,然不任他怎么打量,也只在苏慕云脸上看到浓浓的失望和深切的担忧。   一时间,三人都默然无语。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轩辕祈便携了叶司盈起来告辞。   苏慕云亲自送了二人出去。   待回到内院后,不待苏慕云开口,红绡便使了个眼色给屋里的人,双福屈膝一福,领了层里侍候的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扑通”一声,红绡跪在苏慕云跟前,“奴婢失职,请王妃责罚。”   苏慕云连忙上前探手扶了红绡,轻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是我让你们退下的,谁会想到下会突然来。”   红绡默了一默,看向苏慕云的眼里凝了几分忧色。   “王爷走前,曾说,任何事都不需满你,自然你有任何话也可明言。”苏慕云扶了发沉的腰,轻声道:“红绡,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看法。”   “是,奴婢斗胆。”红绡站了起来,抿了抿唇,轻声道:“王爷走之前,曾吩咐奴婢一定要小心太子下。”   苏慕云错愕的道:“不是晋王嘛,怎么……”   红绡摇头,“王爷说晋王不足为惧,反而是太子他心思深沉要多加小心。”   苏慕云由不得失笑,扶了侧的桌几,慢慢的坐在炕沿上。   月前,皇后娘娘有意将兵部尚书的次女华紫曼赐婚给晋王,不曾想那华紫曼却在随母入太子府赴宴时对轩辕祈一见倾心,嚷着宁做太子妾不为晋王妃。   惹得宫中两位盛怒,便在这时轩辕祈却是入宫请旨,纳户部尚书素有第一才女之称的孙菲菲为侧妃。   虽说事最后得以平息,华紫曼最终没成晋王妃也没进太子府,至于那位孙菲菲是否会为侧妃目前尚不知晓。   但苏慕云怀疑的却是,那华紫曼便似其姐华紫芯一般有无脑,断不可能在只见轩辕祈一面的况下便说出那样的话。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人不得不好生思量!   “王爷说最迟会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赶回来。”苏慕云仰头看着屋外高悬于顶的白花花的光,轻声道:“红绡,可是我近来总是感觉不安。”   红绡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王妃是关心则乱,王爷不是说一切顺利吗?拖儿已经返回王庭,继承汉位。”   苏慕云笑了笑,是啊,认里说一切都顺利,可是……   却在这时,红绡猛的一声轻喝。   “是谁,胆敢擅闯王府!”   与此同时一个俐落的翻跃了出去,同一时间王府隐蔽处的暗卫亦将来人团团围住。   “六王婶!”   苏慕云听得声音一愕,“轩辕骥!”   “六王婶好不公平,”轩辕骥站于原地眉目轻挑,睥睨着团团将他围住的王府暗卫,高声道:“太子下来,六王婶好茶好水的招待,怎的本王前来,却是这番刀剑相向!”   “红绡退下。”   苏慕云扶了腰缓缓踱出,迎着轩辕骥淡淡一笑,柔声道:“晋王此话差矣,太子可不曾悄然入府,招待的方式自是示入府的方式而定,晋王这般不请而自却不知是何用意?”   轩辕骥凤眸微扬,目光停在苏慕云那隆起的腹上,眉宇间划过一抹狠,淡淡一笑,“本王知王叔不在,有心来关照六王婶一番,不想好心成了恶意,倒真是叫人寒心啊。”末了又道:“六王婶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苏慕云蹙了眉头,轩辕骥此刻来访却不知是何用意。   “红绡请六王爷前堂用茶。”   “是,王妃。”   红绡上前屈膝一福对轩辕骥道:“王爷请。”   轩辕骥脸上生起一抹冷笑,撩了袍角对着苏慕云微一颌首,便朝前堂走去。   这边厢,双福与双全双双走到苏慕云侧,担忧的道:“王妃,晋王他……”   “先去侍候我换衣裳,总要会上一会才知晓他的来意。”苏慕云淡淡的道。   “是,奴婢侍候王妃更衣。”   双福扶了苏慕云朝内室走去。   换好衣裳,苏慕云令双福陪着朝前堂走去。   轩辕骥显见等得已不奈烦,正发作,却突见苏慕云带了丫鬟婆子走进来。唇角勾了抹冷笑,端了已然冷却的茶水,慢慢的饮缀了起来。   苏慕云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下。   轩辕骥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一笑,笑意却是凉的。   “六王婶,六王叔一去数月,想来深闺凄凉吧?”   苏慕云蹙了眉头,目如寒霜的看向轩辕骥,“王爷请自重。”   “哈哈哈!”轩辕骥放声大笑,笑声方歇,盯了苏慕云道:“六王婶,孔老夫子也曾说食色也,你又何必故作清高呢?我便不信你偿过那等**蚀骨的滋味,这独守空闺的子便不想?”   苏慕云勃然色变,不由分说的拿了桌上的茶盏便朝轩辕骥砸了过去,怒声道:“不知所谓的东西,你是欺这府里没人还是怎的?”   轩辕骥子微偏避过那迎面而来的茶盏,饶是如此,上还是溅上了些许茶渍,他却不恼,反倒迎着苏慕云嘿嘿一笑,探手拂过那茶渍之后,就着唇甜一一吮尽。   “六王婶心疼侄儿,不过侄儿倒是喜欢另一种喂法,而非此法!”轩辕骥对着苏慕云挑了挑眉,目若桃花的道。   “你……”   “王妃。”双福眼见苏慕云气得面红如血,脖子上青筋毕露,不由小声道:“王妃勿恼,还请保重腹中小王爷。”   苏慕云蓦然惊醒,与此同时,腹中胎儿也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恼怒正不断的翻滚着,动得很是历害。   是啊,她怎能着了他的计!轩辕骥此来定是不怀好意,她只当是恶狗在叫便是!深吸了口气,苏慕云调理着自己中翻腾的气息。在感觉到胎动渐渐安稳后。   苏慕云迎了轩辕骥冷笑道:“晋王府,你可知你六王叔离去前曾入宫请过一旨?”   轩辕骥挑了挑眉头,他当然知道,可那又如何?   眼见轩辕骥满脸不屑,苏慕云淡漠道:“你说我若是将你劫杀在这王府,皇上他会如何?”不待轩辕骥开口,苏慕云紧接着道:“我手里可是有那道免死圣旨的,除非我谋逆,否则的话……”余下的话她不再说,只是看了轩辕骥笑得好不冷寒。   “六王婶这么有把握能将我劫杀于此?”轩辕骥一脸不屑的道。   “晋王府可曾听过双拳难敌四腿?”苏慕云冷笑道:“不错,晋王爷你骁勇善战,可我这王府有多少死士?死士之外又有多少侍卫?你清楚?”   轩辕骥一默。   苏慕云眼见轩辕骥默然无语,扶了桌沿慢慢起道:“你走吧。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可是你若是想招惹我,我或许没有弄不死你的本事,但却也一定能将你弄个半死。”   “哼!”轩辕骥闻言起,目光如刀的盯了苏慕云,冷笑道:“苏慕云,你对我至是够狠的。”   苏慕云笑了笑。   轩辕骥端了桌上的茶盏细细把玩了一番后,“啪”一声扣在桌上,抬头盯了她道:“有句话叫我将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略一顿,继续道:“苏慕云,在你心里,是不是对我的太子哥哥不一般呢?”   “滚!”   苏慕云豁然起,指了敞开的大门,一字一句道:“给我滚出去。”   “急什么!”轩辕骥缓缓起,上下打量苏慕云一眼,目光停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眉梢微扬,“我的六王叔给了我那么一份大礼,我总想着怎样还他一份大礼,现如今这份大礼总算是备好了。”   话落,脸上绽起一抹诡异的笑,压低了声音道:“六王婶,你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大礼啊?”   苏慕云猛的扭了脸,喝道:“你给我走,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六王婶,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对我很不客气了。”轩辕骥嘿嘿笑道:“可是我不怪你,谁让六王婶天生丽质而本王我又是个怜香惜玉的呢?”   眼见得苏慕云气得子乱颤,双福抬脚上前自后扶了苏慕云,手往袖中探了几次,在瞄到苏慕云那隆起的腹部时,硬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只能手里略略用力,试图让苏慕云冷静下来。   “好了,不逗你玩了。”轩辕骥收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道:“六王婶,六王叔他回不来了。”   苏慕云霍然扭头,双目直直的瞪向轩辕骥。咬得腮帮子都痛了,才忍下那到了嘴边的一句,“为什么?”   “六王婶都不问一句六王叔为什么回不来?”轩辕骥啧啧叹气的道:“亏得我那六王叔将你奉若至宝,想不到在你心里,却视我六王叔为草阶。这老话真没说错啊,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我六王叔才离开多久,你心里便有了别人。”   “你走不走?”苏慕云怒目瞪向轩辕骥,“当真要我让人赶了你出去不成?”   “走,我当然要走。”轩辕骥摆手道:“话说完,我就走,六王婶别急。”   苏慕云吸了口气,便在她准备喊人时。   轩辕骥却是飞快的道:“六王婶,不让我六王叔回来的便是你千般看好的太子下哦。啧啧啧,本王真是奇怪,你说我这太子哥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江山还是美人!”目光落在苏慕云的肚子上,幽幽道:“六王婶,你可得替我六王叔留个后啊!”   “来人……”   苏慕云一声怒喝。   轩辕骥却是“哈哈”一笑,抬脚便走。   “王妃……”   一声惊呼,淹没在轩辕骥的长笑声中。 ☆、第二章大风(叶家娘子)   “王妃。”红绡诧异的看着苏慕云。   苏慕云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了红绡,“将今天的事传了出去,并且放出消息,就说我病了。”   “王妃,这样一来,怕是于王妃名声有损。”红绡犹疑的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冷冷一笑,淡淡道:“名声?名声现在对我和王爷来说一文不值,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护好自己,若是这名声能为我们挣得一命,那便也算是值了。”   红绡听得心中一酸,却又不得不安慰苏慕云道:“王妃不必太过忧心,晋王他也不敢真的对您不利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幽幽的叹了口气后,轻声道:“我知道,我现在担心的是王爷。”   “王爷!”   “是的。”苏慕云脸上绽开一抹苦笑,道:“你也说了,王爷并不信任太子下,晋王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说这样一番话,我怕的是太子下他……”   红绡脸色一僵,稍倾咬牙道:“或者,奴婢夜探太子府,看看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苏慕云摇了摇头,若真如轩辕澈所说,轩辕祈心思深沉难测,那太子府又岂是那般好进的!若是鱼肠在,她到可放手让他一试!   “你先让人将晋王今天来府中闹事的况,和我气急攻心胎像不稳的消息放出去,再派人进宫请了御医来诊脉。”   苏慕云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红绡一一应是,便在她要退下安排时。   苏慕云却又忽的道,“红绡。”   红绡伫足看向她。   苏慕云低头,目光凝在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是浓浓的不安和无奈,便在红绡心头掠过一抹不安时,苏慕云霍然抬头看了她。   “有没有一种药物,能避过御医的诊治?”   “王妃!”红绡脸色发白的看向苏慕云,频频摇头道:“王妃,是药三分毒,使不得!”   苏慕云叹了一声,抚着腹内勿自翻滚玩乐的孩子,轻声道:“只有王爷安然无恙的归来,我们母子才能平安无事,否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红绡微怔。   苏慕云已经接着道:“让我坐以待毙总是不行的,生死都要拼一拼。”   “有一种药,”红绡艰难的道:“她能让王妃稍许见红,又能让脉像不稳,定能瞒过御医耳目,只是……”   苏慕云看向她。   红绡抿了抿唇,撇了脸道:“只是王妃来生产之时,怕是要吃尽苦头。”   “无防!”苏慕云淡淡一笑,柔声道:“即是如此,你便让双福着手准备吧。”   “是,王妃。”   红绡返退下。   苏慕云站在原地,手微抬覆上燥动不安的腹部,似乎就连肚里的孩子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安与惶恐。   “别怕,孩子,你父王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她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屋外高远的天空,越过朱瓦黛墙,越过嚣嚣尘世,越过天边流云……初夏的阳光,穿过窗户,白花花的灼人眼目。   她的脸,被这片阳光正正的照着,虽血色渐失,但却毅然坚决。   ……   红绡在离开前堂时,走到无人的角落处,抬手狠狠的抹了脸。   “红绡。”   耳边响起一声细细的轻呼。   红绡微愕,稍倾却是面露喜色,猛的循声看去。   便见一丈开外,黑瘦了不少的阿妩露着白花花的牙齿朝着她笑。   “阿妩!”   红绡几步迎了上去,一把攥了她的胳膊,一迭声的道:“你怎么来?你爹和你娘来了没?”话落抬头四处张望着,待看清只有阿妩一人时,由不得露出一脸的失望,“怎的就你一人。”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来?”阿妩涨红了脸瞪了红绡道:“红绡你真是奇怪哎,你不想我,却想我爹和我娘。”   “不是……”红绡摆手,有心想跟阿妩解释,可又怕说出来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妩听了,会闯下祸事,只得佯装了笑脸道:“我当然是想你的,我这就去厨房,让厨子做些你吃的东西送来。”   “哎,做什么吃的啊,我不饿。”阿妩一把扯了红绡,眉眼笑成弯弯的月牙儿道:“红绡,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大风。”   红绡这会子还有什么心思看“大风”,怕是龙卷风来了,她都打不起精神。   不想,阿妩却是忽的压低了嗓音,喉间发出一阵奇异的鸣声。   下一刻,红绡鼻端便生起一股腥风。   与此同时,花园里的树木也跟着簌簌响起来,那些高及膝部的花草亦摇摆起来,便在红绡犹疑时,蓦的一条粗如成人胳臂,长约二丈的大黑蛇竖了起来。   那森的泛着金色的瞳仁紧紧的睨着红绡,如拳头般大的蛇头昂得高高的,腥红的信子不时的进出着。   便是胆大如红绡这会子也不由得吓得一个踉跄,失色道:“好大的蛇。”   “大风,过来。”   阿妩对着那浑乌黑的大蛇招了招手。   大蛇便放低了直立的子,游弋着向二人爬了过来。   而红绡在一惊之后,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她几乎是兴奋的雀跃的,一把攥住了阿妩的手,“阿妩,好阿妩,乖阿妩,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怎么样,我的大风威武吧!”阿妩以为红绡像她一样喜欢上了这条大蛇,嘿嘿笑了道:“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它找到的。”   “是啊,好威武!”红绡唇角微翘,一把将阿妩拥在了怀里,“阿妩啊,你远道而来,一定很累了,我让下人准备水侍候你梳洗,再让厨房做了好吃的。等我办完王妃交待的差事,我再来寻你好不好?”   “好啊。”阿妩点头道:“你可要怪些,我在这京都呆不长时间。”   红绡步子一顿,犹疑的道:“怎么了?你要去哪?”   “我是来寻澈哥哥的,澈哥哥去了漠北,我当然也要去的啊!”阿妩睁了月牙儿似的眼睛看着红绡道:“你知道的,鞑靼人很残忍的,我要带了大风去帮他。”   红绡连连点头,“是,那是一定的。”   阿妩见她不反对,神色间不由便有了些许的狐疑。   “红绡……”   红绡看向她。   “你没事吧?”   “怎么了?”   阿妩摇头,想说你从前不是不喜欢我跟你家王爷走得近吗?怎么这会子……想了想,嘿嘿一笑道:“红绡,你是不是觉得你家王妃她没有我好啊!”   红绡一脸黑线的瞪了阿妩。   这怎么就扯上了王妃了?   “你看,这个时候就知道谁好谁坏了吧!”阿妩昂了头,一脸志得意满的道:“你们家王妃除了会陪着澈哥哥看看月亮赏赏花的,还能有什么用?我就不一样了!是不是?”   红绡抚了额头,想说,阿妩姑,王爷是娶妻,不是娶将!然,想着等会儿要求人,只得嘿嘿笑了几声,抽空跑了去。   ……   英国公府。   叶萧听完下人的回报,挥了挥手。   负责打听消息的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叶萧却是站在窗前,半响无语。   狭长冷寒的眸子凝向皇城的某一处,唇角微微绽起,乌黑的眼底一片幽暗,透出令人惊悸的寒意。   ……   三之后,京都城里一片流言蜚语。   矛头直指晋王轩辕骥。   而在这片流言蜚语中,沂王府再次传出不好的消息,沂王妃因为被晋王所吓,似有滑胎迹像。   宫里的御医一拨一拨的涌向沂王府,最后便是连皇后也惊动了。   外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苏慕云面色苍白软无力的依在榻上,等在外间的御医三步并作两步,撩开帘子一个个的退了出去。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穿着大红的凤袍,威严沉默,让所有人望而生畏。   御医生怕有任何不当,个个低垂了眉眼屏声凝气,就怕一个不小心,说出片言字语而引来杀之祸。   苏慕云低垂了眉眼,看着锦被上绣着的嬉戏的孩童,手微暖的覆在腹部。这会子听到御医的呼声后,颤瑟瑟的睁了眼,眼见皇后娘娘正朝榻前走来,连忙示意双福上前搀扶她起行礼。   “快,快躺着。”   皇后娘娘上前一步,飞快的按住了苏慕云。   “臣妾失仪,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起来,凤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气息喘喘的苏慕云。   前来问诊的每一拨御医都说苏慕云有小产迹像,派来的女官也亲自验了那染了血的su裤。   难道说,真的是被骥儿动了胎气?   苏慕云静静的看向皇后娘娘。   “你别担心,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本宫都会保住你和你腹中孩儿。”皇后娘娘握了苏慕云潮湿汗腻的手,轻声道:“骥儿那,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苏慕云摇了摇头。   脸上生起一抹虚弱的笑,软声道:“娘娘便别安慰臣妾了,臣妾知道,这孩儿怕是凶多吉少。”说到这嗓子一涩,带了哽意的道:“是妾福薄,对不起王爷。”   话落,撇了头,眨落眼里的两滴泪。   屋子里所有的御医这会子齐齐跪了下去,“王妃只要安心休养,我等必定全力而为,力保王妃母子平安。”   苏慕云摇摇头。   “你们不用瞒我了,我自己的子我最清楚,你们已经尽了你们的力,便是王爷回来,也不会怪罪你们。”顿了顿,似是难掩心中悲戚,以手掩面戚声道:“王爷,妾无脸见你啊!”   伏在地上的御医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皇后娘娘听着苏慕云那伤心到绝望的嘶喊声时,眼里掠过一抹浓重的戾色,却是一闪而逝,再看时,脸上已是一副浓浓的哀戚之色。   “六弟替君分忧,为国尽忠,本宫若是连他的孩儿也不住,有何脸面面对他,又有何颜目面对这天下诸人。”   那些跪在地上的御医听得皇后娘娘几乎是咬牙的喝声时,齐齐吓得瑟瑟颤抖。   苏慕云低垂了眉眼,不说一字,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那似小鹿般的呜咽之声像把刀一样割在屋里的人心上。   “你们给本宫听着。”皇后娘娘眉目含霜的凝了跪在地上的御医,“若是保不住王妃腹中的胎儿,你们个个都别想活。”   “臣等遵命!”   皇后娘娘在威胁恐喝了一番地上跪着的御医后,又回了头对苏慕云道:“六弟妹,你放心,不拘需要什么东西,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让人给你寻了来。”拍了拍苏慕云的手,又道:“你和六皇弟都是有福之人,你们的孩子也是有福的。”   “臣妾谢娘娘恩典。”苏慕云止了哭声,柔声道:“晋王那,娘娘还请歇怒,臣妾知晓晋王脾虽是异于常人,但却素来尊重王爷,这其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皇后娘娘听得苏慕云的话,眼里掠起一抹笑,话音之中却是不减怒意“六弟妹,你别替他求。我一定要禀告皇上,好好给他一顿教训,不然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话到这份上,该做的姿态也做了,接下来,便是他们一家关起门来的事。打也好,骂也好,与她何干!   再坐了坐,皇后娘娘又恩威并济的对着那群御医发作了一番,才起离去。   这边厢,苏慕云也不为难那些老御医,由得他们挤在红绡安排的屋子里,压着声讨论着要怎样用药,要怎样施针。   她则是闭上眼,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觉。   只她这才闭上眼,屋外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太子妃来了。”   苏慕云睁开眼,盯了顶上那青绿色的帐子良久无语。   这一网下去,她知道一定会捞到许多鱼,只是这其间,叶司盈却是她最难面对的,也是最令她愧疚的!但,到了这刻,却由不得她妇人之仁。   叶司盈匆匆进屋时,许是因着走得急,脸上有着淡淡的一抹潮红。一双杏核似的眸子眼下有着隐隐的青色,一看便是休息不好忧心所致!   “这到底是惹的哪门子的祸。”   苏慕云由着双福扶了起来,握了叶司盈的手,未语,眼眶便红了。   “你别担心。”叶司盈连忙自袖里扯了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轻声道:“我得了消息后,便回了趟府里。”说着侧接过后雪盏手里捧的盒子,“这枝老参还是当年父亲北下时得来的,你好生收着。万一……”   她虽未曾将话说透,但苏慕云却是明白的。   叶司盈这话里的意思时,若当真小孩难保时,藉着这参能保下大人。   这个时候谁都想着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儿,以期轩辕澈归来时能阻他雷霆之怒!只有她,叶司盈却想着,要保下她的一条命!   一瞬间,苏慕云改变了之前的决定!   “谢谢你。”苏慕云示意樱桃上前收了那参,稍倾压了声音道:“你早来一步,便可遇上皇后娘娘了。”   叶司盈笑了笑。   “我是在门外等了会儿才进府的。”   苏慕云挑眉,两人相视一笑。   关于皇后,她们从不言论,但是这却不妨碍她们彼上统一的认知!   “真的是晋王?”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   苏慕云点了点头,目光微凝,一本正经的道:“晋王说了一番莫名奇妙的话,你不来,我也正想使了人去请你。”   叶司盈蹙了眉头。   苏慕云见她不语,略一沉吟,却还是直接的道:“晋王说太子下不会让王爷安然回朝!”   叶司盈霍然抬头,瞪了苏慕云,“你相信了?”   苏慕云摇了摇头。   “我不信。”眼见叶司盈似是吁了口气,苏慕云却又道:“可是我也不敢不信。”   叶司盈顿时明白苏慕云话中的意思,想起她之前说的让人去请她的话,于是垂了头,轻声道:“你想我告诉你什么?”   苏慕云笑笑,“司盈,我想问你,你当年为什么去余杭?”   叶司盈讶异抬头,她恍惚中似乎记得她曾经告诉过苏慕云,当年为何去余杭。   但见苏慕云一脸认真,她便敛下心中思绪,轻声道:“当年,燕王有联姻之意,家父听说杭州灵隐寺有个僧人批命极准,便使了兄长护我南下。”   “那么,你批的命相是什么?”   “帝王燕。”   苏慕云默了一默,她是重活两世之人!命相之说,不可说不信。事实也若此,燕王谋反成功,叶司盈嫁与轩辕祈,照这般发展下去,叶司盈不便是应了命相之说?!   “我可不可以大胆的猜想一下。”苏慕云看了叶司盈,笑道:“你与我莫名的投缘,可是也与这有关?”   叶司盈点了点头。   “当年大师曾说,我回家一途若遇上能舍之人,那人便是我命中贵人。虽荣华之路坎坷,但因着此人却必然只是有惊无险。”   “那个人你认为是我?”   “不错,你忘了我哥哥向你索要马车之举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也解开了心头长久的疑惑。   她一直奇怪,尊贵不凡如她的叶司盈怎的就会一直对她关有加。却原来是一纸命文所定!   然前世却又为何不是如此?   “那若是我当不曾将马车让与你呢?”苏慕云疑惑的道。   叶司盈苦涩一笑,“那我们便没了今的这番缘份,有可能是陌路人,也有可能是生死之仇。”   苏慕云听得暗自心惊,不由便努力的去回想,前世她与叶司盈那少得可怜的交集。只不论她怎样想,脑子里却是迷迷茫茫一片。   “所以,慕云你要相信。”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道:“我断不可能有害你害六王叔之心。”   苏慕云却是想了想道:“你批命之事下他知道吗?”   叶司盈点了点头。   此时四周静谧,空气中也有着几分如水的轻柔。   苏慕云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司盈,我相信你,可是,我无法……”   叶司盈凝视着苏慕云,“你的意思我明白。”顿了顿,轻声道:“但是我要告诉你,即便他有心,可是时机不合适。”   苏慕云霍然睁眼看向叶司盈。   叶司盈沉沉的点了头。   苏慕云想了想,展颜一笑,轻声道:“也许是我想多了,根本就是轩辕骥那个家伙有心挑拨离间。”   “是啊。”叶司盈跟了笑道:“那个疯子,你也知道他向来行事乖张,他的话又有几分能信的。”   苏慕云默了一默,探手握住叶司盈的手,“司盈,你相信我和王爷,我们无心这滔天权势,更无心那九上之位。”   “我知道,我明白的。”叶司盈反握住苏慕云的手,柔声道:“我会告诉下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苏慕云暗暗的长吁了口气,心中暗暗庆幸她的直言相问。   她相信,有了今这番话,即便将来不论她与叶司盈走到哪一步,是敌也好,是友也罢。都将无憾了!她不敢奢想叶司盈能舍弃轩辕祈站在她这一边,但此刻当她摆明自己与轩辕澈的意图,即便未来立场不同,或多或少总能争取到叶司盈的些许援手吧!   “唉!”叶司盈长长的叹了口气,稍倾撩唇一笑,幽幽的道:“慕云,我真怀念从前的子。”   “那个时候,兰亭她还是好的,阿琪也还在……”声音一顿,脸上掠过一抹苦涩,“现在,兰亭不见了,阿琪也走了。就剩下我们俩,我们……”   苏慕云取了枕边的帕子拭了拭叶司盈的额头,轻声道:“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真的吗?”   “当然。”   叶司盈眼里便有了莹莹之光。   ……   “不行。”   阿妩瞪了红绡,不悦的道:“红绡,我的红娘已经没了,万一大风又……”   红绡上前搂了阿妩的肩,谆谆善的道:“好阿妩,你放心,只是让大风去吓吓他们,不像上次一样,大风一定会没事的。”   “不行,我不同意。”阿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能让大风冒险。”   红绡翻了个白眼,姑,那只是条蛇,你至于把它当心肝宝贝一样吗?可脸上笑却是更浓了。   “阿妩,你想不想让王爷高兴?”   阿妩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要是王爷知道你替王妃出了气,他肯定会很高兴的,他一高兴,你就可以趁机提要求了啊,比如说,那……那什么……什么的。”红绡冲阿妩挑了挑眼。   阿妩不明白的看了红绡。   “什么,那什么……什么的啊?”   “哎!”红绡瞪圆了眼睛道:“你不是一直喜欢我们家王爷吗?什么叫挟恩索报,你不懂?”   红绡姑娘在心里拜了观音拜如来,王爷啊,我这可是为了替王妃出气,你就牺牲下吧,反正只要你不同意,谁也不能强上了你不是!   “啊,红绡,你尽然敢让我做小!”阿妩蹦了起来,指了红绡道:“你就不怕我爹和我娘剥了你的皮?” ☆、第三章诉冤   五更过后,不见绽露晨光,天色越发沉晦暗,帘外风雨来。   晋王府内。   温瑜与轩辕骥各执一壶,屏退下人,两人亦不相敬,自己给自己斟着酒,就着桌上早已冷却的佳肴,一杯复一杯。   眼见一壶将尽,轩辕骥再唤人上酒,温瑜抬手制止道:“王爷,尽兴便可,不可贪杯。”   轩辕骥抬眸,也不知道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一双眸子猩红如血,衬着青白的脸骇人的紧。   “暇之,本王何曾尽过兴?”   温瑜手中酒盏一顿,未几,抬眸迎了轩辕骥,“王爷是指鞑靼还是择时京都之事?”   轩辕骥将手中酒盏倒扣于桌上,眉目低垂,眼梢嚼了抹冷笑,郁声道:“鞑靼也好,京都也好,又有哪处是如了我们的愿?”   温瑜默然无语。   “暇之,本王不想再等了!”轩辕骥豁然抬头目光如电的睨了温瑜,“暇之,我们动手吧。”   温瑜摇头。   “为什么?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本王等不了了?”   “就因为那庭前十杖?”   温瑜抬头目光微冷的看了轩辕骥。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有韩信受胯下之辱而成百世威名,王爷只不过是庭前十杖,便受不了了?”   轩辕骥怔愣的看着目若寒霜的温瑜,稍倾怒声道:“那十杖本王只当是给本王挠挠痒,谁受不了了。”   “那是?”温瑜犹疑的看向轩辕骥。   他原以为是轩辕骥受不了那丢下的面子,即不是因为面子,那又是为了什么?   轩辕骥将手里酒壶一掷,起,踱至窗前,眼见得院中一棵正长势茁壮的青青乔木,探手一指,幽幽道:“父皇像是这树一般,正是秋鼎盛时期,我只怕等我孙儿都有了,他也未必会……”   温瑜闻言顺着轩辕骥的手指看了过去,脸上绽起一抹莫测的笑意,“王爷可曾看了王总管送来的手扎?”   轩辕骥犹疑的撇向温瑜,似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发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分两种,一种是口讯,一种便是手扎。他素来过问的是口讯,这手扎之事便交于了温瑜。   现如今温瑜问他可曾过目那些手扎,是何用意?难道说……轩辕骥目光一亮,灼灼的看向温瑜。   温瑜捋了颌下青须,眉梢微扬,压了声音道:“属下仔细的翻阅过了那些手扎。”   “哦?”   便在轩辕骥等着温瑜往下说时,温瑜却是手指了那庭中之树,淡淡道:“王爷看这青木可是觉得它长势良好,不便可参天?”   轩辕骥颌首。   温瑜晒笑一声,摇头道:“属下却不如此认为,属下观此树木多则五载少则三年,便一命呜呼!”   轩辕骥猛的回头,狭长幽暗的眸中瞳孔急剧紧缩,因为兴奋,眼角下的肌不受控制的抽擅着。   “王爷虽看着这树,却不知府中花匠为讨王爷欢心,对此树施以重肥,要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同样,树亦如此。花匠虽是好心,却办了坏事。”   “你是说……”轩辕骥撇头望向东南的方向,哆了唇道:“消息可靠不可靠?”   温瑜点头。   虽说皇上对皇后恩不变,但并不代表他便可以拒绝其它美色。随着后宫美人的不断增加,顺天帝虽是龙虎之年,但亦要靠着太医院的丹药加以弥补。特别是在新纳了一位丽贵人后,更是变本加历。   他观王安送来的手扎,顺天帝这短短半年时间几乎便不曾断过这虎狼之药。   这些药虽能提高顺天帝某方面的能力,但同样也会削弱他另一方面。比如年寿!   得到温瑜确定回答的轩辕骥,攥了手在屋中来回的踱了步子。   “好,好!”轩辕骥笑如洪钟的道:“本王这便令人去库房,再寻些稀奇的东西送了那丽贵人。”   温瑜但笑不语。   待得轩辕骥回转后,喊了人收了桌上的酒席,捧了一杯清茶,啜了口后,请了轩辕骥落坐。   “眼看得沂王要班师回朝了吧?”   轩辕骥脸上的笑意便僵了僵。   温瑜视而不见,话锋一转,径自道:“王爷认为太子下是个怎样的人?”   “太子下?”轩辕骥看了温瑜,稍倾,冷声一哼,不屑的道:“他也就是占着个嫡长的份罢了!”   温瑜掀目淡淡的撩了轩辕骥一眼,见他脸上浓浓的不甘,暗叹了口气,忖道:若真只是占了嫡长的份倒也罢了,怕的是不只如此!   “王爷前说的可是真的?太子他有意对沂王不利?”   轩辕骥嘿嘿笑了,挠了挠头道:“怎的旁人不曾骗进,暇之却是被我骗进了?”   温瑜脸上便生起了一抹错愕。   轩辕骥眼见温瑜眼里有着淡淡的责怪之色,连忙提了嗓音道:“我可也没冤枉他,小时候他就知道算计轩辕澈,这大了明知轩辕澈手握重兵,他如何能甘心!”   “小时候?”温瑜疑惑的看向轩辕骥,“王爷可否说得明白些。”   “暇之可还记得当年的淑妃?”   温瑜略一思忖,点头道,“王爷说的是淑妃之父?”   “没错。”轩辕骥重重的道:“你知道淑妃的父亲是替轩辕澈顶罪而死吧?”不待温瑜接口,他继续道:“那首诗其实不是淑妃之父所做,而是我的太子哥哥做了夹在他书里的。”   “他为什么要怎么做?”温瑜不解的看了轩辕骥。   轩辕骥冷冷一笑,“当然是为了讨好当年皇伯父。”   “哦?”   “当年的皇伯父深恨皇祖父对六王叔的偏宠,一直将他视为是自己皇儿最大的威胁,所以在皇祖父死后,搜肠刮肚的想着要怎么除去这个眼中钉中刺。”   “那时候我们这些被皇祖父封过王的王室子弟,都被皇伯父要求养在京都,名为求学实为质子。你也知道的,宫里的人惯会逢高踩低,很快大家便领会了皇伯父的意思。”   “虽然我那些堂兄弟们没少给六王叔使絆子,但都被他一一化解。最后反而大家都被他收服了,便在这个时候,讲学的先生换成了淑妃的父亲。”轩辕骥唇边凝了抹冷笑,“我那太子哥哥许是看出了当的淑妃对六王叔的意思,便给她出了那样一个恶毒的主意。更想不到的是,淑妃那个笨蛋竟然还同意了!”   温瑜怎样也不会想到,当年轰动京师的一桩案子竟是出自秀雅如竹的轩辕祈手里。   “那沂王他知不知晓?”温瑜看了轩辕骥,面泛红光,激动的道:“或许这会是我们手里的一步好棋。”   一瞬间,轩辕骥便明白温瑜的打算,他笑了摇头道:“暇之便歇了那主意吧,我那六王叔是什么人,当年皇祖父可曾夸他心似比干多一窍!又岂会不知这其中真相?”   温瑜神一黯,由不得长叹了口气。   “当然,他虽有七窍玲珑心,却不没有大罗菩萨慈悲心。”轩辕骥冷冷笑道:“他虽有怀疑,却一直不能确定是我,还是我那太子哥哥。”   温瑜越发的觉得迷惑,“王爷为何不早向沂王明言,以期得到他的支持?”   轩辕骥冷冷笑道:“暇之可知道,当六王叔为何要帮助我父皇举事?”   温瑜摇头。   “因为他认定我父皇比我那堂兄长更适合当皇帝。”   虽然轩辕骥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温瑜却明白了他这话中的意思,燕王与废帝之前,轩辕澈选择了燕王。那么轩辕祈与轩辕骥之间,显而易见轩辕澈选择了轩辕祈!   即然轩辕澈看重的是大局,那么便也不会在乎轩辕祈对他当的设计!即是如此,说也是白说,不如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加以利用,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爷可是心中已有对策?”   轩辕骥淡淡一笑,“我已经派出府中死士狙杀轩辕澈。”   温瑜悚然一惊,失色道:“这……可万无一失?”   “不敢谈万无一失。”轩辕骥呵呵一笑,“不过即使失手也没关系,只要轩辕澈一查,便会发现,那些人俱都来自太子府。”   “太子府?”   “不错,”轩辕骥得意的道:“我的太子哥哥怎样也不会想到,早在十年前,我便在他的边安插下了那些人。当然,他们一定会在最后关头说出当年之事,更会说出这次行动,完全是受太子指使!”   温瑜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眼前一袭墨绿华衫,笑意淡淡的轩辕骥。温瑜心中生起一声长叹,世人都道晋王鲁有勇无谋,谁又知晓这假像之后是十年如一的筹谋。   “王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我们能否如愿,温瑜此生无憾矣!”   轩辕骥抬眸,目光落在广袤暗夜。   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费心筹谋十余载,若真是天命不至,却也是问心无憾了!   夜凉如水,东方白。   便在这时,一声凄历的嘶喊声划破这寂静的夜。   “是玉儿!”轩辕骥一声惊呼,与温瑜对视一眼,纵便朝外跃去。   然,他才落于庭院之中,迎面便是一道虎虎拳风。   “什么人!”轩辕骥一声怒喝,抬手便迎了上去。   双拳相撞,轩辕骥听得手腕处一阵“咔嚓”声,随之而起的便是一阵闷痛。当下,不由一惊。子亦随着那一拳的撞击之力,退出三步。然,来人却不管他,一拳不中之后,抡了拳再次迎了上来。   “找死!”   轩辕骥冷哼一声,再不敢轻敌。   也不知府中侍卫是去了后院还是早已被眼前人撩倒,两人在院子里你来我往,一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杀气沉沉。另一人则显得气势略有不足,防御有余攻势却不足。   半盏茶的功夫,黑衣人一个黑虎掏心,将轩辕骥放撩倒在地,不待轩辕骥反应过来,他子往前一窜,双足凌空一跃,一个泰山压顶踩在了轩辕骥的前。   赶了出来的想要施以援手的温瑜便听到一声胆战心惊的“咔嚓”声。而地上的轩辕骥倒也是条汉子,便是骨被人踩断也不曾哼出一声,只目光如毒蛇的凝向当前之人。   然,那人一黑衣,只露出一双寒光熠熠的眸子,便是那眸子也以轻纱相掩,让人分辩不清!   “王爷!”温瑜要上前。   黑衣人却是霍然抬手,示意温瑜不得上前。   温瑜步子顿在原地,面如寒霜的道:“阁下好大的胆子,可知这是晋王府,晋王乃是当今圣上所出。你敢相袭,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温瑜这般说其实只不过是想从声音上判断出,这人的份。要知道轩辕骥之骁勇,放眼京都对手没有几人。而这人若是江湖之人,必不会掩面藏容。既然掩面藏容,那便是怕人认出!   不想来人待温瑜一番话后,却是冷冷一声轻“嗤”抬脚对着目光凶狠的轩辕骥便是一脚。   轩辕骥不防他会突然发难,躲避不及,生生被他踢了个正着。   鼻梁上一痛,眼前黑,在感觉到一股温后,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来人!来人啊……”温瑜高声喊人,到得这时他再不敢大意,生怕眼前的人对轩辕骥施以杀手。边喊着,边不顾自己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一头进来人撞了上去。   这边温弯腰恭攒足了力气撞上去,那边厢,黑衣人却是一个利落的“旱地拔葱”如飞燕朝屋檐之上飞去。   温瑜收势不及,“扑通”一声,将悠悠醒转的轩辕骥再次压晕了过去,以此同时,轩辕骥唇角渗出一缕鲜红。   “王爷,王爷……”温瑜一个翻,却又不敢抬手去抱轩辕骥。只得扬了声继续喊道:“来人,王爷遇刺了,快去请御医。”   温瑜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晋王后院,形更是不容乐观。   “救命,救命啊……不要过来,我求你不要过来……救命啊……”   玉烟楼,玉儿捧了肚子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然不任,她如何哭喊。眼前那条粗大丑陋的大蛇却是不为所动,吐着猩红的信子挟带着一股腥臭的风,朝她爬了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玉儿使足了力气往后退着,当后背撞上坚硬的板时,玉儿子一僵,惨无血色的脸上生起浓浓的绝望,嘶声喊了起来,“救命,王爷,快来救救我啊……”   王府不见眼的角落里,双福与阿妩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眼见得愣头愣脑的大风挡住了脸如白纸的玉儿,随时有着想要上前安抚佳人的想法,两人捂了嘴,压抑了嗓音,偷偷的笑了起来。   “阿妩小姐,大风它知不知道怎么亲人啊?”双福歪了脑袋看着阿妩。   阿妩白了她一眼,不屑的道:“没吃过猪还没看过猪跑?大风也有嘴,拿嘴碰下那丫的脸就是了!”   双福嘿嘿一笑道:“阿妩小姐,我不信。”   “你不信?”阿妩瞪了眼看向双福。   双福点头,挑了眉头看向阿妩。   “那我就不让你看看。”   话落,阿妩低了头,喉咙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响声。   便看到屋子里的大风歪了歪脑袋,稍倾便加快了向前游移的动作,不多时,便滑上了玉儿的榻。   “走开,走开……”玉儿抓了手里的枕头朝大风扔了过去,边扔边嘶声哭了起来,“呜、呜、呜,你走开,别过来……救命,救命啊。”   大风却被那软软的枕头扔得子一歪,却没有停下子,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大风昂起了子,猩红开叉的信子朝玉儿贴了过去。   “啊!”   玉儿发出一声凄历的嘶吼声,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怎么样,看到了没?”阿妩回头看了双福,“我的大风,我叫它做什么,它就会做什么。”   双福却是眉头一蹙,小而翘的鼻尖耸了耸。   下一刻,脸上便有了一抹浓浓的笑意,谄媚的看了阿妩,眨着星星眼道:“阿妩小姐好历害。”   “那可不是!”阿妩哼了哼,高高的扬起了脖子。耳听得前院似有隐隐的暄哗之声,不由道:“人也吓过了,可以走了吧?”   双福连忙道:“嗯,走吧,走吧。那些迷药也快失效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阿妩喉中又发出之前的那种怪异的嗓音,随后便与双福悄然的走了出来,七拐八绕的,出了后院,跃上与街相领的围墙。待看得夜色下,那似一条匹练般的暗影也跟了出来后,两人撒了脚丫子便没命的往前跑。   这边厢,两人才刚刚离开。   玉烟楼里,玉儿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中醒转过来。   但很快的,神智又在痛楚煎熬中渐渐迷失,眼前似是晃动着贴丫鬟明玉的影,恍惚间,又似看见明玉的手上沾满猩红。   前垂下的帐缦,时而飘动,忽远忽近,如同周遭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一阵剜心易骨的痛楚袭来,玉儿一声惨呼,神智砌底清醒过来。   “夫人,夫人……”丫鬟明玉慌手失措的站在面前,屋子里丫鬟婆子挤得满满的,那早先被请来的侍候她生产的稳婆,此刻正如丧考妣一般盯了她,一迭声的喊道:“夫人,用力,快用力。”   玉儿低了头,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下,下是一阵一阵撕裂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往钻,可是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出口,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着。   “孩子,我的孩子!”玉儿霍然坐起。   稳婆上前一把按住了她,“夫人,小公子怪上就要下来了,你再加把力。”   “孩子……孩子出生了?”玉儿犹疑的看向稳婆。   稳婆连连点头。   “可是,我好痛,好痛,像是有把刀在割我一样。”玉儿抬头看向明玉,“明玉,你看看,小公子是不是出来了,到底还要多久……我好痛,好痛……王爷……”   明玉哆了唇,目露惊惧的看着痛得死去活来的玉儿。抬手捂了嘴,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她怎么敢说,小公子伸了一只脚出来,原本该先出来的头却是不见踪影。   玉儿夫人下面血像井水一样,汩汩的直往外流,都已经接了两盆了!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血能流!   “明玉”   “好了,明玉还是个姑娘,哪经过这种场面。”稳婆推了明玉,“你去外面,去让厨房多烧些水来。”   将明玉打发了出去,稳婆与宫里派出来的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种选择。   “夫人,你忍着点。”稳婆上前半扶了玉儿,“许是孩子太大,出不来,我这就拿剪子给剪一下。”   “不……”玉儿不要命的摇头,“不要,不要……”   “放心夫人。”稳婆擦了把脸上的汗,劝道:“这自古以来啊女人生孩子都是要挨一剪子的,没什么大碍的。”   玉儿还想拒绝,不想又一轮撕心裂肺的痛袭来。   “痛,好痛!”   “玉儿夫人啊。”嬷嬷上前看了玉儿,“皇后娘娘很是看重这个皇孙,你看再拖下去,孩子只怕要憋坏了。”   玉儿咬了唇,汗水已经将她染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看着眉目威严的嬷嬷,想着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半响,点了点头。   颤了声道:“王爷他……”   “王爷他就在外面。”嬷嬷笑了道:“玉儿夫人放心,一旦小公子安然产下,王爷就会来看望玉儿夫人的。”   痛得死去活来的玉儿唇角挽起一抹甜甜的笑。   却不知,屋外明玉正哭倒在轩辕骥门外。   “王爷,求您救救夫人,夫人她快不行了。”   却不知道她这一哭,惹怒了屋子里的人。   眼见得皇后娘娘一脸怒意。   躺在榻上的轩辕骥蹙了蹙眉头,对侧侍候的温瑜道:“温总管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回王爷的话,是玉儿夫人跟前的明玉”   轩辕骥蹙了眉头,犹疑的看向皇后娘娘。   “母后,这明玉一直在玉儿边侍候,您看?”   皇后娘娘拿了帕子拭了拭唇角,冷声道:“你到是个念的,可你这才刚刚脱离凶险,她便在外面,死啊活的。”   这意思是不想饶过明玉了?   轩辕骥便使了个眼色给温瑜。   温瑜恭退下。   没多时门口响起一片吱吱唔唔声,稍倾便是人被拖走的声音。   皇后娘娘使了个眼色给侧服侍的梅姑。   梅姑会意,屏了声息退下。   与此同时,屋子里其它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这才看向轩辕骥,眉眼却是一片历色。   “你好大的胆子!”   轩辕骥怔仲的看向皇后娘娘,“母后,您这是……”   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在轩辕骥缠着层层白布的前,怒声道:“你为了博取你父皇的原谅,竟能这般凶残的对待自己!他为了一己目的又会怎样对待我,对待你父皇。”   “母后!”轩辕骥本已苍白的脸越发的白了,他伤心绝的看向皇后娘娘,戚声道:“在母后的眼里,孩儿便是这种人?”   皇后娘娘冷声一哼!   一个时辰前,晋王府连夜派人进宫请了御医,说是晋王府有刺客,轩辕骥受重伤,命不保。   她大惊之下,不顾皇上阻拦,领人连夜出宫。   不错,晋王是受伤了!可是王府内何曾有人夜袭的迹像?再说了,放眼这京都城内,谁又是他轩辕骥的对手!偏又在这时,他赏下来的玉儿早产了!   这一切太过诡异,由不得她不怀疑其中真像!   儿子是她生的,所谓知子莫若母。轩辕骥是什么样的人,她便是不知十分,也不离**。定是轩辕骥忌恨他父皇庭前施杖丢了颜面,故意这般作自己,博取他二人的同。   当她不曾在皇上前面替他求,他便发落她赏下的玉儿。便是连玉儿那腹中的孩儿也不顾及!既然如此,她便成全了他!   见皇后娘娘一脸冷色,轩辕骥咬牙,忍着口的痛楚,颤抖着子爬了起来,跪在榻上。   “母后,孩儿冤枉,孩儿便是再凶残冷血,也不会这般拿自己的子不当回事。”   “你说有刺客,我问你那刺客长何样,你却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府里,母后来时,井然有序,完全不像有刺客来袭的样子。你让母后如何相信你?”皇后娘娘历声道。   轩辕骥霍然抬头,看了皇后娘娘,“母后即能看出这其间的蹊跷,若是儿臣有意所为,又岂会露出这般破绽,让母后发现?”因为气愤牵动了前的伤口,引起他一阵剧咳,喉间一甜,榻上便落了一口鲜红。   皇后娘娘看得心头一颤,终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儿。由不得哽了嗓子,“你给我躺好,谁要你跪着的。”   “儿臣谢母后恩典。”轩辕骥躺回榻上,喘了口气后,看向皇后娘娘道:“母后,儿臣资质愚笨,打小便没让母后心。也没少惹下祸事,结下仇怨,都归母后善了。这世间,便是儿臣负尽天下人,也断不敢对母后怀丝毫欺瞒之心。”   皇后娘娘听得动容,拿帕子拭去眼角落下的泪。   粗哑了嗓子道:“母后一生就得你和你哥哥两人,手心手背都是。母后不敢偏颇了谁,也不愿偏颇了谁。你哥哥子绵软,只有你从小便燥如火,现在还好,从前,母后可真是为你碎了心啊!”   “儿臣知道。”轩辕骥听得眼眶一红,语带哽声道:“儿臣当去沂王府只是想问声六王婶,六王叔不在,可有儿臣能出把力的地方。不想,六王婶她……”   皇后娘娘挑了眉头看向轩辕骥,“她怎样?”   “六王婶不分青红皂白,便使人将儿臣赶了出来。说是孤男寡女授受不亲,可她明明之前还见过哥哥的,怎的到了我这就说起男女大防来!”轩辕骥涨红了脸道:“儿臣虽糊涂,可儿臣也知这天伦人理,又岂会有那畜生不如的肮脏心思。”   皇后娘娘眉宇间的神色便越来越紧,褐色的眸子满是狐疑像刀一般凝向榻上的轩辕骥。   轩辕骥却似是浑然不觉,仍继续道:“谁知道,儿臣才一离开,便听说六王婶动了胎气。再后来,父皇派人将儿臣绑到御前打了十杖。”   苏慕云有滑胎之像,这是千真万确的!可是,瞧轩辕骥神色又不似说假,皇后娘娘由不得眉头便蹙成了一个川字。   轩辕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后娘娘的神色,眼见皇后娘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唇角不动声色的挽了挽,哑声道:“儿臣也知晓父皇这江山,若没有六王叔断没有来得那么容易。眼下,六王叔北下为父皇尽忠,儿臣就算是受再大委屈也是应该的,可是儿臣实在不解,六王婶缘何不顾自己的清名,这般……”   “哼!”皇后娘娘冷冷一哼。   牡鸡司晨!好你一个苏慕云,你尽量想借着皇上的手来发落骥儿,以后便好拿捏温文尔雅的太子!你这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是说你想让这消息传到你那夫婿耳里,让他为你冲冠一怒为红颜,自此悍哭六军皆缟素?   屋子里陷入一阵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轩辕骥也似是累了,目光怔怔的瞪着窗外的那抹浅白。   “娘娘!”   这时,屋外响起梅姑的声音。   “进来。”   梅姑撩了帘子,屏声凝气的走了进来。   附在皇后娘娘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皇后娘娘听得眉头轻蹙,目光似有意若无意的瞄向榻上的轩辕骥,眼见轩辕骥一脸伤心的看着窗外那抹瓷白的天。   心头不由便泛起一抹酸意,稍倾摆了摆手。   梅姑屈膝一福,退了下去。   “骥儿。”   轩辕骥闻声茫然的抬起眼。   皇后娘娘长长的叹了口气,“玉儿没了。”   轩辕骥瞳孔攸的一紧,稍倾面露哀色的道:“孩子呢?”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   “为什么?”轩辕骥抖了嗓子有点语无伦次看向皇后娘娘,“母后儿臣的孩子呢?”   皇后娘娘抿了唇,叹息一声道:“你还年轻,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可不是这一个!”轩辕骥扯了嗓子喊道。稍倾,眼里便涌起一片氤氲。但他是个将军,流血不流泪。猛的仰起头,直待眸中回复清明,才看了皇后娘娘,“这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儿。”   皇后娘娘看着他被泪水浸染过越发清幽深遂的眸子,叹了口气,上前替他掖了被子道:“好了,别难过了。是那孩子跟你无缘。”   顿了顿,“你仔细想想,这京都城里有谁跟你结了怨。”   这便是相信了轩辕骥遇刺的事实了!   “孩儿想不起来。”轩辕骥摇头道:“孩儿一生杀人无数,或许是哪个死在孩儿手里人的后人来寻仇也未必。”   皇后娘娘的手便僵了僵。   蓦的便想起当年起事之,轩辕骥是如何四处厮杀,替燕王打下这一统江山的。而轩辕骥眼见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了,脸上越发的做出一番兔死狗悲的神来。让人看了满心不是滋味!   “好生休养着,母后要回宫了,你父皇那还等着我回话。”   “孩儿恭送母后。”   皇后娘娘制止了轩辕骥挣扎从榻上支起的子,抬手将他脸上的乱发往后理了理,柔声道:“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欺负。”   轩辕骥还想说些什么,皇后娘娘却已经起,招呼了宫人进来,好生吩咐了一番。   这才带了人回宫。   皇后娘娘一走,温瑜便重新进了屋子,挥退了屋中的人。   “怎么样?”轩辕骥看向温瑜。   “属下派人去看过了,两处都没动静。没看到有特别的人出入。”温瑜轻声道。   “不是沂王府,也不是太子府,那会是谁派出的人?”轩辕骥目光鸷的盯着榻上的那口鲜红,“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人找出来。”   “属下已经派人去盯了京都四门,只要有人。”   轩辕骥点了点头。   温瑜言又止的看向轩辕骥。   “你是想问我刚才为什么不咬住沂王府?”   温瑜点了点头,“此等况下,王爷若说怀疑是沂王府派出的高手,娘娘与皇上也未必不信!”   轩辕骥幽幽一笑。   “不用了,过犹不及。我相信,我那伟大的父皇会从其中抽丝剥茧,找出他想要的真像来的!”   温瑜便不再多说。   稍倾,轩辕骥突然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小公子。”温瑜略一怔愣便飞快的答道:“生下来便不行了。”   轩辕骥脸上便有了一抹狰狞之色。   “去查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   沂王府。   苏慕云望着眼前黑了不少却面带薄怨的女孩。眼中渐渐发,稍倾她示意双福扶了她起,对着阿福深深的俯。   “你……你做什么?”阿妩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想要伸手去制止,在看到苏慕云那硕大的肚子时,又硬生生的缩了手,急急的道:“你……你,你不要这样。”   “阿妩谢谢你。”苏慕云看了阿妩,真意切的道:“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谢意。”   “你,你不要谢我。”阿妩摆了手,涨红了脸道:“我又不是为你,我是为澈哥哥。”   末了,似是想起什么,跳开一步道:“你别以为我对澈哥哥放手了,我跟你说,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屋子里的人也都跟着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阿妩跺了脚,“肚子跟个球似的,你小心笑破了肚子。”   “阿妩!”   红绡正斥责阿妩几句,苏慕云却是笑着摆了手,示意她无防。   “阿妩,你说我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苏慕云上前执了阿妩的手,往炕上带去。   “我看肯定是男孩。”这显然是一个阿妩感兴趣的话题,这会子也不计较苏慕云是敌的事实了,由着她挽了坐在炕沿上,双目亮晶晶的看了苏慕云,“我娘生我弟弟时,就跟你一样,满脸的麻子。”   阿妩的话音一落,本来满是欢声笑语的屋子里再次静得像死去一般。   红绡瞪着一脸不解的阿妩,心道:大小姐,你可真是会说话。   “是嘛?”苏慕云略带惊喜的声音打破这片寂静,“你娘当初也是一脸麻子的?”不待阿妩回答,她便拍了膛道:“这下我可放心了,我还以为就我这样呢。”   “说来也真可惜。”阿妩同的看了苏慕云,“你从前虽没有我漂亮,但也还算是清秀的,等你生下这孩儿,也不知道这麻子能不能消掉。”   没你漂亮?!   红绡上下打量了阿妩几眼,心道:确实,看你那小笼包多小巧,多玲珑,王妃怎么能跟你比?不过阿妩姑,你澈哥哥似乎更喜欢发面馒头而不是小笼包呢!   “是啊,我们阿妩可真是漂亮。”苏慕云递了一片切好的冰镇西瓜上去,“阿妩,等孩子生下来认你做姑姑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妩拍手道:“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红绡再次摇头。   阿妩姑娘你都成了王爷孩子的姑姑了,如何再去嫁王爷呢?这可是兄妹**的,天不劈你雷不打你,你爹和你娘一定会收了你的!   眼见得阿妩姑娘兴致勃勃的陪着苏慕云说起小孩子的趣事,犹不自觉自己已经掉进苏慕云挖的坑里,红绡姑娘为阿妩长长的婉惜了一把。 ☆、第四章惊险   送走阿妩,红绡挥退房中众人。   苏慕云见她这般,知晓想是有话要说,却猜不出红绡想说什么。   “王妃。”红绡上前试了试盆里的水温,感觉到水温正合适时,脱了苏慕云的鞋袜,侍候她洗脚。按着御医教的方法揉捏着她脚上的道,嘴里同时说起了闲话。“您猜奴婢昨儿个在晋王府遇见谁了?”   苏慕云原以为她想说的间逗弄阿妩的那番话,却不曾想到,她会说起昨夜之事。心思微转,含笑看了红绡道:“总不会遇见鬼吧!”   红绡拿了干净的帕子,将苏慕云略显浮肿的脚放在自己膝上,打量了一番,见不似之前那般肿得历害了,心头松了口气。   抬脸迎了苏慕云淡淡一笑道:“怎么可能呢。”   “那是?”   “奴婢遇见世子爷了。”   苏慕云脸上的笑意便僵了僵,未几,犹疑的道:“你是说打伤晋王爷的是英国公世子叶萧?”   红绡点了点头。   苏慕云吸了口冷气,缓缓的道:“可是你认错人了?”   红绡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原是不放心阿妩和双福,只是在进入晋王府后,发现另外也有人进去,这才跟了上去。”   “可是……”苏慕云还想再说几句,却又蓦然想起叶萧说的那句,“我许你一生安康!”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稍倾眉眸轻抬,眉宇间闪过一抹浓浓的疲惫之色。   他们虽然一直不再有交集,便是当她落水之时,叶萧在得知她安然无事时,也撒手而去。并未多做纠结!原以为那只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句伤之语。不想,却真是他的真心所诺!   红绡见苏慕云不语,小心的抬了眼看向苏慕云,轻声道:“当世子掩了真容,奴婢也只是从他的形之上看出一二。之后,等在俯外,远远的跟了他,才发现他进了英国公府后院。”   苏慕云蓦的神色一紧,若是红绡能怀疑,那么,轩辕骥他……苏慕云瞬间变了脸色看向红绡道:“可曾有另外人跟踪?”   红绡连忙摇头,重新替苏慕云上干净的鞋袜,轻声道:“王妃放心,奴婢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没发现有另外的人跟上。”   “那就好。”苏慕云吸了口气,“那就好!”   红绡倒了手里的洗脚水,侍候着苏慕云躺回榻上,轻声道:“奴婢得了消息,说今儿白里皇后娘娘去了晋王府。”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消息她也早得了。   “依着你看,晋王受的伤重不重?会不会是他故意装的?”   红绡思及当时叶萧的心狠手辣,摇头道:“世子爷是下了重手的,那位不在上躺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很难复原。”   苏慕云听得一愣,她只道叶萧只是去帮她出口恶气,却不防,红绡尽说叶萧下了重手!若是,被别人知晓了,这事可如何善了?一时间不由便有些焦急。   似是看到她的焦虑,红绡轻声安慰道:“王妃不用担心,这事只要奴婢不说,晋王就是将京都城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怀疑到世子上。”   苏慕云连忙看了红绡叮嘱道:“那你可千万注意着点,世子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好意相帮,我们可不能恩将仇报。”   红绡“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心道:我的王妃,咱们王爷可没那么大的面子!但眼见得苏慕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忙敛了笑,一迭声的道:“知道了,知道了,王妃您便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苏慕云跟着温婉一笑,她如何没有看出红绡笑意间的促狭之意?但红绡的人品摆在那,她的份摆在那。她说是叶萧是卖轩辕澈的面子,那便是卖轩辕澈的面子!   红绡帮着苏慕云在榻间躺好,搬了自己的铺盖在一侧的贵妃榻上搭好,抬眼却苏慕云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的一幕夜色,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苏慕云从不在她们面前说想轩辕澈的话,但是每每无人的时候,她的脸上总会生起一种孤凉之感,目光落在幽幽远远的天边。那伸长的颈子不是期盼又是什么?!   “奴婢陪王妃说会子话吧?”红绡在苏慕云侧坐下,习惯的伸手去揉苏慕云的腿肚子。   自半月前,苏慕云夜里被脚抽筋痛醒后,红绡和双福便会每晚都替她按上一按。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会子,她确实也睡不着。   “我听说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便是没了双福她们也生不下来。”红绡看了苏慕云道:“胎位不正。迟早都是一尸两命,只不过是提前些罢了!”   苏慕云笑了笑,不管是红绡安慰她也好,还是真的是因为红绡与阿妩。她在归初的怜悯同过后便不再难过自责。   如果不是她心志够强,她的孩子又是否能保下呢?   要怪怪不了她,若不是轩辕骥上门滋事,阿妩和双福又怎会上门寻仇?佛家问因,凡人问果。一切都是因果报应罢了!   “王爷快回来了吧?”   苏慕云笑了笑,探手抚上又在肚子里翻筋斗的孩子。   “要是再不回来,怕是真赶不上孩子的生产了。”   “不会的,王爷说什么都会在小王爷出生前赶回来的。”   苏慕云笑了笑,也不与红绡争论。   赶得回,赶不回又不是她说了算的。轩辕澈每封信都说一定会赶在她生产前回来。眼下都已经进入七月底八月初了,眼见得盛夏将至,子过得像流水一样快,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了七个月。御医说最迟九月底就会出生。   便生这个时候,轩辕澈一次不曾提起归程。到底赶得上赶不上,谁又知道呢!难道因为他赶不上,她便可以将孩子在肚子再放放不成?   “王妃有没有想过给小王爷取个什么名啊?”红绡眼见苏慕云眸底划过一抹寂廖,换了个话题道:“虽说这大名是由王爷取,可孩子总是王妃十月怀胎生下的,名总还是要王妃来取的。”   “红绡,你就这么笃定是个小王爷?万一是个小郡主呢?”苏慕云对着红绡眨了眨眼。   “怎么会呢!”红绡不满的道:“那样的话,奴婢不是输惨了?”   “输惨了?!”   苏慕云不解的看向红绡。   红绡嘿嘿的笑了道:“我与双福几个就王妃是生小王爷还是小郡主开了注。”   “你是押我生小王爷了?”苏慕云失笑的看着红绡。   红绡点头。   “那是谁押我生小郡主呢?”   “请来的两个娘。”红绡恼怒的道:“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眼光,非得说王妃是生小郡主的怀相。”   苏慕云呵呵一笑,看了红绡道:“那我也押一注吧,我押是小郡主。”   “哎……”红绡不满的看了苏慕云,“王妃,您怎么可以这样,您这不是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谁说呢?”苏慕云笑盈盈的看了红绡,“若是依你所言,这府中人都下注赌小王爷,若生下来是个小郡主,你说那是多大的赔率?”   “哎,哎……”红绡想着若是真像苏慕云说的那样,她才只那么一想,便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苏慕云吃吃的笑了起来。   “哎,不早了,王妃歇着吧。”   红绡起,打算扶了苏慕云躺下休息。   苏慕云也涌起一股倦意,依着红绡的手躺下,打算睡了。却不想,颈间的那块挂着的当轩辕澈送的鸯鸳如意玉坠陡然间变得沁凉入骨。   苏慕云被那样砌骨的凉意一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   “王妃……”红绡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探手扶了她,焦声道:“怎么了?”   “这玉……”苏慕云取出颈间的玉坠,脸上一瞬间血水尽失,那握在手里通体翠绿的玉,此刻,竟然在缓缓的变白。“出事了,出事了……”   苏慕云抖了手,惶乱的看着红绡。   “王妃……”红绡看着乍然间神色难看,慌乱失色的苏慕云,犹疑的道:“出什么事了。王妃可是觉着子哪里不舒服?”   “这玉是当年王爷送我的,本是一对,我与他一人一块。王爷说,带着这玉的主人,若是有人,不论隔了多少千山万水都能心意相通。”   苏慕云一口气说完,下一刻,紧紧的攥住了红绡的手,“红绡,红绡,王爷他出事了。”   红绡不敢大意,在苏慕云自颈间拿出这鸯鸳如意坠时,她便明白事怕是不妙了。又听了苏慕云那一番解释,她由不得便跟着心中一急,但她自跟随轩辕澈以来,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   便是心中再急,脸上也是不露分毫,反而是柔声的安抚苏慕云,“王妃别急,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苏慕云听了她的话,连忙抬手推了她朝外走,一迭声道:“你快去,快去。”   ……   夜空深远,漫天星光璀璨,宁静的旷野中只有马蹄声声,夜的温柔将天地万物拥抱其中。   在这片夜色里,蓦然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胭脂如闪电般在这片暗夜里前行,马蹄一声声将这片温柔静寂的夜砌底打破。   “有埋伏!”轩辕澈低低开口,定定如常,声音却骤冷,“鱼肠,你负责断后。”   “是,王爷。”   早在一刻钟前,鱼肠便惊觉到隐隐围绕的杀机。   虽四下仍是一片夜色靖好,但自轩辕澈上生起的浓浓杀气却将这一片夜色渲染得越发凛冽入骨。   “动手。”   轩辕澈一声怒喝,手里的长剑亦同时似闪电般出鞘,剑光照砌丈余,就在这一刹那,绰绰黑影似鬼魅般而至,将轩辕澈同鱼肠围在中间。   那些人一袭融于夜色的玄色衣裳,黑巾蒙面。露在黑巾外的眸子森寒,高举过头的刀刃挟浓浓杀气沉沉而来。   “王爷,小心。”   鱼肠一声惊呼。   却不响,轩辕澈胯下胭脂发出一声嘶鸣,竟是蓦然停立原处,前两蹄高高扬起,那被精铁所包的马蹄重重的踢向袭来之人。   “啊!”一声惨呼,那人一时不防,竟被胭脂当场踢得脑浆崩裂而死。与此同时,轩辕澈手中剑光暴涨,将周遭刀光尽数吞噬,如狂风倒卷,横扫千军。   一瞬间,金铁杀伐声渐盛。扑天盖地的血腥之味随同这夜色层层袭来。也在这时,浓云不知何时遮蔽了天空,风里渐渐裹着湿湿的气息,七月的夜空,渐起雨意。   “不留活口,杀。”   轩辕澈对鱼肠冷声道。   “是,王爷。”   鱼肠手中的一柄剑便瞬间舞得密不透风,因着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是轩辕澈,是故,鱼肠挥出的剑便似饿狼入了羊群一般,刀切萝卜般,“咔嚓、咔嚓”便撩倒了几个。   那些黑衣人却浑然不顾眼前的危险,任着同伴在眼前死去也不施于援手,越发变本加利的对轩辕澈发起了攻击。   低沉的雷声滚过天际,风愈急,就要下雨了。   风声呼啸,眼前一切飞掠如电,轩辕澈手中龙泉发出龙吟,匹练般的寒光带起一缕缕怒红,融于这夜色。浓重的血腥气,在暗夜里弥漫开,直入肺腹。   胭脂奋力驰骋,却无奈那一浪一浪前仆后继的刀光。   眼见得胭脂上已经挨了数刀,轩辕澈不由勃然怒起,一个拔而起,离了胭脂之,落于一丈之外。   那些杀手如附骨之蛆般追了上去,便在这时,轩辕澈发出一声长啸,胭脂四蹄一抖,似电光般奔了出去。   “王爷,”鱼肠手中长剑同个急骤的递进送出,在放倒一拨人后,连忙朝轩辕澈靠拢。   “挡住他。”   黑夜中有人发出冷冷的指令。   立刻便有人迎了鱼肠上前,将他团团困在原地。   这边厢轩辕澈在再次将围在眼前的黑衣人刺了个几个透明窟窿后,耳边霍然响起一声冷的笑声。   “轩辕澈,你且看看我手中是何人。”   轩辕澈虽明知对方有诈,但因着之前收到的消息,已然心中不宁,此刻便是明知山有虎却也只能偏向虎山行。   十步之外,一材槐武的男子,手里紧紧拎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正狞笑着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你不会不知道她是谁吧?”   轩辕澈凝足目力,然那人显然之前受过不少的虐待,又是深夜之中,饶是轩辕澈目光在夜间如白昼,一时之间却也看不出那人是谁。   “你这是从哪提了个污物来冒充我的王妃?雕虫小技也敢……”   “谁说这是你的王妃?”那人打断轩辕澈的话,哈哈笑道:“轩辕澈,可是这世间只有你那王妃方入得了你的心?”   知不是苏慕云,轩辕澈心下微定。   然下一刻,那人却霍然抬手一把拨了手中人的乱发,历声道:“轩辕澈你如何有脸面对你的师父与师娘。”   “阿妩!”轩辕澈一声惊呼,一时间心神俱震。   却也在这时,破空历响突起。   “王爷小心……”鱼肠的惊呼才起,然一柄色泽乌黑的剑亦同时划破夜空朝轩辕澈疾而来。   猩红的血瞬间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鱼肠的眼也似被这血染红了一样,“嗷”的一声发出凄历的怒吼声,似野兽般将手里的剑舞成了降魔杖,将一切妖魔鬼怪尽数斩杀怠进。   “好,”那才魁梧的男子眼见轩辕澈分心之下,中了一箭,虽不知那箭可曾中要害,但却也一瞬间士气大增,高声道:“杀了轩辕澈。”下一刻,将手中的女人像扔破絮般扔了出去。   “杀啊!”   潮声般的喊杀声,扑天盖地的响起。   漆黑的夜里除却那声声金戈交击之声,便是扑天盖地像是要将地下沉了一样的飘泼大雨。   ……   苏慕云感觉到那前那忽冷忽的玉温,因为焦燥,肚里的孩子也跟着急剧的动了起来。   “孩子,别闹,别闹了,娘没有力气了。”苏慕云探手抚上浑圆的肚子,语带哽声的道:“你的父王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没有听到般,动得越发的历害。   在感觉到腹部隐隐的抽痛时,苏慕云深吸了口气,尽量镇静的喊了双福进来,“去,去将御医请来。”   “王妃!”双福脸色惨白的看了苏慕云,在看到苏慕云脸上那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一片湿意时,努力的控制住了心头的慌乱,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轻声道:“王妃,王爷他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苏慕云对着双福笑了笑,她知道,眼下她不能有事,若是她乱了,这府里越发没有个主事人,“我就是肚子有点痛,你去将御医请来,让他替我把把脉。”   “是,王妃。”   双福不敢耽搁,连忙撩了帘子出去。   这边厢,樱桃打了水拧了帕子,小心的擦拭着苏慕云上的汗水,轻声道:“王妃,要不要去请了太太来?”   苏慕云摇头。   “可是……”樱桃抿了嘴,犹疑的道:“这府里没有一个自己人,奴婢怕……”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跟苏府走得太密切,她相信宫里的那两位怕是不知道使了多少眼目盯着她。   “不怕,不是还有几位御医吗?”苏慕云吃力的挤了个笑出来,轻声道:“有他们在便行了,伯母就算是来了,也只能是跟着干着急。再说了……”苏慕云吸了口气,压下一阵痛意,轻声道:“这必竟只是我一面之词,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不然只怕更要着人暗手。”   “奴婢知道了。”樱桃眼见新一轮的汗水袭了上来,连忙拿了帕子替苏慕云拭汗。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便在樱桃想要斥责时,帘子一撩,一脸愤然的双福走了进来。   “王妃……”   苏慕云才想问她御医可是请来了,抬头却见双福脸色不对,而她后又空空如也时,心下一惊,颤了声道:“御医呢?”   “宫里丽贵人突然病了,御医都被皇上召回宫了。”   “什么!”   樱桃急得扔了手里的帕子,几步上前,攥了双福的手,怒声道:“你是死人啊,那么多御医,你就算是留下一个也好啊。”   “我……”双福委屈的看了樱桃,她怎么不留了,她就差点拿刀架那些糟老头的脖子了,可是那些糟老头却说什么,就算是死也要回宫,不然那可是抄家灭门之祸。她总不能真将他们抹了吧!   “算了,”苏慕云叹了口气,对樱桃摆手道:“别为难双福了,她跟你一样难过着急。”   苏慕云的话声才落,双福眼眶一红,低了头,眼泪就流了出来。   “别难过了,”苏慕云招手示意双福上前,“你去请了稳婆进来,让她们看看我这可是要生了。”   双福和樱桃听得齐齐变了脸色。   这才七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苏慕云眼见她们吓得变了脸,知晓她二人没经过事,又心系着她,缓了口气,轻声道:“我就是肚子有些痛,怕万一……所以还是去请了稳婆来看看吧。”   “是,奴婢这就去。”   双福一转,重新撩了帘子朝外跑去。   樱桃则是返,上前看了苏慕云,手脚却是慌乱的无处安放。   “王妃,您想不想吃东西,奴婢去厨房让她们做些吃的来。”   苏慕云摇头,这个时候她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那,您想干什么,您告诉奴婢,奴婢马上去办。”   苏慕云感觉到肚里的动静似乎小些了,只是心头却是心烦意乱的很,于是道:“你去喊了府里的琴娘,让她在听风亭弹首琴来听。”   “弹琴?”樱桃讶异的看了苏慕云,似是不明白这个时候她怎么想起要听琴来。   苏慕云点头,“是的,快去吧。”   “哎,奴婢这就去。”   樱桃转就走,却在帘子撩起时与双福撞了个满怀。   “王妃,稳婆来了。”   苏慕云正喊了稳婆上前,却霍然惊觉双腿间一片温,就像是尿了一样。下一刻,她便吓得心头一抖,目光直勾勾的盯了自己的双腿间。   “王妃……”   双福连忙上前,眼见苏慕云盯着双腿间,子瑟瑟颤抖。不由分说便撩起了她上的裙,裙子才起,一股血腥味便迎面而来,下一瞬间,便看到了那染得鲜红的褥子。   “王妃……”双福吓得“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题外话------   征名,小公主的名字。 ☆、第五章为安(叶家娘子)   “王爷。”   鱼肠背着轩辕澈大步冲进风雨中,漆黑的夜里,天地茫茫一片大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污烂的泥水坑里,四溅的泥水,呼喘着的追兵……   “那边!”轩辕澈喘了粗气,手指指向隐于树木间的一座房屋的廓形轻声对鱼肠道:“箭上有毒,让胭脂将追兵引开,我们去那屋中毒。”   “好。”   鱼肠二话不说,背了轩辕澈一脚踹开屋门,眼前一片漆黑。   便在这时,一道白光炸然而起,闪电划破黑夜照亮这片漆黑。借着这道闪电鱼肠看清角落处一堆干草,纵将轩辕澈安置在干草上上。   “王爷,属下去引开追兵?”   轩辕澈点了点头,眼见鱼肠返便要走,轩辕澈一把扣住鱼肠的手,“小心。”   鱼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王爷放心,属下很快便会回来。”   “好。”   轩辕澈松开鱼肠。   暗夜里,耳边响起一声尖利的长啸。   下一刻,便是声震动天的马蹄声。   轩辕澈侧耳,在听得那“踏踏踏”的马蹄声越走越远时,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试着动了动一侧已渐趋麻木的胳膊。   用一只能动的手抓住箭羽咬牙,用力一拔,在带出一块血淋淋的后,一团黑血亦跟着像泉水般咕咕的冒了出来。   轩辕澈痛得眼前一黑,便在他差点便要子一,人事不知的倒下时,眼前却浮现起苏慕云泪盈盈的脸。耳边似乎也响起苏慕云一声声嘶心力竭的呼声。   “王爷,王爷,王爷……”   前鸳鸯如意玉在刹那间滚烫如火,似要将他的口烫出一个洞来一般。   “慕云……”轩辕澈混沌的思绪因着这意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能有事,他若是有事,他的王妃,他的孩儿都将万劫不复!   “王爷。”   一双有力的手将虚弱的轩辕澈扶了起来,鱼肠一脸血水的看着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的轩辕澈,急声道:“王爷,追兵走了。”   轩辕澈点头,“给拖儿发出信号,让她沿路清剿,我们速速回京,王妃她……”   鱼肠神色一紧,追问道:“王妃出事了?”   轩辕澈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沉声道:“不知道,可是我有不好的感觉。而且……”他探手自怀内取出翠绿中绕着一缕怒红的鸳鸯如意玉,吃力的道:“这玉成双,一块在王妃那,一块在我这,刚才我感觉到了。”   “可是王爷您受伤了。”鱼肠忧心的道:“前面还有多少埋伏我们也不知道,神风营又被您留在京都护王妃安全,属下怕……”   轩辕澈吸了口气,“发消息给拖儿,再发消息给赵将军。”   “王爷……”鱼肠犹疑的看了轩辕澈,“赵将军是您埋得最深的一步棋,这个时候用他,合适吗?”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是,属下这就去发信号。”   鱼肠转走了出去。   片刻后,鱼肠重新走进屋子。   就着屋中的草堆生了一堆火,察看了一番轩辕澈上的伤,稍倾眸色一沉。   “王爷虽然及时服了师父九花玉露丸,驱散了毒。但是还是有毒残留中。”   轩辕澈看了鱼肠,虚弱一笑,轻声道:“我们入师门的第一天,师娘便放了她养的那些毒蛇招呼我们,你别说你不知道怎么散毒。”   “我当然知道。”鱼肠一急之下,也不说什么属下了,瞪了圆圆的眼睛看了轩辕澈道:“可是……可是……”   轩辕澈知道,鱼肠想说的是,可是没有药物镇痛的况下,要这样活生生的剜散毒,那痛非常人能忍。   “没事的。”轩辕澈摇头给了鱼肠一个安慰的笑,“古有关公刮骨疗伤,现有沂王剜散毒,想来千百年后也不失为一桩美谈,是不是?”   鱼肠眼见得轩辕澈笑容涣散,刚还雪白的唇这会子已经渐泛青色,心知再拖下去便是没有命之忧,也怕会是一功力尽失。而这个时候,有一深厚的功力比什么都重要。   “我这就去准备。”   “准备?”轩辕澈轻声一“嗤”,淡漠的道:“准备什么?荒效野外,哪里容得你准备。照我说,你将我那有毒的都剜掉,然后再将我扔外面的雨里洗洗便是了。”   你当是剖鱼啊!   鱼肠差点便要喊了出来。   最后却是闷闷的说了声,“知道了。”   话落,蹲了子,自上拔出一把一尺长镶珠钳玉的短剑。   “有点痛,您要是忍不住了,就喊出来啊。”   轩辕澈点了点头。   鱼肠的手法很是干净熟练,真的像是处理一条鱼一样处理着轩辕澈上的伤口。   而轩辕澈自始自终都是微闭着眼,像死人般任由鱼肠那削铁如泥的短剑削冬瓜一样削去她上那些发黑带着臭味的。   鱼肠不知道他是痛晕过去了,还是说他真的是生生的忍着。   最后,在看到流出来的血恢复正常的红色后,鱼肠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汗出如浆的轩辕澈,轻声道:“最后一道,要拿炭火消毒,不然这雨天怕是极容易发火溃烂,王爷你忍着点。”   轩辕澈点了点头。   鱼肠起走至生起的那堆火边,以剑尖挑了一粒烧得怒红的炭火,手腕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向轩辕澈尚在流着鲜血的伤口之上。   “呲”一声,一股烧焦的臭味倾刻间弥漫开来。   下一刻,本半靠着的轩辕澈却是霍然一个直,“哇”一声吐出一鲜红。   明明地上脏污的一片漆色,偏偏鱼肠却能看出那鲜红吐在何方。明明轩辕澈只是无力的对着他笑了笑,闭了眼便倒在了地上。一句斥责的话也没有,但鱼肠却觉心像是被人拿刀拍过一样,痛得他连呼口气都难。   鱼肠默然的上前,扶起轩辕澈,本打算在自己上撕条衣带包扎下轩辕澈的伤口,最后想了想,还是在轩辕澈的内衣上撕了截衣边,手法娴熟的替轩辕澈包扎起伤口来,一边包扎一边哽了声道:“不就是个女人么,您至于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吗?”   待将轩辕澈包扎好,眼见轩辕澈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又不见拖儿与赵虎前来,鱼肠小心的将轩辕澈移到火堆边上,全神贯注的戒备起来。   “啪。”   门忽然被推开。   鱼肠便似脱弦的箭一般朝那正没头没脑的冲进来的影奔了过去,手中的短信直指对方要害。   “啊!”   一声尖利的惊叫。   “女的?!”   鱼肠一惊之下,连忙收势,却不防收势不急,那剑还是擦着对方的脖子划过。   “救……”   饶是谁在这个时候,也没法镇定的面对着如鬼魅一般的突然出现,并且一出现便让自己脖子一的状况。在呼出一个字后,果断的眼前一黑,下一刻便倒在了地上。   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光,鱼肠看清了倒在地上人的容貌。   是个女的!   是个长得清秀的女人!   是个……   鱼肠抬手,手指如电在女人上各处大飞快的点过。   “鱼肠。”   耳边响起轩辕澈的声音。   鱼肠连忙转,走了上前。   “王爷,来了个女的。”   轩辕澈点了点头,他才睁眼便看到鱼肠手指如电的点了地上人的各处大。   “会不会是探子?”   鱼肠摇了摇头,“刚才试过了,不会功夫。”   轩辕澈再次点了点头,但眼下非常时期,他不能不谨慎。   “大半夜的,怎的她一个姑娘家来了这荒效野外?”   “要不,属下把她弄醒,问问?”   轩辕澈想了想,点头。   鱼肠想找个能装水的泼醒眼前的人,可是四处打量一番,也没发现一个能装水的。抿了抿唇,二话不上说,上前拎了尚在昏迷中的人抬手一送,下一刻,便听到“砰啪”一声,人体落地的声音。   轩辕澈似乎早就习惯了鱼肠这种毫不怜香惜玉的手法,眉毛也没动一下。   但那被扔出去的人却是不然。   “啊!”一声惊呼,下一刻,便是一声撕心的哭声,“表哥,救我。”   表哥!?   轩辕澈与鱼肠大眼瞪小眼。   眼见得那被扔出去的人还不知道会喊出什么,眼下虽是追兵已远,但在久追不着的况下,万一那些人循原路返回,若是因着这变化寻了过来,便糟糕了。   鱼肠再次双脚一蹬,一个纵便到了屋外,手似鹰爪般探向地上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   “救……鬼啊……”   鱼肠生怕眼前的人再次吓晕过去,沉了声道:“再喊,就割了你的舌头。”   “你……你是谁?”韦丽芳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站在跟前的鱼肠,脖子上被雨水淋得发白的伤口,一阵一阵的痛,提醒着她刚才遇到了什么。   “少废话。”鱼肠抬手拎了韦丽芳便朝屋里走,边走边恶声恶气的道:“说,你跟那些杀手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他们的探子,你要是敢撒谎,我就……”   鱼肠同志愣了愣,在他过去十几年的子里,不是没遇到过女的对手。可那些人要么就是任务不成自尽而死,要么就是死在他的刀下。这样活捉要问的况还是少之又少!要一个人说实话要怎样问呢?   说让她生不如死?间者都不怕死的吧!   “不说实话,就把你送到军营里去当军。”   韦丽芳被鱼肠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乍然听到鱼肠说要将她送到军营里当军,“呜”一声便哭了出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当军。”她想要抬手挣扎开鱼肠的束缚,可是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的胳膊根本就动不了,别说胳膊,便是脚也动不了,全上下没一个能动的。   “你,你对我做什么了!”   鱼肠冷声一哼,将韦丽芳往轩辕澈跟前一扔。   “你……”韦丽芳本想大骂几声,但在目光对上轩辕澈时,整个人便像被雷击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见韦丽芳脸上神色一僵,脸上又泛起一抹诡异的红。   轩辕澈不悦的蹙了眉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韦丽芳瞬间回神,由不得便在心中斥责自己的失态,这个时候竟然还会被眼前之人的美色所惑。表哥跟她说了多少回,这江湖上有很多采花賊的,长得都像画中的人儿,可专做那种祸害女人的事。   轩辕澈要是知道韦丽芳将他认成是采花賊,怕是要一口鲜血吐死在当前了。   见韦丽芳低了头,脸上生起惊惧的神色,轩辕澈略作沉吟,才道:“你是谁?深更半夜,你怎会来这里?”   “我……”韦丽芳咬了唇,“我”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非但说不出话,脸上的红色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你要是不说话,我便让他将你扔在这后山了。”轩辕澈恼怒的蹬了韦丽芳脸上的红,怒声道:“你知道这深山野林里,到处都是野兽……”   “不要……”韦丽芳急声道,有心想抬头,却是脖子僵硬如铁根本动不了。“我的脖子,我的脖子为什么不能动了?”   “先回答我的话。”   “我……”韦丽芳眼一闭,咬牙道:“我跟表哥走散了。”   “表哥?”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给鱼肠,鱼肠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退出屋子。   “就你和你表哥?”   “是的。”   轩辕澈本就是冰天聪明的一个人,眼下看着吱吱唔唔脸红的能滴出血的韦丽芳,大致也能猜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半天得不到轩辕澈的问话,韦丽芳眼角的余光不由便睨向轩辕澈,眼见轩辕澈眼底含了抹嘲讽的笑意,不由自主的便开口道。   “我只是不想与人为妾,这才求了表哥带我走,不像你想的那样不堪。”   却在这时,鱼肠去而复返。   向来直肠的鱼肠这会子同样直肠了。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怎么着都是个妾!”   在看得韦丽芳那瞬间白得如纸的脸,轩辕澈愣是没忍住了到了嘴边的笑,但下一刻,他却是撇了头,将那笑笑在韦丽芳看不到的地方。   韦丽芳愣愣的看着一脸好心看过来的鱼肠,“嗷”一声便哭了起来。   鱼肠摸了摸头,不明白他说的是实话,这是怎么了?!   便也在这时,轩辕澈脸上的笑蓦然一僵,便是鱼肠也一瞬间杀气四扬。   轩辕澈目光变幻,忽然拿起侧的龙泉振腕一抖,那雪亮的龙泉宝剑发出苍凉龙吟,在静夜中低低传了开去。   ------题外话------   元宵佳节,陪着人去爬了山,去寺里烧了香,去庙会看了灯。   过去的一年都不曾好好的陪过他,所以请亲们原谅我今天的晚更。   祝亲们元宵快乐。 ☆、第六章变数   屋外一声剑啸相应,旋即传来铿锵低沉的男子声音:“赵虎来迟,王爷恕罪。”   轩辕澈还剑入鞘,脸上含了抹淡淡的笑,示意鱼肠前去开门。   门开处,英姿勃发的镇西候赵虎一黑衣铁甲立于门外。   冷风夹着湿雨呼啸而至,然门外赵虎后,十余骑隶立在一丈开外,执了松油火把,虽是置风雨之中,却依然如盘石,纹丝不动。浸透松油的火把摇曳在夜风中,燃烧出浓浓的黑烟,经久不熄。   轩辕澈目光熠熠,脸上生起淡淡的浅笑。   “候爷。”   赵虎抬脚进入小屋,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呆若木鸡的韦丽芳,犹疑的的道:“这是……”   鱼肠嘿嘿上前笑了道:“她与她表哥走散了,误撞了进来,我这就放了她走。”   话落走了上前,手如闪电般自韦丽芳上各处大走了遍。   待自己略一能动,韦丽芳二话不说扬手便朝鱼肠招呼了过去,“你这凳陡子。”   即便是猝不及防,但鱼肠的反应却也是相当灵敏。只稍稍头一撇,便避过了韦丽芳的那一掌。   赵虎看得蹙了眉头,眉宇间掠过一抹沉沉的戾气,征询的看向轩辕澈,在看到轩辕澈微微摇头时,便侧一让,道:“王爷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吧。”   轩辕澈点了点头。   鱼肠抬脚便要跟上,后却响起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众人步子一顿。   轩辕澈回头,看着掩脸呜咽的韦丽芳,眉头微蹙。   这边厢赵虎亦瞄了眼屋内形,他的本意是问轩辕澈可要杀人灭口,不想却得到了轩辕澈的否定,虽说心下疑惑,此非常时期,他的份绝不容许爆露,该是宁可错杀亦不能漏放的时候,为何轩辕澈却有了妇人之仁?   “我在为王妃和我的孩儿积福。”轩辕澈凝眸看向屋外那沉沉的雨势,戚声道:“不论过去怎样,我都不希望老天将对我的惩罚影响到王妃上。”   赵虎眉眸微动,稍倾脸上便有了隐隐的动容之色。   “刺客眼下如何?”   赵虎肃色道:“我在西郊与刺客相遇,九死十伤,剩下的人向西边逃窜,与我同时得了消息赶来的拖儿姑娘领了帐下人追了过去。”   轩辕澈点头,“可知是哪一方人?”   “有活的熬不过受刑,交待是太子属下,不过……”   轩辕澈撇眸看向赵虎。   赵虎略一犹疑,最后还是干脆的说道:“我怀疑是有人冒名行事。”   “哦?”轩辕澈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看向赵虎,似是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赵虎略作沉吟后,轻声道:“虽说是用了些手段,也从他们上寻到了隶属于东宫的痕迹,但却是这般却越叫人怀疑。”   轩辕澈点头,赞同的道:“是了,如果换成你我要一人命,派出的定会是死士,也一定会消除他们上所有的痕迹,可见如你所言,是有人要裁脏陷害。”   “不错,我也是这般想。”   “可是……”轩辕澈看了赵虎微微一笑,轻声道:“即然我们能想到的,幕后的人也会想到,他为何又要这般做呢?”   赵虎怔了一怔,是啊,这又是为何呢?   轩辕澈眼见赵虎怔在原处,笑笑,拍了拍他的肩道:“很庆幸,你让拖儿那丫去追击了,而不是你本人。”   “为什么?”   赵虎不解的看向轩辕澈,在看到轩辕澈脸上那带着几分寒意的笑时,他似是隐隐明白了什么。下一刻,心头生起些许的感慨。   当年,他领兵北下,轩辕澈夜会他时,提出让他假死暗伏的主意,他还觉以为是轩辕澈有心一问江山,眼下方才明白,轩辕澈谋的,始终不过是一己安立命之所。   “王爷,”赵虎看向轩辕澈,嘴唇翕了翕,却是不知说什么好。   轩辕澈笑了笑,“好了,这里的事让鱼肠处理吧,你将你手下拨些人出来,我要即刻回京都。”   “回京都?”赵虎犹疑的看了轩辕澈,“此间之事……”   “此间之事全权由你负责。”   赵虎眉宇之间的肃色越发的凝重。   如果早在二年前,轩辕澈便能算到今之事,那么他现在筹谋的又会不会在有一成为现实?若真成了事实……赵虎心头跃过一抹雀跃,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拖儿已经回了阿木汗部接回了王庭军队,短时间内可能会有哗变,但相信以她的心智和你的手段定能压下。”轩辕澈轻声道:“至于脱欢,还是按我们之前商议的,不要一棍子打死,让他时不时的蹦跶一番,没了他,我们接下来的事还真不好办。”   “嗯,这些我明白。”   “其它两个部落那是墙头草,有便是娘。不必太在意。”   “嗯。”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待轩辕澈走至屋外空地处,那十余名骑士一起翻下马,单膝着地,向轩辕澈俯首。冰凉铁甲带起整齐划一的铿锵之声,在这风雨之夜,震慑心神。   胭脂不知何时已然跑了回来,此刻眼见轩辕澈走近,大大的马眼中满 是亢奋欢跃。   “王爷……”鱼肠眼见轩辕澈已然跃上马,连忙纵追了出来。   轩辕澈回首,目光落在依于门扉之上神色茫然的韦丽芳上。   略作沉吟,轻声道:“鱼肠,你陪着这位姑娘找到她的表哥,将她完好无损的交到他手上,再回京都。”   鱼肠显然不曾想到轩辕澈会给出这样的任务,一时间惊在原地,下一刻便高声道:“王爷,您指了别的人吧。”   “你要抗令?”   鱼肠便似生吞了只苍蝇一般,默然半响,垂头丧气的上前,“属下不敢。”   轩辕澈点了点头,与赵虎交换了个眼神,一踢马腹,胭脂甩开蹄子便疾奔而去。   后隐隐传来鱼肠略带哭声的喊声。   “王爷,您要小心啊,别忘了给属下沿途留记号。”   只是风雨之声瞬间淹没了鱼肠的赤胆忠心。   这边厢,韦丽芳听得轩辕澈的那番话,心底是又悲又喜。   喜的是,她不必孤一人在这茫茫四野出入,悲的是却是要那样一个对她动手动脚的人同行!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到底是悲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悲!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恶声恶气的喝斥。   “走吧!”   韦丽芳抬头,恼怒的瞪了一脸不耐之色的鱼肠一眼,提了脚不管不顾的便朝屋外的雨水走了去。   ……   苏慕云听得双福那“哇”的一声哭声,由不得便心头一急,低头朝腿间看去,待看清那染红的襦裙时,心头由不得便“扑通,扑通”一阵慌乱。   “王妃别怕。”稳婆上前一手扶了苏慕云,一手探向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略带沙哑的嗓音,不急不徐的道:“许是一时惊怒攻心,动了胎气,老奴观着王妃这怀像极好,没有早产的可能。”   苏慕云点了点头。   这稳婆,是轩辕澈离家之前便请了来的。即是轩辕澈安排的人,她自是极其相信的。   深吸了口气,看向稳婆,轻声道:“眼下该如何?”   稳婆眼见苏慕云很快便镇下心神,不由暗暗的点了点头,忖道:果真是个经得起事的人!   “俯里御医都去了皇宫替丽贵人问脉,王妃若是信得过老奴,便由老奴替王妃施几针,如何?”   苏慕云闻言惨然失笑。   稍倾却是点头道:“有劳了。”   “王妃客气了。”   便在稳婆吩咐丫鬟们打水净手,准备施针时。   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两个嬷嬷却是不同意了。   “王妃。”   苏慕云抬头凝向这两位嬷嬷,高个面相圆润的唤柴嬷嬷,矮个长着鹅蛋脸的名唤卢嬷嬷,站出来说话的是卢嬷嬷。   “嬷嬷可是有事?”苏慕云看了卢嬷嬷。   卢嬷嬷与柴嬷嬷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后,上前屈膝道:“王妃,这婆子必竟只是个稳婆,于医理之事怕是勉强,王妃还请慎重。”   苏慕云闻言,半响没有出声,既不曾驳了卢嬷嬷的话,也不曾阻止隐婆做准备工作。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一阵令人不安的寂静中。   卢嬷嬷挑了细长的眼角打量着苏慕云的神色,却在对上苏慕云笑吟吟的眸子时,子一震,稍倾飞快的重新低了头,这一低头,背心处便生起了一股冷汗。   “那依嬷嬷的意思,该如何呢?”   柴嬷嬷屈膝一福,轻声道:“不如让老奴跑一趟,进宫去请了皇后娘娘,想来那些御医不敢违了皇后娘娘的令。”   苏慕云点了点头。   柴嬷嬷眼里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欢喜,只这欢喜还来不及散开,耳边便响起苏慕云略带讥嘲的声音。   “却不知嬷嬷请了御医要多久功夫,更不知本妃与这肚中的孩儿可否等得住。”言罢,抬了头笑吟吟的看了卢嬷嬷,“或者这样吧,嬷嬷进宫去请御医,本妃便在这候着,若是本妃与孩儿无恙则罢,若是有事……”她虽是笑盈盈的看了柴嬷嬷,然那眸中的寒意却像淬毒的刀狠狠的凝着卢柴两位嬷嬷。   这会子便不仅是卢嬷嬷,连带着柴嬷嬷也是一头一脸的汗水。   然,她们又岂会忘了临来王府之时,皇后娘娘意有所指的叮嘱?   “那是当然,若是因着老奴等耽搁了王妃与小王爷自是由老奴等担了这干系。”   死猪不怕开水烫?!   苏慕云眉眼微挑,眸间的冷色愈浓,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恬淡。   “嬷嬷能这般想自是甚好。”   卢嬷嬷与柴嬷嬷长长的透了口气,只要苏慕云能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便好!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皇后娘娘常说的话,不怕人心险恶,只怕那人无懈可击!果然如此,只有人有了痛处才好拿捏。   “不过……”   苏慕云看了眼脸上同时一白的卢、柴两位嬷嬷,淡淡一笑,柔柔的道:“本妃出寒微,原也不值当什么。不过本妃腹中的孩儿却是王爷嫡出,两位嬷嬷觉得要怎样的家才能当得上这位王爷千盼万盼的孩儿?”在卢、柴两位嬷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苏慕云一字一句道:“抄家灭门?还是九族尽诛!”   “王妃,息怒。”卢嬷嬷柴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慕云跟前,“咚咚咚”的便磕起了头,不消多时,那额头便一片青紫之色。   苏慕云便在这时,使了个眼色给侍候在一侧的双全。   双全几步上前一手搀了一个起,嘴里连声道:“两位嬷嬷这是做什么?你们可是皇后娘娘派来侍候我家王妃的,这一会子便要进宫,让皇后娘娘看见了,还不知道我家王妃怎么苛待了两位呢。”   卢嬷嬷与柴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后悔与惊乱。当沂王北下,得知皇后娘娘有意派两人入沂王府时,她二人毛椎自荐,只以为没了轩辕澈的沂王府便似那拔了牙的毒蛇一般,由得浸宫庭多年的她二人为所为。一个出寒微的沂王妃,又如何能入她二人眼里。   谁曾想这位沂王妃却是滴水不入,不仅将个偌大的沂王府打理的针插不进,水泼不湿。好不容易现在逮住了个机会,却……   “好了,两位嬷嬷快些入宫吧。”苏慕云催促道:“我这实在耽搁不得,还望着嬷嬷能快些请了御医来。”   去,还是不去?   卢嬷嬷额头上汗出如浆,目光死死的凝了下的那块青砖。她若是孤一人便也罢了,可是她在外面还有亲人。若是照之前的计划,她们一去不回,结果可会是她二人设想的那般美好?   “王妃,”柴嬷嬷哆了唇,目光闪烁的看了苏慕云,“王……妃,丽贵人是皇帝前的红人……王妃又已见红,耽搁不得,不如,不如……”   “不如?”苏慕云笑吟吟的看了柴嬷嬷,“不如两位嬷嬷帮着稳婆一把,你二人可是皇后娘娘特意挑了来的,若是我这出了事,怕是你二人也不好与皇后娘娘交待吧?”   “是,王妃说得是。”   卢嬷嬷与柴嬷嬷再次交换了个眼神,齐声道。   苏慕云满意的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稳婆已经做好准备,双全招呼了小丫鬟将苏慕云转移到沿窗的大炕上。   “盯着她二人。”苏慕云轻声嘱咐双全,“若是她们敢私自往外送什么消息,你们就……”   虽是没有明说,但双全却是明白苏慕云话中的消息。   “奴婢明白的,王妃放心。”   很快便有婆子上前替换下了双全。   双全唤了哭得稀哩哗啦的双福站在门外,怒声道:“哭,哭,哭,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哭?哭有什么用,还不快去给王妃做些补元气的东西。”   双福抹了把脸上的泪,返走了出去。   却与撩帘进来的红绡撞了个满怀。   “红绡。”双全迎了上去,往后看了看,将红绡扯了出去,轻声道:“怎么样?”   红绡探头看了看苏慕云的方向,轻声道:“已经将神风营派出去了。”   双全脸上的神色一白,续而失声道:“你这会子将神风营派出去,王妃这边怎么办?”   “神风营在京都派不上用场,再说了……”红绡默了一默,幽幽道:“若是王爷那真有个什么事,王妃这,怕是也好不了。所以当前还是以确保王爷的安全为上。”   双全默了一默,稍倾点了点头。   见双全脸色凝重,红绡吸了口气,故作轻松的道:“说不定没我们想的那样糟呢?”   “但愿吧。”双全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苏慕云处,幽幽道:“王妃刚才见红了。”   “见红!”   红绡错愕的看了双全。   这不是当为了作戏,满过宫里,而刻意服药造成见红的假像。现在是七个月的时候,最是危险的关头,若是有个万一……红绡心头生起一抹寒意,抬脚便要进去。   不想,胳膊一紧,却是被双全拽住了。   “别进去,进去王妃一定会问王爷的事,别让她分心。”   红绡步子一顿,稍倾缩了脚,无力的往门扉上靠了靠,咬牙道:“我们王爷,王妃那般好的一个人,怎的偏生便这么多的磨难!何时才是个头。”   双全亦随之一默,下一刻,眉宇间划过一抹戾色,“这些不得好死的家伙,我真想……”   虽然她及时的住了口,但红绡又如何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先等等吧,”红绡抬头看了看低沉的天际,“一旦有确切消息,我们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嗯。”   两人又默然的站了一会儿。   眼见得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屋子里丫鬟端了一盆盆的被血染红的水往外走,红绡看得眼前发暗,对双福道:“我去打听下消息,你好生守着王妃。”   “好,我知道了。”   目送红绡离开,双全返进了屋子。   ……   皇宫中。   灯火通明的昭容内,宫女医侍各自奔忙,人人都低眉敛色。   内隐约传来似压抑却又似刻意放大的轻吟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上静得可怕,轻吟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令人心悸。   轩辕逸面沉如水坐于御案之后,听着太医颤颤瑟瑟的说着话。听着听着,便邹起了眉头,下一刻,勃然大怒,抬手拾了桌上的石砚照着老御医便砸了下去。   “去,替朕把程素那个老家伙绑了来,告诉他,他若是不来,朕灭他九族。”   “是,奴才这就去。”   王安连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出去。   “痛,好痛!”   丽贵人那往昔带着靡软的嗓音,这会子已然完全沙哑,一声一声的嘶喊着。   谁也不曾想到,丽贵人竟然有了孕,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孩子竟与丽贵人那样缘薄。   “皇上,皇上……”丽贵人一声接一声的喊着。   离昭容隔了些许距离的永和,皇后娘娘披了一中衣,懒懒的斜靠在凤榻之上,唇角抿了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玩转着手里的凤印。   “你也敢想?!”   梅姑低眉垂眼的站在一侧。   皇后娘娘举了那血红的凤印,迎着室内的烛光,仔细打量着,稍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梅姑,收起来吧。”   “是,娘娘。”   梅姑上前,接过皇后娘娘手里的凤印,小心仔细的收起。   “那边怎么样了?”   梅姑沏了杯茶,递到皇后娘娘手里,轻声道:“孩子还下不来。”   “还不下来?”皇后娘娘犹疑的看向梅姑,“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   梅姑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的道:“那药这般凶猛?”   梅姑似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完全不曾听到皇后娘娘的话。   “皇上呢?现在在何处?”   “皇上使了人去找程素,程老太医。”   皇后娘娘手里的茶盏便晃了晃,脸上掠过一抹郁色。   “将消息递到太子府。”   梅姑抬头看了眼皇后娘娘,犹疑的道:“这个时候,方便吗?”   “怕什么?”皇后娘娘唇边嚼了抹冷笑,淡漠的道:“谁都知晓皇上宠咱们的丽贵人,谁也都知道咱们皇上已经不比当年。也怪这丽贵人年轻不懂事,这丹药是能乱吃的吗?”   梅姑愕了一愕,但下一刻便明白过来,飞快的撩了眼皇后娘娘,急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约半个时辰后,程素被王安带到了轩辕逸面前。   “老臣参见皇上。”程素跪下磕头。   “好了,快起来,快去看看丽贵人。”轩辕逸急急的摆了手对程素道:“看看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素花白的胡须抖了抖,暗暗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当然是着人道了!可是这又如何是他一个太医,而且还是个告老还乡的太医能说的话。   “是,臣遵旨。”   程素被带进了丽贵人榻前,那些原本急得似没头的苍蝇一般乱撞的御医,在看到了程素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齐齐让出一条道。   程素被宫人请到丽贵人前,因为况紧急,加之这些御医都是擅长妇科小儿的,便没有多加遮挡,是故,程素老头子一眼便看到痛得脸如白纸的丽贵人。   “老臣……”程素还要按制行礼。   丽贵人却是摆了手,声如蚊蚋的道:“程……太医,救我……救救本宫。”   程素上前探手按了丽贵人的脉像,片刻后,又换了一只手。   如此一番,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   程素回到外回旨。   “怎样?丽妃,她到底怎么了?”   程素抬头睨了眼周四侧。   皇帝掀了掀眼皮,稍倾抬手示意中众人退下。   “说吧,现在没人了。”   程素撩了衣摆跪在皇帝前,“丽贵人腹中胎儿中了毒,将死未死,是以难脱离母体,才会造成丽贵人这番痛苦。”   “中毒?”   轩辕逸霍然起,目如寒刃看向程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好,好,好……”轩辕逸咬牙,下一刻,猛的历声喝道:“来人!”   “皇上……”程素却在这刻霍然出声。   听了轩辕逸召呼的王安右脚已踏进门,左脚却还在门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退还是进。   而轩辕逸又似是已经忘记了他一般,转而睨向地上的程素,“你还有事?”   “皇上,此毒,非是它毒,乃是由皇上所至。”   “大胆!”轩辕逸怒喝一声,抬脚便要朝程素招呼,好在程素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反应还算是敏捷,飞快的以双手抱了脑袋,是故,轩辕逸那一脚便招呼到了他手上,“哎哟”一声痛呼,程素左手抱了右手,瞬间老脸上生起豆大的汗珠。   “说,老匹夫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便将你给刮了。”   程素抱着被轩辕逸踢伤的胳膊,颤了声道:“皇上久食合欢丹,那丹中最重要的成份便是滑石散。滑石散虽能有助于皇上雄威,但却于妇人胎儿不利。”   轩辕逸“扑通”一声跌坐在龙榻里。   程素还再说,却在眼角的余光处撩到正轻手轻脚退出门外的王安时,神色一顿,下一刻便也咽尽了未完的话。   “丽妃那,可有法子?”   “有。”程素沉声道:“只是……”   “说。”   “是。”程素伏道:“以藏红花配几味药煎水熬服令丽贵人服下,只是当此之后,丽贵人只怕再难有子嗣。”   轩辕逸长长的叹了口气,稍倾摆了摆手道:“先保下人再说吧。”   “是,老臣遵旨。”   程素起倒退着走了出去,喊了小内侍上前,口述了单子后,亲眼见着小内侍拿了小泥炉煎了药送进丽贵人中。   半个时辰后,在丽贵人一声凄历的嘶喊声中,一切重新回归于平静。   轩辕逸赏了程素一些黄金绸缎,打发了程素老头出宫。   程素的轿子才出宫门,便迎上了一青衣小婢。   “程大人。”   程素撩起青布轿帘,看着夜色中那抹俏丽的姿,“请姑娘回禀贵主人,今之事,程素有生之绝不会对第二人提起。”   青衣小婢远远屈膝一福,转朝夜色中走去。   ……   血殇沿着那条她闭着眼也不会走错的路往前走,不想便在快要到达目地时,一抹影霍然自角落处走了出来。   “殇大人。”   血殇抬头,目光落在俞青狁那双带着寒意的鹰目上,略一怔,很快便出声道:“俞大人。”   俞青狁看着眼前一袭黑衣男装的血殇,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血殇脸上银制的面具上。   他不知道这张面具后面会是一张怎样的脸,是倾城绝色?还是丑陋不堪难以入目?   “殇大人行色匆匆这是要往哪里去?”   血殇挑了挑漆黑似墨的眸子,淡淡的扫过俞青狁,唇角间嚼了一抹幽凉的笑,冷冷道:“俞大人很想知道?”   俞青狁蹙了蹙眉头。   两人虽是一南一北指挥使,是皇帝边最受倚重的两员虎将。但他却深知,在皇上眼里,对血殇的倚重过于他。这如何叫他心服?可是,他也曾暗暗的留心过,更是派出心腹下人明查暗访,试图能在这血殇上挖出点什么。   只是,这女人狡猾的像只狐狸,尽是滴水不漏。   “不,我只是关心下殇大人。”   血殇挑了挑唇角,“在下谢过俞大人关心,不过……”顿了顿,淡淡的道:“俞大人还是关心下自己吧。”   “殇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俞青狁挑了眉头,眉宇含怒的看了血殇,“你我同朝为官,当为皇上尽忠分忧才是,怎的殇大人却……”   “正因为你我同朝为官,我才提醒俞大人一声,”血殇劫了俞青狁的话,目带寒光的道:“近来,京都郊城常有良家妇人无故失踪之事,不知俞大人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笑话!”俞青狁涨红了脸瞪了血殇道:“那是顺天俯的事,与我何关?”   “俞大人言之有理,是我说错了。”血殇从善如流的抱手向俞青狁致谦,“想来俞大人公务繁忙,在下便不耽搁大人。”   话落,大步向前走去。   俞青狁眼见血殇便要消失在廊檐的一角,重重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虽是脸上犹带笑意,然,他的笑容转眼却变得有些扭曲,虽被他极和控制着自己的绪,但却仍然控制不住颤抖的唇角。   “你尽然敢威胁我,臭表子,总有一天,爷要将你压在下,看看你怎么求饶。”   御书房。   血殇低眉垂首的走了进去。   “皇上,有紧急况。”   轩辕逸抬头看了看血殇,摆了摆手,示意中众人退下。   “何事?”   “回皇上,沂王在由漠北回京途中遇袭。”   “什么!”   轩辕逸霍然起,狭长的凤眸沉沉的盯了案下的血殇,一字一句道:“何时得到的消息?沂王如何?”   “才得的消息,沂王无恙,刺客尽数被灭。”   轩辕逸缓缓的坐回龙椅上,看了血殇,犹疑的道:“沂王无恙?”   “是。”   血殇便听到轩辕逸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叹息还是长舒一口气的轻叹。   约半柱香后,轩辕逸才沉声道:“刺客不曾留下活口?”   血殇默了一默。   “怎么不说话?”   血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皇上,臣不敢。”   “恕你无罪。”   血殇磕了一个头,这才轻声道:“沂王说抓到的活口招供是太子下指使的,但是沂王说这其中显然有诈,不可信。”   轩辕逸冷冷一笑。   听得他那凉到极致的笑声,便是胆大如血殇,亦不由自主的心生惊惧。   轩辕逸抬头默默看了血殇一眼,那眼眸如同寒潭一般。   “下去吧。”   血殇顿了顿,但很快便应了声,“是,臣告退。”   退出御书房,后响起轩辕逸的声音。   “来人。”   眼见王安低眉垂眼的进了内,血殇立在深红的廊檐下,抬头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天,一切便看你的了!   血殇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   苏慕云抬起头,虚弱的对着稳婆和守在榻边双全笑了笑。   “王妃。”   双全嗓子一哽,上前轻扶了苏慕云,“您可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苏慕云撇转头,看向窗外,眼见窗外阳光大盛,不由哑然道:“天就亮了么?”   “您都睡了三天了。”   “我睡三天了?”苏慕云惊疑的看向双全,见双全重重的点头,又见她眼下一片青黑之色,想来这三天她们都是提心吊胆的,只怕没睡个好觉,心头微微一涩,下一刻却是猛的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抚到那高高的隆起,这才心头一安,转而,看了双全道:“红绡在不在,你叫她来,我有事要问她。”   “王妃,您先吃点东西吧。”双全上前扶了苏慕云。   便在这个时候,听了声音的樱桃和双福并另外两个小丫鬟齐撩了帘子进来,见苏慕云醒转过来,个个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神色。   “王妃,灶上炖了鸡汤,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   双福一转便急急的跑了出去。   樱桃则吩咐小丫鬟打水来,侍候苏慕云梳洗。   苏慕云虽是心头焦急不堪,可又不愿让这么多人因为自己而越发不安,只得压了心头的焦急,由着她们侍候。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稳婆也赶了过来,上前打量了苏慕云一番,又斗胆摸了摸苏慕云的肚子,长长的吁了口气后,轻声道:“王妃,此后闲暇无事便绕着后花园走一圈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次能逃过大险,这稳婆功不可没。   “好,我知道了。”   稳婆笑着退了下去。   “柴嬷嬷和卢嬷嬷呢?”苏慕云端了手里的茶盏,看了双全道:“可让人盯紧了?”   双全点头,“王妃放心,盯着呢,便是只苍蝇也休想从王府飞出去,更别说是递信递纸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   不多时,双福便呼厨房的婆子将炖好的鸡汤送了过来。   苏慕云本没什么胃口,可思及腹中的孩儿,打起精神将那一盅鸡汤喝了个精光。   众人看她能吃,这才歇了口气。   双全也没耽搁,早在苏慕云喝鸡汤的功夫,她便使了小丫鬟去请了红绡过来。   苏慕云这里一盅鸡汤才喝下,那边厢,红绡便撩了帘子进来。   “红绡见过王妃。”   “起来吧。”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双全,双全便借故将屋里的丫鬟都支了出去,方便她二人讲话。   “如何?可有王爷的消息?”苏慕云脸色发白的看了红绡。   红绡抿了抿嘴,虽然王爷叮嘱不能叫王妃知晓,可是这事若是不说与王妃知晓,平白的让她担心,只怕更为不好!   “王爷,他遇刺了。”   “什么!”苏慕云手里的茶盏“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下一刻,她摇摇晃晃上前,一把攥住了红绡的胳膊,哑声道:“怎么会?他……他,他怎么样?”   “王妃,您别担心,您听奴婢把话说完。”   苏慕云感觉到腹中孩子随着她适才的一惊,又动得越发的历害时,连忙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像是说给孩子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你说,你快说,我不急,我不着急。”   红绡叹了口气,轻声道:“所幸王爷无事,凶手尽数歼灭。”   苏慕云便长长的出了口气,那颗提到喉咙口的心似乎也跟着回到了原处,到得这时,她才觉得嘴巴干得很。   颤了手想要给自己倒杯水,不想,那手却是抖得几番连茶杯也握不住,最后,还是红绡眼疾手快的拿了茶盏,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饶是如此,那一杯水也有三分之一洒在了她的上。   “你说,你仔细说给我听,不许有隐满。”   “是。”   红绡便将得到的消息,一一说与苏慕云听。当然,她这会子也长了个心眼,避开了那凶险骇人之处。   于是一番惊心布置的暗杀,便成了一场无意中相遇的劫杀,轩辕澈的失意负伤,也成了全而退。   从前轩辕澈总是说,说谎是讲究技术的。当红绡极是不屑,这会子却是深深的感激当轩辕澈的指点,指点她如何将谎话夹在真话中说,却又令人寻不出破绽。   苏慕云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又在得知轩辕澈无事后,便慢慢的捉磨起红绡的话来,几番捉磨眼见无懈可击,可知不是在报喜不报忧后,便也放下了心。   “王爷,可曾说还有多少时间才能到?”   红绡摇了摇头,轩辕澈受伤,照理说这一路不会赶得太紧。可即然王妃能感受到王爷的遇难,王爷只怕也感受到了王妃这的不安。若不出她所料,只怕她家王爷正不要命的往回赶呢。   若是往常,她还能推算出个子。但眼下,轻轩辕澈带伤之体,万一途中有个什么意外,子一被耽搁下来。到时,反而让王妃额外担心,不如便不给个子,左右总是会到的。   “依奴婢这行程算来,怕是没个一月半月赶不回来。”   苏慕云舒了口气,轻声道:“只望他一路上能平安无事便好,早些到晚些到,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红绡连忙应了道。   自此,苏慕云便板起了手指算轩辕澈的归程。   而红绡却是策划开了另一轮的复仇之策。 ☆、第七章太子   晋王府很快便得到了宫中的消息。   轩辕骥气急败坏的瞪了温瑜。   温瑜默了一默,稍倾摇头道:“先保住人再说吧。”   “会是谁下的手?”   温瑜抬头迎了轩辕骥,“这样也好。”   “嗯?”   “丽贵人想的太多了。”顿了顿,温瑜接着说道:“当初送她入宫时可是与她说明白了的,她若是想着有了皇帝的宠便能为所为,那也该是时候让她清醒清醒了。”   “暇之的意思是?”   温瑜温文一笑,“王爷明白就好,无需言明。”   轩辕骥默了一默,稍倾点了点头。   这边厢,温瑜却是思及一事,犹疑的看了轩辕骥道:“宠桃那边可曾有消息送回来?”   宠桃便是轩辕骥安在太子府的死士,也是他领人载杀轩辕澈。此刻听温瑜问起,轩辕骥眉眼间绽开一抹得意的笑,点头道:“收到消息,宠桃已然得手。”   “得手了?”温瑜瞳孔急剧一缩,脸上生起一抹兴奋之色,颤了声道:“如何,是重伤还是……”   轩辕骥脸上的笑意便淡了淡,“只说是了轩辕澈一箭,可曾重伤还是毙命,没有说清。”   温瑜脸上兴奋之色便僵了僵,略作沉吟后,沉声道:“如此也好,只要能造成沂王与太子之间的罅隙,便是成功了一半。”   轩辕骥点头,“我的意思也是这样。”   “只是……”温瑜看了轩辕骥,“那样显而易见的破绽,沂王他一眼便能看出,当真能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沂王会怀疑到太子头上吗?”   轩辕骥呵呵一笑,淡淡的道:“暇之,正因为显而易见,才会让我那王叔往深处想啊?”   “王爷的意思是……”温瑜不解的看向轩辕骥。   轩辕骥眉宇轻挑,“我的意思原也不过是引了我那六王叔去发现当年的真像,只要他心中对太子有了不忿之心,我们便可以巧加利用。”   “王爷英明。”   两人相视一笑。   笑声过后,温瑜看了轩辕骥道:“王爷是不是该进宫向皇后娘娘请个安?”   “请安?”   温瑜言笑晏晏的点头道:“是的,请安。”   轩辕骥尚还在疑惑。   温瑜却不待他问出疑惑,便道:“一来,王爷重伤却仍不忘母慈子孝,二来,这晋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轩辕骥蹙了蹙眉头,说起这件事,他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娶了谢兰亭,原以为能帮上他一把,谁知道那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帮上他,还反而替他添乱。前段时间听俞青狁说她失踪了,也不知道跑那去了。   见轩辕骥不语,温瑜大致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也不相催,待轩辕骥脸上的神色平复了些,温瑜才继续说道。   “王爷可是心中没有尚好的人选?”   轩辕骥看向温瑜,“暇之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到是有一个。”   “谁?”   “前御前带刀侍卫,梁大人之女,梁琦。”   轩辕骥瞳孔瞬间急剧猛缩,不可思议的看了温瑜,半响,才出声道:“暇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温瑜笑呵呵的点头道:“这清天白的,属下说的可不是梦话。”   “可这你这与梦话有何区别?”   温瑜淡淡一笑,捋了额下的山羊须,淡淡的道:“在王爷看来或许没什么区别,可是在属下看来却是有区别的。”   “哦?”轩辕骥撩眸看向温瑜。   温瑜迎了轩辕骥狐疑的眸子,缓缓道来。   “现如今皇上龙椅已固,新旧权臣也已经交换更替,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轩辕骥不语。   温瑜冷冷一笑,轻哼声道:“皇上对当建安帝是真死还是假死可是一直心存疑问的。既如此,王爷为何不能用上一用?沂王与太子之间的罅隙,皇上与沂王之间的狐疑,这些不都是是眼下王爷需要的么?”   “这一切关梁琦何事?再说了,那梁琦现在何处也没人知晓,你让朕去娶她,落在父皇母后眼里便是一件荒唐事。”   “荒唐事?”温瑜哈哈笑道:“王爷做过的荒唐事不少,加这一件又岂会多?再说了,王爷只是求娶,至于不,嫁不嫁那又不是王爷能决定的。”   温瑜话落,轩辕骥怔仲了一番,稍倾似是回过神来,一脸惊喜的看了温瑜,“暇之的意思,我明白了。”   “王爷即是明白,该知晓,怎样做了吧?”   “知晓,知晓。”轩辕骥哈哈笑道:“暇之替我出了这样一个好主意,我若是再不知晓怎样做,那也真是太笨了。”   “哦,王爷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轩辕骥呵呵笑道:“本王便说无意在外得见一女子,一时间惊为天人,想要求娶,却依稀觉得此女子面熟,待仔细回想起来,才知,是前朝御前带刀侍卫梁志之女。”   温瑜笑盈盈的看了轩辕骥,也不打断,静听他往下说。   轩辕骥接了道:“那女子边之人也与昔安城郡主长得颇为相似,恳请皇上与娘娘成全,令孩儿得偿夙愿,一娶佳人。”   “却不知王爷何处得遇佳人?”   “何处?”轩辕骥犹疑的看了温瑜,眼见温瑜目光落在他下的榻上,恍然间大悟,干脆利落道:“自是那百求百灵的栖霞寺。”   温瑜满意一笑,抱拳道:“即是如此,属下即刻去安排王爷进宫之事。”   “有劳暇之。”   这边厢,温瑜退下。   轩辕骥却是抬头迎了室外那炎炎烈,唇角间绽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轩辕澈?轩辕祈!这游戏,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   太子府。   叶司盈正逗弄着怀里的晖哥儿,却见轩辕祈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她将晖哥儿递到一侧的娘手里,起迎了上前。   “下回来了?”   轩辕祈看了笑盈盈迎上来的叶司盈一眼,又上前逗了逗胖乎乎的晖哥一番,续而对叶司盈道:“进去侍候我更衣吧。”   叶司盈点头,跟在轩辕祈后。   待二人进了内室,叶司盈探手上前解轩辕祈颈间的盘扣,不想,轩辕祈却是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复杂的看了她。   这是有事?   叶司盈心思动间,已经抬了头看向轩辕祈,“怎么了?”   “六王叔出事了。”   叶司盈被轩辕祈握着的手便一抖,稍倾才压了心头的慌乱,连声道:“出什么事了?”   “六王叔回京途中遭遇刺客伏击,有消息说那些刺客招供是我派他们去劫杀六王叔的。”   “胡说!”叶司盈怒声道:“这样的谣言他们也敢传,都不想活了!”   轩辕祈抬手抚平叶司盈因为恼怒而蹙起的眉头,轻声道:“别生气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什么也没做,不怕他们乱传。”   “可是……”叶司盈犹疑的看了轩辕祈。   “我知道。”轩辕祈翘了唇角,将叶司盈带进怀里,“你是怕六王婶相信了是不是?”   叶司盈没来由的心头便浮起当苏慕云与她说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司盈脱口而出道:“不会的,六王婶不会相信这些谣传。”   拥着她的轩辕祈似是僵了僵,而这会子叶司盈也惊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讪讪的笑了笑,柔声道:“臣妾的意思时,六王婶是个机敏的人,她如何会信了这些无凭无据的市井流言。”   轩辕祈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还是得你亲自去一趟,将这话解释清楚,再说了……”轩辕祈笑了笑道:“六王婶现在已经是快足月的人了,六王叔又不在边,你便该抽了时间多去看看才是。”   “下说的对,臣妾这就让人准备下,午后便去六王婶那里坐坐。”   轩辕祈接了道:“将晖哥儿也带去吧,有他在,闹点。”   “好。”   话毕,叶司盈侍候起轩辕祈换衣。   待出得了外间,轩辕祈又逗了逗晖哥儿,门口暮雪的影一闪,轩辕祈不动声色的撩了眼,稍倾便笑了起,说是还有公务没处理,辞了叶司盈朝外走去。   待得轩辕祈走远了,雪盏嘟了嘴道:“那个暮雪总是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叶司盈瞪了雪盏一眼,不悦的道:“怎么说话呢?她是打小便侍候下,许是有什么话要私底下与下说。”   “可是……”雪盏还要再说。   叶司盈却是摆了摆手,“你下去准备下,我午后要去趟沂王府。”   “是。”雪盏嘟嘟囔囔的退了下去,“前儿晚上,那个暮雪还鬼鬼祟祟的半夜跑了出去。”   待得雪盏退了下去,叶司盈看着在炕沿上由着娘帮着翻的晖哥儿,脸上渐渐生起一抹瑟瑟之意。   早在轩辕祈看到暮雪时,她便也看到了。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世间有多少夫妻是坦诚相待的?轩辕祈有事瞒着她,她便无事瞒他吗?说来说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伤害到边的人,也就算了。   “来,晖哥儿,到母亲这里来。”叶司盈拿了一侧的布老虎逗弄着晖哥儿,试图引了他朝自己爬过来。   “七从八爬,”娘笑了轻声道:“小下眼下七月未足,太子妃可是心急了些呢。”   叶司盈听得娘的话不由自主的“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扔了手里的布老虎,上前一把抱了白白胖胖的晖哥儿,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口。   不想,晖哥儿因着之前几次翻不转,正满肚子的火,这会子被叶司盈亲了一脸的口水,不由分说转头便朝叶司盈“嗷嗷”的张要嘴咬过去。   “这……”叶司盈犹疑的看了晖哥儿。   可晖哥儿却在叶司盈离了他的脸后,便偃旗息鼓了,乖乖的拨弄着自己手里的拨浪鼓玩。   叶司盈促狭心,抱了晖哥儿又狠狠的亲了上去。   晖哥儿果真如之前那般张牙舞爪的对着叶司盈张嘴咬了下来。   这会子,便是连娘也被逗乐了,在一侧呵呵的笑道:“我们小下可真是个有子的。”   叶司盈哈哈笑了,将晖哥儿放下,道:“这子也太强了,这才多大啊,就有了脾气。”   “这样才好。”娘自叶司盈手里接过晖哥儿,柔声道:“小下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得有自己的主意。”   叶司盈笑了笑。   门帘一撩,玉翅走了进来,“太子妃,世子爷来了。”   “哥哥?”   叶司盈怔在了原地,叶萧极少会来她府中寻她,想来必是有耽搁不得的事,又想起之前轩辕祈与她说的话,连连对玉翅道:“快请了世子进来。”   “是。”   玉翅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引了叶萧进来。   娘正抱了晖哥儿下去,叶萧看了便上前气色过晖哥儿逗弄他玩,对叶司盈道:“这才多久不见,又长了一圈。”   叶司盈笑了回道:“眼下,正是她除了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再不长个,我可真是要着急了。”   叶萧便笑了未语,示意随同前来的丫鬟瑞珠将带给晖哥儿的东西递给了一侧晖哥儿屋里的嬷嬷。   “每次来,都带那么多东西。”叶司盈嗔怪的挑了眼叶萧,抿唇道:“再来几次,可是要将你屋里都搬空了。”   “那也太小看我这个舅舅了。”叶萧笑了将晖哥儿还给一侧侍候的娘,“怎么说我也是个堂堂的世子爷,若是连给外甥的东西都拿不出,说出去不笑死个人。”   叶司盈笑笑未语,使了个眼色给娘。   娘屈膝行礼,抱了晖哥儿退下。   待丫鬟奉过茶后,雪盏便将屋里侍候的都带了下去。   叶司盈这才看了叶萧,“哥哥可是有事?”   叶萧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下可曾在府里?”   叶司盈一瞬间便猜到了叶萧的来意,点头道:“在的,哥哥可是要见上一见?”   “等会再见,我先跟你说会儿话。”叶萧捧了手里的茶,轻啜了口,润了润喉咙后,才道:“下都与你说了?”   叶司盈点了点头,稍倾犹疑的道:“哥哥,不是下。”   “我知道。”叶萧颌首。   “哥哥,你相信下?”   叶萧被问得抬头一笑看了叶司盈道:“难道我不应该相信他?”   “不是。”叶司盈连忙道:“真的不是下所为。”   “好了,好了。”叶萧安慰叶司盈,“我自是知晓不是下所为,不然,我何必来你这呢?”   叶司盈便舒了口气。   这边厢叶萧却是略作沉吟后,压了声音道:“我得了消息,前两六王妃似是况不大好。”   叶司盈还当叶萧说的是当轩辕骥上沂王府闹事的事,便笑了道:“哥哥消息可是迟了,这消息只怕……”她话说到一半,却是忽的住口不语,脸上神色一紧,抬头看了叶萧,“哥哥,是说……”   叶萧点了点头,“据说形非常凶险,可当宫里丽贵人也出了事,御医都去了宫里,沂王府便……”   叶司盈霍然直坐起,瞪圆了眸子,“怎么会?怎的我却一点消息也不曾有?”   叶萧原以为叶司盈是知道一点的,但照眼下形看来,似乎叶司盈竟似是毫不知。   这怎么可能?明明……   叶萧眉宇轻蹙,示意叶司盈坐下,“你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叶司盈摇头。   叶萧眉间闪地一抹历色,但却飞快的被他压下,换了抹笑道:“好了,你也别急了,左右你午后不是要去趟沂王府?仔细问清楚了便是。”   叶司盈点了点头,心间却是疑惑重重。   叶萧那眉间一闪而逝的历色,她不是没有看到。还有这么大的消息,轩辕祈那边不可能不知道,为何却不曾对她说起?   “你还好吗?”叶萧忽的转了话题,道:“下待你如何?”   叶司盈略一顿后,点头道:“好的,他待我也很好。”   叶萧看了叶司盈半响没出声。   便在叶司盈受不住他那探询的目光,回避过去时。叶萧却是收了目光,淡漠的道:“你变了!”   叶司盈脸上一红,默了一默后,苦笑道:“谁没变呢?哥哥不也是变了。”   叶萧点了点头,“没错,谁都变了,可是你变得让哥哥失望了。”   “哥哥……”   叶萧这话说得有点重,叶司盈不满的看向叶萧,却在叶萧锐利的目光看过来时,又眨了眼,避过了叶萧的目光。   “哥哥,他是我的夫君……”   “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   叶司盈呼吸一窒。   叶萧自嘲的笑了笑,低头道:“我自是希望你的子能过得简单点,快活点。可是,你也知道你嫁的是什么人?他将来要坐的是什么位置。而这一切注定了,你的子没法简单。更何况现在还有了晖哥儿,你不替自己想,便是连晖哥儿也不管了?”   “我没有。”叶司盈急声道:“下,他待我,待晖哥儿都很好。真的,你相信我,哥哥。”   叶萧笑了笑,“我自是相信,他待你和晖哥儿都很好。可以后呢?当他坐上那个位置,女人多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时,他还会像眼下一般待你吗?”深吸了口气,叶萧摇头,沉声道:“司盈,你忘了你大婚前,我对你的告戒。”   叶司盈耳边便响起大婚前,叶萧对她说的话。   “不要相信男人的,特别是一个皇帝的。能在那个位置坐到最后安然而终的,都是有手段有心机的女人。”   叶司盈艰难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嘴里的干涩使得她喉头像被刀割过一样疼痛。   每个人都在这样说,苏慕云如是,哥哥也是这样!到底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哥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叶司盈看向叶萧,脸上变得一片苍白,“你们为什么都这样说?”   “你们?”叶萧眉头微挑,看了叶司盈,“还有谁也这样劝过你?”   “慕云,慕云也说过与哥哥类试的话,只是……”叶司盈撇了头苦涩一笑,“只是不似哥哥这般直接。”   叶萧压下心头的惊怔,淡淡的道:“你呢?便是如此,你还是要一心倚仗他吗?”   叶司盈摇头,“我不知道……”   叶萧语,在看到叶司盈一脸痛色时,却又咽下了那番话。   “哥哥,我知道往后他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可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原配啊!”叶司盈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不信他便能这般心狠,不信他会忘了他曾经的许诺,更不信他……”   “如果我没猜错,下早在当,便得了沂王府的消息。”叶萧打断叶司盈的话,“而且宫中也传出了消息,程素被请进宫诊脉完毕离宫时,曾见过一个青衣小婢,很似是下边的暮雪姑娘。”   “暮雪?”叶司盈蓦的想起雪盏的话,“前儿晚上,那个暮雪还鬼鬼祟祟的半夜跑了出去。”   “他为何不与我说?”   叶萧讥诮的挑了挑眉,“这应该问妹妹,下即知你与六王妃关系非浅,这般大的事,为何却不与你说一声?既然能使了暮雪去见程素,为何不能将程素引去沂王府替六王妃诊治一番?”   “这……这……”   叶萧摆了摆手,起道:“你好生想想吧,我该去拜见下一番了。”   便在叶司盈起送叶萧时,太子府书房里。   轩辕祈正沉吟的看了窗外那一丛青青绿竹,听着簌簌的竹叶响声,脸上生起一抹诡异的笑。   “这么说来是有惊无险了?”   暮雪低眉垂目的道:“回下,确如下所言,六王妃已然无碍。”   轩辕祈听得暮雪的回答,脸上的笑意虽仍在继续,但眼里却是渐渐的生起寒意。   “还真是福大命大!”   暮雪不语。   “有没有查清楚,是因为什么动了胎气?”   暮雪摇了摇头。   轩辕祈那张常年温文儒雅的脸上便有了一抹狠的戾鸷之色,若是让旁人看到,怎样也想不到,秀雅如竹的太子下会有这般骇人的一面。   而打小跟着她的暮雪在撩到轩辕祈这番神色时,子不由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惶惶道:“回下,红绡将沂王府打理的实在太紧,我们的人实在……”   轩辕祈摆了摆手,“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奴婢谢下恩典。”   暮雪站了起来。   便在这时屋外探过小厮阿麦的脸,暮雪轻声道:“下,阿麦像是有话要回。”   “让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暮雪领了小厮阿麦进去。   “回下话,世子爷来了。”   “叶萧来了?”轩辕祈唇角嚼起一抹笑,冷冷的道:“我们的世子爷可是凶悍的主,晋王爷拜他所赐,御医说少说也得休养个一年半载的才可抡刀玩枪呢!”   暮雪愕然的抬了头看向轩辕祈,“下是说,当偷袭晋王的是世子爷?”   “除了他,还有谁是这大庆国第一悍王的对手?”轩辕祈笑吟吟的看了小厮,“可知晓世子爷跟太子妃说了什么?”   小厮低眉垂眼的道:“世子妃挥退了下人,属下不敢靠太近,怕被世子爷发现。”   轩辕祈点了点头,“也是,就你那点功夫,只怕话还没听清,人便被世子爷抡哪去了也不知道。”   小厮阿麦脸上一,讪讪的低了头。   暮雪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屋中一静。轩辕祈看了暮雪,翘了翘唇角,淡淡的道:“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   “是。”   暮雪低眉垂首退下,她这厢才退下,那边厢便有下人来报,说是世子爷求见。   轩辕祈让人请了叶萧进来。   “见过下。”叶萧抱拳行礼。   轩辕祈笑吟吟的上前亲手携了叶萧,亲切的道:“睿德怎这般多礼。”   睿德是叶萧的字,极少有人唤,此刻乍被轩辕祈唤起,叶萧脚下的步子似是僵了僵,但很快脸上便恢复起常色,随同轩辕祈进了书房,各自落坐。   “睿德可是为沂王之事而来?”   叶萧挑了挑眉头,看向轩辕祈,“下想必已有对策。”   轩辕祈淡淡一笑,端了下人奉上的茶,轻轻的揭了茶盖,瞬间一股扑鼻的清香。   叶萧见轩辕祈不语,他也不再多说,同样捧了手里的茶盏,目光落在那如千百枝箭般林立的叶片上,眉头微蹙。   “睿德,事不是我做的。”   叶萧端了手里的茶盏往嘴边凑了凑,轻啜了口茶,“我信。”   轩辕祈脸上的笑意便浓了几分。   “却不知皇上信不信,沂王又信不信。”   轩辕祈脸上的笑容一僵,若有所思的看向叶萧。   叶萧抬头凝了轩辕祈,“南指挥使血殇,下可熟悉?”   轩辕祈点了点头,又摇头,“常打照面,但没什么交可言。”   叶萧眼里便有了一抹失望,“可惜了,不然下可以试着从她那问出些什么。”   “睿德错了。”   “哦?”叶萧看向轩辕祈。   轩辕祈温文一笑,轻声道:“即是睿德都得了这消息,怕是皇上那便早也得了,此刻我若是异动,反到落人口舌,我即什么都没做,眼下还是什么都不做的强。”   叶萧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下说得也有道理。”   轩辕祈目光微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萧。   眼见叶萧低眉垂眼,敛尽一切绪,由不得便翘了翘唇角。   稍倾。   “睿德可有成家的打算?”   叶萧手里的茶盏顿了顿,稍倾淡淡的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轩辕祈佯装不解的看向叶萧。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一生,我欠公主的。给不了她别的,便将那正妻的位置一直留给她吧。”   轩辕祈默了一默。   良久,叹笑一声道:“多不似无苦,这话果真是有几分道理的。”   笑声方歇时,叶萧的话音却在耳边响起。   “下打算何时迎娶孙小姐过门。”   轩辕祈那尚来不及收尽的笑一瞬间便滞在了脸上,待得片刻才回过神,续而淡淡的道:“只不过是一个妾,有何迎与娶之说。”   “是吗?”叶萧微微挑了眉头看向轩辕祈,“侧妃可不是一般的妾室之说。”   轩辕祈抬眼看了叶萧,“睿德在担心什么?”   “司盈对你一往深。”   “我待司盈亦如是。”轩辕祈凝了叶萧一字一句道:“睿德可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不是。”叶萧摇了摇头,“是我太了解我这妹妹,是我太了解天家。”   轩辕祈闻言,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睿德不相信我?”   叶萧挑眉,但笑不语。   “当我曾说过,终此一生,我轩辕祈之妻只会是叶司盈,嫡子之位也只会是出自叶司盈膝下,今亦如是。”   叶萧点了点头,“希望下无任何时都能记住今之言。”   轩辕祈笑了笑。   他当然会记住。有叶萧在,无时无刻不是在提醒着他!   ……   苏慕云双福回禀,说是叶司盈带了小皇孙一同前来。   连忙吩咐下人将屋子检查打扫了遍,生怕有什么冲撞小皇孙的,又怕那些尖的利的磕着小皇孙,一时间屋子里弄得人仰马翻。   叶司盈走进来时,便看到这番乱乱的景,由不得便提了心对迎着她前来的樱桃道:“这是怎的了,可是你家王妃……”   “不是。”樱桃连忙回道:“回太子妃的话,是王妃知晓小下同来,使了下人打扫院子呢。”   叶司盈便舒了口气,笑道:“她何时这般讲究了。”话虽这般说,可心里却着实是高兴的。   待得苏慕云带着丫鬟迎了出来时,叶司盈连忙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慕云,见她虽脸色难看了些,可好在,没什么异样。越发的松了口气,又示意娘抱了晖哥儿上前给苏慕云看。   “长得可真好。”苏慕云握了晖哥儿胖乎乎的小手,笑了道。   许是发牙的缘故,晖哥儿这会子嘴里正淌着长长的口水,见苏慕云拿了他的手玩,二话不说,举着便朝嘴里塞。   “哎呀,这可吃不得。”娘连忙制止晖哥儿。   苏慕云被晖哥儿逗得哈哈直笑,若不是大着肚子,定要抱到手里把玩一番。   “去,将备下的紫葡萄挑些出来,剥了,喂小下吃。”苏慕云吩咐双福。   双福连忙应了,回退下。   这边厢,苏慕云迎了叶司盈朝屋里走去。   苏慕云又逗弄了晖哥儿一番,眼见得双福将那些洗干净的紫葡萄用水晶盘子端了上来,又拿水净了手,取了小巧精致的银刀剔了葡萄皮,又拿了玉制的工具,将那葡萄榨出汁,用小银勺一勺一勺的喂着晖哥儿。   晖哥儿显然很喜欢这酸中带甜,甜中带酸的味道,挥舞着藕节似的小胳膊,不时发出“嗷嗷嗷”的欢呼声。   “这小东西。”叶司盈摇了摇头,取了帕子擦去晖哥儿嘴角的口水,转了头对苏慕云道:“看到没,将来可有你受的,一刻也闲不得,碎了心。”   苏慕云笑着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回道:“虽是辛苦了些,可这其间的快乐也是什么换不来的,不是?”   叶司盈连忙点头,“是啊,你都不知道,生下来时,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儿,眼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会哭了,会笑了,会生气了,会……”霍然想起白逗晖哥儿的景,轻声道:“你都想像不出,这般小的人儿也有脾气的。”   “哦?”苏慕云看向叶司盈道:“这才多大啊?”   “可不是。”   叶司盈便将间,逗弄晖哥儿,晖哥儿不奈,要咬人的事说了一遍。直说得苏慕云笑连连。   说笑了一番,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苏慕云。   苏慕云便对一侧的双全道:“院子里的那几尾锦鲤甚是有趣,不若,我们带了晖哥儿去看看吧,说不得晖哥儿喜欢。”   “是了,那便去看看吧。”叶司盈使了娘抱了晖哥儿。   苏慕云便吩咐双全去喊了红绡过来侍候。   只因着这些人里,红绡的功夫是最好的,虽说这沂王府如铜墙铁壁出不了什么意外,可事关小皇孙,苏慕云不敢大意。   不多时,红绡便赶了过来。   众人便浩浩的朝后花园走去。   到得园子里,娘抱了晖哥儿,指着池子里花团锦簇的鱼让晖哥儿看,果然看得晖哥儿又是拍手又是“咯咯咯”的笑。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红绡。   红绡便带了人上前,将娘和晖哥儿紧紧的护在中间。   这边厢,叶司盈目光不离娘,压低了声音对苏慕云道:“你怎的不派人来递个消息?”   苏慕云犹疑的看向叶司盈,不知道她说的那个消息是什么消息。   见苏慕云怔仲不语,叶司盈不由便带了几分气,恼声道:“你当真连我也不信了?”   苏慕云哭笑不得的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时连你也不信了?”   “那事那般凶险,你却怎的连说也不与我说一声?”   这厢,苏慕云才知道,原来叶司盈指的是她当差点小产的事。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哪敢说,我当时瞒还来不及,哪里还敢……”   叶司盈听得心中一伤,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才轻声道:“可曾查明了?”   苏慕云失笑,若是叶司盈知晓,她之所以会差点小产,完全是因为自己与轩辕澈有所感应,一时绪失控又加之前些时为了演场戏给宫里的人看,服了那些对己不利的药,才会有当夜的凶险,不知道叶司盈会不会狠狠的骂她一顿。   但眼下,她并不打算将真实况告诉叶司盈。   于是笑了道:“你也知道的,偌大的王府,要想查出些什么来,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说,是真的有人对你不利?”叶司盈愕然的看了苏慕云,“谁有这样的胆子和能力?”   苏慕云笑了笑,看向叶司盈,“不要将人想得太简单,不然吃亏的永远都是自己。”   叶司盈闻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苏慕云不想牵扯太多,于是换了话题,柔声道:“晖哥儿这都半岁多了,你有没有打算再怀一个。”   “子嗣的事,完全是看老天爷的恩剔,哪是我们想便有的。”叶司盈看了苏慕云,想起另一件事,轻声道:“王爷遇刺的事,下与我说了。”   苏慕云看了叶司盈,这些时以来,府中的人都不在她面前提起外面的事,她便也无从得知红绡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会子,即然叶司盈来了,那便试试能问出点别的什么来不!   “嗯,”苏慕云点了点头,脸上生起一抹苦涩,哑了嗓子道:“好在化险为夷,若是有个什么事,真不知道我和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叶司盈也是当娘的人,自是能明白苏慕云此刻的心。探手握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你放心,王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外面都传翻天了吧?”苏慕云看了叶司盈道。   叶司盈脸上便有了抹苦涩,“慕云,你相信我,这事真的不是下所为。”   轩辕祈?!   苏慕云错愕的看了叶司盈,怎么扯到轩辕祈上了?   而叶司盈却以为苏慕云这是不信,不由急声道:“王爷虽说受伤,但好在不致命,待他回来,你一问,便知,这事真与下无关。”   “王爷受伤了?”苏慕云失色的看了叶司盈。   叶司盈眼见得苏慕云脸上血色顿失,瞬间意识到自己怕是说漏嘴了。沂王府的人怕是瞒着轩辕澈受伤的消息呢!急之下,不由吱唔道:“不是,我是说好在王爷无事,待王爷回来,你一问便知道了。”   “红绡,红绡……”   苏慕云突然提了声音,一迭声的喊了红绡。   红绡正拿了长长的柳条逗着池里的锦鲤,耳边突然响起苏慕云略显尖利的喊声,连忙应了抬头看过去,乍一见苏慕云雪白的脸,以及叶司盈惶惶的神色,心道:不好,怕是太子妃将事说穿了。   好在,她便是急,也没乱了分寸,示意娘抱了晖哥儿随同她一起离开那池子,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苏慕云跟前。   “王妃,可是有吩咐?”   “王爷,王爷可是真受伤了?”   红绡头痛的看向一侧懊悔不已的叶司盈,屈膝一福道:“回王妃的话,王爷递来的消息不曾说受伤,王妃许是听差了。”   “不曾受伤?”苏慕云看向叶司盈,“可是……”   “是啊,你适才听差了。”叶司盈连忙道:“我是说王爷回来,你一问便知晓了,何时提了受伤的事?”顿了顿道:“你啊,怎么跟我那会子一样,疑神疑鬼的。红绡的话,你不信,我的话你也不信么?” ☆、第八章回府(叶家娘子)   樱桃拿了衣衫,苏慕云换好衣服后,坐在梳妆台前补妆。   她眼下这般,便是再好的胭脂水粉也掩不了她脸上的斑斑点点,除了那对似深山清雨过后的眸子还能看以外,别的当真是让人不忍相看。   “这个时候将王妃请进宫,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红绡一边指挥着丫鬟婆子们仔细的打理着马车,省得磕着碰着苏慕云,一边轻声道:“王妃等会儿切记,若是有人客意为难的话,一定想办法先出了宫再说。”   苏慕云听得红绡细细叨叨的叮嘱声,不由便抿了嘴笑道:“你这都是担心的什么啊?想的太多了。”   “哎……”红绡眼见苏慕云不置可否的样子,由不得急道:“王妃,奴婢说的您一定要记着。”   “好了。”苏慕云起拍了红绡的手:“我记着了,用心记着了呢。”眼见红绡松了口气,苏慕云却是“扑哧”一声笑了道:“我且问你,若是她们真有心为难我,你觉得她们会让我出宫吗?”   “那……那这宫还真进不得了?”红绡涨红了脸道。   “你觉得我敢抗旨?”苏慕云笑盈盈的看了红绡,缓缓摇头道:“你家王妃我可没这胆子。”   红绡怔怔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看着素来伶俐的人,这会子却被她逗得张口结舌由不得便发出一串脆的笑声。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苏慕云,红绡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苏慕云逗趣了,由不得便恼声道:“王妃,您……”   看着脸赤白红的红绡,苏慕云摆手道:“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我这是跟你闹着玩呢。”   “人家这担心的要死,王妃您到好,反而来打趣奴婢。”   “傻丫头。”苏慕云笑了拍拍红绡的胳膊,“你家王爷这眼见得便要回来了,宫里再怎样也不会这个时候发难啊,你真是多心了。”   红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是,王爷眼见得就要到了,到时自有人心去,奴婢才不这闲心。”   苏慕云笑了笑,眼见得时辰不早,带了双福和樱桃嘱咐了红绡几句,朝皇宫走去。   那些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甬道,那些被太阳晒得灼的青砖,还有树上总也叫不停的蝉鸣声。   苏慕云远远感受这一切,想着为了占这荣上之位,那些费尽心机相谋的人,唇角嚼了抹浅浅的笑。忖道:古人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果然如此。   她与轩辕澈避之而唯恐不及的地方,却是轩辕骥一心相求不惜一切代价誓要得到的地方。   人,真的是奇怪的动物!   “王妃。”   苏慕云收回思绪看向含了淡淡笑意,迎了上前的梅姑,轻声道:“姑姑怎的在这。”   梅姑虽只是一个奴婢,但却是皇后娘娘边的红人。苏慕云喊她一声姑姑,到确是给足了面子。   “王妃折煞奴婢。”梅姑上前扶了苏慕云,朝永和走去,边走边看了苏慕云的肚子道:“王妃这肚子尖尖,怎么看都像是生小王爷。”   苏慕云唇角微翘,柔声道:“不计男女,只要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也就是烧香拜菩萨了。”   “王妃是个有福之人,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将小王爷生下来。”梅姑轻声道。   “借姑姑吉言。”   梅姑淡淡的笑了笑,皇后娘娘门前侍候的宫人远远见了梅姑扶了苏慕云朝这边走来,连忙屈膝行礼,续而探头朝里朗声道:“沂王妃来了。”   “快请进来。”   就着宫人打起的帘子,苏慕云由着梅姑小意侍候着进了内。   内靠墙避放了一溜儿冰砖,将个锦团繁簇的内染上了丝丝缕缕的冷意。   苏慕云燥的心瞬间便凉了凉。   “六弟妹,快,快到炕上坐着。”眼见苏慕云屈膝要行礼,皇后娘娘连忙的使了嬷嬷宫人上前扶了苏慕云,一迭声的道:“快快免了,也不看看你这肚子,怎么的还这般见外,行什么礼啊。”   苏慕云也不勉强,由着嬷嬷扶了到一侧的炕上坐了,梅姑体贴的取了个花开富贵的靠垫放在了她的腰后面。   苏慕云对着梅姑温和的笑了笑,梅姑抿了抿嘴,退开半步接了宫女奉上的茶放在苏慕云跟前的炕桌上,轻声道:“王妃请。”   “有劳梅姑。”   “不敢。”   梅姑退到皇后娘娘后站着。   苏慕云便捧了茶几上的茶盏轻轻的揭了盖,这才一揭盖便是扑鼻的清香,再看那汤水清亮纯澈,还未饮便有一股幽幽的沁香。   苏慕云抬头疑惑的看了皇后娘娘,“这似是铁观音?”   皇后娘娘笑了道:“正是,你偿偿看,这天,喝上一杯,尽觉得似乎天也不那么了。”   苏慕云知晓皇后出福建,极这家乡的铁观音。想来必不是凡口。   轻轻小啜一口,果不其然,唇齿留香不说,确如皇后娘娘所言,通体舒泰,满的燥又去一层。   “好茶。”苏慕云赞道。   “六弟妹若是喜欢,等会捎些回去喝。”   苏慕云连忙笑道:“岂能夺娘娘所。”   “我这多着呢,你喜欢仅管拿些去。”皇后娘娘摆手道。   “那妾便谢过娘娘恩典。”   皇后娘娘淡淡的笑了笑。   苏慕云便继续捧了茶盏喝茶,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离皇后娘娘,待看到皇后娘娘唇角凝了抹笑,放了手里的茶盏朝她看来时,她便也不动声色的放了手里的茶盏,全神等着皇后娘娘出招。   “六弟妹可听说过安城郡主?”   苏慕云眉头一挑,心下敲起警钟。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了皇后娘娘道:“听说过。”   皇后娘娘淡淡一笑,凝了苏慕云也不言语。   苏慕云知晓,这是皇后娘娘让她继续往下说。   “听王爷说,当皇宫被攻破时,安城郡主与梁大人一同尽忠了。”   皇后娘娘挑了挑眉头,轻声道:“是啊,当时还真觉得可惜了。不过……”   不过?   苏慕云唇角微凝,低垂了眉眼看着手里的茶盏。   “不过,前些子听说,有人看到了安城郡主。”皇后娘娘笑吟吟的道:“又听说,六弟妹与郡主之女梁琦很是要好,就想问问六弟妹,可还有那梁琦的消息?”   梁琦当没死,这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早不寻梁琦,晚不寻梁琦,这个时候来寻梁琦,却又是为何?   “娘娘,”苏慕云抬头目光直视着皇后娘娘,“妾与梁小姐确实要好,不过后来传出郡主死讯,梁小姐心伤之下不辞而别,便再也不曾得见了。”   “是吗?”皇后娘娘挑了眼眸看向苏慕云,眉宇间似笑非笑,“怎的外面人都在传,说那梁琦近来时常在栖霞寺出现。”   苏慕云早已恼了这皇后娘娘与皇上的猜忌,每每进宫都不会有好事,这会子,她已是快足月的人,眼见得这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夜里怎么睡都睡不好,好不容易睡着,天又要亮了。   今儿又被早早的挖起来梳洗打扮,上厚重的朝服穿在上便似披了一层铠甲一样,心头莫名的便生起委屈,委屈一上,人便也变得有些尖利了。   “即是如此,娘娘何不将那看到的人寻了来问问,又或者再派了人去栖霞寺看看。”苏慕云带了恼意的道。   原以为必会引来皇后娘娘的怒意,不想皇后娘娘却是“咯咯咯”数声轻笑,笑声方歇,抬头看了苏慕云道:“六弟妹还真与我想到一块了。”   续而抬头朝里道:“还不快出来。”   苏慕云错愕的看着自帐缦后走出的人。   “侄儿见过六王婶。”   轩辕骥被人扶着上前向苏慕云行礼,苍白的脸上浮着一抹森寒的笑意。   苏慕云犹疑的看向皇后娘娘,“娘娘这是……”   “六王婶莫要怪母后,”轩辕骥由人侍候着斜靠在宫人搬来的榻上,轻抬了目光看向苏慕云,“是我一直想向六王婶当面道个谦,却又苦于无机会。”   道谦?!苏慕云冷笑,你不挖坑便不错了。   “晋王这是说什么话,你何错之有?”   轩辕骥笑了笑,并不接苏慕云的话,反而是低了头,一脸沉痛的道:“不管怎样说,都是侄儿错了,还请六王婶大人有大谅不要与侄儿一般计较。”   避不提为何道谦,又摆出一副真心委屈的样子!   苏慕云冷眼看着轩辕骥脸上的沉痛,忖道:果真是小瞧了他。   “好了,好了,话说开也就好了。”皇后娘娘在一侧做起了和事佬,笑吟吟的看了苏慕云,“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吵过闹过就算了。”   “是,妾谨遵娘娘教诲。”苏慕云从善如流的道。   皇后娘娘蹙眉,嗔怪的道:“什么教诲不教诲的,六弟和祈儿、骥儿相差无几,在我心里与他样也是一样重要的。往后这混帐东西要是再惹六弟妹不痛快,你仅管教训他便是。”   苏慕云笑了笑,并不为皇后娘娘的话所动。   而便在这时轩辕骥接过了皇后娘娘的话。   “母后,孩儿这会子求六皇婶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再得罪她。”   苏慕云心头的冷笑便越发的浓了,她到要看看这母子二人一唱一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现在知道了。”皇后娘娘嗔怪的看了轩辕骥一眼,续而又看了苏慕云道:“说起来,还真是有件事要求着六弟妹帮忙了。”   “娘娘言重了,但只妾办得到的,妾定当全力以赴,解娘娘之忧。”苏慕云连忙道。   皇后娘娘笑吟吟的看了苏慕云:“只要六弟妹肯,这件事也不是太难。”   “愿闻其详。”   皇后娘娘便撩了眼榻上眉眼轻垂的轩辕骥一眼,沉沉的吟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知道,骥儿的王妃之位空置了许久。他一不成家,我便一是不得痛快。”   苏慕云隐隐便似猜到了皇后娘娘想说什么,心头渐渐生起冷意。不得不打起精神看向皇后娘娘。   “晋王年少英才,这大庆朝不知道多少千金小姐芳心倾慕,娘娘您怕是要挑花了眼。”苏慕云掩嘴笑道,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有多假。   “哎,话虽如此说。”皇后娘娘看了苏慕云笑道:“六弟妹你也知道,虽说婚姻古往今来都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天家更是如此,但我也是个母亲,我也希望我的孩儿能与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为皇家添枝散叶。”皇后娘娘顿了顿,眉峰轻扬,状似不经意的道:“就好比,六弟与你,琴瑟合鸣,这子过得甜如蜜。”   苏慕云回以淡淡一笑。却是怎样也不肯接了皇后娘娘的话。   然,又岂是,她不接便能躲过!   “好在,骥儿终于遇上了合自己眼缘的。”皇后娘娘看了眼轩辕骥,转而重新看向苏慕云,“想来你这六王婶也是为他高兴的。”   “那是自然。”   “六王婶,此事怕是还需要六王婶费心周旋。”轩辕骥微微直了子,看向苏慕云道:“若能如愿以偿,骥儿必不忘六王婶大恩。”   苏慕云眉眼轻挑,看过皇后娘娘又看向笑得好不灿烂的轩辕骥。   稍倾,终于问出了她母子二人等了许久的那句话。   “不知是哪家姑娘。”   皇后娘娘与轩辕骥对视一眼,稍倾笑了道:“正是安城郡主之女,梁琦梁小姐。”   苏慕云那颗已然凉透的心便似被人狠狠的踩了一脚一般,碎了一地。   她几乎是皮笑不笑的看了皇后娘娘,“若是从前妾是极愿当那月下老人,成就一段良缘的。但眼下……”   “怎的,六弟妹不愿意?”皇后娘娘沉吟的看向苏慕云。   “怎么会。”苏慕云拿了帕子掩嘴笑道,她感觉到因为嘴唇的干燥,上嘴唇似乎便粘在了那牙齿上,与此同时,喉间干得像是吞了把沙子一样,噎得她恨不得伸了手去抠。然,便是如此,她还是笑意不减,温婉的道:“妾自是极愿意的……”   “那就好,那便有劳六弟妹。”皇后娘娘似是极为欢喜的看了苏慕云,“六弟妹且放心,便是那安城郡主与梁大人假死逃循,我也会求了皇上恕他们无罪。”   “娘娘且听妾把话说完。”苏慕云实在忍不了嘴中的干涸,她将帕子塞在袖笼里,抬手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茶,借着这口茶的功夫,飞快的在心头将整件事理了一番,放下茶盏,便眉眼含笑的看了皇后娘娘道:“妾虽是极愿意的,但只怕却是有心无力。”   “哦,这话怎么说?”皇后娘娘挑了眉头,面带冷色的道:“常听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怎的,到了六弟妹这,却是……”   苏慕云默了一默,在确定皇后娘娘再没话说后,才缓缓开口道。   “梁小姐不辞而别是事实,安城郡主与梁大人当是真死还是假循,妾一妇道人家不敢妄议。”见皇后娘娘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苏慕云深吸了口气,抬手抚上动得有些历害的腹部,心道:孩子,陪娘一起闯过这一关,你的爹爹他就要回来了。   下一刻,苏慕云将目光转向轩辕骥,温婉一笑,柔声道:“晋王若是真有心,不若向皇上求了道旨,张皇榜行人,这岂不比问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来得强?”   轩辕骥微微挑起眼,目光迎向笑意盎然的苏慕云,扯了扯唇角。   “六王婶言之有理。”续而看向皇后娘娘道:“母后,看来,是孩儿强人所难了。”   皇后娘娘冷冷笑了笑。   屋子里一瞬间便陷入一阵寂静。   在这片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   苏慕云的手掩在袖笼里,安抚着腹中不安的动来动去的孩子。因为常久保持一个坐姿,腰部像要折了一样。   “六弟妹快生了吧?”皇后娘娘这时似是注意到了苏慕云的不适,抬头,关心的看了她道:“也不知道六弟能不能在生产前赶回来。”   苏慕云笑了笑,“说是下个月便要临盆了。”   “我给的那两个嬷嬷可好使?”皇后娘娘笑了道:“若是不行,或者我再指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去?”   “谢娘娘恩典,”苏慕云颌首道:“卢嬷嬷与柴嬷嬷很好,我屋里的大小事都有她二人在边上指点着,我轻松了许多。”   “那就好。”皇后娘娘扫了眼苏慕云隆起的肚子,“你出来的时间也长了,回去吧。”   苏慕云如临大赦般,瞬间松了口气。   而这时,梅姑正要上前去扶她时,不想双全抢先一步,上前扶了苏慕云,手才触及苏慕云的背部便感觉到一股潮潮的湿汽。双全的眼眶瞬间红了!   苏慕云不动声色的撩了她一眼,双全立刻低垂了眉眼,咽尽心中的酸痛。   告辞了皇后娘娘与轩辕骥,苏慕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整个人便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上上一泼一泼的汗水。   “王妃,王妃……”双全拿了手里的帕子不停的拭着苏慕云上的汗水,眼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的直往下掉。   “王妃,要不要派人通知梁琦小姐……”樱桃看了苏慕云犹疑的道。   “不行。”苏慕云一把攥住了樱桃的手,机警的打量着四周,在看到自己处的是轩辕澈那辆独一无二的马车时,长长的松了口气,看了樱桃与双全道:“记住,千万不能与阿琦联系,不然阿琦危险,王府危矣。”   樱桃不解的看了苏慕云,既然晋王爷都已经看到梁琦了,若是不通知她,万一……   双全看了樱桃,“皇后娘娘想要借梁琦小姐来为难王爷。如果我们真的去找梁琦小姐了,那是中了她们的计,眼下,什么都不做才是最重要的。”   樱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苏慕云犹不放心,叮嘱道:“一定要照双全的话做。”   “王妃,放心,奴婢记住了。”   “好,我们回府。”苏慕云咬牙,抬手抚上已渐趋安静的腹部,“去找了稳婆,我感觉不大好。”   “快,快回王府。”   双全撩了帘子对车夫高声道。   皇宫里。   皇后娘娘默然无语的坐着。   轩辕骥仰靠在榻上,目光微垂,然颤动的羽睫却让人一瞬间明白,他这会子正思想激烈着。   “骥儿。”   轩辕骥子一僵,续而却又缓缓的放软,掀了眼皮看向目光如刀睨过来的皇后娘娘,扯了唇角绽开一抹轻笑,“母后。”   皇后娘娘看着笑得温和的轩辕骥,有一瞬间的怔愣。   便是这一瞬间的事却也没逃过轩辕骥的眼睛,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懵懵的道:“母后,怎么了?”   皇后娘娘垂了眼眸,盯着光可鉴人的地面,淡淡的道:“你看到了?”   “看到了。”轩辕骥点头。   “那好。”皇后娘娘沉声道:“我要你答应母后,不与你哥哥争,待你哥哥继承皇位后,帮着你哥哥铲除沂王府。”   轩辕骥的眉梢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只那笑却如野花一现。转瞬间便被一阵惊愕代替。   “母后,您这是……”   皇后娘娘冷笑连连,“母后只问你,你答不答应?”   “孩儿自是听母后的。”轩辕骥轻声道:“可是,母后为何却要对六王叔……”   “你别多问,母后自有母后的主意。”皇后娘娘历声道。   轩辕骥连忙抱拳道:“是,孩儿谨遵母后懿旨。”   皇后娘娘似是累极了般,摆了摆手。   便有宫人上前抬了轩辕骥朝一侧的软舆走去。   待得轩辕骥也离开了皇宫,永和静得连只听到院子里那“知—了,知—了”的蝉鸣声时。   梅姑轻手轻脚的上前,将皇后娘娘跟前摆的那只茶盏撒了,重新换上了一只。   “梅姑。”   “是,娘娘。”   皇后娘娘接过梅姑奉上的新的茶,扬了扬眉梢,脸上绽开一抹淡淡的笑。   “你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梅姑默了一默,稍倾才轻声道:“很是谨慎,很懂进退。”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梅姑又继续道:“奴婢却是有一事不明。”   “何事?”   梅姑微抬了眼角,眼见皇后娘娘眉眸间还算是详和,斗了胆子道:“晋王爷虽已养了月余,但却仍不适合剧烈的运动,缘何便能遇见了梁琦。”   话落,感觉到头顶如刀剜过来的目光时,屏了声息等着头顶随时会有的雷霆之怒。   但良久过后,并不曾等到预期中的震怒,却是等来了幽幽笑声。   梅姑不解的抬了头,在对上皇后娘娘那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讥诮的目光时,又飞快的低了头。   下一刻,扑通一声跪 下去,“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   梅姑便弯了腰直起,站到了一侧。   “晋王的心思,你以为本宫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目光幽深的看了窗外那被太阳照得发白的花朵,眉眼间夹了抹郁,继续道:“可是他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皇上欠了他,本宫也欠了他,有些事……”皇后娘娘默了默,续是说不下去。   若不是因为猜到了轩辕骥的用心,她又岂会说出那番话!在她说出那番话时,便是等于告诉轩辕骥死了夺嫡之心。   但是一切,真的能如愿吗?   ……   马车甫一进府。   不待马车停稳,双全便利落的一个跃,自马车上飞跃下,边急急往里赶,便对樱桃道:“你侍候王妃,我去喊了人抬软舆过来。”   不想,这才刚跑进第一进院子,便与得了消息赶出来的红绡撞了个满怀。   “红绡……”   红绡却像是看也没看到双全一般,风一般的直朝苏慕云所在的地方跑去。   双全怔了片刻,想着,或许是红绡得了消息,赶去看王妃。摇了摇头,忖道:平里那么机灵的人,怎的今也乱了章法,竟不晓得让下人抬了软舆出来。   那边厢红绡跑到跟前时,马车已然停稳,她一纵上了马车,一把撩了帘子,“王妃……”   眼前的景将她要说的话骇得立时咽回了肚子,苏慕云汗湿夹背的看了她,虚弱的笑了笑,“怎的……这般快就来了。”   “这是怎么了?”红绡颤了手上前去扶苏慕云,手才触及苏慕云,在感觉到触手的衣料都像是被水浸过一般时,连嗓音都跟着哆了起来,“出……出什么事了?”   “没事,”苏慕云笑了笑,手抚了肚子,弱弱的一笑轻声道:“就是天太了。”   红绡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奴婢去喊人抬了软舆来。”   “软舆?”樱桃抬了眼看向红绡,“你没见双全?”   红绡这才想起自己出来时似是撞到了一个人,还听到有人喊了声,“红绡”她上前帮着樱桃将苏慕云扶起,轻声道:“既是双全去了,那我们便扶着王妃吧。”   到得这时,红绡竟然忘了将一件天大的事告诉苏慕云。   苏慕云由着二人扶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抬手抚着渐趋安静的肚子,苦笑道:“这孩儿虽说是我与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可自打有了她便不得安生,却也是个命大的,便是这般也还是不到时间不肯出来。”   樱桃听得眼眶便红了起来。   哽声道:“别人家的王妃怀个孩子跟宝贝似的供着,也就小姐您,生个孩子都不得安生,什么劳什子的破王妃,照奴婢说,谁稀罕谁当去。”   “说什么呢。”红绡瞪了樱桃一眼,“都说大难之后必是大福,我们小王爷是将这世间的苦啊先吃上一遭,待得他来到这世上,便只有好事,没有坏事了。”   苏慕云听得笑了笑。   好在这时,樱桃已经找了粗壮的婆子抬了软舆来抬苏慕云。   待得回到房里,稳婆早已在屋子里候着,丫鬟服侍了苏慕云梳洗过后,稳婆上前察看了一翻,松了口气道:“没事,只是受了惊。”   苏慕云点了点头。   只要孩子不急着出来,她便能放下心来。   红绡便问双全在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双全将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只听得红绡眼冒红光,恨得咬牙切齿,怒声道:“又是那个混帐东西,前儿个帐还没算,这会子又添新仇。”   “要是师傅在就好了。”双福叹了口气,“或者我们去找了阿妩小姐吧。”双福看了红绡道。   红绡正点头,不想耳边却响起苏慕云的喝斥声,“眼下不得轻举乱动,一切待王爷回来再做打算。”   “王爷……”红绡猛的拍了记脑袋,“王妃,王爷他……”   “王爷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双福恨声道:“便是王爷知道了,他也只会同意,不会反对的。”   苏慕云扫了双福一眼,“你这是嫌我还不够累是不是?你们出一次气,我便被折腾一次,我到是不打紧,可这肚里的孩子……”她低头看着高高隆起使得脚都看不到的肚子,脸上生起一抹疼惜的笑,“忍一忍吧,不急在这一时。”   “王妃,”红绡看了苏慕云,哆了唇道:“王爷,他回来了。”   屋子里一静。   下一刻,目光齐齐的看向红绡。   “王爷回来了。”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努力按下那几乎是要跳出口的心,看了红绡,“王爷回来了?”   红绡重重的点头。   “人呢?”苏慕云攥紧了袖子,颤了声道:“王爷人呢?”   “在凝翠楼。”   苏慕云眉眼一紧,“怎么会在凝翠楼?”   凝翠楼是沂王府的暗楼,非等闲人等可近。轩辕澈回来不在屋里等她,却是去了凝翠楼……苏慕云一颗乱跳的心越发的跳得历害了。   “王爷他没事,他只是……只是……”红绡垂了眼。   “王爷怎么了?”苏慕云历声道:“你到是快说啊。”   “王爷晕倒了!” ☆、第九章最美   待到看到凝翠楼里的轩辕澈,苏慕云才明白过来,什么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轩辕澈哪里只是晕倒那么简单,根本就是伤病交加“病”倒了。   “请……请御医。”苏慕云好不容易将一颗慌乱的心压制住,颤了声吩咐红绡。   却不曾等到红绡如往昔利落的回答,她诧异的抬头,便看到红绡失措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   红绡咬了咬唇,稍倾,轻声道:“回王妃的话,王爷晕倒前有交待,不能请御医。”   “不能请御医?”苏慕云看向红绡,“为什么?”   不待红绡回答,苏慕云却是瞬间明白过来,轩辕澈是率大军北下的将军,眼下朝庭虽说是得到了他班师回朝的消息,但眼下只怕是大军尚未回京。而轩辕澈作为一军主帅,这个时候出现在沂王府,若是让宫里的那位知晓,死罪不究,活罪却是难逃!   苏慕云倒吸一口冷气,转而看向红绡,急切的道:“府里还有谁知晓,王爷回来的事?”   “回王妃的话,只有奴婢。”   苏慕云便感觉到心头一松,那口含在喉咙口的心缓缓的滑了回去。然,只片刻,她却又焦急的道:“去,交待暗卫,将凝翠楼好生守着,便是只蚊子也不许飞出去。”   “是。”   眼见红绡便要退了出去,苏慕云又急声道:“等等。”   “王妃?”红绡犹疑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苦笑的抬头迎了红绡,“府里有自己的大夫吧?”见红绡点头不予否认,苏慕云连忙道:“去找了来,给王爷把脉。”   “奴婢这就去。”   苏慕云眼见得红绡匆匆的走了出去,而这时跟了苏慕云过来的双福扶了苏慕云,轻声道,“王妃,王爷先替王爷将铠甲解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示意双福扶了她上前。   “王爷,王爷……”苏慕云探手将轩辕澈脸上散乱的发撩到一边,便见到轩辕澈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她探手抚过他蹙紧的眉头,继续轻声道:“王爷,醒一醒。”   因为高,轩辕澈瘦削的两颊似是烧了两团火一般,显着不正常的红,而原本薄削的唇,此刻也是唇干皮裂,整个人消瘦憔悴的哪里还有往的风流倜傥。   “王妃,这样不行,得赶紧想办法将王爷的高退下去。”   “红绡已经去请了大夫来。”眼见得轩辕澈上的铠甲还裹在上。不由便鼻子酸了酸,自从成亲后,这些近侍候的事,轩辕澈便不假手他人,凡事都是亲力亲为。“双福,你替王爷脱了这铠甲。”   “是。”   双福上前弯去脱轩辕澈上的铠甲,不想她这才探出手,刚触上那牢牢穿在轩辕澈上的铠甲,昏迷中的轩辕澈探手一翻,便牢牢的擒住了她的手。   “王爷!”双福一惊,以为轩辕澈醒了过来,不想她抬眼对上的却仍是眼睛闭得紧紧的轩辕澈,那双指甲泛着苍白的手牢牢的攥住了她的手腕。“王妃……”双福求助的看向苏慕云。   “罢了,你退下,我来吧。”苏慕云上前微弯了子伏在轩辕澈耳边道:“王爷,是我,妾替您将铠甲松了吧。”   紧闭了眸子的轩辕澈嘴唇动了动,苏慕云探手去帮着双福将手从他手心里脱了出来,探手伸向轩辕澈肩部的铠甲。没有得到轩辕澈的反对,待得解了那铠甲。好在形并不似苏慕云想的那般糟,伤口虽然有化脓但并看起来并不那样严重。想来,主要还是夜赶路奔波太累了。   “鱼肠呢?”苏慕云对双福道:“去将鱼肠喊来,我有话问他。”   “是,王妃。”   双福退了下去。   不多时,鱼肠便走了进来,原本黑黑壮壮的鱼肠,这会子似乎越发的黑了,人也瘦了不少。   “王妃。”   苏慕云示意双福搬了个锦墩给鱼肠,“坐下说话吧,你告诉我,王爷怎么受的伤。”   鱼肠早就得了红绡的嘱咐,知晓苏慕云在这京都里也不得安生,期间没少风风雨雨的,这会子若是再将轩辕澈受伤之事,告诉她,只怕越发刺激了她的绪。   这般想着,便三言两语的将当的形说了遍,忽略了轩辕澈是因为突然间提出带他提前返回京都的。   苏慕云听完,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榻上的轩辕澈,“王爷这一种几宿没睡了?”   “王爷一路没停歇过,都是在马背上过的白天黑夜。”   苏慕云一愕,抬头凝了鱼肠,“路上从不曾打过尖?”   鱼肠点了点头。   苏慕云猛的起,许是一时间急了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狠狠的踢了两脚,苏慕云一把扶了边上炕几,深深的吸了口气。   “王妃……”双福连忙上前。   苏慕云摆手,示意双福不用上前,她待肚子里的孩子安静了些后,这才慢慢的走到轩辕澈前,“你们都下去吧。”   鱼肠与双福对视一眼,随后,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这边厢,苏慕云上前,颤了手褪下轩辕澈上的衣裳,乍然对上轩辕澈已经磨得血模糊的大腿,由不得便喉咙一痛,眼里生起了层层温雾。转眼间那湿雾便成了大滴大滴的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慕云……慕云……”   苏慕云胡乱的擦了把脸,连忙抬头。   眼见轩辕澈紧闭着双眼,痛苦的呢喃着,双手不停的向空中四处挥舞像是要抓着什么才罢休。   “王爷,我在,我在这里。”苏慕云连忙一把握住轩辕澈的手,将他的手引向自己的脸,“王爷,我在这,我在这里。”   “慕云,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昏迷中的轩辕澈还在喃喃细语着,苏慕云眼里的泪就那样像雨天的雨一般,稀哩哗啦的下了下来。   她紧紧的攥住轩辕澈的手,一声一声的回应着轩辕澈的呼唤,“王爷,我在,我在这。”   “王妃。”   屋外响起红绡的声音。   苏慕云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站起,对外道:“进来吧。”   不多时,红绡引了一位中年着鸦青色道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先对着苏慕云行了一礼,续而站在一边,轻声道:“张问见过王妃。”   苏慕云略略点了点头,“有劳先生。”   “不敢。”   红绡领了那自称张问的男子进了里间。   苏慕云坐在一侧,不多时红绡退了出来。   “张大夫是神风营里的大夫。”   苏慕云点了点头,“你去告诉双福,让她做些吃的送过来。”顿了顿又道:“宫里的那两个嬷嬷让人看紧了,对外就说我这两子不好,需要静养,不想让人打扰。”   “是,王妃。”   红绡退下未多久,张问从内室退了出来。   苏慕云连忙起迎了上前。   “怎样?”   “回王妃的话,”张问恭行礼道:“无大碍,风寒侵体又加之心有所忧,吃两剂药,散了度就好了。”   苏慕云轻缓一口气,喊了樱桃上前,让她跟了张问去抓药。   张问顿了一顿,轻声道:“我另开配些涂抹的药膏,王妃让人给王爷敷上。”   苏慕云自是应下不提。   不多时,双福提了食盒进来,“王妃,奴婢熬了些米汤。”   苏慕云由衷的生起一抹欣慰,手底下的人虽然不多,可是关健的时候却根本不需要她什么心。红绡的果断,双福的慧黠,双全的沉稳,这些子,若不是有她们,她如何能轻松的化险为安!   “你去叫了鱼肠来。”   “是。”   待得苏慕云喂完了小半碗米粥,鱼肠早已以外等候了小半会儿,见了苏   苏慕云走出来,几步迎上前。   “王妃。”   苏慕云将手里剩下的空碗递给了双福,吩咐道:“去备些水来,等会好给王爷擦洗下子。”   双福屈膝一礼,退了下去。   苏慕云将鱼肠带到一侧,“我刚才一时匆忙,忘了问你,大军估计什么时候会赶到京都?”   “估计十到十五天的样子。”   苏慕云眉头蹙了蹙,“王爷不在军中……”   “王妃放心,”鱼肠抱拳道:“王爷已做好安排,军中有人易了王爷的容,等常人等看不出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却也知道不论如何,轩辕澈一定要在大军进京都前返回军营。不然,若是传了出去,又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王妃,药煎好了。”   樱桃捧了装着黑褐色药汁的碗走了进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带了双福由鱼肠帮着,又喂了轩辕澈用药。遵照大夫的嘱咐,令得轩辕澈出了狠狠的一汗后,又令人抬来水,由着鱼肠替轩辕澈仔细擦洗了遍子,抹上那治皮溃烂的药。   苏慕云便遣退了他二人,在屋子里靠窗的美人榻上躺了下来。   屋子里有着淡淡的药香,却也有着她熟悉的男人的气息,她那颗不安了整整数月的心便在这样的氛围中,渐渐的安宁下来。   凝翠楼东边的窗门下是从京都外河引进活水挖成的人工湖,此刻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微风轻送,淡淡的清香迎风四散,耳边是湖水有节奏的拍打岸沿的声音。   苏慕云听着这声音,目光落在榻上换了一月白里衫的轩辕澈脸上,唇角微敲,缓缓的闭上眼。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苏慕云是在感觉到脸上像小虫爬过一样的酥痒时,睁开眼的。   才睁开眼,便撞上一对深遂明亮的恍若寒夜之中的启明星一样的眸子里,“王爷。”   轩辕澈探手抚上苏慕云因为怀孕而圆润了不少的脸宠,轻声道:“把你吵醒了?”   苏慕云摇头,“没有,是我做了个梦,然后就醒了。”   “哦,梦到什么了?”   苏慕云探手抚上轩辕澈的眉,停在他尚带着余的脸颊一侧,轻声道:“梦到王爷了,王爷带着我和我们的孩子,在一个开满紫色小花的山坡上放风筝……”   轩辕澈微微撇了头,将脸靠在苏慕云的手上,他的手则是抚上了苏慕云那隆得像座小山一样的腹部,柔声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我忘了。”   便在这时,苏慕云隆起的肚子像是演戏法似的,动了起来。轩辕澈明显感觉到了这份变化,一瞬间,他眸子瞪得大大的,似是被惊吓到了一般,看着手底下那蜿蜒而动的“风景”。   “慕云,慕云……”从来不口吃的沂王爷这会子便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指了苏慕云的肚子,颤了声道:“她在动,她真的在动。”   “是啊。”苏慕云抓了他那只因为极度惊吓而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的手,停在某一个地方,轻声道:“你跟她说说话吧,她要是高兴了,就会应你的。”   “真的?”轩辕澈狭长的凤眸瞪圆了看向苏慕云,“她真的会应我?”   “当然,不信你试试。”   轩辕澈想了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手便对着苏慕云的肚子轻轻的拍了一记。   等了许久,却不曾等来肚子里孩子的反应。   他疑惑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抿嘴一笑,低了头,对肚子里的孩子道:“娘亲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话声才落,轩辕澈便明显的感觉到手心处隔着苏慕云的肚子,似是被什么踢了一下。   “哎呀!”   英明神武的沂王爷吓得一个惊叫,稍倾却又像是怕到了谁,猛的抬手捂了自己的嘴,只是目光熠熠的看了苏慕云,眼角笑得像是跌碎了一地的光。   两人逗弄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多时,轩辕澈便由苏慕云教会了这个世界上他最衷无比的一种游戏。   苏慕云看向和肚子里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轩辕澈,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轩辕澈头也不抬的回道。   “已经酉时了啊!”苏慕云抬头看向黑沉沉的窗外,见得那映在湖面上的红灯笼被碎的波光时,才恍然的道:“你还没吃东西吧?”   “吃过了。”轩辕澈收了手,抬头看了苏慕云,弯腰取了被苏慕云踢远的绣鞋,蹲了子,抬手抓了苏慕云的脚,正待替她穿上时,却是目光一怔,稍倾犹疑的道:“你这脚是怎么了?”   苏慕云看着自己那肿得堪比猪蹄的脚,一下子羞得面红耳赤,也正是这个时候,想起自己长满雀斑的脸,“哎呀”一声捂了脸,半天不肯说一句话。   “这是怎么了?”轩辕澈不解的看了苏慕云。   屋外侍候的双福听了声音,探头看了过来,眼见苏慕云捂了脸,任轩辕澈怎么哄,怎么问也不肯撒手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死丫头,还不快进来侍候。”苏慕云忿忿的骂了声。   双福屈膝对着轩辕澈和苏慕云行了礼,自轩辕澈手里接了鞋,对轩辕澈眨了眨眼道:“王爷,您没发现我们王妃变了吗?”   轩辕澈点了点头,“是变了。”   “那……”双福狡黠的对轩辕澈道:“王妃哪里变了?”   “哪都变了。”   “那是变好看了还是变难看了?”   苏慕云偷偷的自指缝里观察着轩辕澈的脸,她下定决心,只要轩辕澈说她变难看了,她一定……一定……一定怎么样呢?却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   这样子,莫说是轩辕澈嫌得难看,就是她自己,都嫌弃了。   一时间,心头就生起万般的委屈。怎的他却是越发沉稳好看了,自己怀个孩子便变得这般不堪入目。   “当然是变好看了。”轩辕澈面不改色的指了苏慕云道:“这样珠圆玉润的才好嘛。”   珠圆玉润?!   双福骇然的看着胖得似水桶连腰都寻不着的苏慕云,忖道:王爷,这如果叫珠圆玉润,那什么样的人才叫胖子啊!   “原来我们王爷喜欢有的。”双福替苏慕云将放大了好几寸的鞋穿上后,不忘打趣了一句。   苏慕云暗暗的用脚踹了双福一记,以示她的不满。   但下一刻轩辕澈说出的话,却是叫她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那是自然,喜欢骨头的那都是狗。”   屋子里先是一静,稍倾便是几声想压抑却怎样也压抑不住的吃吃的笑声。   眼见苏慕云捂了嘴,笑得前呼后仰。   轩辕澈那一直紧提着的心才缓缓的落回了原处,还好,还好。要知道他醒来看到躺在榻上的苏慕云的脸时,吓得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不明白他那曾经肤如凝脂的王妃,怎的一转眼就变成了眼前这个肤色暗黄,一脸斑斑点点的女人。   “我喊了鱼肠来问话,你让红绡陪着在这院子里走走吧,听人说,要多走动,将来生产才不会困难。”   苏慕云点了点头。   这些子以来,稳婆也是这般说的。   她每里用过晚膳,都会由双福、双全陪着在王府花园里走一圈。   ……   太子府。   轩辕祈挥手,来报信的人便弯腰退了下去。   “要不要将消息递进宫里?”暮雪看了轩辕祈轻声道。   轩辕祈笑了笑。   暮雪见轩辕祈没有开口,便恭敬的垂了头站立一侧。   “听说现在变得很难看呢!”轩辕祈抬了头看向暗夜中那似缀在黑丝绒布上宝石一般闪闪发亮的星星,脸上绽开一抹飘忽的笑意,“可是那双眼睛却没有什么变化呢。”   暮雪低眉垂眼的站着。   “真想想看的时候,便能看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轩辕祈抬手伸在晚风中,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柔声道:“总是要过了白天才能到晚上,总是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看到这些宝石一般的星星。可真是让人不耐的等待啊。”   暮雪懵然的看向轩辕祈,在看到轩辕祈脸上那似梦幻一般的淡笑时,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飞快的重新垂下了头。   隐约中有婉约空灵的琴声传来,为这寂静的午夜平添几分忧伤。   “下去吧。”   “是,下。”   暮雪缓缓的退了出去。   一待暮雪退出书房,轩辕祈返,走到书房西边的角落处,手在那盆绿油油的君子兰上花盆上动了动。   屋子里便响起一阵机关轰“轧轧”的声音,续而本来还是一堵雪白的墙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步步向下延伸的阶梯。   轩辕祈直起子,一步一步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暗室内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便镶着一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将汉白玉铺成的阶梯打上了一层幽幽的光,连带着走在上面的人也变得面目模糊起来。   又往前走了约半柱香的功夫,便是一个空空旷旷的大厅,大厅摆了一张古色古香的桌子,桌子上是一盆绿叶如翠,花朵如霞的海棠花。   轩辕祈停了步子,目光落在那盆海棠花上,狭长的凤眸嚼了抹浅淡淡的笑,稍倾缓缓上前。   桌案上一卷三尺开幅已然完成的画像跃然入目。   画面上,秋风落叶萧萧凉凉,一姿婉约着浅红罗裙的女子,立于那片落叶中,一双瞳眸似深深秋水,像是要看进人的心里一般。   轩辕祈抬手覆上画中女子的双眸,轻声呢喃道:“便再等等吧,左右我已等了这般许久。”   ……   轩辕澈听完红绡的话,良久不出一语。   红绡默了一默,再抬眼时,霍然看到轩辕澈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已然被他捏碎,那尖利的碎瓷正深深的扎在轩辕澈的掌心之中,殷红的血滴滴嗒嗒的落了一地。   “王爷!”   红绡惊呼出声。   轩辕澈似是才回神,低头看了眼手掌,唇角微翘,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松了掌心,将手里的碎瓷随手一扔。   淡淡的道:“让人盯着轩辕骥。”   “是。”   顿了顿,轩辕澈喊住了要走出去的红绡,“太子府那边也派个人盯着。”   “是。”   待得红绡退了下去。   轩辕澈又默然的站了片刻,稍倾才对外,喊了声,“鱼肠。”   “王爷。”   鱼肠走了进来。   轩辕澈略一沉吟,稍倾便道:“让人扮了梁琦在燕京走几圈。”   “是。”   见鱼肠没有退下,轩辕澈挑了眉头,睨了他,“怎的?你还有事?”   “王爷,为什么不将他引到漠北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轩辕澈看了鱼肠。   鱼肠摸了摸后脑勺,笑得好不诈的道:“王爷不是想将晋王引离京都,揍他丫的吗?”   轩辕澈脸上生起一抹凉的笑,斜眼睨了鱼肠,“既然知道我的打算,那该怎么做,你知道了?”   “知道,知道。”鱼肠一迭声的道。   开玩笑,他早就想动手了,这会子这么好的差事交到他手里,他还能办砸了他就不叫鱼肠,他叫鱼……鱼,鱼腮。   待得鱼肠搓手搓脚的退了出去,轩辕澈又站在原地沉吟了一番,这才朝外走去,才走到廊檐下,便看到苏慕云由着双全、双福侍候着朝他这边走来。   轩辕澈几步迎了上前,探手扶了苏慕云,“怎样?累不累。”   “不累。”苏慕云摇头,轻声道:“走习惯了,你不在,我每都要出来走上一圈。”   轩辕澈点头,接了苏慕云手里的帕子拭去苏慕云额头上的细汗,轻声道:“我适才看了看,屋子里怎的不放冰块?这般的天,你是双子的人,怎的受得了这?”   苏慕云笑了笑,柔声道:“不是觉得很呢。”   轩辕澈眼角的余光处却是撩到双福言又止,眉头轻蹙,便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在丰乐那边有处老宅子,等我交了虎印,禀明了圣上,我们便去那边避暑吧。”   苏慕云指了隆起的肚子道:“只怕小家伙等不及要赶着出来。”   轩辕澈笑了看向那球似的肚子,轻声道:“无防,我们将稳婆什么的都带上,左右都是自己的宅子,自己的孩子,哪出生都好。”   苏慕云听了便点头,“你拿主意吧,我总是听你的。”   两人笑着进了屋子。   樱桃早已将净的水备好,正等了侍候苏慕云梳洗。   不想,轩辕澈见了,却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这两年下来,樱桃早已见怪不怪,与双福两人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苏慕云与轩辕澈。   “你怎的将她们都赶出去了?”苏慕云红了脸瞪着轩辕澈,“她们都走了,谁来侍候我……”   轩辕澈笑了上前,牵了她的手,将她带到净房。   “难道我不是人?”   “可是……”苏慕云看着自己那硕大无比的肚皮,懊恼的跺了脚。这会子别说是让他看见她脱了衣服的样子,就是自己看到了,都觉得实在是难看。“可是,我……”   犹疑着却怎样也说不出,好难看那三个字。   “怎么了?”轩辕澈狐疑的看了苏慕云,“可是媚媚嫌弃为夫笨手笨脚,侍候的不周到?”   “不是,我是……”苏慕云咬了牙,满脸羞红的看了轩辕澈,“真的……真的,好难看。”   “怎么会呢?”轩辕澈笑了将苏慕云带到跟前,认真的上下打量她,轻声道:“还是这个人,还是这张脸,还是这个子,怎么就会难看了?”   苏慕云抿了抿唇,用细得不能再细的声音说道:“你真的不嫌弃?”   轩辕澈嘿嘿一笑,朝苏慕云耳里吹了口气,低头含了苏慕云的耳垂逗弄了一番,喘了粗气道:“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就会嫌弃了?”   苏慕云被他那样一阵逗弄,脚下早已绵软不堪,此刻听得轩辕澈意绵绵的话,越发的是整个人都瘫在了轩辕澈的怀里。   便是什么时候被轩辕澈剥了精光放在浴桶里也浑然不觉,只是在轩辕澈的埋下脸,在她颈间轻吮慢咬时,才恍然回神,然这个时候的她,哪里还有地方躲。   轩辕澈看着手底下像是被一夜间像是被吹气一样吹胖了的人,若不因着上的伤口不能浸水,他早将自己剥了个精气跟她来个鸳鸯浴了。   眼见,苏慕云不时的低垂了头,眼睛看也不敢看自己,总想着将那变了形的子往水里藏些再藏些,轩辕澈由不得便深深的叹了口气。   抬了苏慕云的下颌,强着苏慕云看着他。   “媚媚。”   苏慕云眉眼轻垂,轻声的应了他一句,却是怎样也不肯睁了眸子看他。   轩辕澈气恼的探头在她鼻尖上咬了一口。   “啊,好痛。”苏慕云邹了眉子,恼怒的瞪了轩辕澈,“你干嘛咬我。”   “你总是这般躲着,又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躲你。”苏慕云嘴硬的道。   轩辕澈失笑,眼见苏慕云又要垂了眉眼,飞快的道:“你再躲,我又要咬了啊。”   “你敢!”   苏慕云霍然抬了眉眼,灼灼的瞪视着轩辕澈,大有你敢咬我,我也要咬你的气势。   轩辕澈看着极少露出这般孩子气的苏慕云,脸上便有了一抹宠溺的笑,他顺手抓了水里的花瓣,洒在苏慕云上,柔声道:“媚媚可是觉得这样的媚媚很是难看,怕我看得吓到了?”   苏慕云心里没来由的便生起了一股委屈。   是啊,她是怕吓到了他,她还怕看过这样的她后,他以后再也不会对她有兴趣了。这种担心,他又怎么会明白呢?她已经偿过他对她的好,这好让她不由自主的沉沦,让她想要紧紧抓住不放。甚至于,她很怕他会因为嫌弃这样的她,而有了别的女人。   这样患得患失的心,他不是她,如何能理解。   见苏慕云不语,但那泛红的眼眶却是告诉轩辕澈,他猜到了事实的真像。   “傻瓜。”轩辕澈将苏慕云拉到跟前,揽了她湿湿的头放在前,轻声道:“你这般辛苦为我绵延子嗣,我若是因着这些皮相便厌弃了你,那我又如何值得你这样付出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要说服自己,又是如何的艰难!   苏慕云吸了吸鼻子,既然已经挑开了,那她也不必藏着掖着。她抬头看了轩辕澈用一种几乎是蛮不讲理的语气说道:“那说好了,就算是我生了孩子不能像以前一样,你也不能嫌弃。”   “当然不会嫌弃的。”轩辕澈低头在苏慕云脸上轻轻映下一个吻,柔声道:“媚媚不论变成什么样都是这世上最美的那个。”   她当然不是这世上最美的,但她一定是他心里最美的那一个。 ☆、第十章〖全本小说下载:http://www.cndmoz.com/〗唱戏   因着是偷偷的回府,轩辕澈难得的与苏慕云做了回富贵闲人。   当然这“闲人”做得其实并不轻松。   好比这会子,也不知道是走漏了消息还是真的只是个巧合。   皇后娘娘使了宫女来传话,说是为了庆祝沂王出师大捷扬大庆国威,想请了全福班在沂王府唱三天戏。   苏慕云笑得两脸发木送走了宫里的内侍。待得人走远了,回头寻了轩辕澈道:“王爷,您看……”   轩辕澈淡淡一笑,“来就来呗,又不是抄家怕什么。”   可是当真只是请了人来唱戏这般简单?苏慕云若有所思的看了轩辕澈,但眼见得轩辕澈一副成竹在的表,只得叹了口气,喊了双全上前。   “你使人去各位夫人府上递贴子,便说府里要请了戏班来唱戏,贵人们若是得空请了来府里听戏。”   双全怔怔的看了苏慕云,又看了她的肚子,犹疑的道:“王妃,这个时候请戏班唱戏,合适吗?”   苏慕云叹了口气,“合适不合适,又岂会由我们说了算?”   双全便想起之前送走的那个宫人。   同样长叹了口气默然的退了下去,安排人写贴子。   “双福,”   “哎,王妃,奴婢在。”   双福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你去趟太太那,便说府里要请戏班唱戏,让太太和两位少爷来帮着搭把手。”   “是,王妃。”   眼见双福要退下去,轩辕澈却是好笑的上前喊住了双福,转而看向苏慕云。   “你啊,就别这份心了。”   苏慕云瞪了轩辕澈道:“我不这份心,谁来,你吗?”   轩辕澈挥了挥手,示意双福退下。   一边牵了苏慕云的手坐回窗前,轻声道:“你真以为她是想庆祝呢?”   “当然不是。”苏慕云斩钉载铁的道:“正因为知道那位有所图,我才要小心谨慎些,莫要让人趁乱弄出事端来。”   轩辕澈自是知晓她嘴里的“事端”是指他被人给找了出来。   “你也知晓那位的目的,再加上你这怀六甲的子,你觉得她这会由了你来布置防备?”   苏慕云愕然的抬头看了轩辕澈,“你是说她要夺了我的权?”   “看着吧。”轩辕澈淡淡的笑了道:“很快宫里便会派管事嬷嬷出来帮着你打理。你只需要坐在戏台下戏便是了,若是我猜得没错,只怕派出来主事的便是娘娘边的红人,梅姑。”   苏慕云眉宇一蹙,她并不怀疑轩辕澈的话。   论宫斗揣摸上意她哪里及得上这位自小便是那大染缸里出来的人!   “那你要么还是出去躲躲吧。”苏慕云看了轩辕澈道:“虽说是自个家里,可……”   “放心吧。”轩辕澈冷冷一笑,讥诮的道:“我保证,她们就是将沂王府掘地三尺,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令她们大失望。”   苏慕云并不放心,在她来说,还是趁这会子先避出去的好。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轩辕澈凝眸眺了远方,以一种平常的口吻说道:“现在的沂王府怕是连飞出去的蚊子是公是母都会报到那位眼前,若是走了个大活人出去,岂不是省了他们更多的事?”   苏慕云仔细一想,似乎便是这么个道理。   这时不由便恨恨的想道:早知道还不如不要他偷偷的回来,这样子提心吊胆远比一个人孤凉寂寞更是难挨!   “大军还有多少子到皇城外?”   轩辕澈略一沉吟轻声道:“多则七,少则五。”   苏慕云默然无语,怪不得不早不晚会选在这个时候在沂王府唱大戏了!不就是想来个翁中捉鳖吗?只是,她也不是那案板上的,由得你剁。   “好吧,那就不躲了,我到要看看她们能弄出些什么来。”苏慕云咬牙恨声道。   轩辕澈眼见得她眉眼间那抹铁青的郁气,心里生起一抹淡淡的怜惜。想着苏慕云自怀了这个孩子经历的那些事,心里对自己当的决定又添了几分懊悔!   “都是我不好。”轩辕澈上前拥了苏慕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连怀个孩子也不得安生。”   苏慕云摇头,幽幽的道:“不,不怪你,是他们欺人太甚。”   两人一时间都默然无声。   窗外的那一湖碧波在阳光下闪着鳞鳞的波光,阳光下那些粉白浅红的荷花似仙子般在这片碧波里摇曳生姿。   苏慕云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呢?   前些子苏州的吕老爷偷偷的派人送了信给她,说是想将膝下独女吕若华许给苏慕辰为妻,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什么意思?她连人都没看到能有什么意思呢?   虽则吕老爷对苏慕辰有救命之恩,这份恩就算是让她倾尽一切也不为过。可是那涉及到弟弟的终幸福,吕若华人品如何,弟弟喜不喜欢?她都不知道。若是弟弟只单纯的以报恩的心态取了那吕小姐,对吕小姐对弟弟未必便是一件幸事!   苏慕云很想去看一看,可是她却又知道那是件希望渺茫的事。   轩辕澈将苏慕云脸上的神色一一收入眼中。垂于袖笼中的手亦是越握越紧,目光落在苏慕云隆起的肚子上,那似被火烧的心才慢慢的好过了一点。   果不出轩辕澈所料,申时左右,梅姑领了一干精明能干的嬷嬷及内侍来到了沂王府。   苏慕云得了门房的回报,早早的迎了出去。   “王妃,娘娘说您子重,这些琐事便由奴婢等人来做,王妃只需在一侧指点指点便行。”   苏慕云将梅姑迎进了小花厅,待丫鬟们奉过茶后,才笑盈盈的对梅姑道:“有劳梅姑姑。”   梅姑笑了笑,令带来的嬷嬷宫人上前与苏慕云见礼。   稍倾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卢嬷嬷和柴嬷嬷远远的站在了廊檐下听着花厅内的动静。一待梅姑走了出来,两人便急急的迎了上前。   “梅姑……”   梅姑扫了眼两位嬷嬷,眼角的余光撩了眼后的笑盈盈的苏慕云。续而才对两位嬷嬷道:“娘娘让我转告两位嬷嬷,务必好生在王妃跟前当差。”   两位嬷嬷原以为借着这机会能离了这沂王府,不想才照面,梅姑便绝了二人的希望,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但下一瞬间,在看到一侧笑得好不开心的苏慕云时,齐齐的道:“是,老奴等定当尽心竭力侍候王妃。”   梅姑淡淡一笑,开始分派嬷嬷们的工作。   苏慕云冷眼看着,浑然将沂王府当成自家小菜园的梅姑,待得梅姑诸事既定,似是要来征询她意见时,苏慕云捂了嘴,打了个哈哈。   续而扶了樱桃的手上前,笑了道:“梅姑姑,我有些乏了,这便去歇着了。”   梅姑微微一愕,稍倾笑了看向苏慕云道:“原不该耽搁王妃休息,只是……”屈膝对着苏慕云一福,低眉垂眼的道:“虽说奴婢是奉了娘娘的意思来帮着王妃打点,但必竟只是个奴才,有些事还是要请王妃拿主意的。”   苏慕云心底冷哼,忖道:你还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沂王府的主人呢!   “梅姑姑这是说的哪里话。”苏慕云笑盈盈的上前扶起了梅姑,“姑姑是皇后娘娘前经过多少事的,这点小事岂在姑姑眼里?”她掩了嘴再次打了个哈哈道:“姑姑能者多劳,我这实在是子沉的历害。姑姑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便使了人来说一声吧。”   梅姑略一沉吟,稍倾抬头道:“那便依了王妃的意思吧。”   苏慕云又说了会儿话,这才状试不胜疲劳的由着丫鬟服侍着朝后院走去。   才回了后院,苏慕云便令人将红绡喊了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人给盯我紧了。”   红绡拱手道:“是,王妃放心,一定不会让她们弄出差子来。”   苏慕云扬了扬眉梢,适才那些内侍她也打量过了,虽说没个个面对面的看个周全,但一眼扫过去,总有那么几个让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苏慕云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很显然,这些宫人里面有那位派出来的探子。”苏慕云看了红绡,“而且他们一定是怀绝技的,待得明人一多起来,便是浑水摸鱼的时候。一定要防紧了些。”   “奴婢明白。”   苏慕云摆了摆手,又喊了双福上前。   “你这两什么都别管,只管给我盯着厨房里的那些吃食,以防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   “是,王妃。”   待得她们分头下去行事后,苏慕云抱了沉得像装了块石头一样的肚子,依在椅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苦笑道:“现在便这番闹,往后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景。”   “往后!”边响起一道清越的嗓音,稍倾鼻下便是一股熟悉的气息,苏慕云抬头看着缓缓走到她侧的轩辕澈,“往后只怕想这样闹也难了。”   苏慕云犹疑的看了他,似是不明白轩辕澈话中的意思。   轩辕澈淡淡笑了笑,轻声道:“待得这次面圣过后,我便请辞归隐。”   苏慕云眼里闪过一抹灿亮的光芒,但很快那光芒却又黯了下去。   “便是你肯放手,只怕他们却不能放心呢!”   ------题外话------   有点小卡,先理理文再说。 ☆、第十一章谁算计谁   请来的是京都城里有名的清音社。   唱的是有名的昆剧名曲《玉簪记》这出戏,由着当红的花旦玉堂扮演的道姑陈妙常那个妩媚动人,真真是将在座的大多数千金妇人都比了下去。   苏慕云不动声色的看着居中坐于上首的皇后娘娘,而这会子台上正唱到第十六出《寄弄》。   “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无有,只看你笑脸儿来相问。我也心里聪明,脸儿假狠,口儿里装做硬。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我看这些花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零,照奴孤零……”   那优雅婉转的唱腔当真是唱出了闺阁女儿家的矛盾心,一面是对心之人的烈向往,一面又是畏怯害羞。若迎若拒之间便谱写出了一出传世百年的喜剧。   这边厢,那些贵妇人正围着皇后娘娘极尽讨好谄媚之事。   一曲唱罢,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沂王妃觉得如何?”   苏慕云恭一礼,淡笑道:“臣妾是不懂得这些的,看着众位夫人如痴如醉总是好的吧?”   请了来坐陪的那些夫人,连连七嘴八舌的接过了话。   大学士夫人:“不愧是名角,这段这唱腔哪样都是无暇可挑啊!”   尚书夫人:“可不是嘛,”笑吟吟的看了苏慕云,“沂王妃快些打赏了吧,我们还等着看下一出呢。”   苏慕云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红绡,红绡便高声对着台上喊了声,“王妃有赏。”   台上的班主立刻领了玉堂在台上跪拜谢赏。   “接下来的是哪一出?”皇后娘娘挑了眉头看向一侧的梅姑。   “回娘娘的话,接下来是《单刀会》。”梅姑上前轻声回道。   皇后娘娘笑吟吟的看了苏慕云道:“这可是一出好戏。”   “是啊。”苏慕云附合的道,转而对红绡吩咐道:“告诉白云生好好唱,唱好了有赏。”   “是,王妃。”   红绡转朝戏台后侧走去。   苏慕云又吩咐一侧侍候的樱桃,“将那曲本呈给娘娘过目。”   “是,王妃。”   樱桃恭敬的捧了曲本呈到梅姑手里,再由梅姑交给了皇后娘娘。   这《单刀会》不同于之前的《玉簪记》那般轻松明快。   《单刀会》说的是三国时候,东吴都督鲁肃,邀请关羽赴宴,伏兵要挟其归还荆州;关羽明知鲁肃之计,却仅率周仓一人过江赴会;席间关羽倍数过关斩将旧事,并执住鲁肃,令其送己归舟;关周全而退,鲁肃望江兴叹。   曲目是梅姑定的,也曾送与苏慕云过目。   这会子那白云生头戴绿夫子盔,口戴花五绺,穿绿蟒加帅肩,腰束角带,红彩裤,高底靴。扮相中威毅中含儒雅,一开口便得到满堂喝彩,甫一眼眼,光芒外竟让人有着浑然被看透般的不自在感。几个唱念做打下来,便显出了深厚的功底,结实嗓音。   又惹得这底下看戏的夫人们一番叫好声。   苏慕云从前也曾听人说过,十个戏子九个要靠捧,不捧不成角。今天来的虽说是各家俯上的正主儿,但这里面也不乏那些出不怎么清白凭了手段上位的。这些人里又有几个养戏子的呢?   那些自忖形端姿正的夫人们再怎样也不曾想到,这沂王妃心里竟是这样打量她们的。待得抬头偶与苏慕云的眸光对上时,都讨好的对着苏慕云一笑。   戏台上,已经演到鲁隶的第三计:壁衣内暗藏甲士!酒酣之际,击金钟为号,伏兵尽举,擒住关公,囚于江下。   正是关健的时刻,那锣鼓敲得咚咚作响,似是敲在人心上一般。   皇后娘娘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梅姑,梅姑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立着的宫人递了个眼色过去。   便见青绿的衫影一晃,内侍缓缓的退了下去。   苏慕云眼角的余光就不曾离开过皇后娘娘,这会子眼见那内侍悄然退开的影,唇角嚼了抹冷笑,撇头对红绡道:“去让人告诉双福一声,我这有些饿了,弄点吃的上来。”   “是,王妃。”   红绡脸上含了抹淡淡的笑退了下去。   礼部侍郎黄夫人眼看着红绡恭退了下去,眉眼一转看了苏慕云道:“一直听说王爷边有两个伶俐得紧的大丫鬟,想罢刚才那位便是其中之一吧。”   苏慕云抬头看向黄夫人,笑道:“正是。”   “据说那红翘姑娘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怎的却不曾看到呢?”黄夫人频频抬头,四处张望,脸上掩了抹失望之色,道:“难不成被沂王妃藏起来了?”   “是啊,沂王妃,便让我们也开开眼吧。”兵部侍郎华夫人亦跟了说道。   红翘的事虽不曾大旗鼓的处决,但想必这些人心里也是知晓一二的,这会子嚷着要见,无非是想要给苏慕云一个难堪罢了!   苏慕云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这可真是让各位夫人失望了,红翘是王爷的丫鬟,说起来,我也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是王爷是将他藏了还是送了。”   “哼!”   黄娥素撇了撇嘴,冷冷的道:“这京都城里谁不知晓王爷对王妃深,那红翘若说是送人倒还有几分可信,若说是王爷藏了……”冷冷哼了一声,眉眼极是不屑的道:“王妃又何必说这番让人牙痛的话。”   苏慕云看着神色难看的黄娥素,由不得便暗暗的摇头。   她一具闺阁家的小姐,说起这旁人夫妻间的事这般起兴,到不知道是该说她纯真还是蠢的有个样了!   “娥素!”黄夫人历声喝斥了一句黄娥素,抬了头朝在座的夫人们勉强笑了笑道:“这丫头自小就是个心直的。”   在座的夫人个个都是人精,眼见得首座上的皇后娘娘眉目不动,众人又岂会出这个头,俱都笑了笑,也不接话,只当是台下的戏看。   得了驯斥的黄娥素狠狠的咬了唇,闷闷的坐在一侧。   “想来你们也是嫌这闷了。”皇后娘娘似是才突然发觉了一般,转而笑盈盈的对苏慕云道:“不如便让她们自个玩去吧,这听戏也得看人的是不是。”   “娘娘说得是。”苏慕云附合了笑道,转而对一侧侍候的双全吩咐道:“请了小姐们去园子里玩吧。”   “好啊!”兵部侍郎的那位敢敢的千金小姐,华紫曼,华二小姐拍了手道:“我早就待得不耐烦了。”话落,目光凝了一侧的户部侍郎的孙大人的千金,孙菲菲,脸带寒意的道:“孙姐姐,你也一起去吧。”   孙菲菲本拒绝,却见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过来。便在她尚在犹疑时,华紫曼却是使了个眼色给一侧黄娥素。   “走吧,孙姐姐。”黄娥素上前便不由分说的拽了孙菲菲起来。   又喊了其它府上的几位子活脱的小姐,在双全的引领下朝沂王府的后花园走去。   苏慕云想了想,却是喊了侧另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上前吩咐道:“去告诉你双全姐姐一声,别的都好玩,只独独不要领了小姐们下湖玩水。”   “是,奴婢知道了。”   小丫鬟急急的跑了出去。   便有夫人打趣苏慕云道:“个个都不是小孩了,怎的还担心她们玩水了。”   苏慕云便笑了道:“眼下天正,湖里养的那些荷花开得正好,就怕小姐们起了子。却不知自来,这水火是最最无的。”   “王妃说得是。”吏部尚书夫人况夫人笑了看着苏慕云道:“正是这个理,虽说是大天的,但这一水,一冷一激还真是凶险的很。”   苏慕云又了附合了几句。   过不得多时,因着走了那些坐不住的小姐,在座的夫人们也有几个真是戏的,便不时的轻声点评着台上白云生的唱腔。   苏慕云半依了榻,唇角含笑,目光微扬,不是和着台上伊伊呀呀的唱腔打几下拍子,似是全然入了这场戏。   眼见得台上关羽震住鲁肃,令他不敢动用埋伏的军士,便要安然返回。   却在这时,蓦的响起一声凄历的尖叫。   苏慕云打着拍子的手一紧,稍倾眉眼轻垂,唇角凝了抹冷笑,继续看着台上精彩的演出。   只那声尖叫,既是入了她的耳,自然也入了别人的耳。   “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惨呼声。”华夫人频频抬头朝外张望。   一侧的大学士蔡夫人却是笑了道:“许是听岔了吧,怎的我……”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这会子是便不只是华夫人便是那席上有女儿跟了去后院采莲的夫人们,都齐齐的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看了跌跌倒倒朝这边跑来的婆子,失色的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慕云扶了樱桃的手站了起来,看着脸如白纸的婆子,急声道:“出什么事了?这般失魂落魄的。”   “王妃……船娘失了手,小姐……小姐们落水了。”   “什么!”   一时间夫人们齐齐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坐在首位上震席的皇后娘娘,白了脸围着那婆子一迭声的道:“谁家的小姐落水了,可曾派了人下水去救。”   “全……全都落水了。”   “啊……”便有胆小的夫人脸如白纸摇摇坠的往地上倒去。   “王妃,王妃……”   樱桃尖利的声音盖过了场上哄乱的声音,众人这才看到苏慕云一脸惨白,双眼紧闭的倒在了樱桃的怀里。   “都别慌,慌什么!”   一声历喝,皇后娘娘扶了边宫人的手走了过来。   “娘娘,娘娘,我家王妃晕倒了。”樱桃青白了个小脸慌乱失措的看了皇后娘娘,“娘娘,娘娘娘救救我家王妃。”说着眼泪便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让人去请御医。”皇后娘娘对一侧的宫人吩咐道,又对那来报信的婆子,历声喝斥道:“人落水了,找了人去救人便是,怎的哭到这边来了?”   婆子惨白了脸,抖了唇道:“回娘娘的话,已有会水的婆子下水救人,只是各府上小姐的衣裳都湿了……”   “混帐东西。”皇后娘娘边的嬷嬷便喝斥起来,“既是如此便该悄然来报,这般大呼小叫的若是你们王妃有个好歹,揭了你的皮都不为过。”   虽说众位夫人心里焦急不堪,可想着人救起了来没事便好,便连忙打发了边的婆子丫鬟回府里取衣裳。   又有人去看脸色雪白倒在一侧的苏慕云,一眼便落在那高高拱起的肚子上。想着这万一有好个歹,可如何是好。   好在,不多时苏慕云便悠悠醒转过来,眼见那些夫人都围在自己边,戏台上的戏也早就收场了,皇后娘娘正满脸急色的盯了她,见她醒转,悠悠长出了口气。   “总算是醒过来了,可着实吓得本宫不轻。”   苏慕云告了声罪,续而看向围着的夫人们,急声道:“如何,府上的小姐们都无恙吧?”   “王妃放心。”樱桃扶了苏慕云,轻声道:“婆子会办事,小姐们都被救起了,没什么大事。”   苏慕云便长长的出了口气,连连双手合什,嘴里直念叨着:“阿弥陀佛,没事便好,没事便好,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黄夫人撩了眼皇后娘娘,嘟囔了道:“既是晓得那后花园有湖,怎的偏还引了人朝那去。”   皇后娘娘眉宇蹙了蹙,目光冷历的朝黄夫人扫了过去。   黄夫人一个瑟瑟,飞快的低了头。   本还想跟着埋怨几句的华夫人这会子也不敢出声了。   况夫人看了看皇后娘娘,又看了看苏慕云,半响笑了道:“既是夫人们都担心小姐,不由便去看看吧。”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对一侧围着的夫人们道:“都下去吧,别出了事就怨这个怨那个,适才沂王妃特意嘱了丫鬟去传话,你们在座的也是都听到的。想来个个都是家里骄纵惯了的,眼里早没个高低了。”   皇后娘娘的这话一说,谁还敢再分辩一句,齐齐应了声,潮水般朝归置各府小姐的院落走去。   这边厢,皇后娘娘扶了苏慕云,苦笑道:“说到底却是本宫的不是。”   “臣妾惶恐,”苏慕云一把攥了樱桃的手便要跪下,却是被皇后娘娘一把搀住了。   皇后娘娘蹙了眉头看了苏慕云道:“是本宫思虑不周,若是本宫不仅只是想着表彰王爷为国尽忠之心,而忽略了王妃已有六甲,生产在即,府中琐事有心无力,又岂会惹下这祸事。”   “娘娘,”况夫人上前扶了皇后娘娘在落座,轻声劝道:“娘娘快快别这般说,娘娘也是体恤王妃府中清冷,有心与王妃闹一番才是。那些个丫头们若不让她们吃上这番苦头,往后只怕要闯了更大的祸事才是。”   苏慕云由不得便挑了眼角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了这况夫人几眼。   吏部尚书况融能得圣宠,自是有一番心机手段之人。这况夫人看似圆圆润润平平无常的一个人,说话中规中矩之中却又带着不见痕迹的媚好之意。   那吕老爷与况大人关系匪浅,想来有了况大人照拂,不悌几年定是一番不可小视的结果。慕辰有了吕老爷,往后的前程自也是可以预见的。由不得心中便对这况夫人多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说来都是妾的错,”苏慕云扶了樱桃的手,上前道:“若是早些令了人将那湖中的小舟撒了去,便也没了这番凶险,好在有惊无险。”   皇后娘娘便笑了笑牵了苏慕云的手,柔声道:“可是,好在有惊无险!”   两人相视一笑。   一侧的夫人们又陪着说笑几句,便算是将这事揭了过去。   “王妃,那台上可还等着你打赏呢。”况夫人轻声提醒了苏慕云道。   果不其然,那白云生一出戏唱完,眼见底下的夫人们乱成一团,正忡忡的立在台上。   “瞧我这记。”苏慕云自嘲的笑了笑,对一侧的樱桃吩咐道:“去,取了一百两银子。”   “是,王妃打赏白云生纹银百两。”   片刻台上便响起一片欢呼声,班主领了白云生及戏班中其它人,嘴里便似放鞭炮一般,吉利话儿,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只听得台下的夫人们,齐齐掩了嘴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笑声。   一出戏唱罢便是酉时,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晚膳过后还有焰火可看。   这边厢,便有宫人上前请示梅姑,晚膳摆在哪。   关于这些之前梅姑都与苏慕云有着沟通的,也不知苏慕云是乐得清闲还是为示清白,将府里调遣下人的牌子尽数给了梅姑,说是她虽有心却是无力。府中的事便尽数交于梅姑定夺。梅姑起先还推脱一翻,到得后来,便也不推辞了。   指定了用晚膳的地方,梅姑扶了皇后娘娘起,招呼了众位夫人便朝前厅走去。   这边厢,苏慕云由着樱桃扶了笑吟吟的走在人群中,抽了个空落后一步,压低了声音问樱桃道:“可是都准备好了?”   樱桃左右撩了一眼,低声道:“王妃放心,双福已经按之前计划的动手了。”   苏慕云脸上便又起了一抹淡笑。   “六王婶。”   苏慕云回头,待看到自人群里挨过来的叶司盈时笑了道:“你可是来晚了。”   叶司盈脸上生起抹苦笑,压了声音道:“临出门时出了点事,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上了。”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道:“你原是为了来赶这餐饭的,可是太子下慢待了你,不给你吃饱。”   “胡说什么呢。”叶司盈抬手作势拍打了苏慕云一番,续尔惊喜的道:“六王婶这帕子好生漂亮,快与我看看。”   苏慕云笑了将袖笼里的帕子抽了出来,递了过去,嘴里说道:“便没见过你这人,太子府里多少精致稀罕的东西看不上,偏生却是我的什么都是好的。”   叶司盈笑了接过,低头仔细看起来,却是飞快的道:“你小心些,怕是今晚要不太平。”话落,抬了头将手里的帕子掷还给苏慕云,笑了道:“你既知我稀罕着,怎的却不见你作个大方人,送我几方。”   苏慕云接了帕子,作势了瞪了叶司盈道:“怎不见你好生来孝敬我这个皇婶,反到是要我这个皇婶先打赏起你来。”   “好你个小气的六王婶。”叶司盈声斥了句,笑盈盈的往前替了梅姑扶了皇后娘娘,“母后,儿臣侍候您。”   皇后娘娘笑了侧头看向叶司盈,“怎的来这般晚?”   “才要出门的时候,娘来说晖哥儿有些不爽快,儿臣不敢大意,便请了太医来把脉,说是吃凉了东西。”   皇后娘娘便点了点头,轻声道:“即是晖哥儿不好,你便该留在府中照看才是,怎的又跑出来了?”   “这会子已是无大碍了,下说既是母后也在,让儿臣前来尽尽孝,稍后便回即是。”   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浓了,由着叶司盈侍候着入了座。   眼见得快要到开席的时间了,却是还不曾见到黄夫人几位夫人回转,皇后娘娘不由邹了眉头,撩了眼苏慕云,喊了梅姑上前,轻声道:“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娘娘。”   梅姑退了下去。   叶司盈狐疑的看了皇后娘娘,小心翼翼的道:“母后,可是出什么事了?”   皇后娘娘扫了眼席上各位夫人的脸色,续而轻声将适才小姐们偷偷舟落水的事说了一遍。叶司盈听得背心生了一层实实的冷汗,轻声道:“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能出什么大事!”皇后娘娘冷冷的哼了声。   叶司盈便讪讪的笑了笑,低眉垂眼不出声。   皇后娘娘眼见叶司盈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不由暗暗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别陪着等了,还是快些回去看着晖哥儿要紧。”   叶司盈连忙应了声“是”正起行礼退下。   不想,门外却忽跌跌倒倒的冲进一抹影,叶司盈仔细的看了过去,霍然是那位兵部侍郎夫人,华夫人。   眼前的华夫人,脸上一片青青白白,一对吊梢三角眼此刻肿得像是刚刚出锅的小笼包,那原本抹得甚是均至的妆粉这会子东一坨西一塔的在脸上冲出了几条黑沟子。绾得高高的凌云髻这会子也是松松垮垮的露出包在里面的假发。   这样的华夫人,着着实实将屋子里的人齐齐震得半响发不出一句声。   稍倾才有人犹疑的道:“这是怎么了?”   “是啊,这是怎么了?”   注意华夫人的异相,不由便窃窃的私语了起来。   皇后娘娘蹙了眉头,正使了人上前传呼华夫人上前问话。   不想那华夫人却是“嗷”的一声,便朝苏慕云扑了过去。   “我跟你拼了,你这坏透了心肝的女人!”   华夫人不要命的朝苏慕云扑了过去,便也有人不要命的拦了上去。   樱桃死死的抱住了冲上来的华夫人,嘴里尖声道:“华夫人,华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杀了她,我要她杀了这个挨千刀的。”   华夫人的叫声似杀猪刀响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齐齐被她那破锣嗓子喊出来的话震得在原地,半响回不了神。   辱骂皇室,这罪可不轻!   但看着华夫这失态的样子,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间众人都呆在了原地。   眼见樱桃着着实实的挨了那华夫人几脚,苏慕云急得连连喊了人。   “快,快将人分开,莫要伤了华夫人。”   便是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也惊醒了过来。   “荒唐!”   一声怒喝响起。   正拼了命耍泼的华夫人子一僵,双目霍然瞪向上首脸色铁青的皇后娘娘。续而似是明白过来一样,“哇”一声便哭了起来,不待人上前分,她便双手一甩将樱桃扔了开去。   “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后娘娘跟前,“娘娘,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娘娘目光一凝,锐利的眸子便似刀般割向正嗷嗷哭喊着的华夫人上。   那样森寒冷历的目光,直看得华夫人子一僵,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后娘娘这才开口,缓缓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皇后娘娘没有定罪,而是问事的起因。   华夫人霍然回头,抬手指了苏慕云,颤了声音哆嗦了嘴道:“沂王妃,紫曼便是得罪了你,你何苦这般作她,要打要杀,你便说一声才是,何苦这般要了她的命!”   苏慕云闻言,满头雾水的看了皇后娘娘,不顾怀六甲,吃力的扶了一侧丫鬟婆子的手站了起来,走到皇后娘娘边,“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王妃……”   赶了进来的红绡惊得连忙跟了上前,跟着“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慕云跟前,抬了头哀哀戚戚的看了皇后娘娘,“娘娘,娘娘,我家王妃子本就虚弱不堪,太医几番叮嘱要小心静养,不然只怕母子不保,还请娘娘开恩。”   皇后娘娘撩了眼红绡,可却只看到“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头的红绡额头上的那青紫的痕迹。   “快扶了你家王妃起来。”   “奴婢谢娘娘恩典。”   红绡连忙与上来的丫鬟扶了苏慕云起。   “娘娘,娘娘您要为臣妾为小女做主啊!”   华夫人伏在地上哭得哀哀切切。   一时间,满屋子里的人个个满头雾水。   有那机灵的人,便使了眼色让边的下人出去打听什么消息。   这边厢,苏慕云虽由着丫鬟扶了起来,却是直直的站在皇后娘娘面前,面色铁青的道:“娘娘,您适才也听到了。臣妾便是泥捏的也会有几分子,华夫人这般当面辱骂臣妾,臣妾无防,可是置我家王爷于何处,请娘娘为臣妾做主。”   作势又要跪下,却是被边上的丫鬟婆子给阻止了。   皇后娘娘目光沉沉的睨了眼地上哭得伤心绝的华夫人,冷声道:“夫人这般到底是为何?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是说不出个理由来,便别怪她不讲面了!   华夫人抽了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抬了头目光如刀的睨了苏慕云,恨声道:“王妃,您为何要让人对小女行不轨之事!”   哗啦一声,厅堂之中便似突然间炸开了锅一样,一时间只听得人语喧哗,却是分不清谁说了什么。只听到那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声紧似一声的响起来。   皇后娘娘目光便似淬了毒的刀一样,狠狠的睨向了地上的华夫人。   莫说苏慕云不会蠢笨到如此地步,便真是如此蠢笨,作为受害者的娘便也该将这事藏了掖了,待无人时再来问个公道。谁会像眼前的人一样,将这事嚷得四下俱知,她便不怕华紫曼再也嫁不出去了么?   皇后娘娘心底生起浓浓的冷笑,眼角的余光将屋中的人尽数扫了个遍,此刻她已经笃定,定是这厅堂中有人与轩辕澈过不去,恶意使的这个毒计,即为难了苏慕云又毁了华家二小姐。只不知,这人会是谁?   这华夫人又打的什么主意?   “华夫人!”苏慕云声音如冰的看了华夫人,一字一句道:“华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让人对华小姐行不轨之事?你这样讲,便不怕遭报应吗?”   “你还狡辩!”华夫人霍然抬头,目光如血的瞪了苏慕云,“我若是说了一句假,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么毒的誓言!   屋子里当即便有些夫人信了,那华家大小姐华紫芯当初就没少得罪过这沂王妃,今天这华紫曼也是明里暗里的多多嘲讽。若说苏慕云要对付二人那也是有可原的,可若说是在自己的府里做这种事,怕是……   一时间,众人便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了。   “华夫人说话,总要有个证据,这般无凭无故发个毒誓,便要定了我的罪名不成?”苏慕云目光咄咄的看了华夫人。   “证据?”华夫人冷冷笑了指向苏慕云道:“你要证据是不是?”   苏慕云冷冷一笑,迎了华夫人道:“当然,只要夫人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事是我指使的,我便做主,替王爷纳了二小姐做侧妃。”   厅堂里再次掀起一鼓狂潮。   沂王府的侧妃!   天啊,这当真是否极泰来啊!   一时间人人恨不得为什么那个人不是自己府上的小姐了。   便是皇后娘娘也错愕的看了苏慕云,犹疑的道:“六弟妹,你这这是……”   苏慕云目光如山的迎了皇后娘娘,“娘娘,请娘娘明查还臣妾一个清白。”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华夫人,既是有证据便将证据呈上来吧。”   华夫人恨恨的瞪了苏慕云,续而看了皇后娘娘道:“娘娘,请皇后娘娘移步。”   续而众人便明白了,怕是人被扣住了!   不由都同的看向苏慕云,心道:人脏并货,怕是没得狡辩了吧。   皇后娘娘这会子却是没有移步,反到是回头看了梅姑一眼。   梅姑几不可见的对着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这才对地上的华夫人道:“即是如此,本宫便随上夫人走一趟。”   华夫人由内侍搀了起来。   “请各位夫人也一同移步吧。”苏慕云对那些看对不怕台高的夫人说道:“今之事,将来也好请各位替本妃做个见证。”   “理当如此!”   众人这会子正怕被皇后娘娘清了出去,眼见苏慕云发出了邀请,自是乐意得不得了。   一行人,浩浩的跟在华夫人后走了出去。   才至半路便遇急急赶了过来的黄夫人。   黄夫人看到了走在人群之首的皇后娘娘脸色一白,正上前,不想华夫人却是几步上前,将黄夫人一扯,扯到前,高声道:“黄夫人,您也是看到其中原委的,等会便由着夫人替我做个见证。”   “华夫人……华夫人……”黄夫人想要说话,但却在数番看到那着火红凤袍的皇后娘娘时,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黄夫人,”华夫人不满的瞪了黄夫人,高声道:“你怕什么?即便是这是沂王府,她是高高在上的沂王妃,可娘娘在这,娘娘最是大公无私,她定不会偏坦了谁去。”   话落,目光便朝皇后娘娘那睨去。   心里却是有着一抹暗暗的得意,当初知晓皇后娘娘有意将紫曼许给晋王为妃时,她还着实忐忑了一番,京都人谁不知晓那就是个混世魔王。可想着好歹是堂堂的晋王妃,心下也有几分向往。不想紫曼这个死丫头,尽然钟于太子下,眼见得好好的一桩姻亲便没了。不想,今天却会有这番的遭遇。   好在,适才发现的早,紫曼的清白还没失,虽说只是沂王府的侧妃,但这侧妃可那些没什么权没什么势的王府的正妃都来得强!   “华夫人……”黄夫人频频给华夫人使眼色。   可这会子华夫人早就掉到自己设想的美好未来里,怎会看出黄夫人脸上的端倪,还到是黄夫人惧于苏慕云沂王妃的份,不敢直言。“罢了,我便也不为难黄夫人了,只望夫人将来不要后悔。”   黄夫人眼见得一行人匆匆的朝小院内走去,急得连连跺了几脚,不由分说的将人群中的叶司盈给拽住了。   “太子妃……事不是这样的……”   叶司盈早便看出其中的蹊跷,可是她想着,既然苏慕云敢说出那番话,怕是中已有成竹。这黄夫人适才频频使了眼色给华夫人,只可惜那华夫人却是白生了对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夫人莫急,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司盈将黄夫人拉到一边,轻声道:“可是这事有蹊跷?”   黄夫人一迭劲的点头,喘了口粗气,才对叶司盈道:“太子妃,那人,那人……那人是宫里的内侍!”   叶司盈被黄夫人的话惊得心头一紧,屏了声息看了黄夫人道:“是……是宫里的内侍?”   “是的。”黄夫人一迭劲的点头。   “荒唐,”叶司盈目光森寒的瞪了黄夫人,“内侍如何能行人道?”   “那内侍是假的!”黄夫人急急的推了叶司盈道:“太子妃,您快去,快去将人拦下来吧,不然……不然……”   不然这事就要牵扯到皇后娘娘上了!   谁不知道沂王府搭台唱戏,一切都是由宫里的娘娘派了人出来主事。   这会子轻薄华小姐的人是宫里的内侍,而且那内侍还是个假内侍,这事……会怎样传呢?   叶司盈略一沉吟,便二话不说的朝前急急跑去。   这边厢,黄夫人似是才出了口长气。站在原地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的道:“菩萨,菩萨啊,求您大慈大悲的显灵,将这件事了了吧。”   急急走着的叶司盈,却是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一个假内侍试图在沂王府非礼来府上作客的小姐,这里面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因?但不管她怎么想,首当其要的便是将人拦下来,将这件事截在极少数人可知里。   “母后,母后……”叶司盈急急的朝前跑去。   “太子妃!”   一个人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拦住了叶司盈。   “红绡!”叶司盈看了红绡,急声道:“快,快去拦了你家王妃。”   红绡默了默,稍倾抬头看了叶司盈,眉眼微微一挑,淡淡的笑道:“太子妃,想来太子下正等着您回府呢!”   叶司盈错愕的看了红绡。   红绡也不回避,笑盈盈的站在那,看了叶司盈,似乎在等着叶司盈的回答。   “是……是慕云……”叶司盈愕然的捂了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红绡。   她怎么就不知道,苏慕云不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还要伸出右脸的人!既然她布下这样一个局,又许出那样一个能让华夫人不顾一切的条件,自是要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她还以为过去发生的事苏慕云无奈而默默隐忍了,不,其实不是的。今之事,说不上是谁算计谁!只不过便是看谁先得了手!照眼下看来,苏慕云未必是赢家,但也绝对不会是输家。   可是……   见叶司盈怔愣在原地,红绡屈膝一礼,退到一侧。   这是给叶司盈选择!   叶司盈看着那在眼前延伸向前的小径,一时间忽然就觉得脚下的步子沉重像是灌了铅一般,重得她抬不起脚。   ------题外话------   明天要出门,更新不定。 ☆、第十二章真相   叶司盈看着那在眼前延伸向前的小径,是向前还是……   时间在流逝。   红绡默然的立于一侧,并不相催。   良久。   叶司盈抬起脚,坚定而从容的走上了小径。   红绡长长的叹了口气,亦拾步跟上。   “红绡。”   “是,太子妃。”   叶司盈侧眸看着低眉垂眼的红绡,挑了挑唇角,脸上生起一抹苦笑。才准备说出的解释的话最终被她咽了下去。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华夫人哭天抢地的声音。   叶司盈步子一顿,稍倾便加快了步子。只是眼见得便要进入小院,叶司盈却是步子又一顿,微抬了颌角朝里张望一番,续而嘴里“哎呀”一声,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太子妃……”   红绡连忙急步上前。   “红绡,我脚崴了,你快来扶扶我。”   红绡一愕,叶司盈的手却已经是搭上了她的胳膊。   “太子妃,您要不要紧,奴婢去请了御医来吧。”   眼见得叶司盈额头鼻尖生起一层细细的汗珠,红绡深知这一脚崴得不轻。   “不用了,快,你快扶我进去。”叶司一脸焦急的对红绡道。   红绡略一怔愣,下一刻便扶了叶司盈朝小院内走去。   “母后,母后……”   人还没进小院,叶司盈便急急的喊了起来。   只是她的声音显然太小,抵不上华夫人那呼天抢地的哭声,饶是她急得面红耳赤,连连催促红绡快些时,却还是晚了一步。   才堪堪挤进人群,便见到华夫人正不顾一切的,扯了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男子,推搡着来到皇后娘娘跟前,“嗷嗷”的喊着。   “娘娘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就是这个天杀的,他竟敢对小女行不轨之事啊!啊……啊……”   哭得有声势,喊的也很是有声势。   “母后……”叶司盈急急的挤了上前,“母后这其间怕是……”   皇后娘娘冷眼看着挤了上前来的叶司盈,眼见得叶司盈目光频频扫向面色难看的苏慕云,心头不由便生起了一股恼怒。这太子妃,似乎总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份!想到这,神色越发的冷了,转而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梅姑。   梅姑便笑了上前,一脸关切的扶了叶司盈道:“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脚崴了。”话落,叶司盈又急急的抬头看向皇后娘娘,“母后……”   “既是脚崴了,那就快些回府请了御医来看吧。”皇后娘娘冷冷的道。   叶司盈还想再说,但梅姑却已经喊了几个嬷嬷及宫人上前侍候叶司盈,虽则叶司盈频频看向皇后娘娘连连使了眼色,但却是推脱不过那几个嬷嬷及宫人,眼见得便被扶了下去,叶司盈长长的叹了口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妃,老奴瞧着有些历害呢。”   一个嬷嬷扶了叶司盈的脚查看,探了手上去摸了摸。   叶司盈痛得一阵咝咝的抽气。   她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这边厢。   华夫人将那着白色中衣发髻散乱的青年男子在皇后娘娘跟前像搓糯米汤团一样,搓来揉去的,一迭声的喊着,“娘娘,娘娘,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皇后娘娘撩了眼嘴里被塞了团裹脚布,吱吱唔唔的轻年男子,又看了看一侧显得像是被震呆了的苏慕云,蹙了眉头道:“沂王妃,您看……”   言下之意时,人脏并获,您看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慕云由丫鬟扶了上前,屈膝行了一礼。   皇后连忙摆手,并且吩咐一侧的宫人,“给沂王妃看座。”   虽则华夫人很是不服气,但是眼下却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要争,有力攒了待会儿使。   苏慕云在椅子里搭了半边股坐了,实则上大半个子却是靠在侧的丫鬟双全上,气息不畅的看了华夫人道:“华夫人,可否喊了黄小姐出来?”   华夫人抬头看向皇后娘娘,见皇后娘娘点头。   华夫人便对一侧侍候的婆子道:“去,请了小姐出来。”   不多时,华紫曼在丫鬟婆子的侍候下,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凳陡子。”   华紫曼果真有其母风范,“嗷嗷”喊着便对跪在地上的那轻年男子手脚并用起来又是打又是踢的。眼见得那男子长长的头发被她拽在手里,扯得整个头皮都要被揭开。   皇后娘娘蹙了眉头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宫人,便有嬷嬷上前强形将华紫曼扶到了一侧。   “华小姐。”苏慕云缓缓的开了口看向华紫曼,似是在斟酌又似是在衡量,稍倾蹙了眉头,轻声道:“华小姐,令堂说你被我府上的人欺负了,可是事实?”   苏慕云的话声一落,便感觉到周围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到了她上。那些目光像刺一般戳着她,然,苏慕云却像是恍然未觉,只是目光灼灼的看了华紫曼。   毒,可真毒!   红绡佩服的看着自己家的王妃!   一句话就将华紫曼置万劫不复!   你让华紫曼怎么说?说被欺负了!那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说没被欺负!那华夫人要的是什么公道?红绡就差拍手称赞了。   “我有没有被欺负,你自己没眼睛不会看吗?”   华紫曼恶狠狠的瞪了苏慕云。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华小姐别生气,我这沂王府家大业大的,难免有底下的人不晓事,走错了地方,得罪了小姐们。可是你也知道的,这若是走错了地方便被说成是我指使了欺负小姐们,这罪们我可担待不起!所以才想向华小姐问个清楚。”   这话里话外就是不离原意,你要么承认被欺负了,要么就说不是。承认了,我还你公道,否认了,那就各回各家吧!   华紫曼怔怔的看了苏慕云,续而又懵懵的看向急得在一边就差跺脚的华夫人。眼见华夫人频频点头,华紫曼咬了牙,掩面哭到,“我不活了,我没脸活了。”   这便是间接承认被欺负了!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想来这口口相传,也离预想的差不到哪去。   苏慕云掩下唇角的笑,脸上是一抹恰到好处的错愕,怔怔的道:“华小姐真被欺负了!?”   她的话声一落,人群里便响起了窃窃的私语声。   华夫人一步上前,瞪了苏慕云,高声道:“沂王妃,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话落,转而走到皇后娘娘跟前,“扑通”一声跪了,“咚”磕了个头,再抬头时便是满脸泪痕,“娘娘,请为小女做主啊!”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续而看了苏慕云道:“沂王妃……”   “娘娘,之前也不仅仅是华小姐一人在这,臣妾想请了其它几位小姐问个清楚,您看如何?”   皇后娘娘犹疑的看向华夫人。   这必竟事关女儿家的名节,有些事其实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必要弄得沸沸扬扬。但皇后娘娘显然错估了华夫人的意图。   见皇后娘娘看过来,华夫人连连点头,“既是沂王妃还有疑意,那便请了其它几位小姐来做个见证吧!”   不多时,孙菲菲,黄娥素几位小姐都被请了上来。   “见过皇后娘娘。”   众女上前行礼。   皇后娘娘摆了手,待得众人起站好。   皇后娘娘点了孙菲菲上前,柔声道:“你来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吧。”   被皇后娘娘点名站出的孙菲菲,撩了眼哭得歇斯底里的华紫曼一眼,又看了看一侧斗志昂扬的像只大公鸡一样的华夫人,默了一默,轻声道:“回娘娘的话,臣女离华小姐的院子有些远,当时的形不是很清楚。”   孙菲菲的话一落,便再次引起一阵窃窃的私语声。   “你不说,我来说。”黄娥素一把推开了孙菲菲,往前站了一步,对皇后娘娘屈膝行了一礼,便在黄娥素要开口时,赶了过来的黄夫人挤进了人群,对着黄娥素便喝斥了一声,“娥素,不得胡说。”   “娘,我怎么胡说了?”黄娥素不依的指了地上跪着的轻年男子,怒声道:“我明明看到他像疯了一样强掳了华妹妹进屋,将华妹妹按在了上,还……”   “住嘴!”   黄夫人青白了脸哆了唇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后娘娘跟前,“娘娘,娥素她许是落水受了惊吓,失了方寸,您千万别信。”   黄夫人这一跪一番话下来,由不得便让在场的夫人齐齐像是活吞了只死耗子一样,目瞪口呆的怔立在了原地。   “黄夫人!”华夫人一听不愿意了,霍然直了,一把将黄夫人推到了一侧,怒声道:“黄夫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沂王妃给了你什么好处了,你要这样颠倒黑白替她说话。”   “我……我……”黄夫人的目光频频向皇后娘娘看去。   黄夫人的为人,皇后娘娘是了解几分的。黄家与沂王并无什么交,黄夫人也断不会为苏慕云说什么好话,现在这样,只能说这事怕是有蹊跷,只是这……皇后娘娘迎了黄夫人看过去,却是怎样也没法从黄夫人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依着黄小姐的意思,果真是我这家人轻侮了华小姐?”苏慕云目光柔和的看向黄娥素。   黄娥素重重的点了头,“是,便是如此。”   她原本想着,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反正吃亏的不是自己。苏慕云怎样也逃不过治家不严的罪名吧!姐姐那么讨厌她,这会子便让她来看苏慕云的笑话吧!   眼见黄娥素重重的点了点对,苏慕云脸上的神色便僵了僵,稍倾眉宇间生起一抹郁之气,转而看了地上的跪着的轻年男子,怒声道:“红绡,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坏我王府家声,看明白了,剁碎了喂狗。”   “是,王妃。”   红绡大步上前,抬手便捏了轻年男子极力低下不肯抬起的头,怒声道:“你现在知道怕了?抬起头来。”   男子挣扎着,却是怎样也不肯抬头。   然,她如何挣扎得过红绡。   红绡手腕略一使力,众人便听得“咔嚓”一声,续而便听到一声闷哼。   男子吃痛受不住,红绡手一抬,轻年男子虽说不上俊秀但却英的五官便显露在众人面前。   “你不是我们府上的人!”红绡一声怒喝,下一刻,便就势捏住了男子的下颌,怒声道:“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混入沂王府。你想要干什么!”   便也在这时,皇后娘娘听到了梅姑那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皇后娘娘蓦然抬头看向梅姑,便在梅姑脸上看到了一抹慌乱!皇后娘娘心头生起一抹没来由的慌乱。   “不是沂王府的!”华夫人“嗷”的一声看了苏慕云,那涂着大红丹蔻的手指不由分说的便点了她,高声道:“你想赖帐,这个时候便说他不是你沂王府的人了,那他是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地上钻出来的。”   苏慕云抬眼静静的撩了眼叫得好不得意的华夫人一眼,淡淡的撇了头,对一侧侍候的双全道:“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全低垂了头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慕云跟前,“回王妃的话,奴婢将各府的小姐们带到后花园游玩,华小姐便说天气,想要舟,奴婢得了王妃的训话,不同意。可是华小姐说,哪有主子听奴才的。硬是使了人将小舟解了下来,到湖面上。”   “不想,舟小,人多,湖面又起了风。小姐们便落水了,奴婢随同船娘七手八脚的将人给救上了岸,使了婆子来前院回复消息。”   “待得各府的丫鬟们送了衣裳来,奴婢便走开了,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奴婢确实不知。”   苏慕云略一沉吟,续而抬头看了皇后娘娘,淡淡一笑道:“娘娘,您看臣妾府上的人都是红绡在打理管理,既然她说不是府上的人,想来也不会是假的。”   皇后娘娘略一沉吟,稍倾看了苏慕云,“王妃的意思是?”   “不如这样吧。”苏慕云低头垂眸一笑,轻声道:“将府上的人召集起来,对着花名册点名。一旦证实这人不是王府的,便交给顺天府吧。”   皇后娘娘正点头同意。   不想一个婆子却在这时慌慌张张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捧了一鸦青色的衣裳,“王妃,王妃,不好了……”   待得婆子被人带到跟前,婆子眼见得高高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脸上却又生起一抹惊恐,连连将手里的那团鸦青色往怀里藏。   “古婆子,你这是怎么了?”   红绡打量着神色奇怪的古婆子。   古婆子吱唔着,言又止的样子。   引得在场的夫人们越发的奇怪的盯着她看,眼见得她手里握了那一团的衣裳,被她攥得像咸菜似的。   便有人私语道:“那外衣好眼熟啊!”   “是啊,难道便是这人的衣裳?”   红绡几步上前,自古婆子怀里将那团鸦青色的衣裳一古脑的拽了出来。   “内侍的衣裳!”红绡错愕的看了手里的衣裳,瞪了古婆子,声色俱历的道:“从哪里来的?”   “从……从……”古婆子哆了嘴,抬手指了适才华紫曼走出来的房间道:“从那里找出来的。”   苏慕云示意红绡将衣裳递了过来,检查了一番后,蹙了眉头看向皇后娘娘。   这一变化,惊得在场的夫人齐齐的鸦雀无声。   内侍!   一个太监怎么能去干这非礼小姐的事?!   皇后娘娘目光沉的睨了地上低垂了头,子瑟瑟颤抖着的轻年男子。   “娘娘,”苏慕云看向皇后娘娘,沉吟的道:“您看要不要派了人下去验个?”   苏慕云的话一落,那轻年男子猛的抬了头,目光惊惧的看了苏慕云,又看向皇后娘娘。这个时候,他便是有咬舌自尽的念头也咬不了啊,那臭得能熏死的裹脚步死死的塞在他嘴里。   皇后娘娘沉吟不语。   苏慕云也不催,只低垂了眉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小院里早先跟了来看闹的夫人们,便有那机灵的悄然的往后退,缓缓的退到小院外,长长的吸了口气,便蹑手蹑脚的朝外走,待到离小院远了,才沉沉的吁了口气。   一迭劲的拍了膊道:“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小院里不相干的夫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但是与此事相关的。   黄夫人恨恨的瞪了华夫人,又恨恨的瞪了黄娥素。   皇后娘娘这时抬起头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淡淡的道:“将嘴里的布扯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姑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嬷嬷,便有嬷嬷上前,一把扯了那轻年男子嘴里的裹脚布。   然,不待皇后娘娘开口相询,便听到“咔嚓”一声。   那人竟然咬舌自尽了!   满嘴的鲜血神色痛苦的瘫在地上像要死不死的鸡一样抽搐着,吓得华紫曼与黄娥素抱在一起,不要命的尖叫了起来。   “啊,啊!”   华夫人与黄夫人吓得齐齐上前,各自拽了自己家的女儿,死死的掐了她们胳膊内的小嫩,阻止她们发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的尖叫声。   苏慕云低眉垂眼的坐着,似是对这一幕浑不在意。   皇后娘娘眉眼沉的盯了一侧的梅姑,稍倾怒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姑吓得“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起了头,“奴婢该死,奴婢失职,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目光看向苏慕云,“六弟妹,您看这事……”   苏慕云挑了挑眼,淡淡的道:“回娘娘的话,想来是哪里混进来的歹人也有可能。”   “是啊,是啊!”一侧的黄夫人连连点头,一迭声道:“定是趁乱混进来的歹人。”   皇后娘娘冷冷的撩眼打量了黄夫人一眼,黄夫人对上那沉的能渗出水来的目光,飞快的低了头。   “娘……”   黄娥素不解的看了神色难看的黄夫人,还想再问点什么,不想黄夫人对着她的胳膊内侧便是狠狠的一拧。就像是要拧掉她上的一块一样!   痛得黄娥素当即便哭了出来,“娘,好……”   “是不是好晕啊!”黄夫人飞快的上前扶了黄娥素,一迭声道:“许是下午入水着了凉了。”一边转了头看向皇后娘娘期期艾艾的道:“娘娘,臣妾这便带了小女回府请大夫诊治,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黄夫人这边连拖带拉的将黄娥素带了下去。   一待黄夫人离开了,屋子里又静了静。   苏慕云撩眼看向一则的华夫人,“华夫人,您看今之事……”   华夫人看了看皇后娘娘,又看了看苏慕云,颤了声道:“王妃恕罪,定是我家这丫头落水着凉烧糊涂了,今天……今天什么事也没有。”   苏慕云脸上生起一抹疑惑,不解的道:“华夫人,您……”   “娘娘,小女怕是要早些寻个大夫诊治,还请娘娘开恩,了臣妇告退。”华夫人颤颤瑟瑟的看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了笑,淡然道:“即是如此,那便早些回去吧。”   华夫人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才出院子,华紫曼便狠狠的甩了华夫人的手,怒声道:“娘,您干什么,怎么能就这样了了。”   “住嘴!”华夫人压了声音恶狠狠的瞪了华紫曼,稍倾又回头朝院子里看了看,眼见院子里的人目光齐齐朝她看来,连忙拉了华紫曼急急的朝外走。   走了没几步,与人撞了个正着。   “眼睛有没有!”华夫人抬头便骂了起来。   那人听得华夫人的声音,连忙“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是我。”   华夫人这才看清是之前告退的黄夫人,想着之前的景,无名火便从心头起,一把上前拽了黄夫人,恨声道:“你早知道这中间的事了是不是?亏得我对你那般好,关健时候却是话也不说一句。”   黄夫人一把甩了华夫人的手,恨声道:“我没说话?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华夫人一怔,想起之前黄夫人的阻拦,脸上便生起一抹火。   嘴里却是犹自不依的道:“谁让你说话吱吱唔唔的?你要是痛快点,这事能这样?”   黄夫人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想跟她扯这些没用的。对一侧的华紫曼道:“娥素在前面等你,你快去寻她吧,我跟你母亲说几句话,就来。”   华紫曼犹疑的看向了华夫人,眼见华夫人点头,虽满心不甘,但还是朝前走了去。   待得周围没了人,华夫人与黄夫人两人又四处打量了一番,黄夫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今之事你怎么看?”   华夫人挑了挑眉头,眉宇间凝了抹郁色,鼻间一哼,冷声道:“怎么看?咱们都被人装进了子里。”   黄夫人低了头,心道:你要是不上赶着能被人进去吗?但因着这事也牵扯上了自家女儿,只得低声下气的道:“夫人,这事还是要交待下俯上的小姐。”   交待?当然要交待!   华夫人默了一默,想着今天的这一出心里便想揣了只猫一样,抓得她难受。可是却又只能强自忍下。   黄夫人见该通气的事也通气了,便急急的朝前走了去。   小院里,皇后娘娘看了眼默然无语的苏慕云。   “娘娘,该放焰火了。”   梅姑上前轻声请示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点了头,对苏慕云笑道:“六弟妹,走吧,我们看烟火去。”   苏慕云恭敬的应了声是,由着丫鬟扶了跟在皇后侧朝前院走去。   才走了一半路,便看到一个年纪稍显长的嬷嬷急急的走了过来,梅姑迎了上前,在听了片刻后,转过子迎了皇后娘娘轻声道:“娘娘留步,徐嬷嬷有事禀报。”   “六弟妹,你先去吧。”皇后娘娘笑吟吟的道:“许是宫里有什么事,我这边处理好了便过来。”   苏慕云屈膝一福,轻声道:“臣妾告退。”   眼见得苏慕云走远了,皇后娘娘这才眉目微沉,一脸寒霜的盯了梅姑。   “奴婢……”   眼见梅姑便要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咬牙切齿的喝斥了一声,“怎的,还嫌丢人丢得不够?”   梅姑子一颤,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立在了一侧。   “将人带上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梅姑回将那个年纪稍显长的嬷嬷领了上前。   这是仅次于梅姑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的人,永和的徐嬷嬷。   徐嬷嬷一见了皇后,便几步上前屈膝一礼后,便压低了声音在皇后娘娘耳侧说了一通,说到后面,皇后娘娘的脸色可以用极为难看来形容。不过好在还没有失色。   “你立刻回宫处理。”   “娘娘?”徐嬷嬷疑惑的看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微撩了眼,淡淡的挑了徐嬷嬷一眼,续而冷声道:“怎的,你处理不了?”   “不是,老奴这就去办。”   待得徐嬷嬷走远了,皇后娘娘撇了头看向梅姑。   “将今天主事的找来,本宫要轻自过问。”   “是,娘娘。”   梅姑连忙使了人去传话。   不多时,便有着鸦青色内侍服的男子被宫人带了引上来。   “安海叩见娘娘。”   皇后娘娘目光如冰的睨了地上跪着的安海,良久不发一言。   安海似是也已得了消息,姿笔直的跪着,额头上一片冰凉的冷汗。   “到底是怎么回事?”良久,皇后娘娘才开口,声音带着三分威严七分狠历,缓缓的道:“本宫让大内侍卫假扮内侍,为的是探查沂王爷可是早已入府,而不是让他来这沂王府发威的。”   “奴才失职,娘娘恕罪。”   安海连连磕头认错。   “安公公,”梅姑收到了皇后娘娘递来的眼色,上前轻声道:“你总要将事说清楚啊,这若是明传了出去,说是宫里的内侍趁王爷不在,在王府行孟浪之事,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娘娘,又让皇上如何跟王爷交待?”   安海低头跪在地上,颤了声道:“回娘娘的话,奴才按娘娘的吩咐,戏一开场,便将这些扮作内侍人大内侍卫散了出去,令他等仔细查看这府中形,务必找出可疑之人可疑之处。”   “申时三刻,有人来回报,说是负责后院的裴回像疯子似的纠缠院里的小姐,奴才连忙使人来查看,可是……”   皇后娘娘眉宇微蹙,看了安海,“可是什么?”   “可是这院子便被看得如水桶般,奴才几番使人都进不来。”   皇后娘娘听得心中一惊,飞快的抬头朝四周看了看。眼见周围四处都是自己的人后,方吁了口气,但下一刻却是怒声道:“即是如此,为何不使人来禀?”   安海眼见得便要哭了出来,粗哑了声音道:“奴才也使了好几人去前院回禀。”   “大胆!”皇后娘娘霍然色变瞪了安海,“胆敢欺骗本宫,该当何罪。”   “娘娘,娘娘,奴才真的使了人去回禀娘娘,可是进不了戏楼。”   皇后娘娘听得安海的回话,人一个踉跄,若不是梅姑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了她,只怕便失了态。   “娘娘……”梅姑扶了皇后娘娘,一脸忧色的道:“娘娘,怕是我们中计了。”   不是怕是中计了,而是早就中计了!   皇后娘娘抬头看了眼深深沉沉的夜色,唇角缓缓绽起一抹幽凉的笑,“好,好一个苏慕云,好,好一个轩辕澈!”   “娘娘……”梅姑着急的看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敛了脸上的笑,默然片刻,稍倾才沉声道:“去前院吧,该放焰火了。”   “是,娘娘。”   ……   与此同时,另一处小院,轩辕澈听得红绡将事回禀过后,脸上绽开一抹风华万千的笑,看了红绡道:“接下来该怎么做,需不需要本王来教你。”   红绡抬头给了轩辕澈一个狡诈的笑,嘿嘿道:“当然知道了,接下来就该是借助流言的力量了。”   轩辕澈满意的点了点头,许是因为让皇后吃了个哑巴亏,心特别好的缘故,以往直接放手的事,今天特意多问了一句。   “你打算怎么做呢?说来听听。”   红绡抱拳应道:“回禀王爷,奴婢决定借助京都城里的三教九流,告诉天下人,当今皇上是如何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比如说王爷在漠北打了胜仗,正是班师回朝的时候,皇上却因为忌惮你功高,借着名为王爷庆功,实则派了大内侍卫入府意图不轨之事。”   轩辕澈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红绡道:“你记得,别忘了让他们将兵部侍郎华大人小女在府上遭辱的事也大肆宣扬一番。”   “是,奴婢省得的。”   轩辕澈摆手,“去侍候你家王妃吧,小心着点,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是,奴婢这就去叮嘱双全和双福。”   轩辕澈点了点头,待得红绡退下。   转而喊了隐在暗处的鱼肠。   “皇宫里出了什么事?”   鱼肠摇摇头,“血殇没有派人送消息出来。要不,属下去打听下。”   轩辕澈想了想,稍倾摇了摇头道:“罢了,既然血殇没有传消息来,想来这事与我们无关。”   鱼肠便默了一默。   便在这时,二人耳边同时响起一阵震天的声响。   轩辕澈走到窗前,略略的推开了一条窗缝,将那照亮半个夜空的烟火尽收眼内。烟花姹紫嫣红,红的才起,绿的便开,一朵朵在天空中轮流着绽放出瑰丽的姿。夫人们惊喜的拍手声,时不时的传来。   轩辕澈微翘了唇角,虽是隔了数道墙,重重距离,他却努力的想像着,此刻的苏慕云会是怎样的欢喜的神!   “那个韦小姐后来怎样了?”   正一心一意看着烟花的鱼肠被轩辕澈问得一愣,续而便是涨红了脖子,粗声道:“属下怎么知道,属下只是奉王爷的意思将她送走。”   轩辕澈回头淡淡的撩了鱼肠一眼,虽不曾说一句,却是成功的使得鱼肠不由自主的进入一种防备状态。   “你紧张什么?”轩辕澈好奇的道。   “属下没紧张。”鱼肠飞快的回道。   轩辕澈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鱼肠的话。再次转了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便在鱼肠全防备,以便自家王爷再来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时,他如何能回答的好。不想,轩辕澈却似是忘了曾说过什么一样,半句再也不提。   渐渐的鱼肠便松敛了上紧张的状态,跟着微扬了头看满天绽开的烟花。   烟花灿丽中,却好似有张泪水模糊的脸,满是愤恨的瞪了他,嘶声道:“你都那样对我了,我还怎么嫁给别人!”   鱼肠长长的叹了声气,他就不明白,他怎么她了!她怎么就不能嫁人了。   轩辕澈不动声色的微抬了眼,目光落在一脸绽然的鱼肠上,稍倾,眼尾绽开一抹浅浅的笑。   ……   烟花接近尾声,一切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形势结束。   皇后娘娘在烟花放到一半,便借口宫中有事,提前走了。   苏慕云由丫鬟们侍候着领了各府夫人将皇后娘娘恭敬的送到大门外。   “六弟妹,”一路上,皇后娘娘携了苏慕云的手,柔声道:“今之事,本宫定会回禀皇上,替六弟妹及华夫人问个公道。”皇后娘娘的目光淡淡的挑过行走在人群中的华夫人,转而落在苏慕云上,柔声道:“本意是想让六弟妹高兴高兴,不想却是平白给六弟妹添了乱,还请六弟妹海涵。”   苏慕云连忙低垂了眉眼,一脸恭敬的道:“娘娘言重了。依着臣妾的想法,定是有人嫉妒娘娘与皇后上对臣妾及王爷的恩宠,才会使出这样拙劣的手段,试图挑拨臣妾与娘娘,王爷与皇上的关系。”顿了顿,轻声道:“娘娘请放心,王爷与臣妾都是极明白的,断不会如了那宵小之意。”   “是啊,是啊。”一侧的夫人们也跟着道:“这其间一定是有小人作崇,好在沂王妃素来便明晓事理的,王爷又是与圣上一母同胞,这当中的份双岂是别人能挑拨的。”   苏慕云略略的侧了眼,便看到说这番话的是夹在人群中的况夫人。   她对着况夫人略略的点了点头,续而抬眼看了皇后娘娘,轻声道:“是啊,正如夫人们所说,王爷与皇上的份自是不同的。娘娘便放心吧。”   皇后娘娘笑了笑,放心?若是能放心,又如何会多出这许多事。   但她现在没有心思计较,她得赶紧回去,处理皇宫中发生的事。是故,同苏慕云又柔声说道了几句,便上了凤撵,令人宫人摆驾回宫。   这边厢,送走了皇后娘娘,便陆续的有夫人们告辞离去。   苏慕云也确实累了,到得最后,便让丫鬟们在门口摆了张椅子,她也顾不得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坐在椅子里送客。   “妾瞧着王妃这怀相,将来定是一个英勇能干的小王爷。”   乍然响起的声音,使得已疲惫不堪的苏慕云抬眼看去,这一看便对上一张虽说不是那样绝色,但却很是端庄大方的容颜。   便在苏慕云思忖着这女子的份时,一侧的樱桃轻声道:“王妃,这是英国公府大公子的夫人,常德公主府骆小姐。”   便是她么?!   苏慕云心里暗暗的叹了声,虽是骆凝出公主府,但苏慕云的份摆在那,是故,苏慕云只是微微撇了头对着骆凝微笑着颌了颌首。   而骆凝,显然也不是想与苏慕云深交,眼见苏慕云微微颌首,她原地屈膝福了一福,便随在几位夫人后走了出去。   “太子妃的脚是怎么回事?”苏慕云问了侧的红绡。   红绡轻声道:“天黑路不好,太子妃一心侍奉皇后娘娘,急之下便崴了脚。”   苏慕云蹙了蹙眉头,抬头朝红绡看去。   红绡不避不让的迎了苏慕云的目光。   “在哪里崴的?”   “回王妃的话,是在秋水轩门外崴的。”红绡如实回道。   秋水轩门外!?苏慕云默了一默。秋水轩便是今华紫曼出事的院子,也是在计划启动后,她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的地方。秋水轩铺得是青砖小径,这几着意让人打扫过。又如何会在那崴了脚?   苏慕云的唇角缓缓嚼了一抹笑。   忆及之今之事,苏慕云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浓了。那位黄夫人当时的反应到是出乎她的意料,只不过华夫人却也没让她失望! ☆、重生之如花美眷叶家娘子   谣言便似一夜的东风一般,吹遍了京都城的街头巷尾。   一时间人人都在谈论那个胆大包天在沂王府行不轨的内侍是什么份。有人说,那是有人打晕了内侍换了内侍的衣裳的采花賊。当然也有人说,那根本就是真的大内侍卫,是受命行事,想要在沂王府查找沂王不忠的证据。更有人说,这是当今圣上想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总之什么样的谣言都有,直将个京都城里传得好不闹。竟连沂王大败鞑靼,不即将回朝的喜讯的都给盖了。   三后,谣言被不要命的御使拿在朝堂上说话,气得顺天帝差点便当场斩了那位一心想名臣死谏的御使。   但这一时半会儿却也是压不下这事了,必竟前几天宫里是如何兴师动众的在沂王府办宴庆功的,在朝的大人虽不曾亲自参与,可府里的夫人都是受了邀请去的。当发生的事,过后也都一一道了来。   其间的用意,莫说他们,便是那些不懂朝政的贩夫走卒也能明白一二。这会子,御使当将这事拿了出说……一时间朝堂之上,便剩下一群人噤若寒蝉大眼瞪小眼屏了声息的看着龙座之上的顺天帝。   轩辕逸这会子一口恶气就差使得他恨不得跳起来,将这满大的人都给抹了。但,最终,他还是沉了气息,待感觉到自己不复之前的爆怒后,他沉沉的扫了眼大中的人,撇了头对一侧的兵部尚书铁烨道:“铁卿家,沂王现下到了哪里?”   被点了名的铁烨连忙低眉垂眼自一侧站了出来,恭敬的道:“回皇上的话,王爷大军现已在三百里临水镇,安营扎塞,不便可到京都。”   “好,”轩辕逸沉声道:“派人传旨,朕令太子率百官出城相迎,犒赏三军。”   “是,皇上。”   铁烨快速退了下去。   散了早朝轩辕逸留了轩辕祈南书房议事。   才进南书房,轩辕逸便打发了内的人,面色沉的看了轩辕祈。   “父皇……”轩辕祈站在一侧,神色之间有着懵然的不安。   轩辕逸收了目光,捧了细瓷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后,才开口道。   “太子妃的脚怎么样了?”   轩辕祈顿了顿,稍倾恭声道:“回父皇的话已经请了宫里专擅骨科的路御医看过了,不曾伤到筋骨,但也要静养个十天半月。”   轩辕祈的目光犹疑的在轩辕祈脸停了许久,稍倾点了点头。   “王御使的话,你怎么看?”   轩辕祈默了一默。   轩辕逸并不催他,一时间大里陷入一阵难挨的寂静中。   良久,响起一声轻“嗤”声。   轩辕祈抬头看向轩辕逸。   “是朕授意你母后的,那些人也是朕亲自拨下去的。”   轩辕祈脸上便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讶然,只不过那讶然的神色却是很快便被一种了然与认同所代替。   “想来,许是消息走漏了,让人早占了先机。”轩辕祈轻声道:“父皇可知查过这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轩辕逸摆了摆手,“这事先不管了。朕来问你,朕让你犒赏三军,你有什么想法?”   “儿臣自当听从父皇的安排。”   轩辕逸的脸上便闪过一抹不悦,语气不耐的道:“你是一国储君,凡事该有自己的主见,怎的却还要朕来指点你该怎么做?”   轩辕祈低垂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嘲笑。   他若是真有自己的主见,试问这当会儿还能安然的站在这吗?   嘴里却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连连道:“儿臣愚笨,父皇恕罪。”   做势便要跪下。   轩辕逸眼见得轩辕祈脸上一片慌乱,沉沉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真的松了口气,还是气轩辕祈的无能。   “你且留心看你六王叔的反应,再看看他军中帐士又是否对他尽忠多过于尽忠朝庭。然后,将沂王府发生的事细细说与他听,他若是提出什么要求,你便尽管应了便是。”   “父皇是说……”轩辕祈犹疑的看了轩辕逸,把握不定自己的猜想的是不是正确的。眼见轩辕逸沉沉的点了点头,轩辕祈失色道:“此刻,若是六王叔提出归隐,岂不是坐实民间流言?”   轩辕逸冷冷一笑,嘲讽的道:“谣言?谣言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所谓无风不起浪便是如此。他既然已经占了名,朕若是不顺了他此意而成全他,岂不是里子面子都失了?你且只管应了他。”   “他若是真心诚意就此远离朝政,朕便许他一世平安,若只是以退为进……”轩辕逸哼了哼,眉目间有了一股凶狠的杀意。“朕的手里又不是不曾沾过轩辕一姓的血。”   轩辕祈眉眼轻挑,将轩辕逸脸上的神尽收眼内。   不多时,掌心便起了一层薄汗,越发的小意谨慎起来。   好在,轩辕逸也没跟他再说什么,不多时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了下去。   轩辕祈才出南书房便与急急走来的皇后娘娘撞了个正着。   轩辕祈左右打量了一番,几步上前,向皇后娘娘请了安,“儿臣见过母后。”   “是祈儿啊!”皇后娘娘紧紧蹙起的眉头便略略的舒了舒,柔声道:“可是才从你父皇那里来?”   “回母后的话,正是。”   轩辕祈小心的打量着皇后的神色,这是第一次,她在皇后娘娘的眉宇间看到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这是从不曾有过的事!   之前收到消息,在沂王府事发的那夜宫里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只是却是怎样也打听不出来。眼下来,那件事对皇后娘娘造成不大不小的干扰吧?   会是什么事呢?   “你父皇可还在南书房?”   “回母后的话,适才儿臣告退时,父皇还在的。”轩辕祈抱拳道。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轻声道:“既是如此,你去忙吧。”   说着便要带宫人走。   “母后!”   轩辕祈忽的出声喊住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顿住,不解的看了轩辕祈。   在她的看来,轩辕祈重来都是稳重知进退的,既然她已经让他走了,他怎的还会出言相留!莫不是有事?皇后娘娘的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   “祈儿可是还有事?”   “母后,儿臣有几句话想私下与母后说一说。”轩辕祈的目光看向皇后娘娘的侧。   皇后娘娘便使了个眼色给梅姑,梅姑微微屈膝,领了宫人退了开去。   “什么事?”   “母后这般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事?”   皇后娘娘犹疑的抬头看向轩辕祈,这事之所以没被传开,一方面是她及时的令徐嬷嬷回宫压下了消息,另一方面却也是皇帝还念着些许的份!只是再深厚的份只怕也经不起这样的算计吧?   皇后娘娘脸上绽起一抹苦涩的笑,对轩辕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是。”   轩辕祈跟在了皇后娘娘后。   两人走到了一处佳木茏葱的树荫下,皇后娘娘在一处背光的凉处坐下,看了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的一道清流,脸上生起一抹自嘲的笑。   轩辕祈不言不语,只是细心的站在经过层层叠叠树叶落在皇后娘娘眉眼处的那处阳光下,遮起一片凉。   “祈儿,你父皇怀疑上次丽妃落胎的事,是母后所为。”皇后娘娘幽幽的道。   轩辕祈错愕的挑了眼,看着脸上说不是委屈还是讥诮的皇后娘娘。   “母后是真的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幽幽的道:“我一心为他,他却……”许是心中太过难过,嗓音竟有了哽噎之音。   “你父皇竟然让人搜了我的永和。”   “这……”   若说之前还觉得这事无关紧要,只是帝后之间的小磨擦,但眼下听到皇后娘娘的那句“让人搜了永和后”,轩辕祈脸上的神色可谓难看至极。   怪不得,他打探不出消息。不曾想,竟然是这般严重了!   略作沉吟,轩辕祈轻声道:“不知道父皇使了何人搜了母后的永和?”   “王安。”   “王安?”轩辕祈狭长的凤眸微挑,太监总管,最得圣意的王安!说来,皇帝到还是顾着皇后娘娘几分面子,而不是随意的指了什么宫人嬷嬷去做这事。“可搜出什么来了?”   皇后娘娘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嘲讽,若是搜出什么来了,她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吗?但转而那抹嘲讽便成了说不出的郁。便是不曾搜出什么又如何?必竟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皇上。   说来说去,都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若不是她谄媚皇上,皇上又岂会这样!   见皇后娘娘脸上神色几番变化,轩辕祈叹了口气,在皇后娘娘侧坐了下来,轻声道:“母后心里很难过吧。”   皇后娘娘听得轩辕祈温声的问话,不由得便红了眼眶,但她向来是个要强的,便是心中难过,却也不肯在人前示弱。   “有什么好难过的,他这般待母后,又不是头一遭。若是这样便要难过,只怕母后早已不知道伤心死了多少回了。”皇后娘娘脸上生起一抹落寞的笑,“不管怎样说,母后与你父皇总是原配,想来……”顿了顿,轻声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你已经是太子。母后既使往后靠不上你父皇,不还是有你么!”   轩辕祈不由得便想起了叶司盈,近来叶司盈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少了很多!但很快的他便将心思转移到眼前的事上来。   “父皇待母后的意,孩儿一直看在眼里。这次的事,只怕是有人居中挑拨。”轩辕祈邹了眉头,轻声道:“母后可曾查过?”   “还用查吗?”皇后娘娘讥诮的道:“当丽妃落胎时,便有风言风语说是母后嫉妒不容于人。这会子只不过是故计重施罢了。”   “要说这后宫之中,重来就不少事非。母后也不惧事非,只是……”   只是却容不了一心相待的人给她来致命的一击!   皇后娘娘虽不曾明说,但轩辕祈却是自其中看出了皇后娘娘脸上的怨愤之意。他微微的蹙了眉头,这后宫之中,你可以争可以斗,也可以怨更可以恨。只有你怨了恨了,你才会去争去斗!   “母后既然什么都明白,又为什么要生气呢?”轩辕祈探手将皇后娘娘冰凉颤抖的手握在手中,轻声道:“孩儿不知道能为母后做什么,便是知道,只怕眼下也不是时候。”   皇后娘娘抬头,看了轩辕祈。   轩辕祈温文一笑,探手将落在皇后娘娘发上的片花瓣取了,随手扔在一侧的水渠里眼见得那花瓣被流水无的带走,由不得自失一笑。脑海里掠过一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其实又岂是流水无呢?大多时候只怕落花也有无意的!   “祈儿……”皇后娘娘反握了轩辕祈的手,“你父皇找你说什么?”   “父皇令儿臣二皇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六王叔,犒赏三军。”   皇后娘娘听了轩辕祈的话,默了一默。   稍倾才轻声道:“可给了你别的旨意?”   轩辕祈抬头看着像个火炉一样挂在天上的太阳,待得那耀眼的光刺得他目光生痛时,才幽幽的道:“父皇让儿臣小意查看军中将士是六王叔的将士还是我大庆皇朝将士。”   皇后娘娘默了一默,轩辕逸忌惮轩辕澈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相反,他若是突然不怀疑了那才是怪事。   “他可是动了杀机?”   轩辕祈收了目光,看向抿唇一脸肃沉的皇后娘娘一眼,忖道:果真不愧是做了半辈子的夫妻,一语便能道出其中关健。   “父皇说,他的手上不缺轩辕氏的血。”   皇后娘娘冷冷笑了笑。   稍倾,抬头看了轩辕祈,肃然而坚决的道:“祈儿,你记住,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轩辕祈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眉宇间凝了抹淡淡的清冷,见轩辕祈看过来,她幽幽一笑,轻声道:“现如今,也只有你六王叔他能与你父皇抗衡。只要你六王叔在的一,他便没有心思来对付旁人。”似乎怕轩辕祈不明白,皇后娘娘干脆说得再直白一点,“你父皇一直觉得子嗣单薄,有意明年开选秀,充实后宫。”   轩辕祈要是再不明白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那他就真的是猪了。   冲皇后娘娘笑了笑,轻声道:“儿臣知道怎么做,母后请宽心。”顿了顿,又道:“母后也莫要因了琐事伤了与父皇的份。”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笑了道:“母后清楚明白的很。”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题外话------   嗯,今天瘦了点。争取明天肥一点。 ☆、第十四章请辞   十万大军不能全部入城,轩辕澈只带了三千亲卫,但是这般,也足以让整个京都为之震憾。   世人只知沂王貌美,却不知沂王金戈戎马又是怎样的英姿勃发!   成千上万的百姓将入城大道的两侧围挤得的水泄不通,但凡可以看闹的楼阁,雅室早早的便被人挤满。   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红毡绵延而向皇宫的方向展开,两侧的御林军甲胄鲜明。皇家的明黄华盖,羽扇宝幡,层层叠叠的飘扬在道路尽头的高台。   正午时分,礼乐齐鸣。   轩辕祈一褚黄朝服,在百官的簇拥之下走上高台。   续而便是一声低沉肃发脾气的号角声响起,随着城门的缓缓开启。喧嚣的人群亦慢慢的安静下来,千万双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城门的方向,看向那个一黑盔铁甲,形笔如剑,提缰缓行眉目似画的男子。   很快人群自动的爆发出一声声如山般的呐喊声。   “沂王,沂王,沂王……”   高台之上,轩辕祈目光深远的看向勒缰驻马,笑吟吟看过来的轩辕澈。   因为离得远,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但那种隐隐藏于空气中的寒意却是在彼此之间弥散开来。   “皇兄,这天下人心所向者,唯沂王也。”轩辕骥站在轩辕祈侧,轻声笑道,“皇兄,任重而道远。”   轩辕祈微微的瞥了眸子,看着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晋王轩辕骥!   良久,唇角微绽,扯开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道:“皇弟,当知天命所归,非人心所求也。”   “皇兄说得是。”轩辕骥从善如流,并不与轩辕祈多国争执。   便在这时,轩辕澈行到了轩辕祈三步之外,微微低首,续而单膝跪下。   轩辕祈展开黄绫,宣读犒封御诏。   待得轩辕祈宣诏完毕,轩辕澈双手接过黄绫诏书,起,转向台下众将,昂然立定,双手平举诏书。   “吾皇万岁!”   声音一脱往的清越,变成威严遒劲,力透人群。   刹那间,潮 水般的三千亲卫,齐齐发出震天的三呼万岁之声,撼天动地,响砌京都城内外。   所有人都被这地动山摇般的雄浑的呼喊声给震憾住,便是连高台之上向征皇家威仪的仪仗,也在这片呼声中黯然失色。   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慕云,看着万众所向高居于台上的上恍似有着着一种炽烈凌历光芒的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王妃。”明六爷笑吟吟的看了那个万众所向的发光点,轻声对一侧的苏慕云道:“王妃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苏慕云扶了红绡的手,转朝里侧的雅室走去,后明六爷亦步亦趋的跟着。   “六爷应该知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吧?”苏慕云看向神色温润的明六爷,眼见明六爷眉宇间兴起一抹不屑之色,由不得失苦涩一笑,淡淡道:“六爷有高见?”   明六爷略一沉吟,稍倾却是抬手挥了挥,示意屋内侍候的人都退下。   红绡看了看苏慕云,得到苏慕云的首肯,红绡退到了门外。   明六爷这才轻声道:“昔蒯通相淮候有言,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君之背,贵乃不可言。”   “君之背,贵乃不可言?”苏慕云看了明六爷,稍倾唇角绽了一抹浅笑,摇头道:“昔时韩信终不曾背,今时王爷亦如是。”   明六爷不由便蹙了眉头,沉声道:“王妃当知,韩信最终惨死吕后之手,死前悔不曾听蒯通之言。难道……”   明六爷虽不曾明说,但苏慕云却知晓,明六爷的意思是,难道轩辕澈也要至死方悔?此刻民心军心所向,明六爷手里掌握着这天下三分之一的财富,助轩辕澈起事,不是不可能。但,正如同她厌烦那些永无停止的谋缠斗一般,轩辕澈也深深憎恶这一切。   换一句话说,轩辕澈有天子之才,亦有天子之命,但可惜的是无天子之心!   “王爷自有思量,六爷不必过虑。”   “王妃……”明六爷由不得便有些着急,“王妃,明某非为自荣华富贵,实则是圣心难测,天家薄!”   “我知道。”苏慕云轻轻颌首,“六爷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王爷既有自己的思量,想来,先生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明六爷眼见劝导不了苏慕云,想了想,自嘲的一笑,轻声道:“王妃说的有道理,是明某想多了。”   苏慕云知是明白明六爷心中怕是免不了的失望与颓废,少不得又小意的安抚了一番,眼见天色不早,外面的动静小了很多,想来,轩辕澈应该是奉旨进宫谢恩了。便起对明六爷道:“不早了,王爷想必在宫中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我这便回去了。”   “小的,送王妃。”   苏慕云撩了眼明六爷座下的轮椅,摆手道:“六爷不便,便不要麻烦了。”   话落,带了红绡等人,起与明六爷告辞,上了等候在外面的马车,一路朝沂王府行去。   皇宫内。   轩辕澈向轩辕逸见过礼后,轩辕逸指了一侧的椅子,令轩辕澈坐下。   “说是遇到刺客袭击,六弟没有大碍吧?”   轩辕澈抱了抱了拳道:“谢皇上关心,当时虽曾凶险,好在无生命之忧。”   轩辕逸闻言,由不得挑了眼角,打量了轩辕澈几眼,轩辕澈不避不让,任他打量。   “你这番大败鞑靼,立下此等大功,说吧,想要朕赏赐些你什么?”   轩辕澈闻言,脸上似是有关一闪而逝的喜悦之。   轩辕逸没有错过这抹略带兴奋的的喜悦,捧着茶盏的手便顿了顿,低垂的眉眼间也有着淡淡的一丝鸷。   “皇上,臣想辞官归隐,还请皇上成全。”   轩辕逸捏在茶里的茶盖,“当啷”一声脱手而砸在茶上,纸一样的瓷沿当即便砸出了一个口子。   轩辕澈低垂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讥讽的笑意,但在他抬起头时,那抹笑意已然踪影全无,脸上只剩一片真诚的恳请之色。   “来人。”   轩辕逸召了内侍进来,很快便有内侍撤下砸坏的瓷盏,重新沏了茶上来。   轩辕逸这会子也不去端那茶盏了,唇角翘了翘,以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看了轩辕澈。   一时间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屋子里一静,屋外侍候的人便越发的屏声凝气了!   良久。   “你说你要辞官归隐?”   “是的。”   “嗤”一声冷笑。   续而便是一“哗啦”一声。   王安一惊之下,顾不得挨骂的风险,探了脑袋朝里张望。不想,才探了个头,横空里一个东西便兜头兜脑的砸了过来。吓得他连忙缩了脑袋,下一瞬间,地上“啪啦”一声,那刚送进去的茶盏在他脚下四分五裂。   “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样心灰意冷,让你说出这样一番话?”   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天下缟素。   不过眼前的人显然并不惧这天下缟素。   轩辕澈起撩了衣角,缓缓跪了下去。   “你说话啊,你跪朕做什么?”   “臣弟之伤已不能再为皇上尽忠,天下已定,臣弟想过逍遥自在的子,请皇兄成全。”轩辕澈微微伏,磕了一头。   眼前蓦的划过一道明黄的影子,便在轩辕澈以为那脚会踢上自己时,那道明黄最终落向的却是他后的那把椅子。   “轩辕澈,你是不是要气死朕?”轩辕逸一脚将那把黄花梨木的椅子踢翻,上前一把擎了轩辕澈的胳膊,得轩辕澈不得不与他直面相对,这才一咬牙切齿的道:“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朕?你让文武百官又如何看朕?”   轩辕澈直视着轩辕逸那与他如出一辙的眸子,眉梢轻挑,“皇兄,臣弟的愿望不及天下人的看法吗?”   轩辕逸怔了怔,“愿望?”   “是的。”轩辕澈淡淡的挑了挑唇角,轻声道:“臣弟一直以来便想看江南的杏花烟雨,塞北的万里冰封,难得臣弟的王妃与臣弟志趣相投。为何皇兄不能成全?”   成全!   轩辕逸看着眼前深遂的像是一湾千年深潭的眸子,如何成全?   他缓缓的松了手,续而手下略一用力,扶起了轩辕澈,“王妃生产在即,你夫妻二人久别,你先回家看过王妃,此事稍后再议。”   “皇兄……”   轩辕逸摆了摆手,示意轩辕澈不必再多说。   轩辕澈顿了顿,续而拱了拱手,转退了下去。   眼见得轩辕澈消失在门之外,轩辕逸缓缓回头,冷冷的道:“出来吧。”   檀木雕花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姿如松,眉目似江南三月的水,温润如画。   “儿臣见过父皇。”   轩辕逸摆了摆手,示意轩辕祈不必多礼。   “你刚才也听到了,朕前嘱咐你的事,如何?”   轩辕祈略一思忖,续而低垂了眉眼,轻声道:“回父皇的话,军中将士人人皆以沂王马首是瞻。”   轩辕逸眉宇间的川字邹得越发的紧了。   “你觉得你六王叔此时请离,是真心还是以此为凭要挟朕?”轩辕逸的目光像鹰一般牢牢的锁住轩辕祈。   那样深沉锐利的目光,便如悬于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落下来。   轩辕祈却似沉然不觉,略作沉吟后,轻声道:“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眼下都不是让六王叔离开的时候。”   轩辕逸点了点头,“朕的意思也是如此。”   轩辕祈默了一默,轻声道:“六王婶似乎生产在即,父皇何不派了得力的内侍去沂王府表示下父皇的关心。”   轩辕逸蹙了眉头,“你母后不是指了两个嬷嬷去吗?”   “那是母后的,母后又岂能代表父皇的意思?”   轩辕逸稍一沉吟便明白了轩辕祈的意思,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说得有道理。”下一刻,高声道:“王安进来。”   一直小心听着里面动静的王安连忙走了进来。   “你点了几名女官送到沂王府去。”   王安愣了愣,心道,那沂王府不是已经送了两个嬷嬷去了吗?怎的还要派了女官去?   轩辕祈却是忽的挑眼撩了王安一记,往前一步,轻声道:“父皇,便让尚宫局掌司药司的崔女官去吧。”   低垂了眉眼的王安子蓦然一僵,背心处生起股凉。   皇帝略作沉吟,稍倾点头道:“便依太子之言,王安,你即刻去传旨。”   王安略一顿,稍倾却是飞快的应了一声“是”急急的退了下去。   轩辕祈看着王安略显慌乱的步子,眼角绽开一抹冷冷的笑意。   这边厢,王安赶到尚宫局待宫人来报说是崔司药到了时,王安摆了摆手,屋里的人便齐齐退了下去,眼见得屋内只剩一头雾水的崔司药,王安平静的脸便开始抽搐,不多时眼里便流下了两行泪。   “大人,这是怎么了?”   崔司是个年约三旬的长相清秀的中年女子,因着长年与各色药务打交道的缘故,她上有着淡淡的药香。   一深青色的宫裳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越发的苍白。此刻眼见,惯常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安陡然间变了脸色,由不得心头跟着惶惶不安起来。   “荷娘,大事不好了。”王安上前扶了崔司药的手,示意她在自己边的椅子里坐下。   “出什么事了?”崔司药不安的看着王安,颤了声道:“可是皇上他迁怒你了?”   王安摇了摇头,他为后宫太监总管,平常巴结奉承的人不少。没了崔司药,他便是想再找年轻的姿容好的结对食那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那么多人里,他选上的是崔司药,多少年下来,感也或多或少有些。   只是这感,远没有能让他为之不顾一切。一路走来,他已想明,怕是这位太子下已或多或少的怀疑到他同晋王的关系,借着皇帝的手给了自己一个警告!   “皇上适才下旨,点名让你去沂王府侍候沂王妃生产。”   崔司药脸上神色蓦的便一白,她惊惧的看了王安。   “皇上的意思怕是很明白,他并不想让沂王妃顺利产子,荷娘……”王安看着子抖得犹如风中树叶的崔司药,眨落眼里的泪,泣声道:“你还有什么心愿,你告诉我,我会尽力替你完成。”   崔司药哆了唇,想说什么,但好半响却只听到牙齿战战的声音。   “荷娘……”王安急急的攥住了崔司药的手,急声道:“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能乱。”   “大人……”崔司药紧紧的攥住了王安的手,“大人,您救救我,您救救我……”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了王安的脚,压抑的声音,苦苦哀求道:“皇上向来信任您,大人您去皇上跟前替我求求,我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眼见得崔司药哭得整个背脊抖动不已,王安却是缓缓的直起了子,略显浮肿的脸上是一抹无可奈何的神色。   “荷娘来不及了,皇上亲自点的你的名,谁也更改不了。你收拾下,这便去吧。”   崔司药抱着王安脚的手便僵住了,稍倾缓缓的放开,过得半响,抬手胡乱的抹了把脸,轻声道:“我知道了,还请大人稍候,我这便去洗洗换衣裳。”   王安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到门外。   不多时,崔司药重新换了衣裳,上了层薄妆,低眉垂眼的走了过来。   约半盏茶的功夫,回到了南书房。   “皇上,崔司药来了。”   “宣。”   王安使了个眼色给崔司药,便侧到一边。   屋子里响起崔司药问安的声音后,便静了许久。   不多时,崔司药脸白如纸的走了出来。   王安有心想问上几句,但在看到崔司药那失去生气的眸子时,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眼见得崔司药单薄的影越走越远,王安亦似被雷劈了一般,怔怔的看着那个在眼中最后成为一个黑点的影子。   ……   沂王府。   苏慕云正拿了一件绣着虎头图像的肚兜与轩辕澈轻声说笑着。   “你看才这般小,比巴掌大了一点。”   请来的稳婆在一侧笑道:“王妃现嫌小,孩小公子生下来了,王妃就不觉得了。”   苏慕云抿嘴一笑,又去翻看其它的东西。   月份越来越大了,这段时间她的睡眠越来越少,好在有轩辕澈在边,半夜孩子折腾醒了她,她便唤醒轩辕澈,两人天南地北的扯天拉地的乱说一通,说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便又睡了过去。   “王爷,”双全撩了帘子进来,“宫里来人了。”   轩辕澈自苏慕云边站了起来,看向双全,“来的是什么人?”   “说是尚宫局的崔司药,奉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来照顾王妃生产之事。”   苏慕云听得不由起走了过去,轻声道:“之前不是指了卢嬷嬷和柴嬷嬷来吗?怎么又来个崔司药?”   轩辕澈冷冷一笑,淡淡的道:“来便来了。”转而对双全道:“去将人领进来吧。”   “是,王爷。”   约一刻钟的功夫,双全便领了低眉垂首的崔司药走了过来。   “见过王爷,王妃。”   崔司上前行礼。   苏慕云眼见轩辕澈没什么表示,于是柔声道:“起来吧。”   “谢王妃。”   崔司药起,恭敬的走到一侧。   轩辕澈这才撩眼打量了她一番,稍倾轻声道:“你在宫中掌管司药司?”   “回王爷的话,是的。”   “抬起头来,回话。”   “奴婢不敢!”   “让你抬,你便抬。”轩辕澈一改之前的温润,话音猛的一沉。   屋中瞬间便有了寒森森的凛冽之意。   崔司药不由自主的便抬了头,才对上轩辕澈那深遂的如同墨一般的眸子,崔司药便似木头般僵在了那。怔怔的,半响回不过神来。   “怎的来的会是你?”轩辕澈凝了崔司药,狭长的凤眸中是浓浓的嘲讽讥诮之意,“王安却是怎的连你都护不住?”   崔司药闻言,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爷……”   “本王不想听你说什么,”轩辕澈懒懒的掸了掸那根本就看不到褶子的袍袖,声音冰冷的道:“本王只告诉你一句话,很多时候,想痛快一死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奴……奴婢不懂……”   轩辕澈却是霍然起,撩了袍子对苏慕云道:“我约了人谈事,去去就来。”   “知道了,我送送你吧。”   苏慕云便要起。   两人似是浑然忘记了此刻还软在地上的崔司药。   待得苏慕云将轩辕澈送到门口,目送着他离开,似是这才想起地上的崔司药。   连忙对双全道:“快,快将崔司药扶了起来。”   双全上前扶起崔司药。   苏慕云微笑着上前,看着脸色白的比鬼还难看的崔司药,温婉一笑,柔声道:“崔司药莫怪,王爷他就这样的脾气。”   “王妃言重了,是奴婢不懂事,惹了王爷生气。”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你看,你才从宫里出来,又出了这一的汗,我让人领了你下去歇歇如何?”   “是,奴婢谢王妃恩典。”   苏慕云便喊了双福进来,“双福,这一时间也收拾不出来齐整的院子,你便与你姐姐挤一挤,将你的屋子让给崔司药住吧。”   “奴婢听王妃的。”双福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上前扶了崔司药,甜甜的道:“崔司药,奴婢给你领路。”   崔司药还待拒绝,双福却是不由分说的扯了她便走。   待得二人走得远了。   双全才轻声道:“一个管药的嬷嬷跑这来当什么职?”   苏慕云笑了笑,却是不与双全解释,这两姐妹,论机智,双全却是及不上双福的。现如今,她将这个懂药的女官交到双福那丫头手里,想来这丫头知晓怎么招呼这位女官大人吧!   “你去前院看看王爷见的什么客人。”苏慕云对双全道,“再将红绡喊了来,我有事问她。”   “是,王妃。”   双全才走没多久,红绡便赶了过来。   “王妃。”   “进来吧,”苏慕云示意红绡进了屋子,指了一侧的墩子,示意红绡坐下,捧了茶盏润了润口,才轻声道:“我想让你去替我办件差事。”   红绡怔了怔,忖道:什么时候王妃这般客气了?   “王妃,您请吩咐。”   苏慕云挑眸了红绡一眼,续而眉梢轻扬给了红绡一个略显狡诈的笑,在红绡怔愣中,轻声道:“我想你替我跑一趟,去见一个人。”   “跪一趟?见一个人?”红绡愕然的看了苏慕云,稍倾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个时候说什么奴婢也不能离开王府,不能离开王妃。”   “哎!”苏慕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她既然有了决定,又岂会让红绡更改,“王爷已经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爷回来了,就万事大安了?”红绡用一种恨其不争的眼光看了苏慕云,“奴婢可是才听说,宫里送了位专司药房的女官来。”   “那又怎样?”苏慕云瞪了红绡,“我将她交给双福了。”   红绡点了点头,没错,这人交约双福那个丫头才靠谱,看看是道高一丈还是魔高一尺!   “那这样吧。”红绡眼见是争不过苏慕云的,灵机一动,走了迂回路线,“王妃跟王爷说一声,只要王爷同意,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   跟轩辕澈说?   苏慕云撇了撇嘴,这个时候轩辕澈就恨不得打个笼子将她关在里面,时刻不离他眼皮子底下。若是告诉他,她将红绡派了出去,天晓得他有什么反应!   见苏慕云不语,红绡暗暗的吁了口气。   “这样啊!”   苏慕云收回思绪,眼角的余光撩到红绡那如释重负的神色,心下由不得便生起了不甘。只是不甘,似乎又毫无办法所想,但她自获悉皇上没有准了轩辕澈的请辞后,便明白,事或许会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弟弟那边,不论是自况还是现实条件都不许她亲自去一趟。而眼下边能托付办事的便只有红绡。双全虽稳重却是机智不足,双福有机智却又缺乏稳重!最合适的人选是红绡。然她这般想,轩辕澈必也是这般想,眼下她不定哪天便要生产,红绡掌管着整个沂王府,如何又能轻易走开。   “王妃,不知您要奴婢去见的是什么人?”红绡眼见苏慕云脸色难看,想着问个清楚,再寻了话安抚几句。   苏慕云笑了笑,轻声道:“吕老爷想将她女儿许配给我弟弟,虽说吕老爷对慕辰有救命之恩,可是你也知道娶妻取贤,我不想弟弟因为报恩,而……”   余下的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却在那。   红绡点了点头,笑了道:“那还不简单,王妃等小公子满了月,将小公子带了一起去找舅老爷,岂不更好?!”   苏慕云脸上生起一抹涩笑。   “皇上没有准王爷的请辞。”   红绡微一怔,稍倾便明白苏慕云的言下这意。   当下心头不由自主的便生起一抹苦涩之味,脸上的笑也僵了僵。   苏慕云叹了口气,轻声道:“算了,我再想想吧。”   红绡虽是万般同,但这当下她却也是不敢自告奋勇的。点了点头,便要退下。走到门口,却忽的转了个走了上前,“王妃,有一人,到是可行。”   “谁?”苏慕云抬眼看向红绡。   “阿妩小姐。”   “阿妩?!”苏慕云听得目光一怔,稍倾连连摆手,“算了,算了,让她去,她那样的子……还是算了。”   “不是,阿妩小姐虽然子骄纵了些,但是……”红绡还试图说服苏慕云。   苏慕云却是连连摆手,无任如何也不同意。   便在二人争执不休时,门口却是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   “我怎么了,你们俩说了半天了。” ☆、第十五章生产   “我怎么了,你们俩说了半天了。”   阿妩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先是盯了红绡看,见红绡不语,便又撇了头去看苏慕云。   苏慕云这会子是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吱吱唔唔了一番,眼见红绡便要说出直相,连忙道:“你不是说要做我肚子里孩子的姑姑吗?我想着让你给取个名呢,可是红绡说取名这种事得问过王爷。”   红绡眉眼微蹙,愕然的看了苏慕云,眼见苏慕云脸不红气不喘,不由便忖道:王妃,你果然没白跟王爷过这些子,撒起谎来可真是有一。   “是这样吗?”阿妩回了头看向红绡。   红绡连连点头。   “哎,那有什么!”阿妩在苏慕云侧落坐,翘了唇角道:“小孩子不都要大名小名的么?大名我们不能做主,小名还不兴啊!”   眼见阿妩一脸感兴趣的样子,苏慕云由不得便暗暗后悔,自己找错了借口。   万一阿妩一时兴起,给孩子取名像给她的那些蛇宝宝一样取,可就糟了!有心想将话题错开,可阿妩已经兴致高昂的开始取名字了。   “元宝?”   苏慕云但笑不语,只是将止光看向红绡。   那意思是,红绡是个贪财的,留着给她的娃儿用吧!   “不好啊?”阿妩用手托了腮,两只乌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稍倾一拍巴掌,脆声道:“那就叫金银,有金有银,多好。”   红绡站在一侧,笑盈盈的看了阿妩。   阿妩姑娘啊,你看我们家哪里像缺钱的?要有金有银的!   “也不好吗?”阿妩看向苏慕云。   “那个,阿妩啊。”苏慕云想了想,轻声道:“其实王爷不差钱,所以……”   “所以阿妩小姐还是想过别的吧。”红绡接了话道。   阿妩眉头蹙了蹙,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取个名字也这么挑!   “我再想一个啊,要是你们还觉得不好,那你们自己取去,我不管了。”   苏慕云眼见得阿妩脸上的笑很是勉强,连忙道:“阿妩,不着急的,慢慢来。”   “慢什么啊!”阿妩瞪了苏慕云圆滚滚的肚子撇了嘴道:“说不定今儿晚上他就钻出来了,你这会子却是连名字都没取好。”   苏慕云失笑。   “对了啊,也有可能是个女娃娃呢!”阿妩笑眯眯的看了苏慕云,“叫青娘好不好?”不待苏慕云开口,便在一旁道:“我找大风的时候,看到一条小青蛇,可漂亮了,可惜被它给跑了,就叫青娘吧!”   亲娘?我还亲爹呢!   眼见得苏慕云脸上的笑已经有点崩不住了,红绡适时的上前,扶了阿妩道:“好几没见大风出来了,这么的天,后花园左右没什么人出入,阿妩小姐何不让大风去湖里洗个澡,凉快凉快。”   “是啊,我都快忘了,我的大风好久没洗澡了。”阿妩拍了额头,转对苏慕云道:“那个……我稍后再想想,想到好的再来找你。”   苏慕云这会子正巴不得将她送走,连忙道:“不急,不急,阿妩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眼见阿妩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苏慕云撩眼看向一侧强忍了笑的红绡,“你看到了?”   “呃!”红绡挠了挠头,以免苏慕云再说什么,连忙道:“王爷那之前说有事吩咐,奴婢先去王爷当了差,稍后再来找王妃。”   苏慕云又如何不知道,她这是借机逃跑。   可她却也知道,这事并不是红绡能决定的,便是红绡同意了,怕是轩辕澈也不会同意。   红绡这里才离开,双福便一溜小跑的跑了过来。   “王妃。”   苏慕云看着不知道是跑出了一脸汗的还是的一脸汗的双福,笑了道:“怎么了?捡到银子了,这么高兴!”   “嘿嘿”双福抬了袖子胡乱的擦了把脸后,对苏慕云道:“那个女人,王妃打算怎么招呼她?”   “你是说崔司药?”   双福忙不迭的点头,即然把她交给自己,应该是让自己好好招呼她一把吧!可是那女人是宫里出来的,得有个度,这个度就得王妃来点明了。   “先别急着收拾她。”   不急着收拾她!   眼见得双福一脸失望之色,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道:“她来头可是有点大的,若是她安安份份的便算了,若是动起了歪心思……”苏慕云略略沉吟,稍倾道:“那你便可着劲的收拾她吧。”   “哎!”双福连忙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把她给盯紧了。”   苏慕云点头,想起了另外两个嬷嬷。   “卢嬷嬷和柴嬷嬷这两天怎么样?”   “她们啊!”双福嘿嘿笑了道:“老实着呢,不敢乱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若不是这两位太老实,宫里又何必派个崔司药来呢!   但眼下,她也没心思想这许多了,正准备让双福扶了她起到廊檐下走两圈时。肚子却突然像是被什么给压了压似的,直往下沉。   双福见苏慕云顿在那,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由不得狐疑的道:“王妃,您怎么了?”   这屋子里都是些少不更事的丫头片子,年长些的老人也没有。苏慕云忽然就后悔没有将娘请进府。只是这个时候却是想什么也是多余的。想着这几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感觉,闹了好几回,众人草木皆兵的都成了习惯了!   “没什么,可能是坐的时间有点长。双福你扶我起来走走。”   苏慕云扶了像是要断裂开的腰一样,吃力的站了起来。   双福连忙几步走了过去,探手扶了苏慕云,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去外面了。   “王妃,我们就在屋子里走走吧。”   苏慕云点了点头由着双福扶了,两人在屋子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前面办好事的轩辕澈走了回来,见苏慕云额头上满是汗,柔声道:“也别动得太多了,现在月份大了,动多了反而不好。”   话落上前,自双福手里接过苏慕云的手,将她扶回椅子里坐下。   “事都安排好了?”苏慕云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点了点头,“等你孩子生好,满了月,我们便借口说要回杭州拜见祭扫外祖。经杭州向漠北而去。”   “那位怕是不那么好骗。”半响,苏慕云犹疑的道。稍倾,又挑了眉头,嘲讽的一笑,轻声道:“那位的心思也真是复杂,王爷都已明志,他又何苦要强留,这般相看两厌,到最后反目成仇,有什么意思。”   轩辕澈笑了笑,眼见苏慕云坐的似是极不舒服,取了个靠垫放在她后,轻声道:“他想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哪里我们还是那案板上的,任着他切不成!”   苏慕云子往后靠了靠,觉得肚子不是那么沉了后,笑道:“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轩辕澈但笑不语,未几,便有小丫鬟来问传膳的事。   这段时间或是因着天,又或是因着月份大了,苏慕云的胃口并不大好。轩辕澈便令小丫头将膳食摆在炕桌上,待看到苏慕云喝下两小碗开胃汤后,他这才胡乱的吃了些。   用过晚膳轩辕澈扶了苏慕云走到西墙下的花架下散步。   “你想让红绡去趟苏州?”轩辕澈看了苏慕云。   红绡会将这事告知轩辕澈并也在意料之中,苏慕云点了点头。   “可是慕辰那有难解决的事?”轩辕澈看了苏慕云道:“若是的话,我让鱼肠走一趟,红绡这当口怕是不好走开。”   苏慕云便将吕老爷来信的事讲与轩辕澈听。末了,轻声道:“旁人去,我未必放心,可又不好总这样挂着。”   轩辕澈到不曾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一时间到不好拿主意,但眼下他确实也不可能放红绡走。   走了一圈,眼见苏慕云上起了薄薄的汗,轩辕澈便扶了她回屋里,屋子里沐浴的水早已准备好,双全与樱桃侍候着苏慕云沐浴。   轩辕澈自去了另一侧的净房。   待得夫妻两人躺到上时,已是戌时三刻。   “我明天找个合适的人先跑趟苏州,告诉吕老爷,我们在你生产过后会去趟杭州,到时再议此事也不迟。你看如何?”   苏慕云想了想,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晚上苏慕云躺在上一直睡不着,总有想去净房的感觉,终于忍不住撑着坐起来,重重的腿还没挪开,已经被轩辕澈抱起来轻轻靠在迎枕上,“怎么了,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帮你。”   乌黑发亮的长发垂了来下来,遮了半边的容颜,便是这般,却也让人看得不忍转眸。苏慕云抱了肚子,轻声道:“我想去净房。”   轩辕澈当即翻下,胡乱的踩了鞋子,柔声道:“我陪你去。”   “哎!”苏慕云红了脸看向轩辕澈,“你睡吧,我让双全或者樱桃进来侍候。”   “媚媚这是嫌为夫的侍候不好?”轩辕澈脸上绽开一抹绵软的笑,弯将绣鞋穿在苏慕云脚上,“左右我也醒了。”   外面双全听到声音忙吩咐丫鬟打了温水准备进来侍候,不想,却看到轩辕澈扶了苏慕云出来,几步上前准备接了苏慕云,却被轩辕澈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折腾了一圈回到上,刚躺下苏慕云又觉得小腹挤涨的难受,翻来覆去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睁开眼时,见天外已经大亮。   平时吵得要人命的蝉鸣声已然不见,抬起头,从窗扇看了出去,几个丫鬟正拿了网兜到处捉蝉。   一侧坐在小杌子上的红绡听见响动,连忙上前,扶了苏慕云,“王妃醒了。”   “王爷呢?”   “一早鱼肠来寻了王爷,两人去书房了。”   苏慕云想着许是昨夜轩辕澈跟她说的苏慕辰的事,便也没在意,由着红绡侍候着起梳洗。   不多时,双全、樱桃,双福也叽叽喳喳的走了进来。   苏慕云看着双福揣在腰袋上的布袋子,笑了道:“装了什么好东西,鼓鼓囊囊的。”   “是适才捉住的知了,奴婢正打算找个地方将它们好生收拾收拾,孝敬王妃呢。”双福将那袋子取了拿在手里,抛了抛,对苏慕云道:“王妃怕是不知道吧,这知了,可是顶顶美味的。”   苏慕云正端了小碗吃粥,听得双福的话,由不得便一声干呕,将才吃进嘴里的粥,尽数吐了出来。   一侧的樱桃连忙拿了一侧的圆腹平底细颈唾壶接了苏慕云呕出的污物。   这边厢,双全狠狠的瞪了双福,斥道:“你看看你,还竖在那里,赶紧拿了出去。”   双福也不曾想到苏慕云会有这般大的反应,连忙揣了布袋子转便跑了出去。   这边厢,苏慕云呕得几声,乍然觉得腿间似是有股意,那感觉就像是咳得历害了的人不住一时尿了出来一样。她由不得便红了脸,急急的扶了红绡去了间更衣。   片刻的功夫,苏慕云走了出来,对红绡道:“去请了稳婆过来。”   红绡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飞快的跑了出去。   双全将苏慕云扶到软榻上,这个时候小丫鬟在外面回话。   “王妃,刘妈妈来了。”   苏慕云立时倾自榻上坐了起来,“快,快请了进来。”   刘妈妈由着小丫鬟领了进来,才进门,便几步走到苏慕云跟前,“老奴算着,王妃生产就该是这几天的子,幸好没赶迟了。”   “娘。”苏慕云攥了刘妈的手。   便在这时,稳婆也被红绡一路急赶猛的赶的带了进来。   “王妃,稳婆来了,奴婢也使人去通知王爷了。”   刘妈一脸紧张的看了苏慕云,“王妃,怎么样了?”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看向刘妈,尽量镇定的道:“羊水破了,可能要临产了。”   稳婆从进俯开始,便每里都将临产的征兆和她讲了一遍。她适才进了间,褪了衣裳,发现裤子全湿了,下的水似是怎样也流不完似的。   “都是老奴不好,老奴该早些来府里的。”刘妈待上前扶了苏慕云躺下。   轩辕澈请来的稳婆却是几步上前,对苏慕云道:“即是羊水破了,王妃便去产房躺着吧,说不得便是今了。”   苏慕云自是听从稳婆的安排,由着红绡与双全扶了朝早已安排好的产房走去。   刘妈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别怕,这女人生孩子就像母鸡下蛋一样,到了时间它就会出来的。”   刘妈的话一落,便逗得红绡与双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本来就是这个理。什么叫瓜熟蒂落,这就是瓜熟蒂落。”刘妈帮着将苏慕云扶上铺着褥子的榻,一边探手拭去苏慕云上的汗,一边道:“使人去弄些吃的来,多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生。”   “娘,”苏慕云抬头看了刘妈,摇了摇头,微微笑了道:“我现在不饿,不想吃东西。”   “不想吃也要着自己吃点,不然等会哪来的力气,没力气怎么生小孩。”刘妈不由分说的便对樱桃道:“去,让厨房炖了鸡汤给王妃送过来。”   樱桃“哎”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回来。”刘妈将跑到门边的樱桃又喊住了,“有没有让人和王爷说?厨房里的水不能断,屋里铺好软垫,还要准备好细沙垫子。”   虽说这些安排,早有宫里来的两位嬷嬷安排好了,但苏慕云还是感谢刘妈的一番心意。   “娘,”苏慕云探手抓住了刘妈的手,“这些都安排好了,你别担心,你只要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嗯,不怕,不怕。”刘妈握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没什么好怕的,每个女人都要走这一趟的。娘陪着你。”   苏慕云渐渐觉得腰疼的厉害,如同有什么东西在腰上箍着,说不出的难受。下腹坠的更厉害,疼痛渐渐地侵袭过来。   “别怕,别怕,”刘妈握了苏慕云的手,颤了声道:“痛,王妃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苏慕云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喊,这会子用完了力气,等下怎么办。   “王妃,卢嬷嬷,柴嬷嬷,崔司药来了。”   红绡上前轻声道。   这些人都是宫里派来的,为的就是她生产的时候能派上用场。不管她信还是信不过她们,这会子,这些人都不能赶出去。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看了红绡道:“知道了,让她们进来吧。”   这话话才落下,那边厢,三个人已经齐齐走了进来。   三人先向苏慕云行礼问过安后,便走到一侧,问起稳婆,开了几指。   “这几人……”刘妈犹疑的看向苏慕云,轻声道:“都是宫里来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   刘妈在打量了一番后,将目光落在崔司药上,正准备回头与苏慕云说道几句,却见苏慕云紧抿了唇,子绷得像张弓一样。显见,又是阵痛发作了。   “王妃,”刘妈的脸色一白,急急的对一侧的稳婆道:“快,快来看看。”   稳婆几步上前,撩起盖在苏慕云上的薄薄的被褥,仔细看了看后,对着刘妈摇了摇头。   疼痛一下子比之前厉害起来,苏慕云躺在上汗透衣襟,每次疼痛来袭只想着忍过去,话也不想说半句。   刘妈眼见得她将嘴唇咬得一片青白,连忙将一侧备好的帕子折了放在苏慕云嘴下,轻声道:“王妃咬这个吧,别咬自己了,疼。”   苏慕云看着眼眶都红了的刘妈,勉强的笑了笑,依着刘妈的意思,咬住了那块折成豆腐块一样的帕子。   “慕云,慕云,我在外面,你别怕啊。”   耳边响起焦急的呼叫声。   苏慕云犹疑的看向红绡,红绡抿了嘴,笑道:“王爷就在外面,这会子怕是比王妃还急,还痛呢!”   苏慕云笑了笑,使了红绡出去与轩辕澈回话,她这边没事。   时间过的很慢,尽管疼痛隔一小会儿便要来袭上一波,使得苏慕云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不管怎样都难受的紧。肚子又像是揣了块石头一样,僵硬的很。恨不得拿把刀直接剖了就那样将孩子取出来!   可是这样的痛却是不论怎样也要忍了过去,苏慕云已经无暇顾及其它,她眼下只知道那痛像是要她的命一样,折腾的她眼一闭,睡过去就不想醒来。   稳婆进出了几次,卢嬷嬷与柴嬷嬷不时的交换着眼色,期间有犹疑有权衡。较之她二人的反应,崔司药则显得很是冷静,她默然无语的立在一侧,冷眼看着苏慕云疼得死去活来,那张清秀寡淡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稳婆不时的掀了她上的薄褥子查看形,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焦急。   “让王妃再吃点东西吧。”稳婆对红绡道:“吃点东西等会好有力气。”   红绡眼一亮,看了稳婆道:“是不是便要生了?”   稳婆极力镇定的笑了笑,“这不是已经开始在生了。”   红绡虽心有不满,但还是吩咐小丫鬟们去准备吃食。   不多时,一碗糖水鸡蛋呈了上来。   苏慕云委实一点吃的胃口都没有,但想着稳婆的话,还真怕等会子用不上力。硬着自己吃下那一大碗的糖水鸡蛋。   这会子,上似乎真的又有了力气。只是阵疼跟她较上了劲,一波又一波地相继而来,总也到不了头,那碗鸡蛋积攒起来的气力很快又用光了,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再湿。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让她不知道什么样的姿势才是好的。   “啪”   肚子好像被什么踹了一脚!   苏慕云凝神感觉着,只是那感觉很快的又消失不见。   苏慕云放松了崩紧的体,将呼吸尽量延长。“宝宝,别玩了,快出来吧。”苏慕云无声的对着腹中的孩子诉说着。   “王妃,王妃,”刘妈攥紧了苏慕云的手,在苏慕云耳边一迭声道:“王妃,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苏慕云霍然睁开眼,撞上一对焦急布满血丝的眼睛。   “娘,我好累。”   “娘知道,娘知道,”刘妈惶乱的点头,“你乖乖的,把孩子生下来了,咱们再睡。”   孩子!   苏慕云吃力的抬起头,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为什么孩子还是不肯下来!   “开了,开了。”   耳边蓦然响起稳婆惊喜的声音。   刘妈紧紧的攥住了苏慕云的手,哆了嘴唇道:“宫口开了,王妃再忍忍,小主子很快就能生下来了。”   苏慕云点头。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疼痛越发的剧烈。   苏慕云由不得便“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慕云!”   她这一声才喊出,门外便响起轩辕澈惊慌的声音。   “慕云,你怎么样了,痛不痛啊!”   “痛不痛?”红绡翻了个白眼,压了声音道:“王爷,你来试试,不就知道痛不痛了!”   “十指了,王妃,快,快用力。”   稳婆的声音瞬间高亢起来。   与此同时,卢嬷嬷和柴嬷嬷一左一右的站到了苏慕云侧,配合着稳婆,等到苏慕云用力时,两双手也在努力向下推着。   双全与双福一左一右的站在卢嬷嬷和柴嬷嬷侧,两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卢嬷嬷和柴嬷嬷,大有两人若是敢使动手脚,便立时扭了她们脑袋的劲头。   一次、两次、三次,苏慕云配合着稳婆的话握紧了手,用出所有的力气。   稳婆喊道:“快了,快了,看到头了。”   屋子里的人同时一喜。   一股的温的暖流一下子涌了出来,下一刻内室里顿时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是个小郡主。”   稳婆的声音响起。   苏慕云吃力的睁开眼,看向被稳婆抱在手里的蹬手蹬脚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   “还没前脐带呢!”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苏慕云抬头,便看到崔司药拿了摆放在一侧的剪子走了上前,递给稳婆,淡漠的道:“快剪了脐带吧。”   脑海里瞬间有个什么念头滑过,但却又抓不住。   “是啊,赶紧将小公主洗洗干净,王爷还等着看呢。”卢嬷嬷与柴嬷嬷笑了附和道。   稳婆接了崔司药手里的剪子,将孩子抱起,拿了剪刀便要去剪肚上的脐带,不想孩子却在这一刻,发出几近凄历的哭喊声。   饶是见过无数孩子的稳婆,这会子也怔在了原地。   “我来吧。”崔司药上前去接孩子。   “还是我来吧。”刘妈不由分说的几步窜了上前,抢在崔司药之前将孩子抱在怀里,对稳婆道:“小主子怕是不喜欢这剪子,你换一把吧。”   稳婆狐疑的打量了刘妈几眼,又看了看脸色寡淡的崔司药。脚下却是没停,将备好的另一备剪子拿了出来。   “小主子乖哦,刘妈是王妃的娘,当年您母亲是刘妈抱着大的呢。”刘妈一边哄了孩子,一边拿了剪子剪了肚脐,稳婆很快的上来,帮着将孩子包在襁褓中。   “抱去给王爷看看吧。”刘妈对一侧的樱桃吩咐道。   续而转看了帮着苏慕云揉肚子的稳婆,轻声道:“怎的,胎盘还没落下来?”   “放心吧,很快便会落下来的。”   便在这时,一侧崔司药却是发出古怪的笑声。   “下不来了,下不来了!”   屋子里的人顿时神色一变,众人齐齐看向笑得诡异的崔司药。 第十六章胭脂泪 “下不来了。” 崔司药那似哭似笑的声音催命般在产室里幽幽响起。 苏慕云惊怔的看着形如鬼魈的崔司药,才歇下的汗再次发了出来。期间分不清是因为腹部抽搐的痛还是因为骨子里的惊惧,她只是那样怔怔的看着笑得诡异的崔司药。 “双福。”红绡一声怒喝,瞪了回过神来的双福,咬牙道:“不是让你盯着她吗?怎的还出了这样的乱子。” “我……”双福喃喃着说不出话,偏在这时,崔司药那阴滋滋的笑声还在耳边不断响起,“你这个疯婆子。” 双福迎了崔司药便撞上去,一手揪了崔司药高高梳起的发髻,一手抡了便朝她脸上招呼。 崔司药不防双福会突然发难,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便架起了手,去遮挡。 “胭脂泪!” 双福在看到崔司药的手时,一声骇叫,下一刻不由分说,飞快的攥住崔司药那细白瓷嫩的手,众人只听到两声干脆利落的“咔嚓,咔嚓”声,续而便是崔司药不似人声的惨呼。 下一刻,便看到被双福折断双手的崔司药痛苦的瘫坐在地上,像看鬼似的看着双福,因为痛,脸如白纸,额头上,脸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滴滴的滚了下来。 “红绡,发生什么事了!” 屋子外面,抱了孩子的轩辕澈耳听得那两声惨嚎,寒凛的声音便响起。 红绡使了个眼色给双全,她几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卢嬷嬷和柴嬷嬷在看向崔司药那被双福脆生生折断的双手时,脚下一软,两人跌到了一堆。齐齐颤瑟瑟的看向苏慕云。 “双福你过来。” 双福垂了眉眼,走到苏慕云跟前。 “崔司药她做了什么?”苏慕云看了懊悔万分的双福,轻声道。 双福低垂了眉眼,脸上是浓浓的懊恼与悔恨,才开口,嗓音便带了哭腔。 “回王妃的话,崔司药她的手在胭脂泪中浸过,这种毒无色无味,并不会伤人。”顿了顿,犹疑的道:“可若是这毒与血液相融便会……” “便会怎样?”苏慕云半支了身子,吃力的看了双福,“你快说。” “会使血液迅速凝结,特别是生产的人,若是体内浸了这毒,宫门即合,恶露即止。原是塞外部落为贵族夫人们备的延生之药,可若是用在难产之人身上……”双福眼里的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哽了声音道:“难产之人,因生产艰难,胎盘一时难以着落,用了这药,宫门即合,胎盘便出不来了。” 苏慕云偎在刘妈身上的身子由不得便瑟瑟的抖了起来。 “去,去,请王爷进来。”她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刘妈紧紧的将苏慕云拥在怀里,若不是因为这是王府,怕是早已号啕大哭。但便是这般,脸上也早已是泪痕满布。一对浑浊的眸子凶狠的锁住了几近痛晕的崔司药,大有要上前将崔司药撕烂的可能。许是因顾着偎在她怀里的苏慕云,而没有上前。 双福点了点头,便在她正欲起身时,却是帘子一撩,轩辕澈抱了襁褓中的孩子面如寒霜的大步走了进来。 轩辕澈将襁褓中的孩子递到苏慕云跟前,“媚媚,你看,我们的孩子。” 苏慕云脸上绽了抹笑,目光落在孩子脸上。 粉粉邹邹的一团,正闭了眼呼呼的睡着。此时,还看不出来,长的像谁,苏慕云没来由的便心头一涩,眼泪紧跟着汹涌而至。 “王爷,我若是没了,孩子……”苏慕云说到这却是怔在了那,孩子!孩子怎么办?她没有娘家,便是个想托付的人都没有。 轩辕澈蓦然听到苏慕云的那句“若是没了”,心头便似伸了只手进去,被人狠狠的掐住了心一样,痛得直往嘴里冒酸水。 襁褓中的孩子,似是也感觉到了这悲伤,忽的便闭了此,张了嘴,“哇,哇……”大哭起来。 苏慕云一瞬间只觉得心都碎了,想着自己死了,轩辕澈或许会伤心个几年,可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他会有他的新欢,可是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没有外祖可庇,什么都没有。最后会沦落成什么样? 只这样一想,苏慕云心痛得身子连连痉挛不已。 “你胡说什么,什么没了有了的。”轩辕澈狭长的凤眸微挑,不悦的瞪了苏慕云,不由分说的便将手里的孩子强势的塞到了苏慕云的手里。回头对一侧的刘妈道:“照顾好王妃。” 刘妈妈连连点头。 这边厢,轩辕澈撩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崔司药一眼,续而看了双福道:“可有法子?” 双福点了点头,只是面上露了一分犹疑之色。 轩辕澈却是不再管她,抬手指了崔司药,对红绡吩咐道:“带下去,该怎么做你知道。” “奴婢明白。”红绡上前,探手领了崔司药的衣领便往外拖。 许是早就料想到这番结局,崔司药到是不做挣扎,只是阴寒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床榻上的苏慕云,唇角绽起一抹浓浓的寒凉笑意。 “笑吧,”红绡撇了嘴扫了崔司药一眼,“只愿你等会还能笑出来。” 崔司药的身子便僵了僵,她抬了头瞪了红绡,“我是宫里派来的人,你敢擅动私刑?” 红绡冷冷一嗤,“你就是玉皇大帝派来的也没用。” 崔司药眼见得红绡不似在说假话,心底的笃定便变成了一抹慌乱,她霍然回头看了卢嬷嬷和柴嬷嬷,嘶声道:“你们说话啊,我什么都没做,他们污陷人,他……” 轩辕澈一个冷寒的目光朝红绡睨了过去,红绡抬手对着崔司药的脖子便给了一个掌刀,叫嚣着的崔司药便似一条死狗般被拖了出去。 轩辕澈又扫了眼卢嬷嬷和柴嬷嬷二人,冷声道:“下去吧。” “是,王爷。” 卢嬷嬷与柴嬷嬷同时退了下去。 待得屋中静了下来,轩辕澈才看向双福,“说吧,要怎么做?” “给王妃施针,让宫门重开,然后……”双福垂了眼,不敢再开口。 轩辕澈冷冷的扔了个眼风过去。 “然后……然后探手进去,将胎盘与胞宫剥离!”双福一咬牙,一口气说完。 轩辕澈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便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他回了头,看向床榻上的苏慕云。 恰在这时,苏慕云也朝他看过来,四目相对。 苏慕云看着轩辕澈结满了红血丝的眸子,笑了笑,“就这样吧,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轩辕澈点了点头,返身抱起襁褓中的孩子,轻声道:“孩子的名字我早取好了,小名叫阿若,取上善若水之意。大名,便用思冉二字,寓朝气蓬勃,美好人生之意。” “阿若!”苏慕云探手抚上孩子嫩嫩的小脸,“娘亲的小阿若。” 轩辕澈默立一侧,看着苏慕云将脸贴向襁褓中的孩子,袖笼里的手再次紧了紧。 “王爷,”稳婆上前,小意的看了轩辕澈,“即是拿定主意还要早些动手的好,不然……王妃怕是有危险。” 轩辕澈点了点头,返身自苏慕云怀里将孩子抱起,柔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现在告诉你也还来得及。” 苏慕云抬头看向轩辕澈。 “你如果不在了,我怕是也活不了多久。”轩辕澈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所以,你如果不想我们的孩子没有爹和娘,你就一定要活着,你知道吗?” 轩辕澈的话一落,屋子里便是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续而在这片寂静中,苏慕云愤怒而带凄历的声音响起。 “轩辕澈,你敢……” “你且试试,看我敢不敢。” 轩辕澈二话不说,撩了帘子便走了出去。 苏慕云看着烛光下发出五彩光芒的琉璃帘,胸口便似压了座山一般。她恨恨的攥紧了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便生那口气却是怎样也咽下去。 “王妃,王妃……”刘妈脸色白的像纸,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劫的苏慕云,泣声道:“王妃,您一定要挺过去啊!” 挺过去? 苏慕云看向神色难看的稳婆和满脸泪痕的双福,到了嘴边的话被她咽下去。 是啊,她必须挺过去,她不挺过去,她的孩子在这世上便没有亲人了!谁来护持她长大,谁来告诉她做人的道理,谁来替她选夫婿,谁来送她出嫁,谁来……苏慕云闭了眼,眨落眼里的泪,哽声道:“我会挺过去的。” …… “王爷……”鱼肠看着手里娇弱的像朵花一样的孩子,僵硬着身子立在那,“王爷,属下……属下……” 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很想说,王爷,我们换一换吧,那个臭女人,让我去收拾她,你来照顾小郡主吧! “看好小郡主,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轩辕澈扔下这句庆,撩了袍子,便大步走了出去。 鱼肠怔怔的看着大步流星走出去的轩辕澈,续而低了头看向手中的孩子。 这一低头,却对上一对乌溜溜的眼睛。 “小郡主,你可得祈祷你娘没事,不然的话……”鱼肠看了看屋外黑沉沉的夜空,沉声道:“你娘要是有事,怕是王爷会将这天都捅塌了。” 襁褓中的孩子才睁开的眼又闭了起来,那意思,像是在说,塌就塌了吧,反正有高个的顶着。 “唉,”鱼肠长长的叹了口气,萎顿的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盯了脚下的青石板。 ------题外话------ 今天有事,更少点,明天补上。 第十七章动手 烛火明明暗暗,没有人能看清轩辕澈脸上的神情。 轩辕澈的眼眸像墨一样深黑,原本束得整齐的发因着这一天一夜的心力憔悴而有些凌乱,他轮廓深刻的五官,一身深紫的锦袍在黑夜中将他衬得如同一个噬血的暗魑。 被红绡像扔一摊破棉絮一般扔在地上的崔司药胆战心惊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轩辕澈,到得这时,她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后怕。 有心求死,却在最初的开始,便被双福下了十香软筋散。别说是咬舌自尽,就是想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谁的意思。”轩辕澈自阴影中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崔司药。 到得这个时候,说或不说,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区别。说是死,不说也是死! 崔司药深吸了口气,微抬了眸子,看向不辩神色的轩辕澈,揣测着。 “王爷问你话呢!”红绡抬脚重重的踢在崔司药的身上。 崔司药霍然抬眼看了轩辕澈,“我若说了,王爷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轩辕澈挑了眉头,目光像刀锋般掠过地上的崔司药。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这会子豁然开郎! 为什么崔司药明知是死路一条却还是要冒然出手!因为她知道,如果不出手,等待她的便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这一定是那个主使她的那个人对她的威吓。那个人应该还告诉过她,便算是她出手了,只要她抵死不认,便是要给他一个交待,也一定会给她一个痛快! 轩辕澈的脸上漾起一抹森寒的笑意。 是不是因为这二年来,他刻意的低敛,世人便忘了曾经的沂王是怎样的?! 那么便让他替那些人找回些曾经的记忆吧! “红绡,”轩辕澈眉眼轻垂,看着目露希冀的崔司药,淡淡的道:“剐了。” 既使被下了十香软筋散,崔司药在乍然听到这直令她崩溃的处罚时,也由不得身子一个瑟瑟,凄历的喊了起来,“奴婢是皇上的人,王爷,你无权处置。” 皇上! 轩辕澈挑起眼睛,闪了下目光。 “没错,你敢动用私刑,便是对皇上不尊,沂王爷,你想谋反吗?”崔司药嘶声的喊着。 轩辕澈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崔司药,那眼睛似寒潭一般。 兀自挣扎不休的崔司药对上那样寒凉不夹一丝情感的眸子时,蓦然一僵。耳边却已经响起了轩辕澈的话。 “行完刑后,将骨头带肉拿筐子装了送进皇宫。” “是,王爷。” 红绡领命,拖了崔司药便往外走。 “王爷,王爷开恩啊!”崔司药凄历的声音在黑夜里异常凄历。 人去楼空。 轩辕澈站在宽敞到可以站下数十人的屋子里,听着夜里那不知名的虫鸣声,脸上缓缓的绽起一抹笑,只那笑却还未待绽开,他却像突然失控一般,“扑通”一声跌坐在身下的椅子里。 所有倾心的付出,得到的只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追命杀戮!不仅是自己,此刻便是连那个他恨不得捧在掌心的人也因为他,而命在旦夕。 这便是他想要的吗? 轩辕澈缓缓的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看向幽幽暗暗夜空下的某个方向。 “既然你想要,那么我便给你一场战争。” 似是已经下定决心,轩辕澈双手顿起,“啪、啪、啪”双掌互击三下。 立刻,便有三抹身影,自暗处飞身而下。 “王爷。”三抹矫健的身影,抱拳行礼。 他们都是身姿雄壮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色的玄色衣裳,只长相却是各异。 靠右边站的男子,脸型瘦长,深眸高鼻,脸上一道自右额头横过左眼角的刀疤,使得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居中的身型略矮,面白无须,是那种扔在人群中眨眼便被忘记的人。 左边的则是一位看起来颇有些儒雅风度的中年男子,眉目之间依稀可看得到年轻时的雅致,额下留着一缕美冉,不像位武士,到像是一位文士。然,往仔细里看,便发现这男子一对眸子冷的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丑牛。”轩辕澈看向刀疤脸,冷声道:“你即刻起程赶往鞑靼,去见拖儿,告诉她,一个月后开始遣小股军险偷袭漠北防卫所,记住,不许扰民。” “是,王爷。” 轩辕澈又看向面白无须的男子,“子鼠,你即刻赶往江南,将皇帝疑心功臣别有用心的事情散播出去。记住,特别是江南的各大书院和世族,一定要引起大的民心轰动。” “是,王爷。” 轩辕澈看向左边的男子,略一沉吟,轻声道:“己蛇,你盯着晋王,晋王若是听到安城郡主消息有异动,你……”顿了顿,续而眉间掠过一抹戾气,断然道:“废了他,让他这一辈子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是,王爷。” 眼见三人便要分头行事,轩辕澈却又忽的出声道:“等等。” “王爷!”三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轩辕澈,以为轩辕澈改变了心意,子鼠与丑牛撩了眼己蛇,意思是让他开口。己蛇默了一默,上前半步抱拳道:“王爷,在下三人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赐教。” 轩辕澈看向一脸慎重的己蛇,挑了挑眉,明白怕是要旧话重提。不待己蛇开口,他便道:“我知道你们还想劝我,可我真的无心江山,我只是想过得简单点。” 己蛇叹了口气,“王爷当知,只要握有绝对的实力,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足为惧。” “不错。”轩辕澈点头赞同。 他有实力吗?有。 他既然有实力却为何又甘心忍下这一切,终究只是二字,“不忍”。 不忍因一己之私,置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想拜托三位一件事。”轩辕澈目光凝重的看了三人。 这三人,并不是他属下!只是因为当年性命垂危之时,得轩辕澈师傅天机子救命之恩。是故,才应天机子之意,追随轩辕澈。但,当日亦曾有约定,他三人替轩辕澈各完成三件事,便算报完当日救命之恩,至此两不相欠。 一直以来,轩辕澈并没有非得需他三人出手之事。只至今日,方才正式托付。 三人互相看了看,便在刚才,他三人领命之时,还以为轩磷澈终于打算出手,取而代之,却不想……便在三人犹疑之时。 轩辕澈已是一揖到底。 “王爷!”三人惊惧之下,连忙出声阻止。 “三位不避慌乱,”轩辕澈一揖之后,施施然起身,看了三人,郎声道:“当日之约,澈想改一改,三位在完成今日之事后,只需替澈完成一件事,便算两清。” 三人狐疑的看了轩辕澈,“王爷请说。” 轩辕澈目光灼灼的看了三人,一字一句道:“若今日家妻不幸惟难,请三位替我入宫取一人首级。” 三个人齐齐一怔,瞪目结舌的看了轩辕澈。 “何人之首级。” “轩辕逸!” …… 苏慕云觉得自己一定坚持不住了。 可是每当她想放弃的时候,耳边不自觉的都会响起“你若是没了,我也活不了多久”,那片黑暗中,她便是再如何疲倦也不敢滞留。 腹部的痛使得苏慕云从昏迷中醒过来,醒过来又再次昏迷过去,那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帕子上布满了她沾满血水的汗水与口水。 刘妈紧紧的抱住苏慕云,眼泪唏哩哗啦的流个不停。手脚麻了,血液似乎也要凝固了,便是连心脏也快要窒息了,看着痛得死去活来的苏慕云,刘妈乍然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在她的心里翻来覆去的绞着。 “王妃,胎盘下来了。” 稳婆抬起被汗水浸湿的脸,一脸欣喜的对苏慕云说道。 刘妈哆了唇,伏在苏慕云耳边,轻声道:“小姐,熬过去了,没事了,小姐一定要坚持住啊。” 屋子里人来人往,身边有婆子唧唧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苏慕云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后,身子便似被掏空了一般,在隐隐约约听到耳边刘妈的话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眼皮也越来越沉,她是真的倦了,能活下去了,可以陪着她的孩子一起长大,她也放心了,苏慕云一歪头只觉得意识涣散,耳边似是有人喊什么,她却听不清楚,转眼就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身边立刻有人急声道:“醒了?” 苏慕云抬起头循声看去,这一看,便惊了惊。 轩辕澈虽看起来仍同从前一样悠闲雅适,但一双凤眸中却布满血丝,光洁的下颌也起了一圈青青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竟似沧又不已。苏慕云喉咙一哑,“这是怎么了?怎的就成了这副样子?” 她想要抬手抚上轩辕澈的脸,不想胳膊上一点力也使不出。 最后还是轩辕澈上前拿了她的手,将她半抱在怀里,低头在她满是异味的发顶吻了吻,柔声道:“媚媚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 苏慕云摇了摇头。 “三天了。” 苏慕云一惊,她这一睡竟然睡了三天! 稍倾才感觉到身上腻腻的,一股难闻的气息混和着淡淡的腥臊之气在鼻下徘徊。 “王爷,你先出去,我让人收拾一番……” “御医说过了,这几日还不能乱动,先躺着养养,等过几日再使人烧了水替你擦洗下身子。”轩辕澈将苏慕云在怀里紧了紧,轻声道:“媚媚能醒过来,真好。” 苏慕云偎在轩辕澈怀里,轻声道:“阿若呢?她乖不乖?” “阿若在奶娘那,很乖,吃完就睡,睡完就吃。” 苏慕云有心想让奶娘抱了来给她看看,可在看到轩辕澈一身的疲惫后,还是轻声道:“我这没事了,王爷你去歇歇吧。”顿了顿,轻声道:“可是三天都不曾合眼了?” 轩辕澈笑了笑,正欲开口。 屋外听到动静的刘妈,撩了帘子走进来,见到苏慕云的那一刻,眼眶一红,眼泪便哗哗的流了下来,想着这样不好,又飞快的抬了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 “王妃,药煎好了,奴婢这就让丫鬟送进来。” 看着刘妈的样子,苏慕云就知道她这昏睡的三日,沂王府怕是人人都愁云惨雾。 不多时,双福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 轩辕澈接过,亲自侍候苏慕云用了药。 待得苏慕云服了药,轩辕澈又问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三日都不曾吃东西了。” 苏慕云并不觉得饿,只是觉得全身虚脱的历害,就想闭了眼再睡一觉。但目光在看到轩辕澈的神色时,心思一动,轻声道:“让厨房做些,王爷陪我一起吃些吧。” “好,”轩辕澈点头,“可有什么想吃的?” 苏慕云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轩辕澈,温婉一笑道:“随便弄些吧,先把肚子添饱了。” 饭很快摆满了小炕桌。苏慕云的因为身子虚得历害没什么胃口,在喝完小半碗鸡汤后就吃不下了。又怕一放筷子轩辕澈怕是也跟着不吃了,便又坚持着吃了小半碗粥。轩辕澈不过比她多吃了半碗便放下了碗筷。 两人才歇了一会儿,奶娘便将孩子抱了上来。 小孩子在襁褓里手脚舞动看起来很有力气似的。眼睛很亮,漆漆黑黑的像是浸在水里的黑玛瑙,嘴唇红红的,不时地转动着小脑袋用那双好看的眼睛四处张望。 “让我抱下吧。” 奶娘看向轩辕澈,眼见轩辕澈点了点头。 便将手里的孩子递了过去,在一侧教着苏慕云怎么抱小孩。 怀里的孩子很轻,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苏慕云将孩子凑给轩辕澈看,小孩子却忽然撅起了嘴唇,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轩辕澈,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苏慕云看得有趣,“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只这一笑,却是笑眼前一晕,她连忙将孩子往胸口紧了紧,生怕将孩子给摔了。 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给奶娘。 奶娘笑了上前,向苏慕云行礼,“小郡主该是饿了。” 苏慕云便笑了将孩子递还给奶娘,奶娘弯腰来接。不想孩子却是忽然挥了手下,小嘴一瘪,像是很委屈一般。苏慕云看了便有些舍不得,不想松手。 奶娘笑了轻声道:“待奴婢喂好了奶,再抱小郡主来给王妃看。” 轩辕澈上前扶了苏慕云,“你现在身子还虚,养一段时间,待得身子好了,便让奶娘带了孩子住到套间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只要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似的,身体这个样子,也只能这样安排。 苏慕云看了轩辕澈的脸,半响轻声道:“王爷便准备这般出门待客?” 轩辕澈笑了笑,喊了丫鬟端水来梳洗,才片刻的功夫,就剃好了胡子,梳好了头发,换了一身齐整的紫色锦袍,整个人又是那个天下无双的沂王爷! 不多时,红绡来请了轩辕澈,说是前院有客来贺。 轩辕澈起身叮嘱了一番苏慕云,便走了出去。 轩辕澈才一走,苏慕云正打算闭眼歇一歇,眼角的余光却瞄到双福在门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这丫头,莫不是有什么事? “双福。” “哎,王妃,奴婢在。” 双福打了帘子进来,笑嘻嘻的上前,在苏慕云榻前蹲了下来。 “王妃,您怎么样,人好过点了没?” 苏慕云看着眼窝深凹的小丫头,知道她怕是因为自己没盯紧崔司药而一直愧疚自责呢,便柔声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嗯。”双福连连点头,“王妃,您还不知道吧,宫里给咱们小郡主赐封号了。” “是吗?” 苏慕云不由便起了兴趣,暗忖,这宫里的两位可真是翻脸跟翻书,先前使了个人来要她的命,这会子又给她女儿赐封号! “是什么封号?” “柔福郡主。”双福脆声道:“取郡主名里的意思,好像是说希望小郡主柔顺乖巧的意思。” 柔福!苏慕云撇了撇嘴,这两个字到是挺好听的,可那意思……眼底凝了抹冷笑,陡然想起崔司药,不知道轩辕澈怎么处置这人了。 当时因她是奉了皇命指派来的,不让她进产房那是不可能的。虽说做了诸多防范,可不曾想还是让她得了手,怕是轩辕澈气得不轻。依着他的性子,这崔司药估计是没个好结果了。 “那个崔司药,王爷怎么处置的?” 双福听到苏慕云提起崔司药,眉眼间划过一抹狠戾,恨恨的道:“王爷将她剐了,让人拿了个竹筐子连剐下的肉和骨头一起送进宫了。” 苏慕云蓦然一僵,她虽说是想到了轩辕澈会有的恼怒,却是想不到,他竟会这样直白的将人处治了送进宫!这算不算是他对宫里那两位的表态呢? “那宫里有没有传出什么消息?”苏慕云看了双福,轻声道:“还有那卢嬷嬷和柴嬷嬷呢?她们怎么样了?” “王爷把她二人也送回宫了。”双福轻声道:“前两日王妃昏迷时,皇后娘娘派了女官来,说是没有想到崔司药竟然敢包藏这等祸心,王爷杀得好,便是王爷不杀,她也要将崔司药凌迟处死。” 苏慕云嘲讽的撇了撇嘴,不予置评。 “双福,”一声喝斥,双全撩帘走了进来,瞪了蹲在苏慕云榻前的双福一眼,训斥道:“王妃身子不好,你不去做事,在这吵着王妃做什么。” 双福看了双全有心想顶几句嘴,可是在看到双全眼里的严历时,耷拉了脑袋,应了声,“这就走”,起身向苏慕云行了个礼便退下来。 说了这会子话,苏慕云确也是有点累了,便闭了眼打算睡一觉,忽的想起轩辕澈在前院见客,却不知来的是谁,便问了双全道:“前院来的是谁?” “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 苏慕云才闭起的眼又豁然睁了开,“叶世子?” “是的,”双全拧了手里的帕子,上前轻拭苏慕云额头的汗,轻声道:“那日王妃昏迷过去,御医说最好用百年老参煎水,每隔两个时辰便喂王妃一些,如此,王妃不但能解性命之忧,还能固本养元。” “王爷当即便开了库房寻参,不想寻出来的却都是年头不到的。后来不知消息怎的传了出去,晚间世子爷便着人送来了一枝百年老参。” 双全的话不多,但三言两语便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苏慕云也是知晓自己当日的凶险的,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当日叶萧的那句承诺。由不得,心底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知二人会是今日这番情形,当日说什么她也不会去招惹他的! “让人好生茶水侍候着。” “是,王妃。” 双全端了盆退了出去,她才退出去,刘妈便走了进来。 看见苏慕云睁了眼躺在床上发呆,几步上前,轻声道:“快闭上眼,睡一睡吧,睡一睡才能养回精神来。” 苏慕云对着刘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有些事,不是她能操心的,既然已到这一步,便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刘妈见苏慕云闭了眼,她便轻手轻脚的搬了个墩子守在了门口,轻易不让人靠前,只恐惊扰了苏慕云。 …… 书房中,轩辕澈与叶萧分主客落坐。 叶萧淡淡的挑了眉头,看了轩辕澈一眼,眼见轩辕澈虽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但眉眼间却是疲态尽现。由不得便眼角朝东南院的方向瞄了瞄,然,入目的除了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之外,再无它物。 轩辕澈将叶萧的神态尽收眼内,眉宇间便有了一股阴郁之气,思及叶萧当日让人送来的人参,心口更似是堵了一口恶气,咽不下也散不出。这般下来,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 “世子可是有事?”轩辕澈语气生硬的看了叶萧。 叶萧敛下心头的心事,喝了口茶后,轻声道:“回王爷的话,叶萧是来恭贺王爷喜得千金。”话落,探手身袖内,取了一个紫檀木雕刻着花朵的盒子递了上去。 轩辕澈的目光落在那个古朴华贵的盒子上,“因着王妃身子欠妥,洗三礼便不准备大办,世子这般破费,到是着实让本王不好意思了。” “哪里,只不过是送给小郡主的一个小玩意,不成敬意,谈不上破费。”叶萧淡淡笑道。 轩辕澈看了叶萧一眼,探手拿了桌上的盒子,在手上略一把玩,稍倾当着叶萧的面打开了那此檀木盒子,盒子里是一柄上等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玉如意。玉资上乘,雕功精细,虽说不是很稀罕的物什,但因着玉质上乘,想来价格也不菲。 “好巧的雕功。” 轩辕澈的目光落在被雕饰成祥云图案的玉如意上,祥云之间留有空隙,想来是以便穿以络子好拴在腰间作饰物用。心思之巧,雕功之精,委实让人赞叹不己。 叶萧笑了笑,对于轩辕澈的盛赞,不为所动。 轩辕澈令人将盒子收下,入库。 两人喝得半盏茶,叶萧才又轻声道:“叶萧得了些消息,有些犹疑,还望王爷指点。” 轩辕澈点了点头,淡淡道:“世子请说。” 叶萧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说是王爷送了份大礼进宫。” 轩辕澈撩了眼叶萧,似图在叶萧脸上看出什么,但叶萧那常年如同冰山的脸上,除了稍稍蹙起的眉头,显示着他的忧心外,其它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萧所谓的大份大礼,自是指被轩辕澈剐了的崔司药。一个崔司药,想必不至于让叶萧特意来趟王府,那么会是什么事呢?轩辕澈打量着叶萧。 “也没什么,只是处决了一个妄图谋害王妃的奴才而已。”轩辕澈淡淡的道。 叶萧挑了挑眉头,凤眸攸然一抬,凝上轩辕澈,勾了唇角,轻声道:“王爷,打狗需看主人面。”眼见轩辕澈目露寒光,叶萧紧接着道:“不过想来,王爷已有万全之策。” “世子有话何不直言?”轩辕澈目如寒刀的看向叶萧。 叶萧略一沉吟,“叶萧收到江南那边的消息,说是民间有流言四起,意指当今圣上德行有失。” 轩辕澈知晓子鼠有自己的组织,但却不曾想到事情如此快的便得以施展。但转而一想,消息散得越快对自己却是有利,既便宫里的那位怀疑是自己所为,一时间想要拿出证据似乎也不那么容易。 只是,叶萧能这么快的得到消息却是出乎他的意料。轩辕澈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口,眼角的余光锁住叶萧,将他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 “哦,还有这等消息?”轩辕澈状试惊讶的看向叶萧,蹙了眉头道:“这可如何是好?天下方才大定,正是安抚民心休养生息之时,怎的好端端却起了这样的流言?” 叶萧笑了笑,放了手里的茶盏,凑近轩辕澈,轻声道:“王爷,南边异动,却不知北边会如何?” 轩辕澈豁然抬头,目光如刀如电直指叶萧。 便是身经百战杀伐无数的叶萧,在陡然对上轩辕澈这瞬间似杀神般的目光,也由不得身子僵了僵,头顶生起一股寒凛之气,良久方散。 叶萧勾了勾唇角给了轩辕澈一个淡到近似于无的笑。 轩辕澈端了桌上的茶盏,却是半天不曾喝一口,未几又将茶盏放回桌上。 便在这时,叶萧又开口了。 “叶萧听闻王爷有归隐之意?” 轩辕澈顺手便将手里的茶盏放了,看向叶萧,点头道:“不错,本王却有此意。” 叶萧点了点头,“想来圣上却是手足情深,不意放任王爷在外受颠簸流离之苦!” 轩辕澈再次抬了眼,看向叶萧。 他们曾经是盟友。 轩辕澈从不敢低看这位世子,叶萧的杀伐果断并不是寻常公候世家公子所具有的。 今日上门之意,他也断不敢小瞧了。 “世子,”轩辕澈笑了笑,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看了叶萧,轻声道:“听闻皇长孙很是喜欢世子,亲近于你甚过于我那侄儿,不知是真是假。” 似是早便猜到轩辕澈会有此一问,叶萧唇角微翘,脸上有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都道外甥多似舅,想来皇长孙亲近叶萧便是此因吧。” 叶萧的话等于间接承认了轩辕澈的话。 轩辕澈长眉轻扬,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叶萧片刻,在看到叶萧神色间的温和时。心思微定,想来叶萧该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皇长孙天姿聪颖,想来将来定能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轩辕澈看了叶萧道。 叶萧笑笑,迎了轩辕澈的目光,轻声道:“叶萧也这般看。” 两人相视一笑。 又过得一盏茶的功夫,叶萧起身告辞。 轩辕澈起身,亲自送他出府。 走到仪门处时,叶萧忽的抬头,目光落在王府的碧瓦朱甍上,与轩辕澈道:“王妃娴雅淑静与舍妹颇为谈得来,若是舍妹知晓,王爷意欲与王妃逍遥自在,怕是少不得要感伤一番。” 轩辕澈含笑点了点头,回道:“王妃出身寒门向来不喜这朱门深户,若当真能江湖自在却也是了了她一番心愿。”略顿了顿,接了道:“当然,如太子妃这般的闺中好友自当维系,必竟人生得一知己难矣。” 叶萧顿了一顿,稍倾点了点头,抱拳道:“王爷留步。” 轩辕澈便淡笑着立于原地,目送着叶萧离开。 夕阳西下,叶萧挺拔干劲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晕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行走在宽阔的院落里,周遭那些晒了一日阳光的花草将他一身黑衫的身影衬得萧瑟而寥寥。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暗疾吧!”轩辕澈看着愈来愈小最后成为一个黑点的身影,喃喃的道:“怎的还不再娶个女人。” “许是没遇上喜欢的吧。” 轩辕澈回头,撩了眼不知何时走到身侧的鱼肠一眼。 “你知道世子爷喜欢什么样的?” 鱼肠那句,“像我们王妃一样的”眼见便要崩出口,但好在急时的看到了轩辕澈眉宇间几欲压制不住的戾气时,生生的被他吞了回去。 拧了眉头道:“王爷这话问得好像,他又不是属下的主子,属下怎么世子喜欢什么样的。” 轩辕澈冷冷一哼,转身大步朝里走,边走边问道。 “可是有事?” 鱼肠这才想起自己要回禀的事,几步跟了上前,“己蛇先生递了消息来,晋王果真动手了。” 轩辕澈的步子一顿。 ------题外话------ 妞们,三八妇女节快乐啊! 第十八章王爷带了贵人 因着苏慕云生产之时其间的凶险。 柔福郡主的洗三礼被轩辕澈刻意简化,当日由着稳婆在苏慕云的生产时的产房外,摆了香案,供上碧霞元君、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又在香炉里盛了小米,当香灰插香用。 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即羊油小蜡烛,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又在苏慕云屋子里沿窗的大炕头上供了“炕公、炕母”的神像,摆放整齐五碗桂花缸炉及油糕作为供品。 因沂王府没有老人,便由钱氏上香叩首,稳婆亦随之三拜。 然后,苏慕云使了刘妈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这时,稳婆把婴儿一抱,“洗三”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宫里派来代表皇后娘娘的梅姑首先往盆里添了一勺清水,又扔了一小锭金元宝进去。 稳婆便在一侧高声说了声,“长流水,小郡主聪明又灵俐。” 紧随其后的便是太子妃叶司盈,叶司盈往盆里添了勺水,扔了一枚上等和田玉制的坠子,莹白的玉落在清清的水底,温润的如同夏日的星星,让人好不欢喜。 稳婆随即大声说道:“玉如意,小郡主大了事事如意。” 接下来的女眷关系亲近点的便扔了银锭子,金首饰,关系疏一点的便扔了枣儿,桂圆这些象征吉祥的物什。 在稳婆一连串的吉祥话中,添盆算是结束了。 待得奶娘将阿若抱了出来,稳婆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嘴里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话落,自奶娘手里抱了阿若,将个粉粉嫩嫩的阿若剥得干干净净的往盆里一放。 “哇”的一声,起先还睁着大眼睛懵然四顾的阿若,这会子便似晴天霹雳一般,号啕大哭。稳婆连连笑了道:“小郡主将来定是个端雅淑静的,敲这哭声多有韵致。” 屋子里的人齐齐跟了附合道:“是啊,是啊,真可人疼啊!” 苏慕云远远的听了,抚了额头半响没声音。 难道就只有她觉得阿若这一嗓子实在是太过“嘹亮”,将来想必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与那端雅淑静只怕沾不上边? 稍倾阿若止了哭声,苏慕云再看过去时,便见到稳婆正用准备好的艾叶球儿点着了,以生姜片作托,放在阿若的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末了,又拿了象牙梳象征性的梳了阿若那浓密乌黑的胎发。又取了一边剥好的煮鸡蛋在阿若的脸上滚滚了,嘴里念念有词的道:“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苏慕云没看到的是,此刻的阿若正拧了眉头,苦大仇深的瞪了稳婆。似乎只要稳婆再动一动她,她便咬不到,也要瞪死她(稳婆)。 这些结束后,稳婆正准备将阿苦裹好,进入下一个仪式。 却不知是谁喊了声,“柔福郡主手里好像有东西。” 叶司盈上前,探手握了阿苦的手,这才发现,便在刚才洗澡时,阿若不知何时手里紧紧的抓了个银制的小花生。似是感觉到叶司盈探来的手,小手竟然挥了起来,好像是不愿舍了一般。 “哎呀,六王婶,”叶司盈笑了对苏慕云道:“我们的柔福郡主原来是个爱财的呢!” 叶司盈的话一落,引得屋子里的人哄的一声笑开了。 稳婆将阿若手里的“花生”取了下来,笑道:“柔福群主这是想要王妃再给添个弟弟呢。” 花生,花生,本就有生子之意。稳婆这话一说,又引得一干人等附声叫好。 说说笑笑中,稳婆将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这边厢,稳婆将洗得脸儿红红瞪了大大眼睛的阿若送到苏慕云手里,钱氏则将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稳婆又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嘴里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末了,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她)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至此,洗三礼便算是正式结束了。 稳婆又恭身到苏慕云跟前说了一番讨喜庆吉利的话,苏慕云一一听了,末了令双全重重的打赏了一番稳婆。 以至后来的很多年红绡都在背后埋怨,她入错了行,她就该去学做稳婆的。要知道那些贵人们的添盆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全被稳婆捞走了不说,自家王妃还给了那么大一份的打赏! 一切事了,女眷们被红绡安排着送到早已准备好的大厅里开席。钱氏的身份是不能出面待客的,好在来的人不多,又有叶司盈在,气氛倒也不差。 吃过宴席,众人又说笑了一番,知晓苏慕云生产时伤了身子,这也才醒来没多久。又知,沂王爷是个“妻宝”,谁也不敢在这当口弄出些什么事。再说了,原本便只是来凑个趣,是故,一待宴席结束了,早早的便散了。 苏慕云使了人将叶司盈请了过来说话。 叶司盈自奶娘怀里抱了阿若逗弄了一番,眼见阿若似是饿了,头在她的怀里拱来拱去,好似在找奶吃。不由笑了对苏慕云道:“我们的柔福郡主可一点都不柔,这性子却是个急燥的。” “是啊,”苏慕云笑了道:“奶娘说,稍微慢了点,便要大哭不止。”顿了顿,抱怨道:“真不知这性子是随了谁。” 叶司盈将阿若还给奶娘,由着奶娘抱了下去吃奶。使了个眼色给苏慕云。 苏慕云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了红绡在门口侍候。 叶司盈这才轻声道:“你那日生产时,我原本是要来的,可临时却被母后唤进宫里问话。”叶司盈看了苏慕云,半响才轻声道:“那个崔司药她……” 苏慕云知晓叶司盈怕是心里还有犹疑,便也不打断叶司盈的话,微微笑着看了叶司盈,待她把话说完。 “你不知道,”叶司盈看了苏慕云,漂亮的眉眼间有着一抹浓浓的惊惧之意,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当日内侍将那崔司药抬上来时……我这几日便没好生的吃过一餐饭。”叶司盈幽怨的道:“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是那一滩烂肉烂骨头。” 苏慕云是没看到的,便也没法想像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形态。但,将一个人剐得只剩一副骨头,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血腥场面。当下,不由得便有些同情起无辜的叶司盈来。 “王爷怕是也是气狠了,”苏慕云叹了口气,轻声道:“若不是有得双福这个丫头,你我这会子怕是早阴阳相隔了。” 叶司盈闻言,脸色一白! 她原只以为崔司药只是有心并未得手,不想真实情况却是如此凶险! “你,你现在没事了吧?”说着,焦急的上下打量了苏慕云,一边道:“怎的就不使个人来与我说一声呢?” 苏慕云笑了笑,叹了口气,虽是什么都没说,但却又似是什么都在那一声长叹中。 叶司盈目光一顿,抬头对上苏慕云脸上苦涩的笑容,不由轻声道:“慕云,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会……” 一定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告诉你。”叶司盈斩钉载铁的道。 “司盈,”苏慕云看了叶司盈,敛下心头的千头万绪,轻声道:“我请你来,不是要问你怎样做,而是想问你一声,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吗? 叶司盈怔怔的看向苏慕云。 “慕云,你想说什么?”叶司盈看向苏慕云,尽管心中有隐隐的念头,只是那个念头却像漂在水上的葫芦一样,她想要按下,不想却是按了这头起了那头。“我早就告诉过你,不管如何,我一直视你为最好的朋友。” “既使,王爷与皇上站在了对立面,既使,我们有可能会分化成两个不同的阵营,我们也还是朋友吗?”苏慕云看了叶司盈,轻声道:“你先别急着回答我,你好好想想。” 叶司盈才张开的嘴,又重新抿了起来。 时间在流逝,屋外丫鬟们已经开始燃烧起红红的大灯笼,蜿蜒在屋檐下的红灯笼似一条红色的世龙向前绵延,将偌大的沂王府照得亮如白昼。 苏慕云看着容色妍丽的叶司盈,安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叶司盈紧紧的抿了唇,不可思议的看了苏慕云。 这世事让人随着身份的变化而将人也变得复杂不堪! 可是,该坚持的不是应该还要坚持吗? 那些荣华真的要将所有的真善美颠覆吗? 人生总该有些自己要坚持的东西! 再说了,眼前人的意义非同寻常! “是的,不论怎样,我还是那句话。”叶司盈看了苏慕云,挑了唇角淡淡一笑,轻声道:“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苏慕云还是由不得心生感动。 她握了叶司盈的手,示意叶司盈在她身边落坐。 略作犹疑,很快便开了口。 “司盈,你帮我。” 叶司盈诧异的看了苏慕云,不明白苏慕云需要她帮什么。 “你说。” 苏慕云顿了顿,斟酌着道:“我想,宫里的那位,不会轻易便这般算了的。” 叶司盈点了点头。 不任崔司药真是宫里那位的意思还是说她受他人指使,轩辕澈这般做,等于就是直接向那位示威和发狠。眼下,那位还顾着面子,不想闹得太开。谁晓得又会使出什么手段呢?只是,自己如何能帮了? “你说,要我怎么帮。” 苏慕云想了想,轻声道:“那位应该不会直接找王爷麻烦,怕是会从我这下手。只是却不知道,他们到底会怎样做。司盈,你能不能……”苏慕云看了叶司盈,“你能不能替我留心着点,眼下我不能出任何意外,我若是有事,怕是……”苏慕云苦涩的一笑,轻声道:“怕是王爷他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 能将宫里派出的女宫活活剐了,还让人将尸体送回宫内! 叶司盈毫不怀疑苏慕云话中的真假。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留心宫里的。”叶司盈郑重的道:“不过,你也要知道,宫里那位行事向来不按常理,我不一定能知道什么有用的。” 苏慕云笑了道:“没关系,你只要尽心就是。” 事情说完,叶司盈眼见得天光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苏慕云使了红绡替她将叶司盈送了出去。 不多时,红绡返了回来,犹疑的道:“王妃,您明知宫中的那位怕是对太子妃也防得历害,又何必白让太子妃淌这混水呢。” 苏慕云笑了道:“我且问你,你家王爷可有心皇位?” 红绡摇头,嗤鼻道:“我家王爷若是有心皇位,如何还轮得到那位。” “如此便对了。”苏慕云叹了口气,“太子妃已经诞下皇长孙,皇长孙的外祖亲舅手握兵权且有从龙之功,不管那位,还有晋王有什么想法,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轻易不会动摇。” “太子妃便会是将来的六宫之主,那位太子殿下是什么心思我猜不出。可是,有个那样的父亲,你觉得儿子又能单纯到哪里去?”苏慕云笑了笑,“可如果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与王爷是盟友,你说,我们以后的日子会不会轻松很多?” 只一瞬间,红绡便明白了苏慕云话中的意思。 她眉眼弯弯,笑了道:“王妃,您被王爷带坏了。” 苏慕云呵呵一笑,正要斥责她几句。 不想,耳边却响起一声疑惑声,“谁坏了?” 帘子一撩,轩辕澈眉目飞扬的走了进来。 红绡连忙上前行礼,取了家居的衣裳出来,服侍轩辕澈换了。 轩辕澈还在追问,被红绡三言两语的带过了。虽心下还有犹疑,但因着心中有事,便也没再问。 他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家居道袍出来,便有小丫鬟奉了茶。 轩辕澈端了茶盏,在苏慕云身边落坐。 “怎么样,好点了没?” 红绡上前在苏慕云身后垫了个靠枕,扶了苏慕云坐起。 “好多了。”苏慕云笑了道:“可多亏了世子的那枝百年老参,这会子头也不怎么晕了,人精神也好了很多。” 轩辕澈脸上才听到她说“好多了”时的笑容,便僵了僵。稍倾,放了手里的茶盏,冷冷的哼了哼,垂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袖笼里的那只檀木盒。 这会子却是不打算拿出来了,想着等会让红绡往库房里随便一扔便是。 “怎么了?”苏慕云犹疑的看了轩辕澈,“你不高兴?” “没有。”轩辕澈淡淡的道:“相反,其实是挺高兴的。” 苏慕云摇头,“我可是没看出你哪里高兴了。” 轩辕澈想了想,微翘了唇角,看向苏慕云道:“现在呢?” “有一点点像了。”苏慕云郑重其事的道。 她那副样子,看得轩辕澈不由自主的便弯了眉眼,笑得很是开怀。见他笑了,苏慕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轩辕澈看着笑得很是温婉的苏慕云,心下便生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心里那份才对叶萧而起的酸涩便轻了许多,罢了罢了,只要她能好好的在他的眼前,便比什么都宝贵,都重要。 “我适才得了消息。” “哦!”苏慕云疑惑的看向轩辕澈,“什么消息?” 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给红绡,红绡颌首,撩了帘子走出去,在廊檐下坐了。 轩辕澈这才对一脸忧色的苏慕云,轻声说道:“你还记得皇后娘娘问你安城郡主的事吗?” 苏慕云点了点头,不明白这个时候轩辕澈怎么提起这事。稍倾,脸色一白,颤了声道:“是不是皇上他……” 轩辕澈摇了摇头,安抚的拍了苏慕云手,轻声道:“放心,他现在怕是暂时空不出手来对付我。” 苏慕云长长的透了口气,待得慌乱的心静了静,才柔声道:“王爷,可是出手了?” 轩辕澈笑了笑,没有回答苏慕云的话。 却是转而说道:“有传言说梁琦在松江府出现,晋王因为心慕梁琦日夜快马加鞭赶往松江华,不想却在半路遇了山賊。” 苏慕云听得眉眼轻挑,怔怔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抬手抚上她因为惊讶而瞪得发圆的眸子,轻声笑道:“媚媚,女人的眼睛还是小点好看,小点妩媚。” 苏慕云料不到,这当会儿,他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想着,她这当会儿,才生了小孩,不管是刘妈还是伯母死活拦着不让她梳洗,大热的天,她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馊了的味道,偏生轩辕澈还跟她说好看不好看,妩媚不妩媚的话。 这不是往人心上戳刀子么! 苏慕云恨恨的瞪了轩辕澈,有心想说几句,却是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话。便瞪目结舌的怔在了那。 “这是怎么了?”轩辕澈笑了探手抚上苏慕云的脸,轻声道:“生气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难不成你是替我那大侄子抱不平了!” “我呸。”苏慕云狠狠啐了口,咬牙切齿的道:“配他也配!” “是,不配,不配,一点也不配。”轩辕澈顺了苏慕云的话,一迭声道。 苏慕云蓦的想起,还不知道那轩辕骥伤的如何呢。 “那即是遇到山賊,他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应该是全身而退吧?”话落,她犹疑的看了轩辕澈,目光之中满是打量之色。 轩辕澈撇了撇嘴,冷冷一笑,淡漠的道:“媚媚该知晓,有句老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我那侄子虽是个历害的,可双拳难敌四腿,寡难敌从。这回却是吃了大亏了!” 吃大亏了?! 苏慕云下一刻便想仰天大笑几声,然,目光在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轩辕澈时,还是收敛了神色,只是呵呵的轻笑几声,道:“王爷说得有理。” “那到底伤得怎么样呢?” 轩辕澈淡淡的道:“没什么,据说伤了双腿,怕是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一个策马驰骋的将军,突然间成为一个吃喝拉撒要人侍候的废人……苏慕云难以想像,这位晋王爷眼下是什么样的光景。虽说,心下很是解恨,但转而却又暗暗唏嘘不已。这可真是善恶到头都有报了! “媚媚不高兴吗?”轩辕澈没有放过苏慕云眉眼间一闪而逝那抹感慨,心下为着苏慕云的良善很是不以为然。忖道:若不是他的侄子,他怕是不仅是要他一双脚那么简单了! “没有。”苏慕云笑了道:“不过也没什么高兴的。” “这是为何?”轩辕澈不解的看了苏慕云,稍倾,挑了眉头,郁郁的道:“我想着,他从前欺负了媚媚,媚媚听了这消息怕是应该很高兴呢!” 苏慕云闻言,挑了挑唇角,轻声道:“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想着他昨日还是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将军,这会子却……”顿了顿,略带苦涩的道:“不知怎的便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了。”转而又想到,她们与轩辕骥可不是同道中人,这话说得委实不对,连忙看了轩辕澈道:“妾身是说……” “我知道。”轩辕澈明白的点了点头,笑了笑,“我明白媚媚的意思。” 苏慕云便也不再解释,两人相视一笑。 轩辕澈有心换个话题,便问起苏慕云,阿若洗三礼的事情来。 苏慕云将阿若那嘹亮的足以震憾人心的哭声,及这么小就知道抓了个银花生的事说了,末了略带愁苦的道:“这可如何是好呢,看起来性子不是那么好。虽说大丈夫爱权,小女人爱财,可……” 轩辕澈笑了将苏慕云拥在怀里,轻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等过些日子,我们相看些人家,将那忠实可靠的孩子养在我们身边,有着从小的情份,又有我们看着,你还担心她被欺负了不去?” 童养夫?! 苏慕云惊得就差眼珠都瞪掉了,只听说过“童养媳”的,却还不知晓原来这世上还有“童养夫”这一码事! 轩辕澈却是顾自说道:“至于银子么?”略一想,稍倾便道:“简单的很,我改日让明六爷将我们的资产理理,划出一半到她名下便是。” 苏慕云砌底无语了。 两人说说叨叨着,不多时,眼见天黑透了,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苏慕云习惯性的探手摸向身边,却摸了个空,眼一睁,才看到,屋外,已是日上三竿。 “什么时辰了?” 外面听着动静的红绡帘子进来,不多时便有丫鬟婆子进来侍候。 “什么时辰了?阿若可醒了?” “回王妃的话,已经辰时了。”红绡打了水上前侍候苏慕云梳洗,一边回话道:“小郡主早早的便醒了,吃了回奶,又睡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王爷呢?” “王爷进宫了。”红绡打开苏慕云的长发,拿了象牙梳尽量不碰着头皮,将头发散开,重新梳了发髻。“宫里来了人,王爷陪着小郡主玩了会儿,换了身衣裳,便进宫了。” 宫里来人了? 苏慕云犹疑的看了红绡。 红绡点头,不待苏慕云开口,便道:“王爷吩咐说,让王妃不必着急,她己时一定回来。” 苏慕云笑了笑,这进了宫的事如何由得了轩辕澈自己来决定何时出。想必,轩辕澈是因着昨夜跟她说了轩辕骥的事,怕她担心,才会有此一说。 “红绡,外面可有什么传言?” 红绡错愕的看了苏慕云,“传言?” 苏慕云打量了一番红绡的神色,眼见红绡一副怔愣的样子,便知轩辕澈事情做得绝秘,怕是连红绡也不知晓。笑了笑,叉开话题,轻声道:“去看看阿若醒了没,若是醒了抱来我看看。” “是,王妃。” 红绡示意双全上来替了自己,她则出去寻了奶娘的屋子看阿苦。 不巧的是,阿若是个小吃货,吃饱了又睡了。 苏慕云笑了笑,想着自己这身子还是养得结实些再说。 便让人摆了膳食,她坐在炕上,挑着些自己爱吃的几样,慢慢的吃了起来。 不想,她这里还没吃几口。 门外响起一阵细碎急促的步子声,隐隐的还有小丫鬟惊慌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大事不好了。” 苏慕云手一顿,双全眉头一蹙,转身撩了帘子出去。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惊扰了王妃和小郡主,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步子一顿,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 双全撩了眼屋子里的方向,转而朝前走了几步,轻声道:“什么事,还不快说。” “双全姐姐……”小丫鬟脸色惨白,哆了唇,想哭不敢哭的道:“王爷……王爷他……” “王爷怎么了?”双全恼恨的看了小丫鬟,“吐吐吞吞的,把舌头给我捋直了再说话。” 小丫鬟使戏的咽了口痰,眼一闭,不要命的道:“王爷带了两个贵人回来。” “什么!”双全瞪了小丫鬟,“你把知说清楚点。” “王爷从宫中带了两个贵人回来。” 第十九章朕也是如此 两个贵人。 一个名唤美莲,一身浅绿色的衣裳衬着白如凝雪的肌肤,确有几分清莲出水,天然云雕饰的味道。而另一个身姿娉婷隐隐透着几分江南女子秀丽婉约,容颜秀丽的,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秀影。 “美莲,秀影,见过王妃。” 二人齐齐上前向苏慕云行礼。 苏慕云压下满腹的疑惑,笑了道:“都起来吧。” “谢王妃。” 眼见得美莲和秀影低眉垂眸的站到了一侧,苏慕云看了眼在门口一闪而过的红绡的身影,对双全吩咐道:“你带她二人下去,给她们讲讲王府的规矩。” “是,王妃。” 双全眉眼轻挑,示意美莲和秀影跟她走。 美莲与秀影飞快的对视一眼后,齐齐福身行礼,跟在了双全身后退了下去。 她们的身影才一消失,帘子一撩,红绡便飞快的走了进来。 “怎样,王爷怎么说了?”苏慕云看向红绡。 一个时辰前,轩辕澈令人将这两个人领到她跟前,自己却是去了书房。苏慕云一时间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不知晓轩辕澈的意思,便使了红绡去打听下。 “王爷说,皇后娘娘怜惜王妃身子弱,便赏了这二人给王妃当使唤。还说让王妃等出了月子别忘了进趟宫谢恩。”红绡将轩辕澈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这两个是来做丫鬟的?”苏慕云犹疑的看了红绡,“可是,你瞧着这两个人那模样像是来做丫鬟的吗?”顿了顿,轻声道:“我怎么瞧着,却是来做奶奶的呢?” 红绡挑了挑眉头,做奶奶?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 “王爷说,王妃先使唤着看看,这两人若是那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也无防,到时请了嬷嬷来教教规矩便是。” 苏慕云听得一头雾水,由不得看了红绡道:“王爷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 红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轻声道:“王妃怎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悟不透王爷的意思?”话落挑了眉头促狭的看了苏慕云轻声道:“也罢,王爷的心思王妃不必猜,也不用猜。王妃只需想着怎么使唤这两丫鬟才是。” 怎么使唤? 苏慕云挑了眉梢,眉宇间掠过一抹自得的笑。 还真当她傻了不成?既然皇后娘娘说是赏下来侍候她的,那当然得好好的用着了! “你这些日子给空了,便好生教教这二人规矩吧,到时带出去,可是给我们沂王府长脸面。”眼见红绡脸上闪过促狭的笑,轻声道:“要知道,这京都城里可极少能拿出这般要姿色有姿色,要才有才的丫鬟,如此难得的人才,规矩便越发的要仔细了。” 她将那丫鬟两字咬得重重的。 “是,王妃,奴婢记住了。”红绡福身行礼。 两人相视一笑。 苏慕云自是明白,红绡怕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之前她怀了孩子,轩辕澈身在漠北,宫里的那位有心想要给她找刺,也没得机会。现如今,她才刚生产完,且生的又是个郡主,又尚在月子里。打着说是给让人来服侍她的借口,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罢了! 不管上面的那位是什么意思,是有心想隔应她,还是纯心想让她们夫妻二人离心。 她定要叫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有“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句话。 “去看看王爷在做什么。” “是,王妃。” 红绡屈膝一福走了出去。 红绡才走,刘妈和双福相继走了进来。 “王妃,那两个狐狸精怎么办。”双福看了苏慕云,瞪了圆溜溜的眼睛狠声道:“奴婢让她们变个麻子脸好不好?” 苏慕云看着颇有点认同的刘妈,由不得便想笑。 “好端端的美人儿,你们把她们变麻子脸做什么。” “哎,王妃。”刘妈犹疑的开口,想了想对双福道:“你出去看着,我跟王妃说几句话。” 双福看了看苏慕云,又看了看刘妈,爽快的点了头退了出去,守在了廊檐下。 苏慕云看向刘妈,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王妃,”刘妈探头看了看四周,眼见周遭没有人,自己的声音也不会传出去,才轻声道:“王妃就算是要给王爷纳了妾室,那也得是自己的人啊。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将来肯定不能跟王妃一条心。” “依着老奴看,不如在这几个丫鬟里选。她们跟您都是一条心。” 苏慕云错愕的看了刘妈,“奶娘,谁说我要给王爷纳妾室了?” 刘妈叹了口气,轻声道:“王妃现下在月子里,总要有个人服侍王爷吧?” 月子才多少日子,当初她怀上阿若的时候轩辕澈可是实打实的禁了近十个月的荤! 这话,苏慕云自是不好与刘妈说,可看着刘妈眼里的关心与忧虑,又不忍让她瞎操心。 想了想,轻声道:“奶娘,王爷是什么身份?便算是纳妾,又岂是几个丫鬟入得了眼的。” 刘妈细想,确是这么一回事。 由不得便急声道:“那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让那两个狐狸精如了愿不成?” “奶娘,你就别操心了,按王爷自己的意思来吧!” 刘妈还想再说几句。 耳边响起,双福的声音。 “王爷回来了。” 苏慕云笑了笑,便欲起身去迎了轩辕澈。刘妈连忙上前服侍。 不想,帘子一撩,轩辕澈夹了股热风大步走了进来。抬眼便撩到了正由着刘妈侍候着穿鞋的苏慕云,连忙摆了手。 “躺着吧。” 苏慕云也不坚持,便让刘妈侍候着又躺了回去。 便有丫鬟进来奉茶。 “去看看阿若有没有醒,醒了抱过来让王妃看看。”轩辕澈对奉了茶站在一边的小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飞快的跑了出去,不多时奶娘便抱了阿若走过来。 先是福身行了个礼,笑道:“小郡主今儿很是有趣,吃完奶一直不睡,想来便是等着王爷呢。” 苏慕云示意奶娘将阿若抱到她跟前。 才出生的人,小鼻子小眼睛的,粉粉嫩嫩的像个瓷娃娃。这会子正睁了黑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阿若长得像你呢。”耳边响起轩辕澈的话。 苏慕云抬头,这才发现,轩辕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身侧,正低了头与她一起打量着襁褓里的阿若。 “我怎么看不出来呢?”苏慕云看着还没长开的阿若,犹疑的道:“都说女儿像父亲有福气,我可是希望她长得更像你些。” “我们的女儿生来就是福泽深厚的。”轩辕澈探手自苏慕云怀里将阿若抱了过去,凤眸深处凝了抹浓浓的宠溺看着正瞪了眼看他的阿若,轻声道:“是不是,我们的柔福郡主?” 大庆朝素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那些王孙贵族,每每都是摆了副老学究的脸对着自己的长子。至于女儿的只怕更没几个有像轩辕澈这样,如珠似宝的! 苏慕云看着抱了阿若笑得好不欢快的轩辕澈,眉眼间也跟着绽开了一抹温婉的笑。 屋子里的下人都看着这温馨的一声,都笑眯眯的站在了一旁。 阿若玩了会儿,便张了小嘴打了个哈哈,歪了头继续睡觉。 苏慕云让奶娘抱了下去。 因着阿若有副嘹亮的好嗓子,又加上一副傲娇的性子。稍不顺她意,便号啕大哭,那哭声,不说响砌王府,最其码也能传出好几个院落。 轩辕澈怕她吵着苏慕云,便让奶娘将带了阿若睡在旁的院子,打算等阿若大些性子柔婉些,再搬回主屋。 待得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时,苏慕云看了轩辕澈,轻声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红绡已经交了话,可苏慕云却还是有自己的思量,问出之后,目光便一停不停的看着轩辕澈,等着他给回答。 轩辕澈先是怔了怔,续而才想起苏慕云跟里的“那两个人”是哪两个人。 他探手取了炕上的美人扇,给苏慕云有一下没一下的扇起风来。 “怎么回事?”轩辕澈冷冷一笑,漠然道:“要不是为了阿若和你积福,我早让人送两具尸体回去了。” 见苏慕云眉宇轻蹙,他扔了手里的扇子,拢上苏慕云的眉头,轻声道:“这些事你别想了,我会处理的。你好好做你的月子,月子里要是落下病,很难治好的。” 苏慕云轻叹了口气,柔声道:“那位到底想做什么?” “别管他想做什么,”轩辕澈安抚苏慕云道:“你只管好好做你的月子,就是天塌下来了,你也只需记着,我会替你顶着。” 苏慕云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轩辕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什么都不会让她知道的。只得歇了那心思。 轩辕澈便跟她商量起阿若的满月酒来。 “洗三委屈了她,这满月酒总是要大办才好的。” 苏慕云失笑,睨了他道:“谁家会大张旗鼓的替郡主办满月酒的,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轩辕澈挑了眉头,凝了苏慕云道:“阿若是我的女儿,我愿意给她的荣宠,干别人什么事?办,不仅要办,还要大办。” “算了吧。”苏慕云劝了道:“请几户关系好的吃回席面,便是了。” 轩辕澈却是摇头,不论怎样也不同意。 眼见苏慕云眉宇间有了恼意,轩辕澈只得将自己的打算说与她听。 “我想借着阿若的满月礼,宣布我退出朝堂之事。” 苏慕云神色一肃,犹疑的道:“这样合适吗?” “不一定合适,但是总要让天下人能看清这其间的微妙不是?”轩辕澈淡淡一笑道:“我将心意摆在那,来日再有什么,便不是我不义,却是他不仁。我到要看看,他还能厚颜无耻到哪一步。” 苏慕云点了点头。 稍倾想起晋王之事,压了声音道:“晋王的事,宫里可得了消息?” 轩辕澈笑笑摇了摇头。 苏慕云不解的看了他。 “现还不敢将消息递回宫,急着找名医诊治。”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一抹嘲讽之色,轻声道:“你知道的,晋王可不是真的傻,一旦真的坐实了他身残的事实,他还拿什么去争那个位置!” 苏慕云点了点头。 “太子府那边可得了消息?” 轩辕澈摇头,“暂时没将消息传出去,虽说痛打落水狗是件快意人心的事。可我还是觉得等它上了岸,干了毛,再将它扔回水里更能让人快意。” 苏慕云看着笑得好不得意的轩辕澈,摇了摇头。 这人真不是好得罪的! …… 松江府。 轩辕骥气急败坏的看着神色略显灰败的温瑜。 “怎么说?” 适才温瑜将这个小县郡颇为有名的大夫请了来诊看,那大夫在看了伤处后,虽说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却也没像从前的那几个大夫一样,当场说出些难听的话。 是故,轩辕骥心中便隐隐的有了些希望。尽管,以他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看惯了那些断肢残骸的目光来看,他这脚是没希望了。然而,事情一旦落实到自己身上,便也有着不想放弃的希望。 温瑜看了眼目露急色的轩辕骥,叹了口气,轻声道:“王爷还是传信回京都吧,太医院里说不定有其中高手。” 轩辕骥眉宇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狠历,他目若寒刀的盯了温瑜,“这么说,我这脚是真的没希望了?” 温瑜默然无语,良久,沉沉的点了点头。 “不可能!”轩辕骥一声嘶吼,抬手便将身侧的茶几,整个的掀翻砸在地上,原本俊秀的五官狰狞的几近扭曲,“不可能的,我是上阵杀敌的将军,我怎么能……” 温瑜默然立于一刻,看着轩辕骥鲜红如血的眸子,脑海里浮起当日的情形。 十天前,他们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松江府的卧佛寺看见了一人,很是肖似当日的二品带刀侍卫梁志。更有人说,这卧佛寺的一位剃度僧人与废帝轩辕瑞长得很是相像。 得了消息的轩辕骥当机立断,轻装简出,只带了他与手下几个死士连夜离开京都,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松江府。 不曾想,却在入了海盐北境时,陡然遇上一批山匪。 温瑜细长的眸子微微的眯了眯,便是到得这时,他也不信那些人当真是山匪。轩辕骥之骁勇,不要说是区区几个山匪,便是大军压境只怕要伤了他也不是易事!更何况当时身边还有自王府带出的死士。 那长相儒雅似举止之间颇显名士风范的中年男子,怎样看也不似是山匪! 虽说当日轩辕骥拒绝了他们索要钱财的要求,才引起了一番争斗,但自己在其后眼见死士俱死,轩辕骥有危险的情况下,已经连连告饶将身边财物尽数抛出。为何,那中年男子还会那样毫不犹豫的手起剑落废了轩辕骥的双脚? “暇之,暇之……” 温瑜豁然回神,看向苍白了脸的轩辕骥。 “王爷……” “暇之,”轩辕骥看了温瑜,“可在卧佛寺找到了轩辕瑞那家伙?” 温瑜摇了摇头。 轩辕骥凤眸陡然一紧,瞳孔间便有了一缕比毒蛇还要狠毒的光芒。 “我们上当了!” 温瑜点了点头,到得这个时候,若还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局,那他们也真是蠢的没药救了! “是谁?”轩辕骥看了温瑜,“会是谁设这样的一个局来谋害我?” “王爷觉得,眼下对谁最有利?” 轩辕骥一顿,稍倾咬牙道:“轩辕祈?!” 温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见轩辕骥目光咄咄的看了过来,温瑜清了清咳咙,轻声道:“皇上只得王爷与太子二子,王爷当下出了这样的事,对太子最是有利,这是无庸置疑的。”见轩辕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温瑜飞快的接了道:“可是,若说因为对太子有利,这事情就是太子做的,属下觉得又不像。” “不像?”轩辕骥没好气的道:“暇之凭什么认定这事不是他干的,你别忘了我那皇兄就算是梦里也不会忘记算计别人三分。” 温瑜点头,“属下明白。可太子也知道现如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的时候,最忌恨的便是兄弟不睦。即然,我们能怀疑太子,那么皇上肯定也会怀疑到他。想来,太子既便想要动作,怕是也不会选这个时候。” 轩辕骥想了想,点了点头认为温瑜说得有几分道理。 除了他,那又会是谁? “王爷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是沂王爷呢?” 轩辕骥身子一僵,惊怔的看了温瑜。 “我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也许王爷想要的不是好处,而只是出一口恶气呢?”温瑜看了轩辕骥,一字一句道:“王爷当日对沂王妃不敬之事,怕是沂王爷心中早已有数。” 轩辕骥如死化般僵在原地。 稍倾,猛的嘶声道:“他为了个女人,便这般狠!” 温瑜叹了口气,心道:那个女人可是沂王爷视若珍宝的,别说是你,便是当今皇上,怕是犯着了,他也会不择手段的还回去。 想到这,又思及刚收到的消息。撩了轩辕骥一眼,轻声道:“属下得到消息,数日前,沂王妃诞下一女,皇上赐号柔福郡主。” “生了个女儿?”轩辕骥青白的脸上便有了一抹几近颠狂的神色,“哈哈哈,好,好,可真是老天有眼。”末了猛的敛了笑,咬牙道:“既然他让我成了废人,那我便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温瑜眉眼一紧,看了轩辕骥,“王爷,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轩辕骥冷冷一笑,“他既然那样紧张那个贱人,我便让他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与懊悔中。” 温瑜不语,只安静的看了轩辕骥。 轩辕骥看向温瑜,神色间俱是残酷的笑,一字一句道:“暇之去安排,我要让那个贱人成为人尽可夫的表子!到时看他轩辕澈还是否如珠如宝。” “王爷不可,”温瑜看了轩辕骥,急声道:“王爷可能还不知道,当日宫里指了个女宫去分协助沂王妃生产,但那名女官最后被沂王活活剐了连骨头带肉装了送进皇宫。” “什么!” 轩辕骥霍然直身,瞪圆了眸子看向温瑜,“你说的是真的?” 温瑜点头。 轩辕骥颓然的往后一倒,重重的跌倒在榻上。 “他想干什么?他就不怕……”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猛的抬头睨了温瑜,“暇之,沂王他是不是……是不是想取而代之?” 虽然轩辕骥没有说轩辕澈想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但温瑜却是明白他话中之意。 温瑜拧了眉头,犹疑的道:“属下不是很肯定,但属下猜测,沂王敢行此举,必定有他自己的依仗,只不知,这依仗是什么。” 轩辕骥怔怔的瞪了屋外的那株美人蕉。 轩辕澈的依仗!是什么? “回京都吧。”温瑜看了轩辕骥,轻声道:“尽快回到京都,必竟京都物华天宝,人才济济,说不定这其中便有那隐世名医也说不定。” 良久,轩辕骥重重的点了头。 “回京都!” …… 永和殿。 皇后娘娘目光阴沉的盯着跪在身前瑟瑟而抖的卢嬷嬷和柴嬷嬷。 两位嬷嬷吓得身子瑟瑟抖个不停,额头上汗出如浆,身背后也是汗湿一片,不多时便将地上铺得光可鉴人的青砖板面也映上了湿湿的痕迹。 “自己选吧。” 两位嬷嬷战战兢兢的抬了头,目光在对上内侍手上捧着的红木托盘上的东西时,两人齐齐的“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娘娘饶命啊,娘娘开恩。” 皇后娘娘冷冷哼了一哼,看了二人,“开恩?本宫倒想开恩来着,可是天上看着的你们的崔司药,她不答应。” 听到“崔司药”三个字,两位嬷嬷身子齐齐一颤,停止了哀求。 “看在你们侍候本宫几十年的份上,”皇后娘娘摆了摆手,对卢嬷嬷和柴嬷嬷道:“你们的家人,本宫放过了。” “奴婢,谢娘娘恩典。” 卢嬷嬷和柴嬷嬷齐齐磕了头。 她们都是从皇后娘娘还是燕王妃时便跟在身边服侍的,一路走来,眼看着皇后娘娘是如何走上这九五之位,手段心性不敢置评,但只要她开口答应的事,却是不曾有反复的。 卢嬷嬷恭敬的向皇后娘娘磕了三个头,看了眼柴嬷嬷,眼里嚼了抹泪,哀哀一笑,轻声道:“妹子,老姐姐先走一步了。” 柴嬷嬷回以一笑,点头道:“你且在前面等一等,我随后就来。” 卢嬷嬷屈膝上前,自内侍的托盘里取了那杯色泽深红的鸩酒,仰头一饮而尽。这边厢立刻便有小内侍持了酒壶重新满上,柴嬷嬷上前同样一口仰尽,倒在了卢嬷嬷身侧。 内殿里,宫人内侍,谁也不敢吱声。 皇后娘娘撩了眼口鼻流血的二人,挥了挥轻声道:“拖下去吧,好好埋了。” “是,娘娘。” 便有孔武有力的内侍上前拿了白布,将二人裹了,抬了朝外走去。 “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 转眼偌大的殿宇便只剩下皇后娘娘一人。 夕间的晚霞将朱红的琉璃瓦洒上一片如血的艳红,那些红艳艳的光,映在人眼睛里仿似天地间便只此一色! 耳边响起一阵佩玉相击的声音,皇后娘娘默默的抬头。撞进一对阴鸷的眸子里,这对眸子曾经在过去的年月里给过她关心,给过她呵护,给过她信任,更给过她依靠。但,现在……皇后娘娘仔细的睁了圆了眸子,看着这对越来越难以捉摩的眸子,挑了唇角淡淡的笑了笑。 轩辕逸蹙了眉头。 却在这时,皇后娘娘开口了,“您将美莲和秀影送给了他,以为便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轩辕逸微微挑了眸子看向皇后娘娘,如同皇后娘娘一样,他看到的是一个映在血色里的模糊的身影。这让轩辕逸很不舒服,他调转身子,大步朝里走。 皇后娘娘略略一顿,便拾步跟了上去。 “皇后觉得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皇后娘娘挑了挑唇角,细声细气的道:“臣妾不敢妄议。” 轩辕逸冷冷的哼了哼,撩了眼毕恭毕敬站在身前的皇后娘娘,抬手指了身侧的椅子,“坐下吧,你我很久没有好好坐坐说说话了。” 皇后娘娘抿了抿唇,稍倾还是在轩辕逸身边落了坐。 “你当知晓,朕做这一切,为的不仅仅是自己。”轩辕逸目光锐利的看了皇后,“储君出自你膝下,你现下是一国之母,你的孩儿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皇后……”轩辕逸似是疲劳的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后娘娘霍然抬头看了轩辕逸,嘴唇哆了哆,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轩辕逸摆了摆手,“朕老了,朕喜欢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脸,那样会让朕觉得朕也年轻了许多。皇后,如此都不可以吗?” 皇后娘娘凝着皇帝的视线,慢慢的垂了下去。 “丽妃她对你构不成什么危险,”轩辕逸长长的叹了口气,“便是她能诞下一子,以丽妃的出身寒微,最多也不过便朕是多了个子嗣罢了!” 皇后娘娘扯了扯唇角,虽是露出一个温婉柔顺的笑,但细长的眉眼间却是冷如寒冰。 “皇上您还是不信臣妾?” “朕若是不信皇后,便不会与皇后说这些。”轩辕逸垂了眉眼,“朕只是希望皇后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朕,你是在为你自己,为祈儿。” “朕也是如此!” 第二十章晋王回都 转眼便到九月中旬。 这天京都城里一骑快马吆喝着冲向了京都大街,使得原本井然有序的京都大街一阵人仰马翻后,大家便开始猜测着那骑快马是打哪来,又要去何处。 有好事的跟了马跑了一段路,再回来便,气喘吁吁的道:“去……去皇宫的方向。” 下一刻便有人跟了道:“瞧着那马上的人是官差的装束,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偌大的京都街便三五成群,四六一伙的轰轰议论开了。 约到了未时三刻,便有纷纷扬扬的流言传开了。 “晋王出事了,晋王遇见刺客,受伤了。” “伤得历害吗?” “哎呀,可历害了,手脚给废了,脸也划花了,据说是一辈子起不来了!” “啧啧啧,这得有多大的仇啊,把人给废了,还把脸也划花了。莫不是欠下了什么风流债不成?” 有些稍有些见识的文士则用一忧心的说道。 “这晋王虽说心智不熟,但领兵打仗却是一把好手,怎的,这般骁勇的人却被人给废了手脚?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因缘不成?” “哎,你老快喝茶,莫议政事。” 有小二飞快的上前替文人眼前的茶盏续上水,点头哈腰的道:“各位,请安心品茶,朝庭里的事便让朝庭大员们去操心吧。” 便有人斥小二,说他胆小怕死,便是这般说说又怎样。 小二也不恼,赔了笑脸续水说好话。却仍是那句话,“莫议国事”一圈下来,议论的声音便歇了好多。 坐在这里喝闲茶的也不是傻子,只不过是过几句嘴瘾罢了,又有几个是不怕死的。 到得这日的申时三刻。 一辆略显古朴的马车,笃笃的驶进城里。 马车以青色纬布遮起了四周,只隐约可看到其中有个人形,半靠在马车内。一双锐利的眸子透过遮挡的纬布阴寒的落在周遭的人身上。 那些起先兴致勃勃看热闹的人,这会子被这刀一样的目光刮过,都像乍然遭逢一场严寒的花朵般,耷拉了脑袋,缩了身子默然的退了下去。 “王爷,”温瑜策马行到轩辕骥身边,“是回王俯还是直接进宫?” 马车里的轩辕骥沉默了些许功夫。 “进宫吧。” “是。”温瑜对跟随在马车周围的侍卫沉声吩咐道:“列队保护王爷进宫。” 眼见得马车徐徐驶向皇宫。 街市上又恢复了之前的井然有序。 临街而建的一间雅室内,一袭锦丽华袍身姿挺拔的男子,淡淡的收回目光,返身走回屋内的朱红八仙桌,撩袍坐下。 “王爷,”一袭天青色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白色缠枝花的己蛇,在轩辕澈身前落坐,轻声道:“王爷放心,便是大罗仙神在世,晋王也只有躺着的份,断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轩辕澈点了点头,他从不怀疑己蛇的身手。 拿了桌上的茶壶,替己蛇续满面前的杯子,轩辕澈做了个请的姿势。 己蛇抬手持了茶盏,稍倾微抬了眉眼,看向轩辕澈,“王爷当日的所托之事,还做不做数?” 轩辕澈手顿了顿,稍倾放下手里的杯子。 眉眼轻抬,“待得子鼠和丑牛两位先生回来,再做商议。” 己蛇眸光微闪,但只稍倾便默认了轩辕澈的话。 行刺皇帝,若单凭他一己之力,委实有些不自量力。 “王爷喜得千金,我没有什么好送小郡主的。”己蛇淡笑着,自袖内取了个小盒子放到桌上推到轩辕澈面前,“此番去江南偶然之间得到的,给小郡主逗个趣吧。” 盒子是普通的香木盒,小巧仆实。 轩辕澈笑了笑接过,却在拿到手里,感觉到盒子里似是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不由掀了眉头看向己蛇。 “王爷不打开看看?” 轩辕澈挑眉,抬手打开盒子。 盒子才打开,两只毛色金黄闪亮,两眼烁烁有光大如婴儿小拳的小猴便跳了出来。 “墨猴!”轩辕澈眉目间跃过一抹惊喜,抬头看了己蛇,“多谢先生。” 从来不喜形于色沂王爷,这会子为的两只小猴端显神色! 己蛇看着这样的轩辕澈,脸上漾起一抹浅浅的笑。专道:传言果然不假,沂王爷不但是个妻宝,还是女儿宝! 墨猴之所以称为墨猴,是有原因的。这种猴子原产于广西阳朔地区,当地有人偶尔得之,便有文人雅士购了把玩。不想因着这猴儿身姿娇小,能够装入笔筒,因此常在筒内盘曲而睡。主人常常将它连同笔筒置于案旁。如果叫它磨墨,只要把笔筒轻叩三下,它就飞快地跳出来,跪在砚台旁边,先用前爪捧 墨,然后慢慢地磨。直到主人叫它住“手”为止。 更有趣的是,主人写字时,它一直趴在砚台旁静候,有时发现桌上出现蚊、蝇、蚂蚁一类的小昆虫,它即奋力扑去, 捉住吃掉,待到主人离去,它又伸舌将砚中余墨舔个精光,然后跳入笔筒里睡大觉。这种小猴也极易养活,它爱栖身笔筒和抽屉,只要喂以花生和黄豆即能生存下去。 假以时日,待得阿若长大,身边有两只这般的小东西,定是喜难的紧! 轩辕澈在桌上的花生碟里,拈了几粒花生放在桌上。 两只小猴各捧了花生坐于桌上“咔咔”的吃了起来。 待得两只猴子吃完了花生,又眼睁睁的看着轩辕澈手里的茶盏。 轩辕澈翘了唇角,倒了些茶水在小碟里,递到了两只小猴跟前。 小猴便趴在碟边“咕咚,咕咚”的喝起水来。 微微笑着的己蛇在看到两只小猴已经喝饱水,在桌上玩耍起来后,便轻轻的敲了三记桌子,两只小猴抬头张望了一番,下一刻,便“哧溜”一声,跑回了盒子,绻了身子,睡起觉来。 轩辕澈探手盒上盒子,将那盒子往袖笼里一塞,与己蛇道了别,赶回家献宝了! 而这个时候,皇宫里却是已经炸开了锅。 皇后娘娘看着被人用软舆抬了进来的轩辕骥,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 一阵慌乱的喧哗过后,便有机灵的宫女,小跑着去请了太医。 而这边厢素得皇后娘娘看重的梅姑早已指挥了宫女内侍拧了帕子递上来,擦脸的擦脸,递水的递水。在太医来的前一刻,皇后娘娘悠悠醒转。 才睁眼,眼泪便哗哗的掉了下来,挣扎着扶了梅姑的手,走到轩辕骥身前,“这是谁干的,怎么就这样了!” 轩辕骥躺在软舆里,目光呆滞,半天没有反应。 “太医来了。” 内侍的声音响起。 “快,快去将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给本宫喊过来。”皇后娘娘一边高声吩咐着,一边对梅姑道:“去请了皇上来。” 皇后娘娘的话才落,便有内侍尖历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连忙带了宫人上前行礼。 皇上大力的摆了摆手,掠过皇后娘娘,走到轩辕骥身边。 待看到真的如木雕般躺在榻上的轩辕骥时,轩辕逸步子一顿,脸上便有了一层浓重的悲哀。目光缓缓的移向轩辕骥的脚,稍倾眉目一历,目间涌上满满的阴狠,怒声道:“谁来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瞬间,永和殿呼啦啦的跪了一圈。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哭着上前扯住了轩辕逸的袖子,“您要替臣妾做主,替骥儿做主啊!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谋害当朝皇子。” 轩辕逸拍了拍哭得伤心的皇后娘娘,目光落在跪在软舆旁的温瑜身上。 却在这时,轩辕骥开口了。 “父皇,母后,儿子能见你们最后一面便算是如了愿了。” 皇后娘娘霍然回头,看向了无生志的轩辕骥,惊声道:“骥儿,你说什么呢?” 轩辕骥迎了皇后娘娘,哽了嗓子道:“儿臣是策马杀敌的将军,现如今却是连出个恭都要人侍候,还不如让儿臣死了,来是干净。”话落,清俊的脸上滑下深深的泪痕。 “娘娘,太医来了。” 梅姑在一侧小声的回道。 皇后娘娘连忙道:“快,快请了进来了。” 殿门外等着传唤的太医鱼贯而入。 “好好诊治,若敢推惟行事,仔细你们的脑袋。”轩辕逸目光冷寒的凝了上前请安的太医,一字一句道:“朕便在这看着。” “是,臣等定当尽心竭力。” 便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轩辕逸坐下,撩了眼哭得眼睛红肿的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也坐下吧。” 皇后娘娘泣声应了声,“是”在轩辕逸身边落坐。 时间在流逝,当所有的太医都围着轩辕骥转了一轮,把了回脉后,大殿里原本肃沉的气氛越发的冷冽。 高居上首的轩辕逸脸黑得像是被抹了一层锅底,阴鸷的眸子里是浓浓的噬杀之气。便是素来以刚敢果决慈心善和著称的皇后娘娘这会子也是眉宇深拧,目色间是满满的愤怒与不满。 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是六宫之主。 这两个人身上此刻所散发出的气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惶惶然不知所己。 太医们齐齐聚在一侧小声的商议着如何用药。 “怎么,你们吃着朝庭俸禄却不能为君分忧?”轩辕逸缓缓的开了口。 “臣等该死,臣等无能!” 御医们“哗啦”一声,全跪在了地上。 “既是无能当然便是该死。”轩辕逸咬牙,怒声道:“来人,全给我拖下去,斩了。” “是,”便有侍卫自外走了进来。 “皇上饶命啊,皇上开恩啊……” 御医们嘴里说着该死,可是又有谁是不怕死的呢? 一时间,大殿里哭声喊声一片。 “父皇,别为难他们了。” 喧哗中,轩辕骥缓缓开口,他微抬了头,目光凄凉的看了轩辕骥。 “儿臣遭此报应,想来便是一生杀戮太多。”顿了顿,垂了眉眼,脸上生起一抹浓浓的戚色,轻声道:“儿臣不想父皇因儿臣之事妄开杀戮。御医们也已尽了自己的责,想来是真的无望了,才会……” 轩辕骥没有将话往下说。 然他现在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对轩辕逸来说都可谓是诛心之语。 他一身杀戮为的是谁? 皇后娘娘看着躺在软舆里语声凄凄的轩辕骥,蓦的想起从前她与皇上对轩辕骥的怀疑与防备,一时间只觉万箭穿心般难受。 “骥儿啊,娘的骥儿啊……”皇后娘娘哭着上前抱住了轩辕骥,一声声的嘶喊起来,“娘可怜的骥儿啊,你这一生戎马,拼死拼活,到头来富贵不曾享到一些,却落得如此下场。你叫娘怎么活啊!” 轩辕骥探手抱住了皇后娘娘,将脸埋在皇后娘娘的怀里,泣声道:“娘,娘,娘你有多久不曾这样抱过孩儿了。” 此情此景,便是坐在上首素来冷血的轩辕逸亦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颤了手指着那些战战兢兢埋头跪伏在地上的御医,一字一句道:“你们给朕听着,若是看不好晋王,朕诛你们九族。” “皇上饶命啊,皇上开恩啊!” 御医们再次头如捣蒜般“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一时间,永和殿哭声求饶声,声声震天。 “皇上,”一个胆大点的御医爬了上去,哆了唇颤着声道:“皇上,民间或有奇方能治愈晋王之伤,请皇上广张皇榜,高额悬赏,有道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轩辕逸心内也明白,既是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怕是轩辕骥这两只脚是真的要废了。眼下便只有寄望于民间或有高人有奇方。 当下毫不犹豫的吩咐王安。 “去传旨,便说不拘是谁,只要能治好晋王脚伤,朕伤他黄金万两,加官进爵。” “是,奴才这就去。” 王安急急忙忙的朝殿外退了下去。 才退到门口,便与得了消息急急赶来的太子轩辕祈撞了个正着。 “奴才该死,殿下恕罪。” 王安一个劲的讨饶。 轩辕祈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抬手挥了挥,不耐的道:“下去吧。” “谢殿下恩典。” 王安退了开去。 轩辕祈几步进了大殿,朝皇上行了礼后,便急切的走到了正与皇后娘娘抱头痛哭的轩辕骥身侧,暗哑了嗓子道:“二弟,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便成了这副模样。” 轩辕骥自皇后娘娘怀里抬起头,迎了轩辕祈关切的脸,沙哑了嗓子道:“皇兄不必担心,所幸这事是发生在臣弟身上。” 轩辕祈眉头微蹙,一动不动的看了轩辕骥。 轩辕骥依在皇后娘娘怀里,迎了轩辕祈的目光不避不让。 二人间的暗潮汹涌如何能避过皇后娘娘。 这当会儿,皇后娘娘亦是心中对轩辕祈有了淡淡的不满之意。都这个时候了,便算是轩辕骥说话失了些分寸,你看在他这般可怜的份上,又保必计较?怎么说,都是两兄弟。 “祈儿,你先下去吧。”皇后娘娘看了轩辕祈。 “母后……”轩辕祈收宇轻蹙看了皇后娘娘,但在看到皇后娘娘眼里隐隐的责怪之色时,叹了口气,轻声道:“好,儿臣这便先回去,让人出去打听看看可有奇方能治愈二弟的伤。”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轩辕祈起身正欲离去。 不想,轩辕逸却在这当口开了口。 “祈儿你随我去御书房。” “是,父皇。” 轩辕祈停了步子,站在原地恭身等待轩辕逸。 轩辕逸起身,走到轩辕骥身边,俯身凝视着轩辕骥,“骥儿放心,父皇就是将这大朝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能医治你之人。”顿了顿又道:“那个敢加害你的人,父皇也绝不会轻饶。” “儿臣谢父皇。” 轩辕骥躺在软舆里,对轩辕逸俯身拜谢。 “好好照看骥儿。” 轩辕逸转而叮嘱了皇后几句。 离了永和殿。 轩辕逸健步如飞的去了御书房,轩辕祈不敢停顿紧随其后。 御书房内,轩辕逸屏退左右后,目光便如刀般睨向恭身立在御案之后的轩辕祈身上。 轩辕祈不语,低眉垂眼迎着轩辕逸的责难。只紧紧攥在袖笼里的手心处腻腻的汗湿提醒着他自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慌乱,不然…… “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喝,紧随而来的便是一兜头砸下的物什。 轩辕祈不敢躲,任那物什砸在身上生起隐隐的痛,鼻端亦荡起淡淡的墨香。垂了眸看,才发现皇上顺手砸过来的是御案上的砚台。此刻,那浓浓的墨汁正在他金色的锦袍上流出数条黑色的小沟渠。 “扑通”一声。 轩辕祈跪在地上,“儿臣愚笨不知做错了什么,使得父皇震怒。还请父皇明示!” “哼!”轩辕逸一声冷哼,冰冷的眸子不带感情的凝了地上的轩辕祈,“你敢发誓骥儿的事与你无关?” 轩辕祈低垂的脸蓦的便抬了起来,清秀白皙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父皇……”轩辕祈颤了唇看向轩辕逸,“儿臣与骥弟乃是一母同胞所出,儿臣如何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轩辕逸看着轩辕祈脸上的委屈之色,那口压在心底的气便松了松。 他犹疑的看了轩辕祈,“当真不是你干的?” “父皇!”轩辕祈猛的抬手指天,“若是二弟的事与儿臣有半点关系,便叫儿臣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的毒誓发下来……轩辕逸眉目间便有了些许的松动,但还是不错眼的盯了轩辕祈,一字一句道:“依你说会是何人所为?” 轩辕祈不敢松懈,他迎着轩辕祈的目光,犹惑的道:“儿臣斗胆,想问父皇二弟是因何事去松江府?” “有消息称,有人在松江府看见了废帝。” 轩辕祈默了一默,稍倾道:“消息由何而来?” 轩辕逸摇了摇头,“骥儿只是离京都时派人送了口信进来,朕也不曾仔细问过。” 轩辕祈再次默然一番。 眼下,只怕不仅是他,便是皇上也该明白了,这根本就是针对轩辕骥设下的一个局。利用的便是皇上对废帝生死存惑之心,而引了轩辕骥远离京都,再痛下杀手。 只却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出自谁的意思? 轩辕瑞当真还活着? 会不会是轩辕瑞有意透出的消息,目的便是轩辕骥与轩辕祈这之间的任何一人。不任去的是谁,都会有此遭遇! 还是说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又另有其人呢? 轩辕祈轻声道:“父皇,或许应该问问二弟,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你起来说话吧。” “是,儿臣谢父皇。” 轩辕祈撩袍站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后背一阵阴阴的凉意,不知何时后心处已是湿了大大的一片。 轩辕逸抿了抿唇,稍倾,轻声道:“数月前,你二弟曾向你母后求娶前安城郡主之女。” 轩辕祈霍然,惊声道:“梁琦?儿臣记得梁琦与六王婶很是要好。” 轩辕逸目光一凝,沉沉的看向轩辕祈。 “太子妃待字闺中时,与梁琦,六王婶还是谢兰亭都是极要好的朋友。”轩辕祈垂了眉眼,轻声道:“当日攻下皇城时,安城郡主与梁志梁大人赴死尽忠尽义,遗孤梁琦颇得六王婶照顾。” “她现今何处?” 轩辕祈笑了笑,摇头道:“儿臣也好些日子不见了。” 轩辕逸默了一默。 轩辕祈在说过这一番话后,便再次轻垂了眉眼,盯了脚下的青石板。 大殿内陷入一阵悚然的寂静中。 九月中旬的天,虽说已是夏末,但热浪还是一阵一阵的直往殿内扑。然,便是这样的热浪,也驱散不了殿内让人心悸的冷冽。 “也许……” 轩辕逸慢慢的拧了眉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大殿外被残血映得如血的琉璃瓦上,漆黑的眸中不知是那片红映得还是本身就是腥红如血,这一刻,他如浴血而出的地狱恶魔,便是轩辕祈的眼角余光处撩到,也禁不住的生起了惊惧之意。 “也许是他做的。” 轩辕祈自是知晓轩辕逸嘴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谁。但他却仍装不解的讶然道:“父皇说的是……” 轩辕逸霍然回头,凝了轩辕祈,“轩辕澈!” “这怎么可能!” 轩辕祈惊惶的道:“二弟虽爱胡闹,可他却不曾与六王叔结下过恩怨。再说了,六王叔与父皇乃是一母同胞,如何会对二弟下这般杀手。” 轩辕逸看着轩辕祈瞬间苍白的脸,摇了摇头,轻声道:“你真的认为不是你六王叔做的?” “父皇,”似是被轩辕逸认真的神色震住,又似是怕自己的回答不能如轩辕逸的心。轩辕祈略作沉吟后,方才郑重道:“父皇,儿臣想还是让人好好查一查吧。” 轩辕逸点了点头。 “查,当然要查。” 轩辕祈正欲附合几句。 轩辕逸已经高声道:“来人,传南、北指挥使觐见。” 立在殿外的小太监连忙跑了出去找人。 …… 沂王府。 轩辕澈让奶娘将阿若抱了上来,他便打开了己蛇送的那个盒子,放出了两只墨猴。 一时间屋子里的丫鬟下人齐齐惊呼起来,连连赞道有趣。 奶娘怀里醒过来的阿若,虽不知道这两个在眼前翻来翻去的东西是什么,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是紧紧跟随着眼前的两团小金黄,不时的咧了嘴笑上一笑。 “小郡主可真是聪明伶俐,”奶娘讨好的看了苏慕云,“这才一个月不到,便会笑了。” 苏慕云笑了自奶娘怀里抱过阿若,一只手微托了她的脑袋,任她看着在炕桌上献宝似的墨猴,一边道:“她一天天的长大,自是有着一天天的变化,怎的就跟聪明扯上了。” “我看着也是聪明的紧。”轩辕澈吩咐丫鬟打了水来,他净了手后,才起身自苏慕云手里抱过了阿若,笑道:“我看旁的人家的孩子,都是吃了便睡,睡了便吃。哪似我们阿若,每每还要玩上一番,才睡呢。”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齐齐忍了笑。 红绡看着眉眼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轩辕澈,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老话不会错。人说癞痢头儿子也是自己的好,只怕在王爷眼里,便是宫里的那些公主也抵不上小郡主一个手指头。 “谁家的奶娃娃不是睡了吃,吃了玩,玩了睡的。”苏慕云头痛的看了轩辕澈,照轩辕澈这般的宠法,将来的阿若会是个什么性子啊! 夫人的话自是不能反驳的! 轩辕澈嘿嘿笑了看向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你们可曾看到谁家的娃娃有小郡主这般漂亮可爱聪明的?” “回王爷的话,奴婢等不曾看到。” 一屋子里的下人丫鬟齐声道。 轩辕澈便挑了眉头看向床上哭笑不得的苏慕云,还有意的冲她挑了挑眉头。 不想,不待苏慕云说话,轩辕澈怀里的阿若却是不肯了。 猛然间便“哇哇”的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轩辕澈听着那嘹亮的哭声,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像是有把刀在绞一样,急切的对奶娘道:“快,快来看看,阿若怎的哭了。” 红绡看着急得像什么似的轩辕澈,摇头叹气,有心想说,王爷喂,奶娃娃哭本就是很正常的,你别弄得像天塌下来似的。 奶娘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的,但眼见得平时不形于色的王爷,这会子急得六神无主,不由得便也跟着有了几分慌乱。 “好了,你把阿若还给奶娘吧。许是饿了要吃奶了。”苏慕云对轩辕澈道:“别把这屋子里的人都吓坏了。” 奶娘屈膝行了礼上前接了阿若,探手在阿若唇边试了试,阿若的头便随着奶娘的手指摇来摇去。 “王爷,小郡主饿了。” 轩辕澈摆了摆手,示意奶娘抱下去喂奶。 他则在苏慕云跟前坐下,正打算将今日轩辕骥回京都的事说一遍,门外却有丫鬟来报,说是太子妃来了。 第二十一章试探 叶司盈来无非也是为的轩辕骥之事。 只不过她这回却是带了皇长孙来,因着皇长孙,太子府里的嬷嬷丫鬟也跟着浩浩荡荡的来了沂王府。 皇长孙轩辕晖,正是好动的年龄。 被嬷嬷抱在怀里,去看摇篮里的阿若,一转眼的功夫,手便在阿若的脸上抓了一把。 睡梦中的阿若乍然一痛,二话说,闭了眼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响亮的哭声将正与叶司盈说话的苏慕云骇得一跳,下一刻,奶娘便抱了阿若出来。 “怎么了?” 苏慕云犹疑的看了奶娘。 奶娘目光撩了眼苏慕云身侧的叶司盈,嘴巴动了动,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而正在这时,侍候皇长孙的嬷嬷也带了轩辕晖走了过来。 上前屈膝一礼,轻声道:“皇长孙很是喜欢小郡主,逗她玩了玩。” 那嬷嬷眼底满是浓浓的不屑。 苏慕云尽收眼内,示意奶娘将阿若抱了上前,这才发现阿若粉嫩的脸上有着指甲刮过的痕迹,由不得便心头的倒吸了口气。便在这时,叶司盈也探了脸看过来,目光落在阿若脸上的那道痕迹,不由便拧了眉头,回头喝斥嬷嬷。 “你是怎么照看小殿下的,小郡主还小又是个女儿家,若是留下伤疤如何是好?” 那嬷嬷尽管眼底还有淡淡的不屑,却是不敢与叶司盈顶嘴,连忙屈膝向苏慕云赔罪,“沂王妃,都是老奴的不是。” 苏慕云摆了摆手,对叶司盈道:“太子妃也别生气了,小孩子手脚快,难免照应不到。” 话落使了个眼色给奶娘,奶娘便上前抱了阿若,屈膝道:“小郡主也该吃奶了。” 苏慕云由着奶娘将阿若抱了下去,眼见得皇长孙也要跟了过去,连忙笑了探手将轩辕晖抱在手里,轻声哄道:“晖哥儿,跟六王奶奶说说,你喜欢吃什么,六王奶奶让厨房给你做好不好?” 二岁的皇长孙,实则只有一周岁,走路虽说走得稳稳定定,但是说话还不是那利索。听了苏慕云的话,歪了头想一想,嘴里崩出了一个字,“糕,吃糕。” “晖哥儿爱吃糕是不是?”苏慕云看了轩辕晖,轩辕晖便一个劲的点头。 苏慕云笑了看向叶司盈,“皇长孙都爱吃些什么口味的呢?” 叶司盈伸手自苏慕云怀里抱过了晖哥儿,笑了道:“他啊,也不知道随了谁,就爱吃甜的,什么桂花糕,绿豆糕,红豆糕,就没有他不爱的。” 苏慕云笑了喊了红绡进来,“你去厨房看着,让她们做桂花糕来。” “是,王妃。” 被叶司盈抱在怀里的晖哥儿,不多时便闹了起来,挣扎着要往地上跑,嘴里喊着,“妹,妹妹……” 叶司盈“扑哧”一声笑了道:“晖哥儿,你是不是要找阿若玩啊?” 虎头虎脑的晖哥儿便一迭劲的点头。 “她可不是妹妹哦!”叶司盈点了自家儿子的鼻子,笑了道:“你得喊她一声皇姑姑。” 可不是么,轩辕澈的辈份排在那,这皇长孙还真得喊阿若一声“姑姑”。 “晖哥儿,阿若她睡了,六王奶奶让人带你去花园里看鲤鱼好不好?” 晖哥听说不能和阿若玩,嘟起了嘴,可在下一刻听到说有鲤鱼看,又咧开了没长齐牙的嘴巴,笑眯眯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征询的看了叶司盈。 必竟轩辕晖的身份摆在那,虽说这沂王府出不了什么乱子,可也不敢大意。 “去吧。”叶司盈对晖哥儿说道,又抬头扫了眼服侍晖哥儿的嬷嬷和丫鬟,冷声道:“好生侍候着,侍候不好,仔细你们的皮。” “是,太子妃。” 苏慕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吩咐身边的樱桃,“你去告诉双福,让她换了你红绡姐姐在厨房盯着,再告诉你红绡姐姐,让她和双全去侍候皇长孙殿下。” “是,王妃。” 眼见得屋子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叶司盈又摆了摆手,她跟前侍候的雪盏和妙凝也跟着退了下去。 叶司盈这才看了苏慕云,轻声道:“晋王的事,你听说了吗?” 何止是听说,根本就是早就了解的事实。但这样的事,她怎么能跟叶司盈说呢! 苏慕云看了叶司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怎的就会出这样的事呢?” “慕云!”叶司盈欲言又止的看了苏慕云。 “怎么了?”苏慕云犹疑的看了叶司盈,“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听到有传言,说是……”叶司盈犹疑未决的看了苏慕云,轻声道:“有传言说是六王叔干的。” 传言? 苏慕云瞬间打起精神。 这件事确实是轩辕澈干的,可是事情做得很隐蔽,知道真相的只怕就那么两三个人,叶司盈说有传言,那传言是什么?又出自谁的嘴里? “你从哪里听到的?”苏慕云一脸紧张的看了叶司盈,“真是荒唐,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传言呢。” “你也别生气,”叶司盈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想来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苏慕云默了默,宫里那位信和不信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这传言会发展成什么样。轩辕澈的布置会不会因着这传言而有异变! 敛下心思,苏慕云看了叶司盈道:“我听说他去松江府是为了找梁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叶司盈略略的蹙了眉,轻声道:“你知道的,他这人想到一出是一出。不说梁琦不知所踪,便算是找到了,梁琦能年上他吗?” 苏慕云翘了翘唇角,看了叶司盈道:“你真以为他是看上梁琦了?” “你是说……”叶司盈狐疑的看了叶司盈。 “不是一直有传言说废帝没死吗?”苏慕云看向叶司盈冷冷笑道:“当日是王爷协同殿下攻下京都的,也是王爷亲眼看着安城郡主和梁大人尽忠的。现在却说,废帝没死,有人在江南看到了安城郡主,这心思,司盈你不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 轩辕骥无非是想借着废帝之事,使得本就对沂王忌惮的皇上越发的疑心他,再加之这件事也有太子的关系,若真的能在松江找到梁琦以她为饵诱出安城郡主,那么太子为皇上所不信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从来太子可以立也可以废! 如此一石二鸟之事,轩辕骥会悄然离开京都,一点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却是什么样胆大包天的山匪敢劫当朝皇子,劫财不成,还施以杀手!难道说…… 叶司盈霍然抬脸,目光惊惧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似是早就等着她,眼见叶司盈看过来,她不避不让,微微颌首一笑。 那一颌首到底是因着什么,却是让人弄不明白。 一个胆大的猜测在叶司盈心里缓缓积蓄,随着她逐条分析,那猜测越来越得到证实。她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白,最后颤了声音看向苏慕云。 “难道,真的是六王叔?” 当然是你六王叔,可我也不可能这样承认了啊! 再说了之所以跟叶司盈说这样一番话,只是委婉的提醒叶司盈,现如今太子殿下和沂王爷是一个阵营的。若是沂王出点什么事,怕是太子也逃不了干系! 叶司盈说的那传言料想不是出自太子嘴里,便是太子与门客议事时,被叶司盈听了,这才有叶司盈之前的那番话。 苏慕云微微笑了,轻声道:“怎么可能呢,你把王爷想成什么人了。” 尽管心中已有认定,但叶司盈却还是附了笑道:“是啊,六王叔怎会是那样的人呢。” 两人相视一笑。 叶司盈又陪着坐了会儿,与苏慕云说了些阿若满月礼的事,便起身告辞。 …… 太子府。 叶司盈的马车才在府门口中停下,暮云便迎了上来。 “太子妃,太子殿下在书房等您。” 叶司盈点了点头,回头叮嘱了侍候晖哥儿的嬷嬷和奶娘几声,连衣裳也没换,便带了暮云、雪盏朝书房走去。 远远的便人雕花窗扇间看到轩辕祈临窗而立的身影,叶司盈眉眼间漾了抹笑,正欲出声相唤。然下一刻,在看到轩辕祈身边的那抹身影时,脸上的笑便凝了凝。 “殿下,太子妃来了。” 暮雪朝书房内禀报。 “进来吧。” 暮雪身子往边上侧了侧,“太子妃请。” 叶司盈淡淡的点了点头,抬脚朝里走。 书房内本俏然而立在轩辕祈身边的美貌丫鬟,见了叶司盈进来,屈膝福了一礼,“淑晚见过太子妃。” 叶司盈淡淡的与她点了点头,便未再理会,而是看了言笑晏晏立在一侧的轩辕祈,柔声道:“可是有事?” 轩辕祈对那风姿婉约的美貌婢女摆了摆手,婢女福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叶司盈看着那楚楚动人的背影,脑海中依稀有着很是熟识的感觉。 但这婢女明明才是不久前,由轩辕祈自外带回来的,她统共也不曾见了几面,怎么就会有那种熟识的感觉呢?! “怎么了?”轩辕祈看着怔愣在原地的叶司盈轻声问道。 叶司盈敛了心神看向轩辕祈,扯了唇角,轻轻一笑,柔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淑晚的背影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轩辕祈闻言怔了怔,稍倾抬头看向已然消失的身影,眉眼间掠过几不可见的警觉之色。 “怎么样,六王婶那边还好吧?”轩辕祈回到书案前,坐下,端了桌上的茶盏,递到叶司盈手里,“喝杯水吧,才沏的。” 叶司盈接了轩辕祈递过来的茶盏,轻啜了口,放了茶盏看了轩辕祈道:“挺好的,阿若长得也很是漂亮。” 轩辕祈便笑了道:“我们家晖哥儿可是欢喜得紧?” “还说呢,妾身说不带晖哥儿,殿下非得让妾身带,这不闯祸了。” 轩辕祈眉眼微挑了看了叶司盈,“怎么了?闯什么祸了?” “晖哥儿将阿若的脸给抓了。” 轩辕祈似是错愕了一下,稍倾放声笑道:“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叶司盈蹙了眉头,“回头六王叔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轩辕祈默了一默,稍倾淡淡笑道:“小孩子嘛,下次让人看着点便是。” 叶司盈点了点头。 轩辕祈这才轻声道:“你可跟六王婶说了?” “说了。”叶司盈点头道:“妾身将殿下的话说与六王婶听了,六王婶说不关六王叔的事。” 轩辕祈点了点头,“我也相信不会是六王叔做的,想来必是有心人居中挑拨离间,让你去趟,就是为了提醒六王叔一声,小心些。” 叶司盈点头,轻声道:“殿下可知晋王因何去了松江?” 轩辕祈摇了摇头。 叶司盈便将苏慕云的那番话说给轩辕祈听。 末了,轻声道:“殿下您怎么看?” “她说的没错,”轩辕祈看了叶司盈,轻声道:“之前确也曾听闻母后传六王婶进宫询问梁琦的事。后来,又有传言说梁琦在松江现身,若说是有人诚心设计晋王,那也是他自己眼巴巴的上赶着往上凑的。” “妾身现在担心的是,皇上与娘娘那里会怎么想。”叶司盈担心的道。 “放心吧,”轩辕祈安抚了叶司盈,“没做过的事,便是没做过。父皇与母后即便心疼二弟,也不会随意牵扯。” “但愿吧。”叶司盈常常叹了口气。 轩辕祈眼见得她眉眼间露出疲惫之色,便道:“你回屋里换身衣裳歇歇吧,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一待处理好了,我便来陪你。” 叶司盈点了点头,她确也是有些累了。 这边厢,叶司盈才离开,轩辕祈便喊了暮雪进来。 “使人盯着沂王府那边,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殿下。” 暮雪退了出去。 轩辕祈一个人长久无声的坐在书案后。 他的目光紧紧的凝着西北角的那堵墙,眼前却是叶司盈柔和似三月春风的笑意。 轩辕祈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良久,他长长一声叹息。 “来人。” 门外侍候着的小厮走了进来。 “让淑晚进来侍候。” “是,殿下。” …… 沂王府。 轩辕澈看着阿若脸上那淡淡的血痕,恼怒的蹙了眉头。 “下次不管是谁,都让他戴了布套子才能碰阿若。”话落,将阿若抱了起来,心痛的看着阿若的脸,一副被人割了肉的样子。 苏慕云失笑。 “那可是皇长孙,比我们阿若不知道金贵多少倍。” “谁说的?”轩辕澈回头,狭长的凤眸凝了苏慕云,冷声道:“在我眼里,我们阿若就是这天底下最金贵的,谁也不能跟她比。” 苏慕云看着他较真的样子,半响,点头道:“是,阿若是最金贵的。”想了想,轻声道:“下次皇长孙再来,就让奶娘将她抱远些吧。” 轩辕澈点了点头。 轩辕澈手里的阿若吹了几个泡泡后,又呼呼的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晓,她的父王正为她今天挨的那一抓,挠心挠肺的痛! 见阿若睡着了,轩辕澈将她还给奶娘,让奶娘抱了下去。他则坐到苏慕云身边,轻声道:“太子妃今天来,可是说起晋王受伤的事?” 苏慕云点了点头,“说是有传言,说是王爷你干的。” 轩辕澈冷冷的哼了哼,嘲讽的道:“传言?什么传言,其实就是那位的原话罢了。” 这点苏慕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却不是轩辕澈便是有所怀疑也只能放在心里。现在听轩辕澈说了出来,不免犹疑的道:“王爷,现在怎么办呢?” “怎么办?”轩辕骥淡淡一笑,“该怎么办还怎么办,难道就凭他的猜疑,他便能派兵来押我不成?” 苏慕云叹了口气,这京都,她真是一天都不愿呆了! “司盈那边,我也将王爷的意思递过去了。”苏慕云看了轩辕澈,轻声道:“现如今你与太子殿下是盟友,若是太子殿下想要落井下石做些什么,那也得想想后果。” 轩辕澈点了点头,“我到是不担心他会落井下石做什么,我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苏慕云不解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解释道:“我于江山无意,他是知道的。既然我对他构不成威胁,还有可能是他最大的助力,可他却又没有表现出完全的合作态度。着实令人费解啊!” 苏慕云不由也跟着疑惑起来。 “好了,你别多想了,这些事便让我来操心,便是了。”轩辕澈安抚的拍了苏慕云的手,“你只管养好你的身子,多替我生几个女儿便是了。” 苏慕云瞪了笑得好欠掐的轩辕澈一眼,咬牙道:“你这是嫌弃我生女儿了?” “哎!”轩辕澈喊冤的看了苏慕云,“我怎的就嫌弃你生女儿了。” “你明明就是嫌弃了!” “我怎么就嫌弃了!” 苏慕云还想再说,不想帘子外面,红绡轻声道:“王爷,晋王府派了总管说是要见王爷。” 两个原本还争执不休的人,立时,面面相觑。 “晋王府的总管,他来干什么?”苏慕云看了轩辕澈,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 轩辕澈略一沉吟,轻声道:“你别急,我过去看看。” 苏慕云即便是百般担心,但还是只能让轩辕澈去了。 “双福。” 双福撩了帘子走进来,“王妃。” “你去前面看看,是什么事。” “是,王妃。” 双福才要走。 苏慕云又喊了道:“等等,不要被发现了。” 双福吐了吐舌头,对苏慕云调皮的道:“王妃,你就放心吧。” 待得双福离开后,苏慕云便依在床榻上,想着轩辕骥使人来请轩辕澈,会是什么事。刘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拿了扇子在一侧给苏慕云扇起了风。 不多时,帘子外响起轻巧的步子声,苏慕云立刻正了身子,问道:“是不是双福?” “是奴婢,王妃。”话落,双福撩了帘子走进来,上前行了个礼,对苏慕云道:“王妃,王爷出门了。” “出门了?”苏慕云霍然直身坐起,看了双福,“王爷去哪了?” “那个晋王府的总管,说是晋王爷有话要与王爷说,王爷便与他一同去了晋王府。” “去了晋王府?”苏慕云看了双福。 双福点头,“没错,奴婢猫在墙根下,亲耳听到的。” 苏慕云脸色一白,由不得便心里生起一抹恼意。 她就不明白轩辕澈是怎么想的,既然明知轩辕骥对他有怀疑,为什么还要去。万一,那轩辕骥恶向胆边生……光是想想,苏慕云都急得不行。 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不仅是手心满是汗,便是身子也跟着瑟瑟的抖了起来。 “王妃,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刘妈率先发对苏慕云的不对劲,扔了手里的扇子便上前扶了苏慕云,一迭声道:“王妃,您静下心来,王爷他没事,他不会有事的。” 苏慕云一把攥住了刘妈的手,焦急的道:“奶娘,你不知道,不知道……” “您不信奶娘,您也要相信王爷啊!”刘妈一边拍着苏慕云的背,在触手的一片冰凉时,心下一骇,这还是月子里呢,这一身冷汗出了,万一风邪入体,可是一辈子的事。当下不由心急道:“快,快去请御医。” 双福怔怔的看着榻上急得面如白纸的苏慕云,不明白好端端的王妃怎的会急成这样。当日晋王还不是个废人时便不是王爷的对手,现如今那么个废人还能怎么样?耳边响起刘妈让请御医的声音时,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拔脚便要朝外跑,耳边却响起苏慕云的历喝声。 “站住。” 双福脚步一顿,犹疑的看了面色难看至极的苏慕云。 “去,将你红绡姐姐喊来。” “王妃,还是请御医来吧,您……”刘妈急急的劝了苏慕云。 苏慕云摆手,“奶娘,我没事。我只是刚才着急了些,出了点汗,等会换身衣裳就没事了。” 刘妈还要再说什么,苏慕云却是对怔在那的双福喝道:“还不快去。” “是,王妃。” 双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没多时,红绡便急急的赶了来。 “王妃。” 苏慕云由刘妈扶了坐正身子,看了红绡,沉声道:“红绡,你立刻调了手下的人去晋王府。” “这……”红绡犹疑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急道:“你还犹豫什么?晋王他设的肯定是鸿门宴,王爷他……” “王妃,王爷带了人去。” “带了人去?”苏慕云看向红绡。 红绡点头,“王妃放心,王爷早有安排。” 苏慕云长吁了口气,忖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做賊心虚呢! 第二十二章窝丝糖 晋王府。 轩辕澈被温瑜请进了大厅。 大厅里,轩辕骥身姿笔直的坐在特制的椅子里,目光空洞的就着东南方向大开的隔扇。 “王爷,沂王爷来了。” 轩辕骥这才收了目光,淡淡的撇了头,看向气宇轩昂自外而进的轩辕澈。 四目相对,轩辕澈淡淡的颌了颌首。 轩辕骥则是挑了挑唇角,眉宇间有了一抹浓浓的忧愤之色,稍倾却又压了那抹异色,吩咐温瑜,“将父皇新赏的大红袍沏了,让六王叔品偿品偿。” 温瑜恭身退下。 轩辕澈在靠右侧的梨花椅上坐定,微抬了眉眼看向轩辕骥。 “你让府里总管来请,可是有事?” 轩辕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稍倾唇边掠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声道:“六王叔都不关心下侄儿的伤势如何?” 轩辕澈冷冷一笑,“不是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吗?左右死不了,有什么好问的。” 随着他的话落下,轩辕骥的脸色便阴沉的起来,一双狭长与轩辕澈极为相似的眸子阴鸷的凝了轩辕澈看,稍倾幽幽道:“我这副样子,六王叔看见了可是很开心?” 轩辕澈点了点头,眉宇间挑了抹笑,“确实挺开心的。” 轩辕骥冷冷一哼。 恰在这时,温瑜送茶进来。 轩辕澈端了茶盏才揭开盖子,便有扑鼻的醇香袭来。 “好茶。” 轩辕骥冷冷一笑,同样端了茶盏,轻啜。 稍倾放了茶盏,冷眼睨向轩辕澈,淡淡道:“六王叔,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还给我留了两只手啊!” 轩辕澈手里的茶盏便顿了顿,下一刻,他抬起头看了轩辕骥,狐疑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六王叔,你也别装了。”轩辕骥摆了摆手,示意温瑜退下,续而目光如冷刀子刮向轩辕澈,“你敢说我会变成这样,不是六王叔你的手笔?” 轩辕澈将手里茶盏,“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溅起的茶水湿了一桌,沿着桌子滴滴哒哒的流到地上,响起几不可闻的声音。 他则是眉目冷凛的看了轩辕骥,便在要开口说几句狠话时,却在目光所触到轩辕骥的双脚时,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乍然遇上这样的事,难免疑神疑鬼的,我便也不与你计较。但你却也记着,有些话还是不要胡乱说的好。” “哈哈哈”轩辕骥仰天长笑,待歇了笑声,瞳孔攸的一紧,凝了轩辕澈,“人都道沂王爷天下无双,不想却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屋子里一静。 轩辕骥满脸不屑的看着轩辕澈,等待着他应有的反应。 但时间缓缓流逝,轩辕澈却是忽的抬了脸给了轩辕骥一个云淡风轻的笑,一笑过后,抬手端了那被泼了一半的茶盏,继续喝起茶来。 “六王叔,可能不知道吧,你在漠北的那些日子里,侄儿我没少去孝顺六王婶。” “知道,你六王婶都与我说了。”轩辕澈锐利的目光微抬停在轩辕骥被废的脚上,凝了笑道:“王叔我,改日一定寻人找了这天下最好的师傅打一辆最贵的可以代步的车子给你坐。” 轩辕骥看着轩辕澈那闪着嘲笑的眸子,心里便似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呼呼的风直往里面灌,使得他一控制不住的想要打一顿眼前的人。 若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眼下,他可以确定,一定是轩辕澈让人干的。 可是,即便是他知晓又能怎么样? 轩辕骥低垂了眉眼,掩尽眸中的风起云涌,思索着,要怎样才能让轩辕澈承认。 这边厢轩辕澈却是气定神闲,悠悠哉哉的喝着茶。眼角的余光不时撩向轩辕骥身后那胡桃木玉兰大照屏。 轩辕骥自是不晓得他的精心布置早已尽落轩辕澈之眼。 眼见得如何都激怒不了轩辕澈,使不得他说出承认的话。忽的便眼角微绽,脸上起了一抹极尽嘲讽的笑,目光冷幽幽的看了轩辕澈。 “六王叔,我这些天闲来没事,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轩辕澈挑眉看向轩辕骥。 “六王叔可还记得周太傅?” “记得,怎么,你梁琦没找着,又想去找周太傅的女儿了?”轩辕澈挑眉,好笑的看了轩辕骥,“骥儿,你怎么总想这不着调的事呢?” 轩辕骥在听到轩辕澈提起梁琦时脸色一黑,稍倾却又压了心中的恶气,冷笑道:“我找她干什么?我只是觉得周太傅死的可真是冤枉了点,想来,他若是知晓自己竟然死在亲生女儿与他人的合谋设计中,怕是连轮回都不愿,只想着问一句为什么吧!” 轩辕澈挑眉,“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就是想告诉六王叔一声,”轩辕骥嘿嘿一笑,淡漠的道:“当年的那首诗不是我做的。”眼见轩辕澈拧眉不语,轩辕骥冷笑道:“既不是我做的,想来六王叔该知道是谁做的了吧?” “你觉得我会信?”轩辕澈目光微抬,笑看着轩辕骥,“便不是你做下的,那又如何,死的是周太傅,不是我。我何必像你一样耿耿于怀?” “你……” 轩辕骥断不曾想到轩辕澈会是这番反应,照他看来,获知真相的轩辕澈应该是愤怒的,既便不是愤怒也不该是这般淡漠。 放下手里的茶盏,轩辕澈起身,“没什么事,我这便走了,以后这种无聊的谈天,你还是去找你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比较好,六王叔我没那么多空闲。” 话落,甩手便走。 轩辕骥只气得两眼血红,脖子上的青筋纠结不己。 “将人给我留下。” 一声怒喝,便见自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名王府侍卫,人人手持凶器,将轩辕澈围在了中间。 轩辕澈凤眸轻眯,目光瞬间冷寒如冰,他淡淡的回了头看向正推了座下轮车出来的轩辕骥,唇角微挑,冷笑道:“晋王这是何意呢?” “六王叔,你知道我向来是不肯吃亏的。”轩辕骥眉目同样冰冷的睨了轩辕澈,“我现如今这副样子,却让我看着你们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你说这怎么可能?” “所以呢?”轩辕澈指了围着他的那些晋王府侍卫,淡漠道:“你便要弑杀王叔?” “弑杀王叔?”轩辕骥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放声大笑,笑声方歇,他冷冷的道:“你废我双脚,我最多也不过是向你讨个公道罢了。” “骥儿,你既然不相信王叔,不如你我一同进宫,让你父皇来断这冤案如何?”轩辕澈看了轩辕骥道:“你只要在皇上面前拿出足以证明是王叔我害了你的证据,不说我还你个公道,便是皇上他也会给你做主。” 轩辕骥瞪了言之确确的轩辕澈,一口气哽在胸口处就差没把他哽死。 证据!他要是有证据,他至于来这横的? 轩辕骥能这样大言惭,不就是因为他拿不出证据吗? 难不成他还真就打落牙齿往里肚里咽?不,这口恶气,说什么他也不会咽下的。 “都给我听着。”轩辕骥猛的一声历喝,朝府内侍卫喝道:“不能留下沂王爷,你们就自己抹脖子吧。” 那些围着轩辕澈的侍卫一瞬间齐齐心底一寒。 伤了沂王是死,不伤沂王也是死!左右只不过是一个祸不及家人罢了。众人齐齐一声应喝,“是,王爷,属下定当为王爷尽忠。” 几十人整齐划一的吆喝,便是隔了几个院落也听得到这番动静。 轩辕澈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冷冷的道:“骥儿,现在你只是废了双脚,一会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万一也废了你的手,那可如何是好?” “王叔觉得我现在有手跟没手有什么区别?”轩辕骥冷眼看向轩辕澈,“或者王叔可以给我一个痛快,那样的话,即便父皇追究起来,你也只不过是被迫保命失手伤人而已,是不是?” 轩辕澈点头,“这提议不错。” “动手!” 脸色铁青的轩辕骥再不肯多说一字。 眼见得那些侍卫手中刀剑一抖,杀气沉沉的朝轩辕澈砍了过去。 轩辕澈蓦的身形爆起,一个起落间便跃到了轩辕骥身前,他的手里也不知道何是多了柄一尺见长的短刃,那短刃泛着寒凛凛的光抵在轩辕骥的脖子边。 侍卫们一怔,齐齐愣在了原地。 “动手,不要管我!”轩辕骥甚至刻意的朝轩辕澈手里的短刃上撞。 不想,轩辕澈却是防着他会这样做似的,他动一分,短刃便移一分,始终不伤他分毫,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轩辕澈低的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话语。 “没错,是我让人废了你双脚的,我现在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呢?” “轩辕澈,你……”轩辕骥霍然抬头,目眦欲裂的瞪了轩辕澈,因为恨,额头上青筋纠结的像是条小蛇在游走,“你有本事,便当着这天下人的面都承认了。” 轩辕澈一阵轻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轩辕骥,语带怜惜的道:“骥儿,你莫不是装傻子真将脑袋给装傻了不成?这样的事,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做,王叔我是个聪明人,你不知道吗?” “轩辕澈,我要杀了你。” 随着轩辕骥的话落,他座椅底下忽的便射出无数枝闪着蓝光的利前尽数朝轩辕澈身上射去。 “小心!”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响起。 然,轩辕澈却也在同时发出一声怒喝,“王安,今日之事,我且看你如何向皇上禀报!”将那句“小心”给掩下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身子忽的便一个倒仰紧贴着地面犹如离弦之箭般朝后掠去。那些淬了剧毒的箭便那样擦着他的身子射向了前方。 “王爷!” 一声急惶惶的声音响起,一道鸦青色的身影急急的从大厅后胡桃木玉兰大照屏里跑了出来。才近前,便急急的按住了爆怒的轩辕骥。 不是太监总管又是谁! “王爷,万不可鲁蛮行事。” “放开,我今天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轩辕骥指了已经一跃而起,正自拍打着身上那看不到尘土的轩辕澈,咬牙道:“是他,是他害的我。” “王爷,王爷……”王安哀求的看了轩辕骥,“王爷给小的留条生路吧!” “王安!”轩辕澈笑盈盈的上前,“你该回宫交差了吧,我们一道吧,本王也好问问皇上,意欲何为。” “六王爷,六王爷……”王安一把松开了轩辕骥,扑通一声跪在了轩辕澈面前,“六王爷,您饶命啊,给奴才留条活路吧。” 轩辕澈冷冷一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轩辕骥脸上,他微微的撇了唇角,四目相对,轩辕澈的眼里是浓浓的讥诮与不屑。 轩辕骥迎了轩辕澈,良久不语。 他的目光渐成死灰。 他早该明白的不是吗? 轩辕澈自打入府的那刻起,只怕便已经知道王安在胡桃木玉兰大照屏后站着。是故,不论他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承认是他伤了自己。原以为只要假意使府内侍卫出手,那个人便会现身,却不曾想轩辕澈会在这时道破王安的所在! 输了,输的太砌底! 王安的哭求声还在继续,轩辕骥看着不动如山立在一丈开外的轩辕澈。 稍倾,便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 续而笑声越来越大。 众人不由都疑惑的看向他。 轩辕骥却是笑得眼泪横流后,才缓缓的歇了笑声,摆了摆手,道:“送沂王爷。” “是,王爷。” 温瑜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恭身走到轩辕澈跟前,微一行礼道:“六王爷请。” 轩辕澈勾了勾唇角,撩袍便走。 “六王叔,”轩辕骥却忽然出声。 轩辕澈步子一顿站在原处,等着轩辕骥把话说完。 “六王叔,你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轩辕澈正欲开口。 轩辕骥的话再次响起。 “我等着看六王叔的结果。” 轩辕澈默了一默,稍倾抬了头淡淡一笑,大步朝外走去。 …… 沂王府。 苏慕云听到丫鬟回话说王爷回来了,连忙使了双福前去查看。 不多时,耳边便响起熟悉的步子声。 苏慕云扶了双全才准备出门去迎,不想帘子一撩,轩辕澈大步走了进来。 乍然看到扶了双全迎出来的苏慕云,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恼色,几步上前自双全手里接过苏慕云,不悦的道:“不是说,让你卧床休养吗?怎的又下床了。” “我这都睡了大半个月了,再躺下去骨头都要酸了。”苏慕云抱怨的道说道:“再说了,太医也说了,到了后期适当的走走也是可以的。” 轩辕澈眼见得苏慕云眉眼间满是不快,又想着她自生产后,就没出过这扇门,当下不由得又心疼了起来。 “那你躺累了后,便起来走走,只是千万别吹了风。” 苏慕云点头,想起他去晋王府的事,连忙道:“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没什么事,就是喝了杯茶,说些事罢了。” 苏慕云怎么会不知道,轩辕澈这是在宽她的心,不想让她担心,可是有些事他越不说,只怕她想的越多。 “你还是照实跟我说,让我心里有个数吧,不然万一哪天事情发生了,我连个准备都没有。”苏慕云由着轩辕澈将她扶到大炕上坐了,又拿了美人扇,轻轻的扇了起来,柔声道:“我也知道,你是怕我忧思过度,可是你看,现如今不是你担心便没事的。怕是这上上下下多少人等着发难都不知道呢!” 轩辕澈叹了口气,他确实不想让苏慕云知晓太多。太医跟他说过了,这女人做月子很重要,万一落下什么病根,便是一辈子的事。然,正如苏慕云所说,这大庆朝上面的那位一直盯着他,什么时候会出什么事,还真难说。 与其到时慌手慌脚,不如先让大家心里有个数,也免得事到临头慌了手脚。 轩辕澈接过樱桃奉上的茶,揭了茶盖拂去茶面上的水沫,啜了口润了润喉,才将在晋王府发生的事告诉苏慕云。 待得他说完,苏慕云早已白了脸,抚了胸口道:“你是说那王安一直在胡桃木玉兰大照屏后站着,就等你承认了,他好进宫向皇上禀报?” 轩辕澈点头。 苏慕云默了默,忆及前世之事,忖道:王安完全可以跟轩辕骥联手做假,向皇上禀报说轩辕澈承认了,可是却为何不曾这样做?难道这其间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王爷,那王安到底是谁的人?” 轩辕澈挑目看向苏慕云,“怎的这般问?轩辕骥能将谢兰亭送给俞青狁,自然王安与他是一伙的。” “既是一伙的,为何王安不向皇上回禀,便说王爷已然承认了?” 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媚媚,你可能不知道吧,身有疾残者是不能为帝的。” 苏慕云眨了眨眼,不明白轩辕澈怎的会突然说起这事。 “我想那王安应该是心里另外有了打算吧!”顿了顿,又道:“再说了,王安应该也明白,他若是伙同轩辕骥做假,只怕扳不倒我,反而是给自身招祸。” 苏慕云点了点头。 想来王安眼见得轩辕骥大势已去,已经无心助轩辕骥夺位。既然无心,便没必要得罪了轩辕澈!若是当时轩辕骥果真杀了轩辕澈那只是顺水人情,可当被轩辕澈道破他藏身之后,再不现身那便真是杀头之祸了。 苏慕云理清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后,只觉得脑仁子一阵一阵的痛。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真希望日子能过得快点。” 轩辕澈看着抚了额头的苏慕云,眉宇间掠过一抹疼惜。柔声道:“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别操心了。万事有我!” 苏慕云点头,她就算是想操心怕是也操不过来啊! …… 转眼便到了九月末。 这天沂王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京都城里人人都知道,今天是沂王府柔福郡主的满月酒。 宫里早早的便指了女官来送贺礼,轩辕澈早在三天前,便使人送了贴子出去。与洗三礼不同的是,这次送出的贴子,全是朝中二品以上大员的,不计亲疏。 好些与轩辕澈没什么往来的大员得了贴子都很是疑惑,不明白怎的突然间便入了沂王爷的眼。但却也不敢驳了沂王的面子。早早的准备好了贺礼,直待这天携了府中夫人过王府庆贺。 到得满月酒的这一天,苏慕云早早的便醒了过来。 屋外侍候着的樱桃听了动静,连忙招呼屋外早已候着的婆子们提了热水进来,将净房里的大浴桶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又洒上了一篓子的花瓣。 一切妥当后,樱桃扶了苏慕云躺进那飘着花香的浴桶里,解开她长长的略有些打结的发,才刚替苏慕云洗好发,便听到屋外响起轩辕澈的声音。 “王妃呢?” 留在屋外侍候的小丫鬟轻声道:“王妃在沐浴。” 樱桃撩了眼半闭了眼躺在浴桶里的苏慕云,轻声道:“王爷来了。” 苏慕云点了点头,想着这几个夜里,轩辕澈那不安份的手和忍得痛苦不堪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樱桃道:“动作快点吧,等会儿阿若便该抱来了。” “是,王妃。” 樱桃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轩辕澈进得屋内,不见苏慕云,恰在这时,耳边响起净房水声哗哗的声音。步子一顿,不由自主的便撇了头看向净房的方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有了一副活色生香的逶迤画面,与此同时,心也蠢蠢欲动起来。 有心想进去,不想帘子外却响起奶娘的声音,“王妃,小郡主醒了。” “进来吧。” 眼见得奶娘抱了穿戴整齐的阿若走进来。一个月的阿若,已经长开了许多,圆溜溜的黑眼珠在对上轩辕澈的时候,忽的便咧了嘴,笑了起来。 轩辕澈不由分说的上前,自奶娘手里抱了阿若,“阿若,今天你过生日哦!” 阿若回以轩辕澈的是越发咧得大大的笑脸,两只眼睛像两弯月牙儿,粉嫩瓷白的小脸挨着轩辕澈摇来晃去。 “阿若今天会收到好多东西,”轩辕澈拿了一炕上的拨浪鼓逗弄着阿若随着声音歪来歪去,间歇的又吐几个水泡泡。 眼见得时辰差不多,轩辕澈将阿若还给奶娘。撩了眼净房的方向,喊了红绡进来,吩咐道:“我去前院,你在这好生侍候着。小郡主露个面就行了,别让太多人抱。” “是,王爷。” 轩辕澈这才离开,洗浴完毕的苏慕云扶了樱桃的手走出来。没见到轩辕澈的身影,不由犹疑道:“王爷呢?” “王爷去前院主事了。”红绡取了干净的帕子上前擦拭苏慕云的头发,一边轻声道:“王爷说,小郡主只需出去露个脸便是,无需多呆。” 苏慕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奶娘抱了阿若上前,轻声道:“王妃,您看小郡主这样穿行吗?” 阿若穿了一件大红色纻丝如意花纹的小袄,将张粉白瓷嫩的小脸衬得越发的瓷嫩。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上一掐,特别是那双黑溜溜的像水晶似的眼珠子,越发的让欢喜得不得了。 “阿若,来,娘亲抱抱。”苏慕云探手便要去抱阿若。 “王妃,快些梳妆吧,过不多时,客人就要到了。”红绡在一侧提醒到。 苏慕云只得放弃抱阿若的念头,由着红绡十指如飞的在她乌黑如云的发间来回穿梭。另一厢双全已经将苏慕云的今天要穿的衣裳准备好。月白交领中衣,外罩一件大红底万字不断头纹的褙子,下配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红绡取了首饰盒里的那枝八宝攥珠飞燕钗稳稳的插在苏慕云发间。 便有小丫鬟捧了靶间站在苏慕云身后,让她看。 一切妥当,便有前门的婆子来回,“王妃,太子妃及几位王妃到了。” 苏慕云换上双全准备好的衣裳,令奶娘抱了阿若跟在她身后出门迎客。 远远的便听到叶司盈如银玲的笑声,不时的还夹着小孩子焦急的话语声。 “皇长孙!” 红绡怔了一怔,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亦暗暗叫苦,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轩辕澈得儿夜里还千叮万嘱,说是别让皇长孙跟阿若在一起。原想着,今天这样的场和,想来叶司盈不会带皇长孙来,可是……苏慕云摇了摇头,轻声的嘱咐了一句身边的下人。 “照看好小郡主。” “是,王妃。” 堪堪话落,叶司盈便已经在几位王妃的族拥下走了过来。 “阿若,阿若……” 轩辕晖远远的看到了跟在苏慕云身后被奶娘抱在怀里的阿若,雀跃着,便要挣了叶司盈的手上前。 “晖哥儿,”叶司盈连忙攥紧了他的手,俯身道:“你忘记,你答应娘亲的话了?” 轩辕晖嘟了嘴,不满的看了叶司盈。 “太子妃,皇长孙这是急着要看柔福郡主呢。”一侧的南安王妃笑了上前柔声道。 这当口,苏慕云已经走了上前,见轩辕晖嘟了嘴被叶司盈攥在身边,心知是怎么回事。由不得叹了口气,怕是轩辕澈将之前的不满递进了太子府。叶司盈才会这般拘着皇长孙! “都站在这做什么,快进屋里吧。”苏慕云笑上前迎了众人。 南安王妃抿了嘴上前道:“沂王妃,我们的皇长孙殿下吵着要见柔福郡主呢。” 话外的意思是,赶紧将阿若抱上来吧! 苏慕云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了上前自叶司盈手里牵了轩辕晖的手,柔声道:“晖哥儿,你是不是很喜欢跟阿若姑姑啊?” 轩辕晖频频点头。 苏慕云便柔声道:“那你答应六王奶奶,不可能掐阿若姑姑,行不行?” 随行在轩辕晖身侧的嬷嬷们眼里便有了淡淡的不忿。 轩辕晖却是连连点头。 苏慕云便笑了示意奶娘将阿若抱了上来。 只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却是发生了。 奶娘才端了身子,将阿若递到轩辕晖面前,轩辕晖忽的便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块窝丝糖往阿若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说道:“糖,吃糖糖。” 吓得奶娘脸色都白,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抱了阿若往一边躲。 偏生轩辕晖却是不肯,紧紧的扒了阿若的襁褓,将手里的糖往阿若嘴里塞。 “哇”的一声,阿若不肯了,放开了嗓子便哭起来。 “晖哥儿!” 正与苏慕云说话的叶司盈听得阿若的哭声,转头看来,便看到轩辕晖紧紧的攥了阿若的襁褓,手里拼命的往里面塞着什么。抱着阿若的奶娘,脸都吓白了,跪在地上,只顾着将阿若往边上躲,却又不敢去推轩辕晖。 回过神来的苏慕云与叶司盈几乎是同是抢了上前,一个抱住了轩辕晖,一个抱住了阿若。 “糖,吃糖糖!”晖哥儿瘪了嘴看着邹了眉头的叶司盈,下一刻,“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他不明白,他那么喜欢吃的窝丝糖,为什么阿若姑姑却不吃呢! 奶娘瑟瑟颤抖的看了苏慕云,眼里大滴大滴的泪流了下来,又想起今天是阿若的好日子,不能哭,连忙抬了手去胡乱的擦了脸上的泪,怔怔的立在一边。 阿若依在苏慕云的怀里,原本被苏慕云哄了哄,便不哭了。可是在听到轩辕晖的哭声后,才止的哭声又起来了。 一时间,便只听到两个小孩,你一声我一声的哭声。 那样声震云宵的哭声,将个沂王府都传了个遍。 很快的便有一抹身影急急的跑了来。 “王妃,王爷让小的来问问,小郡主怎么了。” 叶司盈一边安抚着怀里的晖哥儿,一边不好意思的看了苏慕云。 “告诉王爷没什么事,小郡主只是没睡好,闹了闹脾气。” 小厮抬了眼角撩了眼一侧哭得伤心的轩辕晖,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晖哥儿,你别哭了,你不哭,阿若就不哭了。”苏慕云一边哄了阿若,一边对轩辕晖道:“阿若还小,不能吃糖,等阿若大了,你再给她吃。好吗?” 轩辕晖红红抽噎着看向苏慕云,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窝丝糖递到叶司盈跟前,“娘,吃。” “好了,好了,我们的皇长孙真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南安王妃上前搂了晖哥儿,对叶司盈道:“太子妃是个有福气的。” 叶司盈笑了笑,接了轩辕晖手里的糖拿帕子包了放进袖笼里。 苏慕云便使了人打水来,给两个小祖宗净脸。 这边厢,叶司盈狠狠的撩了眼身侧侍候轩辕晖的嬷嬷几眼。 第二十三章满月酒 因着柔福郡主有个非同凡响的父王,所以柔福郡主的满月礼自是非寻常可比! 己时一刻,沂王府门外一阵喧哗,续而便是小厮飞快的往里跑。 “王爷,皇上来了。” 小厮喘了口气,紧张又兴奋的说道。 皇上来了?! 一时间沂王府内似热油里进了凉水,炸开了。 自大庆朝开国以来,也不曾有这样的殊荣啊,皇上出席一个亲王郡主的满月礼! “都随本王出去迎驾吧!” 轩辕澈的话声一落,大厅里立时一静。 续而这些朝庭大员们便自觉照品阶高底排成了两排跟在轩辕澈身后朝外走。 早有内侍在前开路,皇帝轩辕逸自沂王府门外大步而入。 “臣等恭迎圣驾!” 轩辕澈率先行礼。 “六弟,免礼。”轩辕逸作势虚换轩辕澈,又对轩辕澈身后正欲跪下行礼的大臣摆手道:“众卿家免礼。” “谢皇上隆恩。” 轩辕澈让到一边,微恭了身子对轩辕逸道:“皇上请。” 轩辕逸点了点头,大步朝正厅走去。 待得进了厅堂,分主次落座。 轩辕逸左右四顾,方看了轩辕澈道:“怎的不见我那小侄女?” “回皇上的话,柔福郡主正由王妃带着见各位夫人。”轩辕澈恭敬的回答轩辕逸的话。 轩辕逸略一思忖,脸上绽开一抹柔和的笑,轻声道:“朕可是特意来看看这小侄女的,六弟使了人去抱出来让朕看看如何?” 虽说是片询的话,但言语间的笃定却是不容人拒绝。 更何况当着这满堂大员的面! 轩辕澈当下便回身喊了小厮上前吩咐道:“去告诉王妃一声,皇上来了,要看看小郡主。” “是,王爷。” 小厮飞快的跑了下去。 这边厢,轩辕澈陪着轩辕逸周旋着。 宾客之中有那聪明的只是远远的坐着,喝着自己的茶,有那想要乘机讨好卖乖的,便挤了上前在轩辕逸面前说着奉承谄媚的话。 自古好话听不厌,更别说对一个久居上位的人来说。 在等待柔福郡主的那点子时间里,轩辕逸愣是脸上的笑意便没停过。 一盏茶的功夫后,响起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一阵脂粉的清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堂中的大臣们对这位沂王妃闻名暇尔,却不曾有幸一见。 这会子虽不是个个都抬头探眼,但却也有十之**侧目而视。 待得看到薄施脂粉的苏慕云,不由齐齐的叹了口气,心道:还当以为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却不曾想,相貌不过尔尔,到是那对似秋水湛湛的眸子添色不少! “臣妇苏氏见过皇上。” 苏慕云怀抱阿若屈膝行礼。 轩辕逸道了声免礼,便示意一侧的王安将阿若抱了上前,让他看。 苏慕云飞快的睃了眼轩辕澈,眼见轩辕澈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苏慕云才将阿若交到王安手里,然便是如此,却还是一度不放心,伸长了脖子看着睡得香甜的阿若。生怕,王安有个闪失,摔了。 “朕的六弟天下无双,沂王妃又是天生丽质,想来柔福郡主长大后也定是个倾国化城的美人儿。”轩辕逸笑着探头看向王安抱在怀里襁褓中的阿若。 “皇上谬赞,臣妇愧不敢当!”苏慕云惶恐行礼。 轩辕逸摆了摆手,仔细看过阿若后,示意王安将他亲赐的金镶玉的长命锁给阿若戴上,对轩辕澈笑道:“柔福郡主面相酷似六弟,将来必是个大福大贵的。” 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给苏慕云。 苏慕云屈膝一礼,“臣妇谢皇上赐言。” 轩辕逸笑了笑,摆了摆手,王安便将阿若抱还给苏慕云。 苏慕云向皇上告了个罪,重新抱了阿若返回后院。 堂中都是些饱读圣贤书的,自是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圣训,俱都微微的垂了眼,礼让苏慕云离开。 然,却在这样的一片氛围中,苏慕云感觉到一道灼目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那目光灼灼如火,似是要将她燃烧一般。 苏慕云不由得便微抬了眉眼,在她正欲随着那目光看过去时,却霍然发觉身上一轻,那种灼灼如火的感觉消失了。 “王妃……”眼见苏慕云步子一怔,红绡几步上前,轻声的唤了苏慕云。 苏慕云摇了摇头,示意红绡,她没事。 转眼,偌大的厅堂便只剩下一阵淡淡的芳香气息萦萦绕绕不绝于鼻。 有那惯会逢承拍马满脸堆笑的对轩辕澈拱手道:“王妃气质端庄娴雅,小郡主聪明可爱,王爷仪表堂堂文才兼备,可谓圆满至极,实在是可喜可贺。” 轩辕澈挑了挑眉,眉宇间有了一抹淡淡的笑。 沂王素来最不喜欢别人奉承拍马,这会子却是笑得好不开心得意。 首座之上的轩辕逸挑了轩辕逸一眼,眉宇间掠过一抹沉思。 “谢诸位大人美言。”轩辕澈抱手与上前谄媚的大臣们一一拱手行礼后,忽的双手一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厅堂中顿时一静。 轩辕澈转而看向首座上的皇帝,敛去脸上笑意,举步上前。 “皇上,微臣今日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成全。” 话落,撩了袍摆,跪了下去。 “六皇弟!” 轩辕逸心头瞬间掠过一抹怪异的情绪,但脸上却是不形于色,只是飞快的抬了眼角,目光落在大臣之首的太子轩辕祈身上。 轩辕祈在感觉到皇上看来的目光时,眉眼轻抬,迎上轩辕逸的目光,微微的摇了摇头。 轩辕逸目光闪了闪,看向低眉垂眼跪在身前的轩辕澈,轻声道:“六皇弟有何请求,需当着这满堂大臣之面相请?” 皇帝的话虽是指责沂王,但却还是成功的使得满堂大臣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有那与轩辕澈并无深交的,便心中心恼,暗道:便知沂王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看,这不是凭白受累吗! 然到得这刻,却也没人敢擅自做主退了出去。 轩辕澈低垂的眉眼间掠过一抹笑意,抬了头看向轩辕逸,大声道:“臣恳请皇上准许臣弟辞去朝中职务。” “辞去朝中职务?”轩辕逸嗓音微沉,眉目前便带了些许的凉意,幽幽的看了跪在自己身前的轩辕澈,“六皇弟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朕哪里做错了,使得六皇弟心中不快,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轩辕逸的话才落下,轩辕澈立刻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深深的磕了个头,嘴里说道:“臣惶恐。” “惶恐?”轩辕逸挑了唇角,眼里掠过一抹浓浓的嘲讽之色,冷声道:“六皇弟何来惶恐?”不待轩辕澈开口,已是历声道:“你可知,你让朕感到心寒。” 一时之间,大堂之内众大臣齐齐屏了声息,人人颤颤瑟瑟的低了头,只敢用眼角的余洒打量着勃然色变的皇帝和默然无语的轩辕澈。 “起来吧,你若心中还有朕这个皇兄,还知晓你姓什么,便别再跟朕提什么辞呈。”轩辕逸似是不胜疲惫的说道。 “皇上容臣回禀。”轩辕澈却是不曾起身,只是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脸,目光徐徐的盯了上首的轩辕逸,一字一句道:“臣自领军漠北对抗鞑靼,回师途中遭遇刺杀后,身体已大不如前。更可恨的是賊子刀上有毒,臣的一身武力尽数被废。” 厅堂间哗的一声便响起了窃窃的私语声。 轩辕澈遇袭的事当日并不曾大肆张扬,但隐约间却也是有此一说。只众人却并不和晓,事情如此严重! 一个领兵杀敌的将军,若是没有一身的武力,他如何能做为一个将军? 续而有人想起被废了双脚的轩辕骥,脱口而出道:“先是沂王遇刺,后有晋王遇袭,难道这一切都是鞑靼使出的阴谋诡计!” 轩辕澈唇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的武功被废了?” 轩辕逸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一脸伤痛的点了点头,感觉到一道阴凉的目光时,轩辕澈不避不让的迎了上去。 王安刹时低了头。心内却是翻江倒海般,别人或许会相信了沂王的一番话,可他昨日曾亲眼看到沂王的身手是何等的高超敏捷。也在同时,王安的眼前闪过一月前自己寝殿里看到的一幕。 偌大华丽的床上,掩于被褥之下的藏青色的布袋子里散着阵阵血腥气的肉泥,还有那森森白骨,以及一张龙飞凤舞的纸条。 “生不同寝,死同穴!” 王安的垂于袖笼内的手轻轻的颤抖了起来,却在这时,耳边响起清越磁性的嗓音。 “臣想去寻访家师,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想办法恢复臣的功力!”轩辕澈将目光移向轩辕逸,略带哀伤的道:“臣也知当此多事之秋,臣应该为皇上为忧,鞠躬尽悴,死而后己。然,臣纵有一片赤诚之心,却无奈……” “六皇弟起来吧。”轩辕逸起身,亲自扶起了轩辕澈,“便是如此,朕更不能让你离开。” “皇上……”轩辕澈还欲再说。 轩辕逸却是摆了手,慈和的道:“先不说你与朕乃一母同胞的兄弟,便是你为大庆朝立下的不世功绩,朕也要予你一生荣华。六皇弟不必再说了,朕是不会同意的。” “六王叔。” 一直站立一侧,默然无声的轩辕祈走了上前,朗声道:“父皇说的有道理,您虽不能再策马征程,但您仍是我大庆朝的沂王,您为大庆朝立下的丰功伟绩,理当由朝庭供养您一生一世。还请六王叔不要推辞,以免父皇伤心。” “是啊,望王爷万勿推辞。” 附合声响起一片。 轩辕澈脸露难色的看着屋子里殷殷劝阻的众大臣。 眼下看来,一切已不可能如他所愿。 若再坚持,只怕宾主两不欢! 好在这时,管家前来回话,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大人入座。 而贵为九五之尊的轩辕逸是不可能会在沂王府用席的,略略安抚了轩辕澈一番,便领了人回宫。 轩辕澈与众大臣恭送出府。 很快前院的消息便传到了后院。 正陪着众位夫人说笑打趣的苏慕云,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怎么了?”叶司盈看向苏慕云。 苏慕云扯了扯嘴角,给了一个勉为其难的笑,轻声道:“没什么,宴席已经好了,太子妃与各位夫人入席吧。” 叶司盈虽脸上还有疑惑,但眼见周遭人多眼杂,也不好催问,便与众位夫人一起,分主次坐了席。 苏慕云招待了众位夫人入席,笑道:“现在便开席吧,等会儿诸位夫人有烟火可看,妾身先满饮此杯,感谢诸位夫人赏脸光临。”说罢,抬手一饮而尽。 便有夫人们七嘴八舌的应着,人人端了手里的酒盏,遥遥一举。有府上带了小姐来的,那些小姐们则是举了手里的茶盅,以茶代酒,轻啜了一口。算是对苏慕云的回礼。苏慕云笑吟吟的拿起了筷子。 有了苏慕云殷请招待,席间她不偏捧了谁,也不偏冷了谁。一餐饭吃下来,众人第一次对这位出身平民的王妃有了新一番的认识。 一餐饭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吃完饭,众人便在苏慕云的引领下去了西边的院子喝茶。 叶司盈坐在了苏慕云的身侧,有心想找个空子与苏慕云说几句话,却是每每想要开口时,总是会被人打断,如此三番两次,叶司盈便也放弃了。 稍倾便有粗使的婆子和丫鬟们鱼贯上前,摘了窗上的隔扇,有机灵的小厮在花厅前的地上或树上或摆或放,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 鱼肠领了几个面目清秀的小厮走了过来,先是上前向苏慕云行了一礼,又向其它夫人和小姐行了礼。 然后转身对小厮吩咐道:“点起来吧。” “是,鱼护卫。” 小厮们散了开去,每人寻了一处,拿了手里长长的香火,引燃了留在外面的引信。下一刻,众人便听到耳边响起或短或长的“兹兹”声,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与那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天空中乍然而起的红红绿绿绽开的花朵。 一瞬间沂王府的上空似火树银花般让人眼花缭乱! “好漂亮啊!” 有娇脆的声音响起。 饶是在这样的喧嚣中,那清脆悦耳的如同三月出谷黄莺的嗓音还是令在座的诸位夫人耳边一震,待得转了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时,越发的赞了一声,好标致的人儿。 廊檐下,正互相依持着俏然而立看满天烟火的秀影和美莲乍然感觉到数道探究的目光,蓦的身子一僵,一时间便觉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了。 两人原本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想却来了个小丫鬟传话,说前院客人多,王妃让她二人去帮一把。 二人才刚到,便遇上满天的烟火绽放,不由自主的便顿了脚,看起了烟火。 苏慕云看着怯生生朝自己看来的二人,虽说这二人自打来了王府,一直是安分守己的呆着,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但,不管是她,还是这二人自己怕是都明白,宫里那位将她二人赏下的意思。 原本苏慕云是想着,只当多了两张嘴吃饭。 然,轩辕澈却是不以为然。 道是,她这沂王府不养闲人。是故这一个月来,二人在这王府中干的都是丫鬟的活儿。因着之前轩辕澈特别有交待,苏慕云这才使人去将她二人唤了来。 略一沉吟,苏慕云已经轻声道:“美莲,秀影。” “奴婢见过王妃。” 秀影与美莲同时上前,屈膝行礼。 苏慕云看了低眉垂眼的二人,轻声道:“今天前院来的客人都是朝中重臣,容不得闪失,这府里的丫鬟不及你们识得规矩,你们两到前院去侍候着吧。” 秀影与美莲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错愕。 “怎么?”苏慕云挑了眉角,轻声道:“你二人不愿意?” “奴婢遵命!” 秀影与美莲屈膝一福,退了下去,自行去了前院。 这边厢,众位夫人眼见得两人退下后,方笑了看着苏慕云道。 “沂王妃,你这是从哪找来这般玲珑的人儿?乍一看,还到是哪里来的两位大小姐!” 苏慕云掩嘴一笑,柔声道:“她们啊……”顿了顿,似是要卖个关子一样,轻声道:“她们可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的。” “哦!” 夫人们被苏慕云勾起了兴趣。 要知道在座的夫人都是有些年纪的,家里的男人们可不会守着独独的她们过日子。内宅之中那光明正在抬了位份的姨娘,还有那勾勾搭搭的丫鬟,当真是一团糟心事。若是,也能有个这样的妙人儿养在自己身边,还愁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腌渍货?! “沂王妃便别跟我们卖关子了,”兵部尚书夫人倾了身子看向苏慕云道:“妾身听闻近来好些官宦之家去江南采买丫鬟,莫不是这二人也出自江南?” “是啊,听那一口的吴语软腔,莫说是个男人,便是女人怕是也软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轰笑声。 “是啊,六王婶,你何时得了这般精致的两个丫鬟。”叶司盈笑笑盈盈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讶异的看了叶司盈一眼。忖道:若说别人不知道这两丫鬟的来历,还有情可原,怎的却是叶司盈也凑上了这热闹? 思及此,苏慕云由不得便使了个眼色给叶司盈。 不想,叶司盈却似是浑然不察,往苏慕云身前,凑了道:“六王婶,我拿雪盏换她二人中的一个如何?” 苏慕云怔了怔,越发不解的看向叶司盈,然却只看到叶司盈笑意盈盈的脸。 叶盈开口向自己讨要?!她就不怕得罪了宫里的那位? 苏慕云又将目光看向叶司盈身侧侍候的雪盏,眼见雪盏神色温婉不见喜怒,心下越发犹疑了。 “瞧,连我们的太子妃都看上了。”尚书夫人看了苏慕云,“沂王妃,你还要藏着掖着不成?” 苏慕云左右打量了众位夫人几眼,稍倾“扑哧”一声笑了道:“你们真的想要?” “那还有假不成?”尚书夫人笑了道:“这般精致的人便是带出去,那也是给主母脸上添光啊!” 苏慕云连连点头,意思是,尚书夫人说的有理。 “好吧,那我便告诉你们吧。” 众人齐齐一静。 苏慕云抬手指东南方向,笑了道:“你们若真是想要,便去宫里求了娘娘赏吧,这两人是我生产之后,皇后娘娘怜悯我没有称手的丫鬟赏下来侍候的。” “娘娘赏的?!” 一声惊呼响过后,便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时间,夫人们脸上的笑容便似那挂在脸上的面具,木然的历害。 便连太子妃都变了脸色,颇为幽怨的看了苏慕云一眼,意思是,怎的不早说呢! 但很快,众人脸上的木然便又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是惊慌是惊惧!续而很快的又有了另一种颜色,分不清是同情还是怜悯! 苏慕云像看戏一般像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内。待得将这些变化消化后,她方沉沉长长的叹了口气,略带欣慰的道:“到底是宫里出来的,真是不一样。做事手脚也勤快,又懂规矩。我家王爷说,等过了这几日,让妾身一定得进宫向皇后娘娘谢恩呢!” “呵呵!” 夫人们发出一阵心虚的笑声。 再也不敢接了苏慕云的话往下说。 苏慕云也似不想再往下说。 大家便兴致盎然的看起了漫天的烟火,只烟火好看,那呛鼻的火硝味却很是难闻! “王妃。”苏慕云回头,便看到秀影匆匆的走了来,上得前半步,屈膝一福,轻声道:“王妃,王爷说烟火的硝味足,还请王妃莫忘了以帕子遮了脸。” 苏慕云淡淡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照理秀影回完话,苏慕云又发了话,她该退下才是。 但这会子,秀影却是顿了一顿。 苏慕云由不得便挑了眉。 一侧立着的红绡似是被硝火呛了呛,咳了几声。 秀影脸上掠过一抹慌乱,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苏慕云便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的双福。 双福点了点头,悄然的退出人群,往前院摸了过去。 苏慕云正欲抬了头继续看烟火,回头,便撞上叶司盈若有所思的目光。 见苏慕云看她,她对着苏慕云笑了笑。 “太子妃!”苏慕云侧身对叶司盈道:“我想去看看阿若,你要不要也去看看皇长孙?” 午席过后,阿若与轩辕晖都累了,两人便被苏慕云使了双全带着丫鬟和嬷嬷侍候着睡了。这会子想着满天的烟火声,许是会吵醒了也不一定! “好啊。” 叶司盈站了起来。 苏慕云便低身与右侧的南安王妃说了几句,与叶司盈退了下去。 待得退出西院,苏慕云使了眼色给红绡。 红绡便领了丫鬟婆子刻意的慢了半步,留出空间让苏慕云与叶司盈好说话。 “他对你不好吗?” 叶司盈笑了笑,幽幽的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苏慕云默了一默。 是了,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若是说得清楚,便不会有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之说吧! 两人一时间默然无语。 “那么为什么呢?”苏慕云步子一顿转身看向叶司盈,“你今日作势要人,定是有缘由的吧?” 叶司盈点了点头。 苏慕云心底便漾起了一抹苦涩。 便在适才,她霍然醒悟! 叶司盈佯做不解秀影与美莲的身份向她讨要,怕的只不过是要借这府中夫人的嘴传出一些话而己!至于是什么样的话,无非便是太子妃失宠,需要用身边的丫鬟来固宠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叶司盈不惜自毁名声! “其实,我也是真心向你讨要。”叶司盈自嘲的笑了笑。 苏慕云霍然抬头,看着月光下叶司盈皎洁却难掩一抹黯然的脸。 “司盈……” “我不明白!”叶司盈垂眸,看了地上斑驳的月光,轻声道:“孙菲菲,我认了。有才有貌!他动心,倾心,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 可是?! 苏慕云瞳孔蓦的一紧,叶司盈那句可是后面的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却是一个丫鬟?”叶司盈霍然抬头,睨了苏慕云,“我没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会看上她!” 她!?苏慕云将叶司盈的话在心中消化着,很显然,叶司盈嘴里的那个她,身份不高,或许只是太子府的一个丫鬟,也或许是外面的人送的。 自持身份的叶司盈,不能容忍她竟然输给了一个丫鬟! “司盈!”苏慕云看了目含戚色,但却一脸坚强的叶司盈,轻声道:“其实,无关于身份的。” 叶司盈摇了摇头,“慕云,你不明白。” “不,我明白。我明白你的骄傲,因为骄傲所以才会不忿。可是……”苏慕云看了叶司盈轻声道:“可是不是她,也会是其它人,是不是?” 叶司盈点了点头,“没错,但不应该是她。你明白吗?” 苏慕云看着叶司盈眼里的掩藏的极深的极不易察觉的一丝恼恨,没来由的心里便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她不想要这种感觉,但却在那一刻,又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 两人陷入长长的沉默。 “慕云,把秀影给我吧。” “你真的要?”苏慕云看向叶司盈。 叶司盈点头,“要。” “然后呢?” 叶司盈笑了笑,“她在这你做的是什么活,去了我的太子府自然也做的是什么。只不过侍候的人换了一个罢了。” 那一瞬间,苏慕云明白了叶司盈想要做什么! 在良久的恍然过后,苏慕云试图劝说叶司盈,但她却又隐隐觉得,或许这是个机会!若是轩辕祈能明白叶司盈的心思,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好,你稍后将人带走便是。” 叶司盈看了苏慕云想要笑一笑,说句谢谢。 但看到月光下苏慕云那飘逸的身影,那句谢谢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 “六王叔。” 轩辕祈端了手里的酒盏,走到轩辕澈身边。 正与吏部尚书况融把酒言欢的轩辕澈蓦然转身,迎上轩辕祈言笑吟吟的脸,他微微的扬了眉梢,“太子殿下。” 况融亦跟着起身行礼。 轩辕祈与况融见过后,便携了轩辕澈行到一侧,举了手里的酒盏对轩辕澈道:“侄儿恭喜六王叔喜得千金。” 轩辕澈淡淡的点了点头,举了举手里的酒盏,稍倾仰头一饮而尽。 轩辕祈亦紧跟着一饮而尽。 “太子殿下请便。”轩辕澈做了请的手势,正欲返身往回走,耳边忽的响起轩辕祈的声音,“六王叔,侄儿想借一步说话。” 轩辕澈蹙了蹙眉头。 对于轩辕祈,他的心思是复杂的。 说不上是恨还是恼! 眼见得又有官员举了酒盏过来,轩辕祈不由分说的上前便将轩辕澈连拖带拉的扯到了一边。而与此同时,轩辕澈亦使了眼色给与他交好的官员。他这才,随了轩辕祈走到一侧较为安静的角落。 “六王叔,侄儿收到消息,漠北有异动!”轩辕祈目光微扬,看向轩辕澈。 轩辕澈淡淡的缭了眼轩辕祈,随即挑唇一笑,轻声道:“鞑靼素来扰我边境之心不死,有异动正常,没异动才不正常。” 轩辕祈垂了眉眼,“哦,皇上这样认为?” “不然,太子殿下以为呢?” 轩辕祈笑了笑,“六王叔,我们是一个阵盟的!” 轩辕澈却是摇头笑道:“不,太子殿下当知晓,你王叔我,从不与人为盟。” “可是……” “没有可是。”轩辕澈截了轩辕祈的话,冷声道。 轩辕祈眉眼间便有了浓浓的忧色,惨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越发带起一片凄然,他艾艾的看了轩辕澈,“王叔,再帮帮侄儿吧。” “如何帮?”轩辕澈狭长的凤眸间便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已为你除去你最大的竟争者,你觉得王叔还要再帮你什么呢?” 最大的竟争者? 轩辕祈脸色一紧,目光一瞬间化去之前的迷离,取而代之的难以压制的兴奋之色。 “王叔是说……” “祈儿!”轩辕澈忽的回头,目光落在轩辕祈温润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午夜梦回时,你可会梦到周太傅?他老人家可曾向您喊冤!” ------题外话------ 跪求那些不能支持的读者,文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白吃就不要嫌淡了,请不要以恶评以投一星二星三星的手段来打击娘子的积极性。 写一本书不容易,你不喜欢我不怪你,你不能支持我也不怪你,请不要白吃嫌淡。 这太过无耻! 第二十四章上位 周太傅! 轩辕祈看着轩辕澈走远的身影,眉目间隐了淡淡的郁色,他在这时提起周太傅……轩辕祈看着人声鼎沸的院落,忽然的便觉得手脚一阵发凉。 他举了手里酒盏,里面似飘浮着凋零的花瓣,他举起来抿了一口,酒水并不是那样的辛辣,可他却觉得喉咙口似是被刀刮了一般,他忽的便重重的“呛”了起来。 “殿下。” 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轩辕祈忍了呛声,回头朝身后看去。 漓漓的月色下,眼前的人着一身淡绿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粉白色的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朵淡绿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又不失典雅。似一朵绽放在月光下荷花,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动。 轩辕祈微微扬起眉毛。 “殿下,您要不要喝水?”美莲低垂了眉眼屈膝一福,柔声问道。 轩辕祈摇了摇头,他将目光从美莲身上收回,顿了顿,轻声道:“你是谁,怎的会在这?” “回殿下的话,奴婢美莲,是这沂王府的侍婢!” “美莲!” 轩辕祈挑了眉头,看着美莲半响,慢慢道:“你便是母后赏给沂王妃的那两个侍婢中的一个?” “回殿下的话,正是奴婢。” 轩辕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和秀影现今都是沂王妃的婢女?” 美莲默然不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轩辕祈眉宇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嘲讽。 任谁都知晓,皇后娘娘赐这两个侍婢的用意。这大庆朝只怕也就只有他沂王真敢将宫里赏赐下来的人当奴婢使唤吧!打起皇家的脸面来,他到是毫不手软! “你下去吧。” 轩辕祈对美莲摆了摆手。 “是,殿下。” 美莲屈膝一福,便欲退了下去。 恰在这时,忽的便起了一阵夜风,王府东南墙角下那沿墙根种得甚是茂盛,开得更是清丽幽雅的茉莉花,被夜风一吹,瞬间那沁人的微香便扑天盖地的袭来。 芳香沁人,轩辕祈不由便撇了头,看着月光下那浅白如珍珠般大小的花骨朵,青翠幽暗的叶瓣间那层层相叠枝枝相压的花枝,竟让饱识名花异草的轩辕祈也看得呆了。 “那是王妃令人种下的,”本该离去的美莲侧身站到一旁,轻声道:“王妃不喜那些艳丽的花朵,后院王妃原来的居处,还种了几株有些年头的金银花,到了花开的季节,满院子都是淡淡的冷香。” 轩辕祈微微扬眉,唇角嚼了抹似笑非笑。 她确实不喜那些看似繁丽实则庸俗不堪的花卉。想必,她的这种偏好,没少被人诟病。都认为她出身低微,于是那喜好在旁人眼里便也显得小家子气。 必竟,不论是那金银花还是这茉莉似乎都是难凳大雅之堂!唯一说起来的,便是王府后花园的那几珠西府海棠尚还入得了眼。 这般想着,轩辕祈不由自主的便朝墙角的花丛走去。 美莲抿了抿唇,略略犹郁一会儿后,便也提了裙角跟了上前。 越到跟前,轩辕祈便喜欢这种,清新淡雅,幽远沉静,全无甜腻之感的花香。他目光凝视着被月光打上一层清冷的小小花朵,洁白的花儿从绿叶之间探出头来,小巧玲珑十分可爱。嫩白的花瓣层层分开,中间包裹着金色的花蕊。脑海里乍然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是不是会在旭阳初起的早晨,又或者是在这同样月色漓漓的夜里。也曾这样探手亲抚过这些惹人爱怜的花骨朵?轩辕祈唇角绽起一抹轻浅的笑。微微俯下了身子,轻嗅着这尚未曾靠近便涤人肺腑的花香。幻想着,那花朵上尚留有着属于她的气息! “香不香?!” 耳边乍然而起一句似呢喃的话语声。 轩辕祈霍然抬头,但他才抬头的那一瞬间除了看清一张模糊的笑脸,下一刻人一歪便倒了下去。 “殿下!” 一侧立着的美莲连忙跑了上前,一把扶住了堪堪往地上倒去的轩辕祈。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怀里的轩辕祈眉目微拧,便在美莲急的想要大声呼救时,不想耳边却响起轩辕祈幽幽醒转的声音。 “殿下!” “你……” 轩辕祈怔愣的看着半扶着自己的美莲,在经过最初的恍惚后,他蓦的想起声极轻的问话,还有那模糊的笑脸,霍然转了头,朝花丛间看去,“人呢?” 美莲怔怔的顺了他的视线看过去,“没有人啊?”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了有人。” “没……” “你们这是……” 身后响起疑惑的声音。 轩辕祈似是蓦然惊觉自己现在与美莲的姿势有多暖昧,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抬脚便往后退了一步,与美莲拉开了距离。不想,这个时候,美莲也正急急的想要退开,慌乱之下,不知道是踩到了轩辕祈的袍角,还是踩到了自己的裙角。 一个踉跄,人便朝前扑了过去。 不容轩辕祈多想,美莲正正跌倒在他的怀里。 “打扰了,打扰了,殿下恕罪!” “华大人。” 轩辕祈正欲撇开美莲,不想这时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几乎是这声音响起的瞬间,轩辕祈恨不得将美莲整个的抛了出去。然,却终究还是迟了。 轩辕澈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王爷!”兵部尚书华大人讪笑着迎上自他身后走了过来的轩辕澈。 “华大人,本王适才所说……”轩辕澈似是想与华尚书说几句话,不想抬眼看到眼前的轩辕澈与美莲时,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你们这是……” “嘿嘿,”华尚书笑了朝轩辕澈拱了拱手,轻声道:“王爷,我们别处说话。” 轩辕澈似是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是本王糊涂了。” 眼见得二人转身便走。 “六王叔,华大人,不是你们……” 但下一瞬间,在对上轩辕澈别有深意的笑脸时,轩辕祈嘴里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王爷,奴婢只是看到殿下他……” 美莲想要上前向轩辕澈解释,不想轩辕澈却是笑吟吟的摆了摆手,和声道:“即然太子殿下看上了你,你稍后收拾下,便跟了殿下去吧。” 美莲脸一白,“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王爷……” 轩辕澈挑了挑眉头,淡淡的道:“不必谢恩了,起来吧。” 美莲哆了唇,目光轻轻的撩向脸色铁青的轩辕祈。 她只觉得这个初秋的夜比三九寒冬还要冷冽入骨! …… “你这样不是明白的打了宫里那位的脸吗?” 苏慕云一脸忧虑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因着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身上的酒气浓了些,此刻正端了茶盏,细细的嚼着那浓香醇韵的茶叶儿,听得苏慕云乍然而起的话,放了手里的茶盏,才挑了眉头,正欲说道说道,不想,目光才对苏慕云时,竟是移不开了。 一袭粉嫩色的暗纹花纹的软烟罗,似一团轻雾笼在苏慕云的身上,将她生产过后圆润饱满的身子若隐若现的展现出来。 轩辕澈只觉得有股燥热从脚底往头上冒,哪里还听得清苏慕云嘴里的问话。 “媚媚。” 苏慕云讶异轩辕澈怎的没回话,耳边乍然响起轩辕澈暗哑的嗓音,再抬头迎上轩辕澈那灼灼的目光时,轰一声,只觉得整个人便似掉进了一堆热火里。 “媚媚过来。”轩辕澈探手将苏慕云拉到身边,微抬了头去看她。 微暗的灯光下,苏慕云那滑如凝脂的肌肤被打上一层浅浅的朦胧的光芒。那隐约可见的秀丽山峰,及逶迤的令人向往的山谷,使得轩辕澈情不自禁的靠了上去。 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以及那覆在她身上似烙铁般火热的手时,苏慕云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便是这一颤,使得轩辕澈手一抖,便将苏慕云圈进了怀里,下一刻,苏慕云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那才换的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上。 烛光透过银条纱帐子照亮了轩辕澈,那几近无暇的脸。此刻,他那一对狭长漆黑的凤眸里似是燃烧了两簇火。对上这样的他,苏慕云没来由的便觉得一阵心慌。 “媚媚,你真美!”轩辕澈俯身,一个带着无艰怜惜的吻便落在了苏慕云的眼睛上,下一刻,那湿湿糯糯的吻便游遍了她的脸。 “王爷!”苏慕云探手紧紧的攀住了轩辕澈坚实有力的臂膀。 压抑的喘息声不时的深入耳内,像是三月最柔软的春风拂过苏慕云的心,带起丝丝的颤动!她只能无力的将自己往轩辕澈的怀里靠。如溺水的婴儿般,紧紧的攀附他! “媚媚,动一动。” 苏慕云蓦的一怔,但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他正将那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拿了过来,垫在她的身后。苏慕云犹疑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却是唇角微挑给了苏慕云一个魅惑的笑!探手自枕边拿出一面掐丝珐琅绘花鸟百年好合图样的靶镜。 苏慕云犹疑的看了他。 在知晓轩辕澈的意图后,苏慕云羞得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但却受不了他温语软言的情话绵绵,终究还是如了他的意。 檀木制的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哐吱哐吱响了小半夜,随后又是人仰马番的上热水。 待得静下来与轩辕澈说话时,苏慕云却是感觉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民车辗过一样,酸酸软软的,整个人只想闭了眼美美的睡一觉。 饶是如此,她还是强打了精神,将之前没有说完的话,说了起来。 “太子妃问我要秀影和美莲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怎样送出去,想不到,王爷却是早就安排好了。” 轩辕澈将停在她丰盈上的手抽了回来,目光撩过苏慕云瓷白肌肤上绽开的草莓朵朵,唇角微挑绽开一抹魇足的笑。 这才柔声道:“左右不过是两个侍婢,莫说她夫妻二人看上一个,便是两个都看上,一起送了也无防。” 苏慕云不满的撩了他一眼,轻声道:“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怕那位又要寻了你的麻烦。” “你以为我放低姿态他就不寻我麻烦了?”轩辕澈嘲讽的笑了道:“我白日里向他请辞,他依旧不准。” 苏慕云默了一默,这事,早在散席时,她便知道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轩辕澈早就知晓皇帝是不会同意的,之所以还是要借着阿若的满月礼来这么一出,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三日后吧!” 轩辕澈拿了她娇小的手在手心把玩,一边柔声道:“东西不要多带,值钱的首饰什么的,让你身边的信得过的丫鬟找地方埋了。”见苏慕云点了点头,轩辕澈又轻声道:“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却是不知道了。” 苏慕云偎了上去,将脸埋在轩辕澈的胸前,轻声道:“伯父那边会不会有事?” 轩辕澈摇了摇头,“不会,没动我之前,他不会动任何人的!” 苏慕云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 “我们真的去杭州吗?” “当然,我还没去祭奠过岳父岳母,没跟他们说一声,谢谢呢。” “谢谢?” “是啊!”轩辕澈低沉的嗓音在喉间响起,“谢谢他们生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给我做王妃啊!” “讨厌!” “现在就讨厌了啊!” “嗯,早就讨厌了!” “那可不行,我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现在就讨厌了,未来漫长的日子还怎么过?” 寂静的夜里响起几声男女交缠的嬉骂声,续而这声音又被另一种声音代替了过。 天边一轮圆圆像玉盘一样的月亮似是也被这旖丽的风景所羞,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了,只露出了小半边脸,不时的偷偷的看上那一眼。 “我们可以去苏州么?” 良久,响起一声长长的透气声,似是之前被什么久久的压制了一样。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顿了顿,“不过……”男人的声音里隐隐有着促狭之意,“现在,你得让我想怎样就怎样!” “啊,” 一声惊叫响起。 惊得天边探了半边的月亮,飞快的闪进了云层。 …… 太子府。 苏慕云领着嬷嬷将睡着的轩辕晖抱进屋子,又令下人打了水来,替轩辕晖洗过脸和脚,擦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亲眼看到轩辕晖沉沉睡去,她才起身走了出来。 黑漆彭牙四方桌边,正捧了黄底蓝边牧童横笛青花茶盅喝水的轩辕祈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叶司盈掸了掸身上看不到一丝褶子的裙子,走到轩辕祈身边坐下,轻声道:“不早了,殿下怎的还没去歇息?” 轩辕祈目光落在叶司盈温婉的笑脸上,轻声道:“我今天歇你这里。” 叶司盈点了点头,“妾身去让人进来侍候殿下。” 不待轩辕祈开口,叶司盈便站了起来。 “等等。” 叶司盈不解的回头看了轩辕祈,“殿下还有公务有处理?” “没有。”轩辕祈摇了摇头,低垂了眉眼,轻声道:“我现在还不想歇息,我们说会儿话吧。” “可是……” 在看到轩辕祈略略蹙起的眉头时,叶司盈默了一默,“那好吧。” 话落,便喊了屋外侍候的雪盏进来,让她去厨房弄些点心来,又让妙疑重新沏了杯茶,换了轩辕祈手里已经冷却的茶。 夫妻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沿窗大炕上。 轩辕祈挑眉,看了眼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外隐隐可见的人影,眉宇间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郁色。 “司盈,那个美莲……” 叶司盈低垂了眉眼看着手里握着的天青色旧窑茶盅,安静的等待着轩辕祈往下说。只是,却没想到,轩辕祈说到一半,却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挑了眉眼看着她。 “怎么了?”叶司盈眼见得轩辕祈朝她看来,她不由笑了笑,探手摸了把脸,“莫不是妾身脸上有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轩辕祈觉得心口似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那种微妙至极的痛,像极了一不小心碰了那,待你想要细心品味时,那痛却又莫名的消失了!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的。” 叶司盈点了点头,“妾身明白。” 她这样轻飘飘的回答,莫名的便让轩辕祈心底烦燥了起来。 在沂王府知晓被人设计时,他不曾烦燥! 在看到美莲提了个小包袱跟在他们身后回王府时,他没有烦燥! 却在听到叶司盈那一句,“妾身明白”时,不由自主的心生烦燥。轩辕祈有那么片刻的怔愣,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叶司盈的反应无懈可击,如同当日他告诉她,他要迎孙菲菲为侧妃一般,那个时候叶司盈给他的也是一句,“妾身明白”。 那个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轩辕祈摇了摇头,想要摇掉心底的那种理不清解不断的情绪。 “她只是一个丫鬟。”想不明白,轩辕祈干脆快刀斩乱麻,“你要是觉得可以便将她留在你身边用吧。” “好的,妾身知道了。” 叶司盈轻轻的应了声。 轩辕祈觉得今天真的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日子,他正欲高声喊了人备水让他舆洗时。叶司盈却开口了。 “殿下。” 轩辕祈抬头看向似是有话要说的叶司盈。 “怎么了?有事。” 叶司盈点了点头。 轩辕祈便重新坐定,柔声道:“哦,说吧,什么事?” 叶司盈放了手里的茶盏,将桌上摆放的几道小点心往轩辕祈面前推了推,柔声道:“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轩辕祈顺手取了甜白瓷小碗里的青枣放在嘴里吃起来,一边看了叶司盈示意她往下说。 “妾身想着,淑晚她侍候殿下也有些日子了,”叶司盈笑盈盈的看了轩辕祈,在轩辕祈渐渐肃沉的脸色里,她却依个用着不紧不慢不徐不缓的腔调说道:“既然殿下看她入得了眼,不如便扶了做侍妾吧!” 轩辕祈拿在手里的青枣被瞬间被捏得粉碎! “抬了做侍妾?” “是啊!”叶司盈掩了嘴,打了个哈哈,轻声道:“妾身想过了,便将西垮院的紫云轩拨出来给她住,至于丫鬟吗?”顿了顿,“就将美莲给她使唤吧,若是觉得不够用,再买几个进来。” 轩辕祈温润的神色不复可见。 漆黑的眸子,带着沉沉压迫的气势朝叶司盈看了过去。 因着他的这份气势,原本缓和的气氛也变得令人窒息起来,不复之前的融洽。 良久。 便在叶司盈认为轩辕祈会摔杯走人时,不想,轩辕祈却是忽的抬起了眼,对着他咧唇笑了笑。 只那笑却是不达眼底。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叶司盈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又紧了紧,但同样的,她脸上却是不露丝毫,迎了轩辕祈温婉一笑。 轻声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个丫鬟!” 叶司盈“扑哧”一声掩了嘴,笑道:“可她已经是殿下的人,不是吗?” “司盈!” “嗯!” 轩辕祈看着眉目沉稳的叶司盈,忽的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果然不愧是英国公俯的嫡小姐! 他不禁便微微一笑,只这一笑不要紧,他之前无意识放进嘴里的那枚青枣核却不知怎的滑向了喉咙处,乍然而起的印痛,以及那咽不下吐不出的哽塞感,使得他下一刻,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殿下……”叶司盈眼见得轩辕祈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慌忙起身,走了过去,一边帮他着顺背,一边拿了茶上的茶盏递了过去,“快喝口水吧。” 轩辕祈摇了摇手,示意叶司盈别担心,续而接了她手里的茶盏,满满的饮了一口,才将那横在喉咙处的枣核给吞了下去。 “要不要紧,可要请太医来看下?”叶司盈一脸紧张的看了轩辕祈。 轩辕祈深吸了口气,待得胸口的滞重的感觉消失后,正欲告诉叶司盈无防时。耳边响起了晖哥儿的哭声。 “晖哥儿!” 叶司盈连忙提了裙摆朝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急声道:“晖哥儿不哭,娘亲在这里。” 于是偌大的屋子便只剩下轩辕祈独自站在那。 幽幽凉凉的夜风一吹,轩辕祈感觉到脸颊上一凉,探手一摸,这才发现,脸上不何时竟有了湿湿的泪痕。 ------题外话------ 简单童鞋,你真的太破费了!娘子深感不安。 第二十五章丽贵人 洪熙三十五年即顺天二年,秋。 沂王轩辕澈递了在家养病的折子上达天听,顺天帝批了,使了太医院的两名医官在沂王府为沂王诊治,又遣了几名内侍侍候。 消息传出,一时间京都城里,百姓们争相传闻,当今圣上对沂王恩宠不衰。 沂王府。 苏慕云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摆了张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又在床上摆了些许小孩的玩具,让阿若睡在罗汉床里,她则拿了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不时的挥了挥。 一侧红绡领了几个丫鬟搬了小墩子,散坐在苏慕云身侧。 虽侧坐得很是零乱,但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围绕着罗汉床上的阿若,眼见得阿若在罗汉床里,抖手抖脚,不时伊伊呀呀的说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几人齐齐的脸上漾了抹柔柔的笑。 “王爷还在书房?”苏慕云撇了目光,看向红绡问道。 红绡点了点头,“还不是那两个臭石头。” 苏慕云笑了笑,红绡嘴里说的那两个“臭石头”,说的是太医院的陆太医和曲太医,这两人,素来以一根筋著称。动不动便翻经据典,很是难缠。想来,轩辕逸之所以派这两个人来府来,为的也就是不时的给轩辕澈添添堵吧! “今天,王爷没发脾气?” 红绡“扑哧”一声笑了,摇头道:“没,自从前两日,王爷发了通脾气,这两人自行到药王爷相前跪了两时辰后,王爷便不再发脾气了。” 苏慕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照奴婢说啊,就该一副药方子让这两人睡上个十天半月的,这就清净了。”双福撇了撇嘴,不奈的道:“由得他们这样折腾,什么时候是个头。” 双全立刻瞪了双福一眼,“你老实点,又想闯祸是不是。” “我哪有闯祸啊!”双福不服气的瞪了双全,可是终究是技不如人,底气虚了点,一对上双全那严肃认真的脸,原本的理直气壮,便成了期期艾艾,“我都说了,那天的事,是王爷的意思,不关我的事,你要不信,你问红绡姐姐。” “你们俩嘀嘀咕咕的说什么?”红绡隐约的听到双福话里最好的四个字,转了头看向双全道:“什么事要问我?” “没……没什么。”双全连忙摆手。 “谁说没有的。”双福起身走到红绡跟前,蹲下身子道:“红绡姐姐,你告诉我姐姐,那天晚上的事,是不是王爷的意思。” 那天晚上?! 红绡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眼见得苏慕云也朝她看过来。 想到,苏慕云与太子妃之间的交情,嘿嘿的笑了笑,轻声道:“王妃,这事真不是奴婢拿主意,是王爷说,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太子殿下多美莲一个不多,少她一个却是不行。这才……” 苏慕云笑了笑。 那天,叶司盈向她要秀影时,她便隐约有些明白。 现如今,听说叶司盈做主将一个惯常侍候轩辕祈的婢女抬了位分,又将美莲拨给了那妾室用。照说轩辕祈有别的女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轩辕祈会偏宠一个婢女,到着实让人大跌了眼镜。 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叶司盈对这个婢女似乎还很是介怀! “红绡。” 红绡抬头看向苏慕云,“王妃有何吩咐?” “你见过那个人吗?”怕红绡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苏慕云连忙道:“就是那个美莲侍候的人。” 红绡摇了摇头,“没见过。”顿了顿,轻声道:“怎么了,王妃可是想……” “不是。”苏慕云摇头,“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罢了,太子妃是个通透的人,怎么就跟那个婢女给扛上了?。” 红绡愕了一愕,似乎也有点赞同苏慕云的看法。 必竟像自家王爷这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福气,不是谁都有的。更遑论,太子殿是那个既将承担大统,同时也会承担自古以来三千佳丽如云的人!叶司盈,她没必要为一个女人而惹恼了太子殿下。 这其间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只是是什么呢? 叶司盈这个时候定然不知道,她的一个举动,竟然引起了沂王府诸多人的猜想! “这都是怎么了。” 清越的男声响起。 苏慕云乍然抬头,便看到笑盈盈朝这边走来的轩辕澈。她起身迎了上前,“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回她道:“曲太医和陆太医要好生合计合计,怎么开方子。” 轩辕澈的话一落,跟着起来福身行礼的双福便“扑哧”一声笑了。 不意外的又得了双全一个大白眼! “阿若呢,睡着了?” 轩辕澈没有理会双福,抬脚走到了罗汉床边,目光落在已经闭上眼睡觉的阿若身上。不由便扬了眉梢,一脸不解的看了苏慕云道:“怎的总这样吃吃睡睡的。” 苏慕云被他问得一愣,稍倾失笑道:“她这会子,不吃不睡,你让她干嘛?” “她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别人家那样的小姑娘啊!”轩辕澈修长的手指捏了阿若滑嫩的小脸,忧伤的道:“我还想着,这秋高气爽的,带她去放纸鸢呢!” “放纸鸢?” 苏慕云看了眼罗汉床上睡着的阿若,又看了看一脸向往之色的轩辕澈,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她不说,却不代表,别人不说。 “王爷,”红绡嘿嘿笑了看向轩辕澈,“你带不了小郡主,可以带王妃去的啊!” “是啊,是啊!”双福连忙凑上前道:“王爷带王妃去,王妃带我们去。” “双福!” 这会子不仅仅是双全了,便是连红绡也跟着喝斥了她。 “我……”双福羞红了脸,但很快她又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件羞人的事,抬头看了红绡,不甘的道:“王爷带了王妃去,当然得有人侍候,我们不去,谁侍候王妃啊!” “就你聪明!” 双全喝斥了一声。 “我……” 但在下一刻收到双全刀刮子一样的目光时,她低下了头。 轩辕澈眼见得这三人当着苏慕云的面便这般吵起嘴来,由不得便蹙了眉头,脸上的神色一寒。 苏慕云暗道一声糟糕! 连忙笑了道:“是啊,说起来,这样的天正是出外游玩的好机会,王爷现如今赋闲在家,不如便挑个日子,带了妾身出去走走如何?” “你想出去玩?”轩辕澈看了苏慕云,想了想道:“近处也没什么好玩的,景致好点的要走得远些。” “远就远些,”苏慕云轻声道:“左右王爷现如今没有公职在身,就是在外歇个几宿,也是行的。” 轩辕澈点了点头。 苏慕云心底便松了口气,使了个眼色给红绡。 红绡如何不明白,适才轩辕澈那瞬间变幻的脸色。这会子,接了苏慕云的眼色,连忙屈膝道:“奴婢去厨房看看给王妃准备的汤有没有好。” “去吧!”苏慕云摆了摆手。末了又对身侧的双全道:“你们也下去吧,我与王爷说些话。” “是,王妃。” 双全领了丫鬟婆子退了开去。 轩辕澈便坐在阿若罗汉床边的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一边低头看着睡得很是香甜的阿若,柔声道:“什么事呢?” 苏慕云在他身侧坐下,端了红木几上的旧窑十样锦的茶盅递到轩辕澈手里。 待得轩辕澈接过,轻啜了一口,她才轻声道。 “王爷知道,我不喜欢身边的人毕恭毕敬,再说这几个丫鬟都是跟着我一路走来的,情意自是不同。” 轩辕澈端在手里的茶盏顿了顿,稍倾抬了眉眼看了苏慕云道:“我只是担心下人们有样学样,到时你的良善反到成了她们的可欺。” 苏慕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可是,你看这几个丫头可是好相与的主?” 轩辕澈略一思忖,半响便挑了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苏慕云看了便笑道:“你也知道她们几人都是各有所长的,这下人若是想学样,怕是还没闹到我跟前,便被她们几个给扒了层皮了。” “总之,你还是别太宠着她们了。” “嗯,我知道。” 罗汉床上的阿若,不知怎的,突然就邹了眉头。 这一幕恰巧落在一直关注着她的轩辕澈眼里。 “阿若,阿若……”轩辕澈慌的将手里的茶盏“啪”一声就扔到了几上,探手便去抱阿若。也不知道阿若是被那茶盏给惊了一惊,还是本就睡得不耐烦了,下一刻,“哇”的一声便哭了。 “阿若,阿若,这是怎么了,怎的哭了?” 轩辕澈宝贝心肝的抱在手里,一迭劲的喊着阿若的名字。 阿若却浑然不觉,只管闭了眼,咧了没牙齿的牙床,“哇哇”大哭不止。 “来人,来人,快来人!” 轩辕澈嗓门一提,立时人便自四面八方的涌了来。 “王爷。” 轩辕澈半抱了阿若,凤眸攸的一扬,盯了低眉垂首立于身侧的众人,历声道:“你们可是做什么吓到郡主了。” 众人脸色一白。 她们做什么了?她们连大声喘口气都不敢,哪里还敢吓郡主了!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爷,”苏慕云扯了扯轩辕澈的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阿若怕是梦魇了。” “梦魇了?”轩辕澈不解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点了点头,对着惨白了脸立于四侧的下人挥了挥手,下人们连忙屏声凝气的退了下去。 苏慕云上前自轩辕澈怀里抱过正止了哭声,却是抽噎着的阿若,探手在她嘴角试了试,见阿若歪了头朝她手指吮去,便唤了奶娘上前:“小郡主饿了,你抱去先喂她吃奶吧。” “是,王妃。” 待得奶娘将阿若抱走,苏慕云这才对轩辕澈道:“我也是问伯母才知道,虽说这才一个月的毛娃娃,但是她们有时候也会在梦里有不可心的事,有害怕的事情,所以才会突然哭。” 轩辕澈似是很难明白。 但在怔了片刻后,他却是做出一件令苏慕云怎样也想不到事。 他探手自怀内取了那把不离身的短刃,放在阿若的罗汉床上,怒声道:“放这镇着,我看还有谁敢来惹我们家的阿若。” …… 皇宫。 正是佳木茏葱,奇花熌灼的时。从摘星楼往下看过去,但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其间又不乏参天的常绿树木,人置身其间便有了一种怡然情适的开阔之感。 “皇上。” 轩辕逸抬目,便见丽贵人着一袭淡白色宫装婷婷走上前来。宽大的裙幅逶迤在她身后,风轻轻吹起,翻起层层的雪白的浪,露出小巧不盈一握的金莲小脚。如云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仅将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却显得整个人柔亮润泽。一对略略上挑的丹凤眼正顾盼生辉,艳红似火的唇角间却嚼了抹清清浅浅的淡笑。 轩辕逸的目光紧了紧,深遂漆黑的瞳孔攸然间紧了紧。 他一直不明白,明明一身清丽淡雅的服饰为什么穿在丽贵人身上却不显娴雅贞静,反而有却是妩媚诱人! “皇上让臣妾好找。”丽贵人摆了摆手,示意身侧的宫人退了下去。 轩辕逸探手牵了丽贵人的将她带至身前,丽贵人顺势偎进了轩辕逸的怀里,探手取了白玉案桌上的芙蓉白玉杯里装着的去了皮的葡萄递到轩辕逸的嘴里。 轩辕逸张嘴咽下那颗葡萄,轻声道:“你到是会找,朕难得到这来躲份清静,还是把你给找着了。” 丽贵人掩唇一笑,放了手里的银签,柔声道:“臣妾好些日子没看到皇上了,皇上是不是把臣妾给忘了?” “胡说!”轩辕逸探手捏了丽贵人微微昂起的肉肉的小下巴,笑了道:“朕不是前儿个夜里才歇在你宫里吗?” “哎呀!”丽贵人垂了脸,佯作难为情,却偏生又偷偷的抬了眼角打量着轩辕逸的神色,一边说道:“原来臣妾才只一日没见着皇上啊,臣妾却怎么觉得有好些日子不见皇上了。难道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轩辕逸看着眼前明媚动人,佯怨佯痴的丽贵人,只觉得心底间生起无限的欢喜。 偏在这时,丽贵人探了身子上前,伸出那涂着如血般大红丹蔻的手,抚上轩辕逸轻抿的唇,那柔若无骨的触感带起丝丝的颤栗感!使得轩辕逸不由自主的身子一紧,下一刻,鼻间便闻到自丽贵人身上散发出的幽幽的芳香。 芳香才入肺腑,便似是掀起了千层浪,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做一番别的事。 轩辕逸低头,将丽贵人的那只滑若凝脂的手含在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 丽贵人发出一声银玲似的娇笑声,“皇上,您讨厌,为什么咬臣妾。” “朕不仅要咬爱妃的手,朕还要……”轩辕逸将丽贵人一把掳至身前,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榻上,眉眼缓缓的扫过丽贵人颤颤瑟瑟迎向他的脸,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轩辕逸埋首在丽贵人的耳边,他是是对她着的耳朵吹了口气,在引得丽贵人再次发出一阵娇笑时,轩辕逸模糊的说了句话。 “哎呀,皇上您坏!” 丽贵人抬手便要去捂脸,不想,轩辕逸却是探手将她的手给捉了。 “皇上……” 轩辕逸眉梢微扬,朝周围侍候着的宫人,摆了摆手。 本就低眉垂眼的宫人,便飞快的井然有序的退了下去。 不多时,摘星楼上便响起男女嬉笑轻吟的声音。 一干宫人齐齐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径自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脚尖看。 便在这时,一众宫人逶迤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四个着一色青绿色宫服的宫女,宫女后面是一袭绯红色服饰的梅姑,梅姑此刻下正低声与一侧皇后娘娘轻声的说着什么。 皇后娘娘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似是梅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皇后娘娘边笑着,边将目光停在周遭的景致上。 十月初的天,一干树芙蓉开得很是妍丽,浅紫粉白,一树压一树。 “娘娘,您看!” 梅姑指了树芙蓉下的一对放养的绿孔雀,此刻那只颜色艳丽的雄孔雀正将那一身五彩缤纷、色泽艳丽的尾屏展得像把扇子,不停地做出各种各样优美的舞蹈。试图吸引一侧傲然而立的雌孔雀的注意。却不知,它那羽毛上的眼睛状的斑点羽毛,不动还好,虽着它这不停抖的抖斗甚是吓人。 “早听说这里养了两只很是漂亮的孔雀,果不其然。”皇后娘娘笑吟吟的站在原地,看着雄孔雀为了讨好雌孔雀跳出的各种舞蹈,看到高兴处,回头对一侧的宫女道:“去,寻些东西来喂它们。” “是,娘娘。” 小宫女迈动步伐走得虽急,但却很是规矩。 皇后娘娘指了摘星楼,轻声道:“本宫有些累了,去那里歇歇吧。” “是娘娘。” 梅姑便示意宫人前面带路。 “咦,那好像是皇上身边的内侍。” 梅姑远远的看到了低眉垂眼立于摘星楼下的内侍,小声与皇后娘娘道:“许是皇上也在此。”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我们快些过去吧。” “是,娘娘。” 便在皇后娘娘兴致匆匆的快步走至摘星楼处时。 奉命守候的王安几步迎了上前,“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皇后娘娘摆手,对王安道:“可是皇上在上面?” “回娘娘的话,正是。” 王安额头凝了抹汗轻声的回道。 皇后娘娘没有理会王安的异态,只当他是在下面太阳晒久了。 掠过王安,正打算往前,却不想,王安飞快的转了身,几步拦了上前,“娘娘留步。” 皇后娘娘犹疑的看向挡在身前的王安,眉头微蹙,眉眼间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历色,但脸上的却是笑意不减,讶异的道:“王总管这是……” “娘娘恕罪,奴婢领了皇上的话,守在这,不予人打扰。”王安颤了声,一句话说得很是磕磕巴巴,但却又不得不说。 皇后娘娘神色间划过一抹怔忡,稍倾冷冷一哼,淡淡的道:“便是本宫也不行?” “娘娘……”王安为难的看了皇后娘娘,虽是没说“不行”,但神态间的意思却是尽显。 “本宫便不信了!” 皇后娘娘一把推开王安便要上前。 “娘娘使不得!” 王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着磕了几个头,压低了声音,苦苦哀求道:“娘娘,您饶了小的狗命吧,娘娘开恩啊!” “王总管,”梅姑上前看了王安,轻声道:“您这是干什么?” 话落便要去扶王安,王安拼命的朝梅姑使了眼色。 在顺着梅姑的手站起来时,飞快的在梅姑耳边说了一句,“丽贵人!” 梅姑脸色一变,松了王安,便要返身去劝皇后娘娘。 便在这个时候,摘星楼上却是蓦的响起一声靡软的惊叫声,那声音别人不知道,皇后娘娘却是知道,正是男女情事正浓时的魇足,才会发出这样的似痛似颠似狂的喊声。 皇后娘娘一瞬间,如被雷劈了一样,怔立在原地。 “娘娘!”梅姑上前扶了皇后娘娘。 却被皇后娘娘狠狠一甩,将她甩了开去。 皇后娘娘微微的抬起头,目光凝在摘星楼上。 虽然她站得笔直如松,但只要仔细的看,便发现她此刻正在瑟瑟的抖着,脸扭曲的可怕,整个人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梅姑侍候皇后娘娘十几年,从来不曾看到过似今日这般的皇后娘娘,一瞬间只觉得后心处的凉意透骨。 “梅姑!” 王安推了把梅姑,示意梅姑上前劝慰皇后娘娘。 梅姑醒过神来,正准备上前,不想却在这时,摘星楼里响起丽贵人那特有的吴语侬腔的音调。 “皇上,您一点不疼惜臣妾。” “朕怎的不疼惜爱妃?” “您看,妾身都没脸见人了。”话落响起嘻嘻碎碎的声音,似是有人在捡什么东西一样,“哎呀,臣妾的这身衣裳还怎么穿啊!” “这有何难,朕让王安再去给你拿一身衣裳便是。” “不要,这样大家都会笑话臣妾的。” “那爱妃要怎样?” 梅姑很想上前,劝皇后娘娘离开,眼不见心不烦。何苦在这为难自己,但是眼见得皇后娘娘那一身的杀气沉沉,梅姑也没那个胆子上前。 “臣妾不管,臣妾的衣裳是皇上给撕的,皇上替臣妾想法子。” 摘星楼上响起一阵窃窃的低笑声。 那声音便似把把利剑,直指皇后娘娘的心底。 她断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会是真的! 贵为天子,素以端正自持的皇上尽然与一个妃子在这露天场干起了这风月之事! “那朕的这身龙袍便让爱妃穿了如何?” “好啊,好啊!” 丽贵人雀跃欢呼的声音在空静寂的午后异常的清晰。 皇后娘娘闭了闭眼,眨落眼里的酸涩,对梅姑道:“我们走。” “是,娘娘。” 便在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时。 不想,意外又起。 “娘娘,皇后娘娘!” 一声惊呼乍然而起。 皇后娘娘才转开的身子顿时一僵,下一刻,她不由自主的便回头朝摘星楼处看去。 四目相对,她看到的却不是丽贵人惊惧的脸,而是轩辕逸阴郁的眉眼。 两人隔着一丈的距离,目光紧紧的锁着彼此。 “皇上,”丽贵人自轩辕辕逸身侧探出了小半边脸,云鬓散乱,瓷白的脸上是**方歇后的潮红,一双略略上挑的丹凤眼含了浓浓的惊慌,颤颤瑟瑟的道:“皇上,怎么办,娘娘她……完了,妾身这下完了……唔,唔……” 压抑的细碎的哭声陡然而起。 “娘娘,走吧。” 梅姑在一侧轻声的提醒似僵化了一样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蓦然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她对着远在摘星楼上的轩辕逸缓缓的屈膝一福,续而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而去。 不想,她这才一转身。 先前被使去拿食料的宫女正急急的低了头朝这边走来,一时收势不住,迎着皇后娘娘便撞了上去。幸亏梅姑眼疾手快,探手一把,将那宫女给扯住了。 “眼睛长哪了!”梅姑一声怒喝。 “娘娘饶命。” 宫女“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正抬脚欲走的皇后娘娘看着瞬间便将额头磕得鲜红的宫女,缓缓的道:“你们都觉得本宫心狠手辣是不是?” 不知道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还是因为别的,皇后娘娘才一开口,便觉得上嘴唇皮似是粘在了牙床上一样,让她很是难过。 “娘娘饶命啊!” 宫女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发问,只知道自己冲撞了皇后娘娘怕是难逃一死,只顾低了头求情,却不知道抬头看一眼皇后娘娘的脸色。 耳边丽贵人的哭诉似是还在回荡。 身上那锐利的目光依然不曾离开! 皇后娘娘忽然间就觉得心里像是条蛇在游走,那条蛇正穿过她的五脏六腑,正用那尖利的毒牙狠狠的啃噬着她。 “本宫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娘娘,娘娘……”宫女瑟瑟的颤了身子,哽咽着道:“娘娘饶命啊!” “拉下去,杖毙。” “是。” 便有内侍上前,拉了那个磕得眉头一片血肉模糊的宫女下去。 “啊呕……” 耳边响起一声粗燥的难以入耳的叫声。 确原来是那抖了一身艳丽的羽毛发情的雄孔雀不知为何发出这样一声难听的鸣叫声。 身上那如附骨之蛆的令人厌恶的目光尚不曾离开。 皇后娘娘忽然就想肆意一回,为什么她总要忍让!为什么她总要示弱!为什么她…… “王安。” “奴才在。” 王安连忙小跑着上前。 皇后娘娘抬手指了那正欢快的跳着舞步的雄孔雀,对王安道:“杀了。” “杀了?” 王安错愕的看了皇后娘娘,这两只孔雀是丽妃进宫时养下的,皇后娘娘要杀了?!下一刻,王安飞快的抬头朝摘星楼看去。 “怎么,本宫的话,你听不懂?” “奴才……奴才遵娘娘口谕!” 王安连忙应下,想着过后再想个法子便是了。 “现在,立刻叫人给杀了。”皇后娘娘却似是看穿王安的想法一样,冷声道:“这种外表绚丽,内里污脏不堪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是,娘娘。” 王安再不敢多说,连连喊了身边的小内侍上前,指了那跳得正欢的孔雀一迭声道:“快抓了,抓了乱棍打死。” 便有小内侍上前,撸了袖子便要下手。 不想那孔雀甚是灵活,跳来跳去,又会飞。几个小内侍竟是抓了半天,一只也没抓着。 “皇上,皇上,那是臣妾的孔雀!”摘星楼上,丽贵人抓了轩辕逸的袖子焦急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抓了臣妾的孔雀。唔……皇上您救救它们啊!” 然不任,丽贵人如何求情,轩辕逸却是不动如山的,立在那。 皇后娘娘眼见得内侍们追得人仰马翻除了手里抓了几根孔雀毛,其它什么也没有。她冷冷留下一句,“若是抓不着,你们就将自己乱棍打死吧。”领了人大步离去。 一路向前,一路那如芒在背的感觉都不曾消失。 直至回到永和殿。 “你们都出去。” “是,娘娘。” 梅姑带了殿内侍候的宫人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这才像是虚脱般,无力的扑倒在紫檀木雕龙凤床上。 殿内一片寂静,皇后娘妨紧紧的攥着身下的那大红色丹凤朝阳的锦被。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纠结。 摘星楼内。 轩辕逸唤了王安上前,使了宫人去丽贵人的宫殿里取了衣裳来。 丽贵人眼眶红红的看着被内侍们抓在手里的孔雀,有心想上前求了轩辕逸,可在看到轩辕逸铁青的脸色时,终是咽下了嘴里的话,屈膝一福,带了自己的宫人退了下去。 边走,边抖着双肩,不时的响起几声压抑的啜泣声到轩辕逸的耳边里。 待得走过了青石小径,远离了摘星楼。 丽贵人那抖动的身子便似青竹般挺直了起来,眉眼间的戚色转而被一种隐隐的得意所替代。 “娘娘,”她的贴身宫人如容上前,轻声道:“您这样做,万一惹恼了皇后……” 丽贵人冷冷一哼,“您以为本宫什么都不做,她就会放过本宫?” 宫人默了一默,退了下去。 丽贵人抬起脸,幽幽的长叹一声。 “娘娘,二殿下使了人来,正在殿里等着娘娘。”一个圆脸宫女走上前对着丽贵人屈膝一福。 丽贵人点了点头,不甚乐意的道:“知道了。” “娘娘,”如容在看到不远处一抹一闪而逝的身影时,上前几步压在丽贵人耳边,轻声道:“沂王爷也使了人来。” 第二十六章郡主是坏蛋 丽贵人的丽正殿,在皇宫中不一定是最华丽的,但在整个皇宫中却仅次于皇后的永和殿,是唯一以丽贵人的名字命名的殿。 轩辕骥派来的是一个长相瘦小,长相平淡到不论你看了多少遍,将他扔在人群中你再也找不到的来一个小内侍。 “见过丽妃娘娘。” 丽贵妃摆了摆手,殿内没有旁人,只有她和这个小内侍。 “说吧,王爷想要你传什么话。” 低眉垂首站在一侧的内侍,听了丽贵人的话,往前半步,越发的将头低得低了些,只露了个乌鸦鸦的脑袋在外面,此刻听了丽贵人的问话,轻声回道:“王爷说,丽妃娘娘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丽贵妃眉头微蹙! 一时间很是疑惑这话的真假性。 她是轩辕骥送进宫的,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替轩辕骥谋取皇位,在适当的时候离间太子与皇上之间的情份。 在轩辕骥已失去了争夺皇位最基本的条件时,她便重新在定位未来。 这才有了与沂王轩辕澈的合作! “娘娘……” 丽贵人回过神来,她脸上绽起一抹笑,轻声道:“王爷多虑了,丽仪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王爷的大恩,丽仪时刻铭记在心。” 小内侍默然不语。 “告诉王爷,丽仪答应的事一定会完成,决不会半途而废。” 小内侍撩了眼角看了丽贵人一眼,恭身行了个礼,“王爷还等着小的回话,小的这便退下了。” “如容,你替本宫送送小公公。” “是,娘娘。” 如容低眉垂眼的走了进来。 目送小内侍退了下去。 丽贵人进了内殿,快速的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 这边厢,如容正好返回,见了丽贵人,几步迎了上前。 “娘娘!” “我们去见沂王爷的人。” “是,娘娘。” 如容在前面引路,丽贵人跟在她身后。 丽正殿,如容早已做好安排,宫人都被她借口打发了下去。 然,便是如此,丽贵人同如容还是千分小心万分谨慎的拐了许多个弯,绕了一个大圈子,在确定不会再有人发现的时候,两人进了一处小偏殿。 如容在推开小殿的门后,便侧身让到一旁,待得丽贵人进了殿,如容低眉垂眼上前将殿门带上,她则警觉的立在五步开外,作势打量院中的那株枝杆粗壮花朵丽的扶桑花。实则却是全神留心着周遭的动静。 “见过丽妃娘娘。” 丽贵人微微的抬起脸,目光落在眼前一身鸦青色内侍服饰的人身上。 “你是个女的?” 小内侍唇角凝了抹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丽贵人笑了笑,回头看了看身后轻轻掩上的殿门,“可是沂王爷有事要交待?” “娘娘真是冰雪聪明。”女扮男装的小内侍笑着,探手自袖内取了一个银丝线绣莲花的荷包 双手呈到丽贵人跟前。 “王爷令小的将这个交与娘娘。” “这是什么东西?” 丽贵人并没有上前接荷包,反而是蹙了眉头盯着那个荷包打量。 “王爷说,这荷包里的东西能令娘娘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丽贵人只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脸上生起一抹惊喜,飞快的探手拿了那荷包,便要拆了翻看。 “娘娘!”小内侍却在这时半抬了脸,轻声说道:“王爷说,娘娘若是信不过,可让人先验过了再用。” “王爷这话说得!”丽贵妃笑盈盈的道:“本宫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沂王爷吗?” 女扮男装的小内侍便微微颌首,重新退了下去。 “小的还要与王爷回话,这便告退。” “有劳小公公。” 小内侍笑了笑,低腰弓背的退了下去。 丽贵人紧紧的攥了手里的荷包,眉眼间是一抹如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候在外面的如容眼见小内侍走了出去,她左右打量一番,抬脚进了内殿。抬头见自家娘娘一脸喜色,暗道,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还是…… “如容。”丽贵人忽的回身,看了如容,将手里的荷包举了起来,“你说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如容看着那银丝线绣莲花荷包,摇了摇头。 丽贵人探手抚上自己的腹部,轻声道:“我想,这次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有一个小皇子了!” “娘娘是说……”如容眉眼一亮,惊喜的看了丽贵人。 丽贵人看着如容那毫不掩饰的惊喜,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便是治晋王爷给我下香肌丸的药。” “是真的吗?!”如容颤了声道:“这样说来,娘娘不久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丽贵人重重的点头。细长的眉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水光。 “沂王爷果真说话算话!”丽贵人目光熠熠的看了如容,“我原本还怕,我们帮他对付了皇后,他会过河拆桥不认帐。想不到……” “是啊,上次我们奉了晋王的意思,娘娘假意小产,从而造成皇上与皇后生怨。原本以为这事也就过去了,想不到沂王爷让人裁脏皇后娘娘的那一手,却是做得天衣无缝,幸亏娘娘聪明先向沂王爷投诚……”顿了顿,如容却是话峰一转,轻声道:“只是,娘娘我们要不要找太医验一验?”如容担忧的看了丽贵人,“万一,这药……” 丽贵人冷冷的哼一声,脸上生起一抹嘲讽的笑,轻声道:“我这样的身子原本对子嗣就不抱什么希望,向沂王爷投诚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搏一回罢了。既便这药无用,不能令我诞下子嗣,但因着曾有合作的关系,想来真到那一日,沂王也不会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不必验了,万一消息走漏了,反而不好。” “是,娘娘说得有道理。” 主仆二人不敢久做停留,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去。 风轻轻吹过,院内红艳似血的扶桑花,似血蝴蝶般,婉转而下,一瞬间将小院的青阶漫延成一片斑驳的血红。 …… 晋王府。 轩辕骥摆了摆手,前来回话的小内侍便恭敬着退了下去。 “暇之,”轩辕骥回头看向一侧凝目沉思的温瑜,“你说丽仪她会不会倒戈?” 温瑜怔了一怔,稍倾淡淡一笑道:“丽贵人是个聪明人,她当知晓,她如果倒戈向太子殿下投诚,王爷只需在皇后娘娘那轻描淡写的提几句,便是太子殿下也护不住她。” 轩辕骥点了点头。 “王爷,当真打算放弃了?”温瑜犹疑的看了轩辕骥,“属下曾经听闻江湖上有一种药膏,叫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温瑜目露精光的看向温瑜,“暇之是说,这药膏可以治好本王的脚?” 温瑜点了点头,“这黑玉断续膏据说很是神奇,原为江湖一门派的独门秘药,药外表呈黑色,气息芬芳清凉。其药性极其神奇,常人手足身体骨节若遭致重创从而伤残,敷上此药膏后伤患仍可痊愈,从而逐渐恢复正常活动。” “暇之可知何处可寻到此药?” 温瑜抚了颌下的山羊须,轻声道:“属下已遣人出去探访,但此药失传已有百年,怕是一时之间难以寻找。” “无防!”轩辕骥淡笑道:“只要有这药,只要这药能治好本王的脚,本王耐得起性子等,一月不成便一年,一年不成便二年,总有能寻到之日。” 温瑜点头。 “沂王府有何动静?” “沂王爷一直闭门谢客,皇上派的陆太医和曲太医每天都会往返皇宫与王府之间,向皇上汇报沂王爷的最新进展。” 轩辕骥冷冷一笑,“重伤失去功人?!”不待温瑜开口,他便接了说道:“难道本王前些日子见到的是鬼不成?” 温瑜笑了笑,轻声道:“沂王爷一心想脱出朝局,无奈皇上却是不肯放虎归山。王爷此番受伤,却也有了一处好处!” “哦?”轩辕骥狐疑的看向温瑜,若是旁人说他受伤是好事,怕是脑袋早搬了家。可这话出自温瑜嘴里,他便愿意静下心来,愿闻其详!“暇之到是说说,如何有好处了?” “属下斗胆直言,还请王爷恕罪!” 温瑜起身一揖到底。 轩辕骥摆手,示意他但直言无妨! “王爷觉得在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心里,是王爷的份量重些还是太子重些?” 轩辕骥冷冷一笑,淡漠的道:“暇之当知,本王在父皇与母后眼里,只不过是他们开疆扩土的工具而己,若不是因为父皇子嗣单薄,本王又装傻卖痴那么多年,只怕我的那位好父皇早就想着要怎么解了本王手里的兵权了!” “没错,”温瑜点头道:“皇上春秋鼎盛龙虎之年,离驾鹤西游时间尚早。太子一直以温文儒雅的形象出现在皇上与皇后面前。父母的心都是偏的,他们喜欢的是听话的孩子。” 轩辕骥点头,表示认同温瑜的话。 “眼下王爷双脚被残,就好比猛虎被拔了牙,雄鹰被剪了双冀,一瞬间成了弱者。王爷越惨,皇上与皇后娘娘便会想起王爷从前的好。这心里的称便又偏了偏!” “然,沂王爷与太子殿下却是不同了!”温瑜眉梢轻扬,淡笑道:“沂王爷委实也是聪明的,他知道激流勇退的道理,可惜的是,他有自知之明,咱门皇上却无慈悲之心。” 轩辕骥笑了笑,没错,他的那位父皇可不是吃斋茹素的人! “再说说太子殿下。”温瑜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太子的心机不用属下说,王爷当也知晓。这样的心机,在前有战功赫赫的王爷,后有功高震主的沂王爷的相称下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轩辕骥的目光越来越亮,他几乎是用一种兴奋的心情听着温瑜在给他分析眼前的局势。 “属下现在觉得当初我们一件事做错了。”温瑜看向轩辕骥,幽幽的说道,脸上生起几分懊悔与婉惜之意。 “什么事?”轩辕骥看向温瑜。 “丽仪不能绵延子嗣之事,委实有些可惜。”温瑜叹了一声气道:“若是丽仪能在这个时候怀上皇上的龙子,我们的太子殿下便该着急了!” 轩辕骥本就是个聪明人,温瑜又将事情解说的这般细致,他若是再不明白,那可真的就是个傻子了! “或者……”轩辕骥眉宇间嚼了抹诡异的笑看了温瑜,轻声道:“或者,我们可偷龙转凤呢?” “王爷的意思是……” 温瑜隐隐中猜想到了轩辕骥的打算,但却又不能断定。 “常听人唱狸猫换太子的戏,这次,本王便也来一出如何?”轩辕骥笑盈盈的看了温瑜。“也是该时候让父皇看清我那皇兄的真面目了!” 温瑜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皇上宠爱丽贵人,又正当年,他一定愿意不想将这个费尽千心万苦夺来的皇位那么早的就交出去。居上位者,素来最恨的便是子嗣的觊觎忤逆之心!而皇上断不会想到,他的身体并不似他想像中的那样好。 趁这个时间,他们一力寻找黑玉断续膏。便是寻不到,待得皇上与太子生隙从而两败俱伤时,他们再出面坐收渔翁之利,也未偿不可! 自古以来话言权都是掌握在上位者的手里。 什么身残而不得为帝!都见鬼去吧。就不信他们的脖子难硬得过刀刃! “只是,”温瑜略邹了眉头看向轩辕骥,将今天白日里发生在摘星楼的事讲与轩辕骥听,末了,轻声道:“王爷,皇后娘娘那您可是拿定了主意?” 温瑜的言下之意,是怕轩辕骥母子情深,对皇后心生不忍。必竟丽贵人的顺意便是需要踩着皇后娘娘的心去达成的! “她又何曾真正在乎过我呢?”轩辕骥冷冷一哼,淡淡的道:“再说了,她不是有了那母仪天下六宫之首的名份吗?其它的又算得了什么?不拘现在如何,将来她的荣华同样无人能及!” “这就够了!” 温瑜默了一默,在看到轩辕骥脸上淡到近似于无的那抹悲伤时,沉沉的叹了口气。 “属下这便下去安排。” 轩辕骥点了点头,眼见得温瑜便要退了出去,他却又想起一事,出声道:“暇之,等等。” “王爷还有吩咐?”温瑜停步,转身看了过来。 轩辕骥想了想,轻声道:“王安那边似乎有些不同,你使人去敲打敲打,既然上了我的船,想中途换船,那是不可能的。让他歇了旁的心思!” “是,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轩辕骥便点了点头,目送温瑜退下。 他侧头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沙漏。 已是戌时三刻,怪不得这么黑沉沉的了。 “来人,点灯!” “是,王爷。” 眼见得一盏盏大红的灯笼渐次亮起,片刻功夫后,偌大的晋王府,那些用大红茜纱糊成的灯笼散发出橘红的灯影,随夜风摇曳。绯红幽深的灯光软软的打在周边的角角落落,轩辕骥看着,却徒然就有一种冰寒刺骨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的探手拢了拢身上佛头青的素面杭绸披风。 微抬了头,目光迎向天上的那轮被乌云遮去半边脸儿的月牙儿。 “想来,孤,寡便是这番感觉吧!” …… 沂王府。 轩辕澈自苏慕云手里抱了阿若,放在膝上,另一手,则是拿了他新近从街市上得的青绿的棕叶编的小蝴蝶逗弄着阿若。 阿若躺在大红的襁褓中,已不似一个月前那样看起来难看瘦弱。 许是奶娘的奶水好,才一个多月的阿若,长开了许多的阿若,已隐隐有了几分轩辕骥的模样,但偏生那一对眸子,却是像极了苏慕云,乌黑晶亮,比那最上等的琉璃还要清亮! “阿若,蝴蝶飞飞。” 轩辕澈拿着长长的穿过蝴蝶肚子的棕条,在阿若跟前略略一抖,便似一只绿蝴蝶在抖动翅膀一样,煞是生动灵活。引得,阿若双手双脚乱舞乱蹬着,一动不动的盯了那只蝴蝶,不时的咧开嘴笑一笑。 “阿若喜不喜欢啊!”轩辕澈将那只拎着蝴蝶的棕条放在阿若细小的掌心里,他原本以为阿若一定不会握住的,不想阿若却是紧紧的攥在手里。微仰了脸,一对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阿若,自己动一动!”轩辕澈试图诱异着阿若自己玩。 不想,阿若看着他,看了半响,却忽的嘴一瘪,“哇”一声哭了出来。 “阿若,阿若……” 轩辕澈一急,连忙慌手慌脚的抱了她,来回哄着。 屋子里,红绡等人看着这个曾经似谪仙般的男子,此刻手里抱着个小娃娃,嘴里唱着不成调的哄小孩的调高,终于忍不住,齐齐发出“扑哧”一声的轰笑声。 轩辕澈听得红绡等人的笑,才要发作。却又要顾着手里的阿若,偏在这时,听到笑声的阿若忽的便止了哭,睁着那被泪水洗过的比蓝天还要湛静的眸子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顾不得训斥红绡,抱了阿若,声音轻得如同三月的春风,“阿若,你为什么哭呢?” 阿若头微微的动了动,眼睛朝红绡等人那边看了看。 “我来吧。”苏慕云上前自轩辕澈手里抱回阿若,轻声道:“你把她的草蝴蝶弄不见了,她当然要哭了。” 轩辕澈这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是为了什么事哭。 “我这不是想让她自己玩吗?” “她才多大?”苏慕云苦笑的看了轩辕澈,“你让她自己玩?你怎么不叫她自己走呢?” “是啊,王爷。”红绡笑盈盈的上前拾了被阿若扔在地上的草蝴蝶,再次逗弄起阿若来,一边回头对轩辕澈道:“王爷你去弄些棕叶来让我们小郡主做蝴蝶啊!” 轩辕澈看着噔鼻子上脸的红绡,有心想训斥几句,可在看到阿若那重新咧开的粉嫩的小嘴时,到了嘴里训斥成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好在这时,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爷,双全回来了。” 轩辕澈便哼了哼,掸了掸身上那根本就看不到褶子的衣袍,与苏慕云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出去。 他这边一走,苏慕云便看了红绡,轻声道:“王爷给双全派的什么差事?神神密密的,连我这里不说。” 红绡将手里的蝴蝶翻了个个,一边逗弄着阿若,一边对苏慕云道:“许是王爷又看上了什么好东西,使了双全去给小郡主弄来吧!” 苏慕云摇头,“那也不会,我这边也不让说啊。” “那还不是因为,被王妃知道了,王妃要吃醋呗!” 一心两用的结果就是嘴快,嘴快的结果就是犯抽! 红绡在惊觉到自己说错话时,手里的蝴蝶“啪”一声,掉了下去。她涨红了脸看了苏慕云,“王妃,奴婢不是那意思,奴婢是说……” 是说个半天,也不知道是说什么! 苏慕云哼了哼,眼睛也不抬一下。 她吃醋?她不就是在上次轩辕澈替阿若寻了些番帮的东西来后,说道了几句吗?怎的就变成她吃阿若的醋了!这些小丫头片子们,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那个……王妃啊!”红绡姑娘是聪明的,知道怎样转移注意力。 “嗯!” 苏慕云淡淡的应了声。 红绡姑娘却是不需要苏慕云如何好兴致,只要肯开口搭话就成。 “王妃,王爷不是说要带王妃南下吗?这再不动身,怕是路上就不好走了!”红绡一边打量着苏慕云的神色,一边斟酌着道:“奴婢想,或许王爷是让双全去探路的吧。” “探路?!”苏慕云抬头看向红绡,“她探什么路?”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了,奴婢也只是猜想的。”红绡期期艾艾的道。 “那到也是,你只知道什么酸啊,什么醋的!” 得,一句话,又打回了原形。 红绡姑娘干脆便垂了头不说话了。 却是没想到,她这一垂头,便对上阿若一对宝石般璀璨的眸子,更想不到的是,阿若还咧开了嘴笑得两眼弯弯。 “小郡主,你就是个小坏蛋!” ------题外话------ 今天浴室间洗澡摔一跤,屁股倒是没摔成三瓣,可是手给拗了。 第二十七章对郡主不利 洪熙三十五年,秋。 轩辕澈上折顺天帝,道是王妃近来忧思虑重,夜夜惊梦,为了安抚王妃,决意陪王妃回趟江南,替冤死的岳父岳母重做道场,以求王妃能放下心结。 轩辕逸将折子在南书房压了五天。 第六天,留在沂王府替轩辕澈诊脉的陆太医和曲太医被沂王赶了出府。 第七天,皇后娘娘赏下的秀影姑娘在给沂王妃沏茶时,失手打翻了茶盏,烫伤了沂王妃。沂王爷倒也没怎么为难,让人将秀影姑娘送回了皇宫。 与此同时,让人去请了栖霞寺的住持方丈在王府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 又重金寻了一个与他命相相和的,由住持方丈帮着剃度替他出了家,一身侍佛。 消息传出后,京都一时之间喧然不止。 又过得五天,京都城里不知怎的就起了一股子流言。 那流言先是由江南那边来京都的行商的商人说起的。说是眼下南边都在传当今圣上嫉贤妒才,对曾经帮他夺天下的功臣不但没有赏赐还猜忌不已,大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意思。 先前这话还只是在小范围内传一传,但不知怎的后来国子监的学士们也慢慢的在传,续而便是连朝中大臣也被这风言风语弄得战战兢兢。 特别是那些有功的武将,他们都是从顺天帝还是燕王之时便追随左右的,是拿命搏来的荣华,若是这荣华享不了不说,还得来个不得善终,那可真是要命! 一时间,大庆朝人心浮动。 偏在这时,镇守漠北的总兵八百里加急,递了消息进京都,说是边关时有小股鞑靼相扰。却又不曾正面磨擦,时不时的打个暗战,抢些东西便走。 便有人猜测,鞑靼是不是要重新南下,侵略大庆。 如此这般过了张半个月,转眼便进入了十月的下旬。 中秋节将至。 顺天帝使人宣了轩辕澈入宫,说是大家一至过完这个中秋,之后便准了沂王爷的折子,准他离京。 这日,轩辕澈自皇宫回了沂王府。 照例先去看他的宝贝阿若去了。 苏慕云亲自侍候了他洗手擦脸,从奶娘手里接了阿若放在他怀里,一边轻声道:“真的准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手里拿了个颇有喜感的大头娃娃的面具,陪阿若玩着躲猫猫的游戏。听了苏慕云的话,抬头看了苏慕云点了点头。 “嗯,准了。是说一起过个中秋节,之后再上路。” 苏慕云便“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这中秋节一过,天便眼见着冷了,我们阿若这么小,要吃足苦头了。” 轩辕澈便笑了道:“放心,不会你和阿若吃苦的,我自有安排。” 苏慕云想着不管怎样说,总算是要脱离这牢笼了,路上只要将保暖的工作做好,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时间,心头便又有了雀跃的心情。 “奶娘说也要跟我们一起走,松林哥他已经在出手手里的铺子了。” 轩辕澈点了点头,苏慕云没什么亲人在世,对她来说,打小侍候她长大的奶娘,还有一起长大的奶兄与丫鬟都算得上是个亲人了。 “你让他们这几天便动身,不要跟我们一起。” 苏慕云点头,知晓轩辕澈这是为了不引起怀疑。 “你伯父那边,你是不是该去走一趟?”轩辕澈看了苏慕云。 “伯父那边打年前我隐晦的告诉伯母,王爷有归隐之意后,伯父的便将生意往北边扩深了。”苏慕云轻声道:“两个哥哥,一南一北主持着,鲜少回京都。” 轩辕澈点了点头。 他记起,苏家的二分少爷好像娶的妻子也是一南一北当地的商户嫡女。如此到有些佩服起苏尚和的魄力来。 怀里的阿若眼见得轩辕澈只顾跟她的母妃说话,不再逗她玩了,呼呼的喘了两口粗气,又伊伊呀呀的叫了几声,眼见轩辕澈还不回过头来。“哇”一声,哭了起来。 “阿若,阿若乖,阿若不哭,父王跟你玩。” 轩辕澈拿了手里的面具继续逗弄起阿若。 果然,闭了眼“哇哇”大哭的阿若,一下子便不哭了,两只眸了紧紧的凝了轩辕澈,每当轩辕澈将手里的面具拿开,露出脸时,阿若便会发出“呵呵”的笑。 没玩多久,屋外便有小丫鬟的声音。 “王爷,红绡姐姐使了人来回话,说是有客人在书房等王爷。” 轩辕澈便将手里的面具塞到苏慕云手里,起身道:“你陪阿若玩吧,我去去就来。” 苏慕云笑了抱过阿若,道:“我跟阿若送送你。” 轩辕澈自是不曾拒绝,由着她母女送到廊檐下。 书房里,才看到轩辕澈轩昂俊逸的身影,坐着的人便齐齐站了起来。 “王爷。” 轩辕澈摆了摆手,“两位远道而返辛苦了,不必拘礼。” “谢王爷。” 屋子里等候轩辕澈的正是丑牛与子鼠二人,而之前早他二人回府的己蛇也陪在一侧。 轩辕澈才落座,红绡便托了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沏了三盏热腾腾的茶进来。待奉了茶又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立在门外等候轩辕澈的吩咐。 长相最是普通的子鼠笑了对轩辕澈道:“红绡姑娘越来越是伶俐了。” 轩辕澈端了手里的茶盏,才揭开盖,便香气扑鼻,正是他最爱的玉溪铁观音。耳边又听到子鼠对红绡的赞赏,不由便挑了唇角笑道:“子鼠先生手里可是有合适的人,想替她牵个红线!” 子鼠听得一愣,错愕的看了轩辕澈。 不仅是他,便是丑牛和己蛇也甚是惊讶。 之前因着与轩辕澈有约,他不找他们,他们便不上门。是故,当初红翘的事件,他三人也只是隐约知晓,在得知轩辕澈对红翘的处罚后,也没觉得怎样。虽说纳妾纳美,但似轩辕澈这样的人,这世间可还有女人能美得过他? 因此,三人都觉得轩辕澈怕是对聪明沉稳的红绡有些心思。不想,轩辕澈眼下却大有要将红绡许人的意思!难道说真如传言,轩辕澈一生只得一妻?! “老朽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公子,没的误了红绡姑娘的终身。”子鼠连连摆手道。 轩辕澈便笑了道:“也罢,待去了江南,让她自己寻去,左右只要她自己喜欢,本王与王妃给份不菲的嫁妆便是!” 三人笑了笑,没再继这个话题往下说。 一盏茶后,己蛇使了个眼色给丑牛。 丑牛放了手里的茶盏,看了轩辕澈道:“王爷可知,在下与子鼠为何回得这般迟?” 轩辕澈挑了眉头看向丑牛。 丑牛脸上的疤痕因了他肃沉的神色越发的显得狰狞。 “在下半道得了一个消息。” “哦!”轩辕澈唇角微翘,看了丑牛,“什么样的消息?” 丑牛看向子鼠,意思是子鼠来说。 子鼠略一顿了顿,轻声道:“江湖最近传言,有人在寻找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轩辕澈疑惑的看了子鼠,“从前曾听家师提起,这是金刚门的独门秘药,但随着五十年前的一场武林浩劫,金刚门一派消失江湖,再没人听说过这金刚门,更别说那独门秘药,黑玉断续膏。” “不错。”己蛇点头道:“在下从前也曾听家师说起过,其实到底有没有这黑玉断续膏,还两难说。只是,这突然间寻药的人,王爷怕是想不到会是谁吧?” 黑玉断续膏的功效,轩辕澈是听天机子说过的。 寻常武林人士便算是要寻这药,想来也不会引起眼前这三位的注意,既然这三人在他跟前如此郑重其事的提出,想来那人与自己怕是有些渊缘!轩辕澈,一瞬间便猜到了那人是谁。 他看了三人,缓缓道:“那便让他寻吧。” “王爷……” 三人同时失色看向轩辕澈。 寻常人等自不必介意,可眼下的这个人有人有财,假以时日或许便真的寻到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轩辕澈抬手,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三人虽一脸急色,但却果真再不多语。 轩辕澈这才眉梢轻扬,唇角嚼了抹冷冷的笑,道:“人最痛苦的事,不是失去什么,而是在眼看到希望在即,不想那希望转眼便成了绝望!” 三人对视一眼,似是不明白轩辕澈好端端的怎么说出这番话。 稍倾,子鼠蓦的一惊,续而脸含笑意的看了轩辕澈,“王爷的意思是,让那位找,他若是找到,我们便抢了便是?” 轩辕澈点头,“不错,他要找让他找,不给他希望,我们如何能让他兴起跟太子殿下继续斗的决心?” “妙啊!”己蛇拍手,哈哈笑道:“王爷这主意妙啊。” 轩辕澈但笑不语。 丑牛却是一时没转过弯来,看了己蛇道:“他派出那么多人,我们怎么是哪方人马寻到的?” 子鼠呵呵一笑,轻声道:“很简单,我们只需要盯着晋王府便是,不论是谁寻到,那人一定要送回晋王府。” “不错。”己蛇点头接了说道:“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抢了,当他的面给毁了。哈哈哈,气死他个傻瓜蛋!” 屋子里一瞬间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笑声方歇,己蛇蓦的想起另一件事。 他端了茶盏,朝门外喊道:“红绡啊,这茶都冷了,你怎的还不换新的。” 话声才落,红绡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是那个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盘里是天青色旧窑茶盅。一一替换下几人的茶盏后,红绡在退下去之前,几不可见的飞了个刀子眼给己蛇。 己蛇被那一记飞刀子弄得一愣,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个小丫头。 己蛇自是不知道,红绡姑娘这会子心里早将他祖上大人都问候了个遍! “王爷!” 己蛇喝了口热茶后,重新看向轩辕澈,神色不复之前的轻松,相反却是带了几分郑重。 轩辕澈才端起的茶盏,又被他放了下去,看了己蛇道:“先生有话但请直说。” 己蛇点了点头,与子鼠和丑牛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方轻声道:“不知王爷之前与在下三人的约定是否还有效?” 约定?! 轩辕澈略一怔忡后,便想起是怎样的约定。 他默了一默,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 己蛇三人也不催他,但三双眼睛都灼灼的看着他,似是在等着他的决定。 “之前的约定,我想取消。”轩辕澈看了三人道。 三人神色一沉,目光便带了几分惊愕之意。 轩辕澈抬手,“我说的取消是,三位即时起便可逍遥江湖,与家师昔日的恩怨就此两清!” 丑牛最先反应过来,“王爷是说,我三人无须入宫杀那狗皇帝了?” 轩辕澈失笑,轩辕逸若是狗皇帝,与之一母同胞的自己又是什么? 很快丑牛也意识自己说错了话,“嘿嘿”的笑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轩辕澈。 轩辕澈笑了笑,并不甚在意。 子鼠这个时候开口了,他看向轩辕澈,“王爷是不相信我三人的能力还是别有担忧?” “不……”轩辕澈摆手,“我自是相信三位先生,只是,我若是能全身而退,又何必让三位为我涉险!” “王爷……”己蛇看了轩辕澈,“眼下是我三人入宫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怕是便是我等有心为王爷效力,也力不从心!” “是啊。”子鼠附了道:“现如今,那位广张皇榜,寻能治晋王爷的民间医者,我三人可以冒充民间圣手,混入宫庭,一击击杀,得手之后迅速离开,想来成事的机率有六成以上!” 子鼠话落,三人同时目光熠熠的看了轩辕澈。 “不,”轩辕澈摇头,他看了三人,笑道:“我之前是因为王妃之险,生无可恋,才会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令三位为难。但眼下,王妃已然脱险,我不日也要离开京都。一切都照原计划的布置在进行。想来,储位之争很快便会掀起一轮惊涛,我等何不高台看戏!” 三人原本便是为了报天机子之恩,现如今既然轩辕澈地意坚持,他人自也不会再坚持。 “明日,我在同春楼设宴,与三位先生喝一盅离别酒。”轩辕澈起身对三人抱拳拱手道:“以谢三位先生助我此番行事。” “王爷客气了。” 三人连忙起身还礼。 ……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 这一天,苏慕云早早的便起了身,虽说皇宫夜宴在晚上,但想着这应该是他们在京都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苏慕云便有心让府里弄得热闹些,让下人们过得欢快些。 昨儿夜里,红绡便与她商量,府里要怎么布置。 “请月亮婆婆的东西左右也就是那几样,没什么新鲜玩意,这些自有府里的那些老嬷嬷会操持。王妃却是想想,怎么弄几盏漂亮的灯笼来哄小郡主开心吧。” 耳边想起红绡的话,苏慕云转而笑了对一侧正由樱桃侍候着穿衣的轩辕澈道:“听说内务府的灯笼做得惟妙惟肖,王爷今儿可别忘了带几盏回来。” “也就是那些什么兔子灯,蟋桃灯,麦穗灯的,没什么新意。”顿了顿,回头对苏慕云道:“你要真是喜欢,还不如让丫头们去街市上逛逛,说不定能遇上好的。” 苏慕云便想起元宵灯会上谢兰亭的事,一时间不由恍惚了下,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了?人呆呆的。” “没什么,”苏慕云恍然回神,看了轩辕澈道:“就是想起了些事。” “哦?”已经穿戴好的轩辕澈便走到苏慕云跟前,“想起什么事了?” 轩辕澈穿了一身紫色的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又在外面罩了黑色绣金对襟褂子,头上的梳起的发间插了一枝羊脂玉的发簪。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英姿焕发,一时间便是屋子里时常相处的几个小丫鬟也是看得呆了去。 相较他,要站在他身侧苏慕云就显得有些委屈了轩辕澈。 她今日穿的是那一袭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丝罗长衣,外罩一件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褙子,梳了一个飞仙髻,头上插了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右手上戴的是赤金石榴镯子,左手则是两个色泽温润的羊脂镯子。 她生产过后,身形还没恢复到之前那般纤细,人略显富态了些。最主要的是脸上那浅浅淡淡的斑还没有完全消退! 苏慕云自是将屋里丫鬟们的神色都看在眼内,虽明知这些丫头们没什么想法,但这样多少总是刺激了她一番,便在苏慕云正欲开口说几句时。 门外响起奶娘的声音。 “王妃,郡主醒了,奴婢抱她来请安了。” 屋子里的丫头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该干嘛的干嘛去! 一时间,心里对苏慕云当真是同情多多。 想想,这嫁人吗?嫁个长得一般的,委屈了自己。嫁个长得好的,也是委屈自己,这嫁人还真是门技术活! “进来吧。” 苏慕云才开了口,门口的帘子一撩,奶娘便抱了阿若走进来。 “阿若,来,到娘亲这里来。” 苏慕云看着穿了一身大红刻丝十样锦小袄的阿若,一张脸白白嫩嫩的,一双眸子黑黑亮亮的像是缀在黑丝绒上的宝石一般,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便生起欢喜之心。 奶娘将孩子递到苏慕云手里,偷偷的抬了眼撩了眼一侧坐着的轩辕澈,下一刻便脸色羞红的退到一侧,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出。 “你下去吧,有事,我再使人来唤你。” 苏慕云看了一侧的奶娘吩咐道。 奶娘屈膝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阿若,来,到父王这里来。”轩辕澈探手伸向阿若。 阿若睁了大大的眸子看向轩辕澈,咧了咧嘴,给了她父亲一个很是灿烂的笑。 不想,苏慕云却是将阿若往一边移了移,对伸了手过来的轩辕澈道:“王爷等会要会客,别将衣裳给弄乱了。” 这是什么理由! 轩辕澈看着嘴里唱着不成调的曲子哄着阿若的苏慕云,半响没回过神来。 “王爷,有人求见。” 外面果真响想红绡的声音。 轩辕澈懊恼的看着与阿若玩得很是开心的苏慕云,嘟喃道:“真是烦人,每天就有那么多吃饱了没事干,喜欢往别人府上串门的人。” 嘴里虽抱怨着,可人却还是起身朝外走去。 “阿若送送爹爹好不好?”苏慕云抱了阿若起来,照旧送到廊檐下便停了脚。 轩辕澈回头摆了摆手,“进去吧,风大,别冻着阿若了。” 苏慕云点头,待得轩辕澈走远了,才抱了阿若回去。 让人喊了奶娘来照顾阿若,她则在边上安排府里的中馈之事。 这边厢,轩辕澈进了书房,却是愣了一愣。 “王爷!”来人抱拳起身,侧身让到一边。 轩辕澈往前几步,在书案后落坐,随手指了一边的椅子,轻声道:“坐吧,你今日不来,我也打算让人传话给你。” “王爷找属下,可是为了让属下撒离腾骥卫之事?”血殇看了轩辕澈,隐于银质面具下的神色,不见任何异样,就像是在问一句,“你今天吃饭了一样”那么简单的话。 轩辕澈点了点头,这个师妹,素来聪慧,又心细。能问出这句话,他并不见得奇怪。 “属下不打算离开!” 轩辕澈眉眼微拧,不解的看了血殇。 血殇脸上绽开一抹淡淡的浅笑,看了轩辕澈道:“属下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真的让我离开了,属下反而不知道该去干什么。”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有属下继续担任现在的这个职务,便是将来有任何异动,王爷也能掌了先机。” “我只怕……”轩辕澈没有往下说,只是目光凝重的看了血殇。 他虽不曾将话说透,血殇却是明白他说的那“只怕”后面是什么。 一旦轩辕澈离开京都,轩辕逸必会下令令她全程追踪,那她是照做呢,还是使了手段去哄骗轩辕逸?若是使了手段,一旦被揭发,便是灭顶之灾! “王爷放心,属下应付得过来。”血殇沉声道。 轩辕澈叹了口气,虽说是同门师兄妹,虽说那个位置是他将她推上去的,但一切都是在征询过她们的意见后进行的。就如同眼下,他要她们退下一样,也是先征询她们的意见! “你既然拿定主意,那我也不多说。”轩辕澈想了想道:“好在京都还有我们的人,若有一日,事情无法控制,你便尽量全身而退吧。” “是,属下谢王爷。” 轩辕澈摆了摆手,“你来可是有事。” 血殇点头。 “今日宫宴,会有人对小郡主不利!” ------题外话------ 哎,手伤! 第二十八章宫宴 这一次的中秋夜宴并不似往年那般。 轩辕逸似是为了要攻破民间流言,不仅令京都城里有封号的封王携家眷入宫,便是朝中许多一品大员也被邀请之列。 因着是中秋宴,自是要选个赏月位置极佳的处,当然也少不了歌舞助兴!一番选择,最后定在了御花园的蔷薇苑。蔷薇苑顾名思议,便是种满了各色蔷薇的院子,但因着这蔷薇苑与御花园的御湖水脉相连,那宽宽阔阔的湖面上建了一处高约二丈的平台,平台周遭又种满了各色品种金贵的莲花。 但有湖风轻拂,清淡的花香便夹在空气里,直沁人心肺。就着这浩瀚的夜空,一轮明月,当真让人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苏慕云坐皇后娘娘的下首,与她正对而坐的是太子妃,续而便是其它王府的王妃,或是郡主,又或公主,及其它内命外妇等。 “六弟妹,怎的没将柔福郡主抱来让本宫看看。”皇后侧了身子,对坐在下首的苏慕云轻声问道:“早就听说柔福郡主长得很是精致可爱,原以为今天能见上一见的。” 苏慕云起身,对着皇后娘娘恭敬的福身一礼,之后才轻声道:“因着小郡主这几日有些滞食,王爷说怕夜里风寒雪上加霜,是故便不曾了来,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笑了道:“即是如此,还是小心些好。” “是,臣妾谢娘娘恩典。” 一侧原本被叶司盈抱在手里的皇长孙轩辕晖,看了苏慕云,张着小嘴,“咕咕,咕咕”的叫着。 “晖哥儿,来,到皇祖母这来。” 尽管轩辕晖还在“咕咕”的叫着,但下一刻,侍候她的嬷嬷便抱了他走到皇后娘娘身边,皇后娘娘探手接了,将晖哥儿放在身侧,探手指了堆满各色满目佳肴的盘碟,对轩辕晖道:“晖哥儿,要吃什么?” 轩辕晖挥动着两只胖胖呼呼的小手,朝着苏慕云那边“咕咕”的叫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蹙了眉头,看了看苏慕云,又看了看身侧的轩辕晖,侧身问叶司盈道:“晖哥儿这是要什么?” 叶司盈撩眼看了苏慕云那边,掩了嘴笑道:“晖哥儿这是找柔福郡主呢!” 皇后娘娘听得一愣,续而却是“扑哧”一声,笑了道:“我们家的晖哥儿这都晓得要认亲了啊!”转而似真似假的看了苏慕云,轻声道:“六弟妹,你们要去江南,不如便将柔福郡主送进宫来,本宫替你和六弟照看着,与晖哥儿也有个伴,等你们回来,再来接了,如何?” 苏慕云脸上的笑一瞬间僵了僵,但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的事,她微抬了眉眼,迎了皇后娘娘道:“娘娘好心,臣妾感激不尽。只臣妾家王爷也是将柔福郡主看得比命还紧要的,若是臣妾不能亲自照顾柔福,想必王爷定是不依的。” 苏慕云的话才落下,周遭夫人们的神色便可谓是好看至极。 有暗自私语的,亦有挑了唇角看冷戏的! 反观首案之上的皇后娘娘,神色到是没多大变化。 只,淡淡的应了是,“到是看不出来,六弟竟是这般疼宠柔福。” 苏慕云笑了笑,不再接口。 之前才出门前,轩辕澈忽的便告诉她,不带阿若进宫!她当时便知晓怕是皇宫之中有异动。眼下,皇后娘娘便开口说让她将阿若留下,却不知这是开始的前奏还是……苏慕云敛下心神,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 便在这时,对面的叶司盈递了个眼色过来。 苏慕云先是怔了一怔,续而抬头迎了叶司盈,还了她一个眼神。 两之间开始眉目传情,若不是南安王妃倾身与苏慕云说话,还不知道两人要这般传到什么时候。 “沂王妃”南安王妃轻声在苏慕云耳边道:“你跟太子妃这是做什么呢?” 苏慕云便有些讨厌南安王妃的多事,她与叶司盈怎样,是她们的事俩的事,她好端端的插上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许久没见太子妃,一时有些亲切罢了。” 南安王妃点了点头,持了酒盏替苏慕云满上一杯,轻声道:“你们感情这般好,到是叫我有些羡慕不己,来我敬沂王妃一杯。” 话落,捧了手里的酒盏,一口饮尽。 苏慕云自是不好拒绝,只得端了酒盏,一饮而尽。 不想,南安王妃一开头,四下来里的王妃和内命妇们便都跟了上前,一时间苏慕云应接不暇!便在她苦于拒绝无力时,眼角的余光处撩到叶司盈频频看来的目光,目光中暗含担忧与警告。 “各位夫人见谅,我实在不擅饮酒,若是醉了到是失仪了。”苏慕云拿定主意后,便再不敢多喝一口,任众人怎般劝都不同意。 “沂王妃,适才几位夫人的酒您可都是喝了,怎的妾身的酒却这般难喝?还在沂王妃心里,有个三六九等不成?” 这话说得很是尖利! 闹哄哄的场面瞬间便静了静,众人齐齐看向托了酒杯像杆竹子似的站在苏慕云身前的华夫人!一瞬间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都同情的看了沂王妃。 苏慕云眯了眸子看向眼飞刀子的华夫人,不由便想起前数月间京都城的一件盛事! 兵部尚书华大人的小女儿,华紫曼。当日在沂王府闹出那一幕后,虽说各家府上的夫人都将闭紧了嘴,但总有那管不住嘴巴,坏了事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去的丫鬟,婆子多了嘴,将事情给传了出去。 尚书府迫于无奈,只得急急的替华紫曼找婆家,可华紫曼本就长相一般,又出了这种事,京都城里谁还敢要,没法子的情况下,华夫人便修书华紫芯,意思是,将华紫曼嫁与她一处!不想,华紫芯却拒绝了,说是不想因为妹妹而影响了自己与婆家的关系。 只气得个华夫人在床上躺了三天下不了床! 华紫曼更是要死要活的拿了把剪刀嚷嚷着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华尚书早就被坊间传闻弄得不堪愁烦,这会子华夫人又病了,华紫曼不母亲跟前侍疾,还吵着闹着寻死觅活,一气之下,当真就使了家人将个华紫曼送到京都效区的桃花庵。原是想让她在庵里住个十天半月的静静心。 可是谁也没想到,华紫曼她会做出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 她跟一个游方道士走了! 至此,兵部尚书跟沂王府的仇便算是结下了! “华夫人若要这般想,妾身也无可厚非!” 华夫人的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站得近了,还可以发现她眼角下的肌肉不动的抽搐着。捧着酒盏的那只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两位看起来都有些喝高了,既是华夫人有意,不如便以茶代酒吧!” 南安王妃在一侧坐起了和事佬。 她的话声才落,众人便齐齐的附合道:“是啊,以茶代酒便是,情意到了,比什么都重要。” 沂王妃淡淡的撩了眼南安王妃,没说不,也没说行。 华夫人却是咬了唇,目光死死的瞪了苏慕云。 “哎,华夫人。”南安王妃扯了扯华夫人的袖子,轻声道:“你别忘了,皇后娘娘在上面看着呢!” 华夫人身子一震,便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了首案之上的皇后娘娘,只皇后娘娘竟似完全不曾看到这一幕,正低了头,逗弄着身边的皇长孙。 南安王妃眼见华夫人还不肯低头服软,心下由不得便暗叹,忖道: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自己家女儿做出来的不要脸的事,赖别人不说,还挑个刺头去赖!得,你不想好,我也不凑这热闹! 南安王妃转眼之间便与一侧的吏部尚书夫人况夫人说说笑笑起来,聊着系于廊檐之下的花灯,聊着二丈高台上翩翩起舞的宫中女伶,却是眼光也不瞄下讪讪站在一侧的华夫人。 “这都怎么了,一个个的杵在哪。” 一道略显威沉的女音,打破了这片诡异的静寂。 “回母后,夫人们都说今儿的花灯甚是别致,都想向母后讨了带回府去。”一直静观场中动静的太子妃,站了出来,圆下了这场面。 太子妃一开口,夫人们当然便只有配合的份,齐齐道:“是啊,臣妾们想讨,双恐娘娘舍不得,还得多谢太子妃替妾身们开了口。” 皇后娘娘撩了眼一侧笑盈盈的叶司盈,将目光停在苏慕云脸上,蹙了眉头道:“六弟妹怎的如此贪杯?” 苏慕云浅浅一笑,起身行礼道:“夫人们盛情难却,臣妾惟恐却之不恭,不想便多饮了几杯。” “哦!”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在华夫人身上,“华夫人这又是怎么了?” 华夫人既便能猜到几分皇后娘娘的用意,此刻却也不敢当皇后娘娘手里的枪,必竟当枪的结果有两种,一种是成事,还有一种就是折了! “妾身本欲敬沂王妃一杯,但沂王妃不胜酒力,臣妾正准备以茶代酒。”华夫人低垂了眉眼回皇后娘娘的话,仅管话落便感觉到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凛冽,她却还是咬牙抗了。 皇后娘娘眼睛里的寒光只一闪,便消失不见。 转而便是一副笑盈盈的慈和的样子,看了沂王妃道:“是不能多喝,你这才出月子几天呢。”又回头对众人道:“这些花灯你们要有看得上的,便尽管取了。每年也就用这几次,全便宜了库房里的那些老鼠。” 皇后娘娘的话一落,众人齐齐上前谢恩。 “可巧,昨儿养在花房里的那些昙花开了,便在朝东边的角落放着,你们要喜欢便管去看看吧。”皇后娘娘对底下的夫人们嘱咐,“今晚除了昙花,还有烟火,等会你们可别乱走,万一被烟火炸着了可便不好了。” “是,娘娘且放心。”南安王妃笑道:“可没有人比臣妾们更在意自个儿的身子了!” “正是如此,”一个老太妃笑了指着场中的夫人们,轻声道:“个个都是媳妇熬成婆的年纪,若是这个时候出点子事,那这些年不是白熬了!” 老太妃的才落,便响起一阵吃吃笑笑的声音。 有那风趣的小夫人,便压了声音道:“可不是,昨儿我家六妞还跟我说,娘亲,您可要好生保重身体,不然别的女人就会住着你的房子,戴着着你的首饰,打着你的孩子,生下的小弟弟还会抢了我的爹爹。” 这夫人的话一落,便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声”,一瞬间,便将之间沉闷的气氛给扫荡一空。然笑过之后,在场的人心底或多或少又少了不几分酸涩,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古往今来有几个痴心男子! 想到这,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了苏慕云身上。 一时间是嫉是羡当真是难以言说! 这边酒过三席,便有宫人上前来传话,说是烟火都准备好了,皇上使人来问一声,这边如何了? 皇后娘娘看了眼已经放了筷子,正三五一伙不时说笑几声的夫人们,对宫人咐咐道:“告诉皇上,我们这边也好,这就可以去看烟火了。” “是,娘娘。” 宫人退了下去。 这边宫人退下,那边皇后娘娘便领了众人打算去看烟火。 眼见夫人们窃窃私语,似是有不少人还惦记着昙花,皇后娘娘便笑了道:“你们若是有愿意看昙花的,便去看昙花吧。这烟火虽说也难得却是有定时的,反到是这昙花不是说开就开。” 皇后娘娘一开口,便有不少人都站了出来。 站出来的都是各府的小姐及那些年轻的宗室妇。 皇后娘娘指了宫人打前头领路,眼角一撩,见着苏慕云也在其中,步子一顿,轻声道:“怎的六弟妹也对那些花起了兴致?” 苏慕云原本是想不动声色的混入人群,不想偏生却让皇后娘娘给捉了个现形。当下,不得不停了步子,屈膝一福道:“是啊,臣妾府里花匠也养了,却是不曾见过花开。” “那去吧!”皇后娘娘摆了摆手,又殷勤的嘱道:“可小心脚下,这黑灯瞎火别走岔了。” “臣妾谢娘娘关心。” 目送着皇后娘娘离开,被皇后娘娘指名留下来侍候的宫人,上前轻声道:“夫人,小姐,请随奴婢来。” “沂王妃。” 苏慕云耳边响起一声娇脆的呼声,苏慕云不抬头看去,见是内阁大学士胡学士府上的小姐,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胡小姐长相清秀,脸圆肤白,到是一脸的喜气之色。 苏慕云乍见之下,心底便生了几分欢喜。 “沂王妃,臣女陪着你吧。”胡小姐说着便走了上前。 然,苏慕云又岂是真想去看那什么的昙花,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避开皇后,找个地方透口气,缓一缓身上的那股酒劲! “不用了,你跟她们去吧,这昙花可是说开便开,说谢便谢的。”苏慕云笑盈盈的对胡小姐道。 那胡小姐想必是真的很想那优昙花,闻言神色间便有了一抹犹豫矛盾之色,苏慕云看在眼里,继续道:“我适才多喝了几杯,这会子走不快,说不得等会儿寻了合适的地方便坐下来歇一歇,也未必。” “那臣女替王妃招了宫人上前来陪吧?”话落那胡小姐便要去找人。 “不必了,胡小姐。”苏慕云连忙喊住了,她这会子可不想身边有什么宫人,谁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祸事!“我就在那处蔷薇花下歇歇,胡小姐回来了,径可到这来寻我,如何?” 那胡小姐原本也只是一时古道心肠,连着被苏慕云拒绝了几次,心下已然不是味道!又想及母亲常说的天家多秘辛,这沂王妃嘴里说着要去赏花,眼下却又推三阻四,谁知道之间有什么猫腻!这会子便很是暗责自己的多事。 听了苏慕云的提议,想也不想,便连声道好。 苏慕云又岂会看不出胡小姐态度的转变,但眼下她还有事要做是故,不敢再耽搁,在目送了胡小姐离开后,她便有意落下众人几步,续而不动声色的朝西院墙下的那满架蔷薇花走去。 蔷薇花在夜色里分不出哪里是白哪时是粉,只闻到空中那淡到近似于无的冷香,苏慕云深吸了口气,在靠近花架下的太湖石上坐了下来,身子微后仰了仰,微抬了脸,让清凉的夜风吹去了萦绕许久的些许燥热。 这是个与从前许多个日子都相似的夜晚,黑丝绒一样的夜空,白宝石一样的星星,微微和暖的醺风,还有那开得一片荼靡的花事!可这又是与以往大不相同的一个夜。 耳边是隐隐响起的丝竹之声,偶尔的会有娇俏的银玲似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告诉苏慕云,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 苏慕云闭了眼,眼前却是前世的一幕幕,但,她忽然就觉得曾经清晰如同昨日才发生的事,似乎一瞬间便离得她很遥远了!很多的片段她竟是想不起来。 “沂王妃。” 一声轻呼在耳边蓦然响起,苏慕云霍色睁开眼,便看到蔷薇花架下似仙子般款款上前的宫装美人。 一袭淡粉色宫装,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乌黑如瀑的秀发随意的挽了个髻,发髻间是一枝赤金衔红宝石步摇,随着她的一走一动,那红红的似火粒大小的宝石垂于额间,很是妩媚动人! 只一怔了一会儿,苏慕云便猜到了眼前这无一处不妩媚,无一处不精致的美人儿是谁! 她迎着丽贵人微微的挑了唇角,绽开一抹恰到好处的轻笑,“臣妾见过丽妃娘娘。” “你识得我?”丽贵人的脸上划过一抹讶异之色。 苏慕云摇头,“妾身不曾见过丽妃娘娘。”见丽贵人眉眼间生起一抹狐疑,苏慕云垂眸一笑,轻声道:“我家王爷说,我若能独处,来见之人,必是丽妃娘娘。” 丽贵人眉宇间的狐疑便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刻意想要融洽的笑意,她走到苏慕云身前,缓缓站定,柔声道:“昔日总听人说沂王算无遗策,原只以为是世人言过其实,不想今日才知,是我见识不足。” ‘“娘娘过奖了!”苏慕云屈膝福了一福,轻声道:“却不见,娘娘来特意来见,是为何事。” 丽贵人眉头一挑,压低了声音道:“王妃今日可是不曾带郡主入宫?” 苏慕云点了点头。 丽贵人便抚了胸口,轻声道:“王妃此举虽说是替郡主免去一灾,但是……”丽贵人眉宇间便有了一抹重重的忧色,她左右看了看,看见守在不远处的如容后,飞快的压低了声音对苏慕云道:“王妃与王爷回府时,千万要小心。” 苏慕云霍然一惊,猛的抬头看向丽贵人。 不想,守在不远处的如容忽的便喊了一声,“娘娘,有人来了。” 丽贵人不及多说,飞快的转身,与如容沿着一条幽暗的小径迅疾的离开。 只留下话到嘴边却不曾问出口的苏慕云。 丽贵人是来提醒她,宫里的这两位是想要对她和轩辕澈动手么?! 苏慕云想着手心便起了一层冷冷的汗,如果已经决定要对轩辕澈动手,那么留在王府的阿若……苏慕云脸色一白,猛的便转身,抬脚便走。 “慕云!” 叶司盈看着月光下一张脸惨白如纸的苏慕云,心头一骇,上前几步一把攥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出什么事了?慕云。” 苏慕云懵懵然的心绪被叶司盈一喝,便似被闪电劈开的乌云一样,见到了些许的光明。 她抬头看了叶司盈,抖了唇道:“阿若,阿若……” “阿若怎么了?”叶司盈回头使了个眼色给雪盏,她将苏慕云往前带了几步,隐在那架蔷薇花下,一迭声的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想起阿若。” 苏慕云一把攥了叶司盈的手,“司盈,阿若怕是有危险,我要回府。” 叶司盈眼见得苏慕云方寸大乱,心知,苏慕云不是那种轻易便慌了阵脚的人,眼下这样的情况,十有**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可是会是谁递来的消息?消息是真是假? “听我说,慕云,先别急。”叶司盈攥了苏慕云的手,轻声道:“我们想办法把消息递给王爷,让王爷来接你,回府。” “可是……” 苏慕云想起丽贵人的话,脑子里忽的便闪过了什么,如果丽贵人专程来通知她,那么轩辕澈那里肯定也会收到消息。司盈说得没错,她突然离席肯定是不行的,必须等轩辕澈那边先有动静,她才能见机行事! 苏慕云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 “走,我们去看烟火。” 第二十九章刺杀 “嗖嗖嗖--”突然,随着声响,天空中绽放出三朵巨大的“菊花”。 苏慕云与叶司盈不由自主的便同时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烟花连续不断地升上天,将闪闪发亮的星以及圆盘似的月都遮去了,夜空一瞬间宛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五彩缤纷的烟花如同水晶石靓丽夺目,色彩斑斓的焰火好似彩绸绚丽多姿。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火树银花不夜天”这句话。 “慕云。” 耳边响起叶司盈低沉的嗓音。 苏慕云侧首看向正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叶司盈,浅浅一笑,轻声道:“司盈,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叶司盈笑了笑,她没有立刻回答苏慕云的话,反而是重新抬起头,看着将漆黑的夜熏染的如同白昼的烟火,唇角绽起一抹凄凄的笑。 “其实我不喜欢看烟花。” 苏慕云愕了愕,稍倾,轻声道:“为什么?” “因为那会使我想到自己。”叶司盈收了目光,抬脚朝前徐徐走去,“我又何曾不似这烟花一般,所有人只看到了它绽放刹那的绚丽,谁会知道这一刹的美却是它耗尽了一生所换来的。” 话落,叶司盈陡然停步,回头看着苏慕云,那双杏核似的眸子里写满了浓浓的凄凉与无奈彷徨。 苏慕云蓦然就感觉到胸口似是被什么扎了扎,生起一种涩涩的滋味,她想要笑笑安慰安慰叶司盈,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因,她深深理解叶司盈那无可言说的悲哀。 没错,此刻的叶司盈是荣极一时的太子妃,将来也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世人看到的都是她人前人后的无比尊荣,可是人后她的战战兢兢,她的小心翼翼,她的委屈,她的伤痛,又有几人能体味? “哥哥当初其实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 苏慕云蓦然一惊,强自镇定的看向叶司盈,“是……是吗?” “是的。”叶司盈点了点头,并没有看向苏慕云,而是探手摘了夜色下那叫不出名的一朵花,在手里把玩着,一片片的剥去它的花瓣。“大婚的前一晚,哥哥出去了,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他就抱了库里存放的梨花白一个人喝了小半夜。” “我长这么大,重来没看过哥哥独自喝酒,更没看到过他醉倒的样子。” 叶司盈将手里只剩几枝绿绿叶子的花枝递到苏慕云手里,苏慕云虽是愕然,但却还是借了过来。 叶司盈又探手去摘另一枝花,嘴里继续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什么金贵的东西都能得到,可是有一样,我们却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是吗!”苏慕云扯了扯已经有些僵硬的嘴角,给了叶司盈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的。”叶司盈轻声道:“我们注定与幸福无缘,我原以为……”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一抹自嘲的笑,“我原以为我会是个意外,到最后才明白,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司盈。”苏慕云微瞳孔蓦然一紧,看了叶司盈,“是不是,太子他……” “不是。”叶司盈摇头,“他对我还是像从前一样,是我自己贪心了,贪心不属于我的东西。” 苏慕云虽然不是很明白叶司盈与轩辕祈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大致却能猜到,轩辕祈应该是做了让叶司盈失望继而到绝望的事。只是,那会是什么? “司盈,”苏慕云虽是心焦着留在王府的阿若,又因着到眼下轩辕澈还没使人来寻她,心里早已是揣了个火盆,火烧火燎的,却又因着这或许会是自己与叶司盈最后的一次相聚,有心想解她几句,又因着思绪浑乱,而不知道说什么好,情急之下,她只能问道:“司盈,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叶司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慕云的话,她只是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夜空中一轮又一轮炸开的烟花,即使刺鼻的火硝味,也没能使得她低下头。 苏慕云安静的看着眼前坚强到倔强的叶司盈,心底生起长长的一声叹息。 便在这无声的一叹中,叶司盈却是开口了。 “慕云,你和王爷还会再回来吗?” 苏慕云微怔,续而摇头道:“我想,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叶司盈便挑了唇角淡淡的笑了笑,“是啊,你都不会再回来了。那么,慕云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司盈……” 苏慕云犹疑的看着叶司盈,她不知道叶司盈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两人一路走来,虽不曾风雨相扶,但却也是彼此照看。而且……苏慕云抿了抿唇,看向叶司盈的目光之间便有了些许的怅惘。 不想下一刻,叶司盈却是咕咕一笑,轻声说道。 “慕云,我能得到的已经不多,我能失去的却也不少,我想要留住一些我应该得到的,你帮我,好吗?” 她就那样站在那,轻挽了唇角浅笑吟吟的看着苏慕云。 虽然,她没有告诉苏慕云,她想要留住的是什么,但她相信,苏慕云她明白。 “好!”苏慕云点头道:“我会帮你守住你想要的。” “谢谢,慕云。” 苏慕云摇了摇头,“不要谢我,我们是朋友。” “是的,我们是朋友。”叶司盈眉眼间划过一抹璀璨的光芒,迎着苏慕云道:“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苏慕云笑了笑,微微颌首。 “太子妃,有人来了。” 守在不远处的雪盏,轻声的对叶司盈回道。 “走吧,许是六王叔那边使了人过来。” 叶司盈牵了苏慕云的手迎着来人走过去。 “奴婢见过太子妃,沂王妃。” “免了,你是哪里当班的,怎的在这?”叶司盈蹙了眉头看着一礼完毕,低眉垂眼站在一侧的宫人问道。 “回太子妃,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寻沂王妃的。” 漆黑的瞳孔攸的一缩,皇后娘娘派来寻她的?! “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咐吩?”苏慕云上前看了那宫人。 “回沂王妃的话,皇后娘娘说是烟火已经快要结束了,请沂王妃前面去说话。” 苏慕云打量了眼前的小宫女一眼,稍倾轻声道:“前面领路吧。” “是,王妃。” “雪盏,你去请了那些赏花的夫人小姐。” “是,太子妃。” 雪盏自去请人,叶司盈与苏慕云相携朝前院走去。 她这边厢才到。 梅姑便远远的迎了过来,“太子妃,王妃,快些去吧,娘娘将最好的位置给留了,却不见您二人。” “有劳梅姑走一趟。” 苏慕云与叶司盈同时朝梅姑微微颌首行了行礼。 梅姑侧身让了一让,待得二人走到前处了,她才缓缓跟上。 烟火已近尾声,夫人们此刻看着笑盈盈走过来的苏慕云与叶司盈,便围了上前,说着适才的热闹。 皇后娘娘使了个眼色给梅姑,梅姑点了点头,悄然的退了下去。 约过得半盏茶的功夫,又走了回来,在皇后娘娘耳边轻声的言语了几句。 皇后娘娘目光便诧异的落在苏慕云的身上,不多时,又看向叶司盈,来回打量几眼后,才敛了目光,与一侧的老太妃,轻声说起话来。 苏慕云在皇后娘娘敛下目光后,便飞快的燎了眼叶司盈,待看到叶司盈回来的让她稍安勿燥的眼神后,才稳了稳心神,与旁的夫人说笑起来。 又这般过了一刻钟,便在苏慕云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身才修长的宫女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到得跟前,屈膝一福对上首的皇后娘娘说道。 “娘娘,沂王爷使了人来接沂王妃,说是府里有人报,柔福郡主哭了寻王妃。” “即是如此,那六弟妹你便先回去吧!”皇后娘娘看了苏慕云道:“记得,挑个好日子将柔福抱进宫来让本宫瞧瞧。” “是,娘娘。” 苏慕云这会子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不知道她的阿若是不是真的在找她,还是府里已经发生了什么……苏慕云的脚一软,便在她差点便要跌倒时,一个有力的臂膀的挽住了她。 “六王婶,等等我。”叶司盈挽了苏慕云的手,将头往她身上靠了靠,用只有她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没有事,你别担心。” 苏慕云一怔,但下一刻,叶司盈已经笑盈盈的回头对皇后娘娘道:“母后,儿臣送送六王婶好不好?” 皇后娘娘与叶司盈交换了一个眼神,稍倾笑了道:“那你就送送吧。” “是,母后。” 叶司盈紧紧的攥住了苏慕云的手,担付了苏慕云一半重量的她,愣是步子也不歪一下的将苏慕云送出了一干人等的视线之外。 在出了蔷薇苑后,远远的便看到丰神俊秀的轩辕澈站在原处朝这边张望。 “慕云,”叶司盈陡的步子一顿,手用力的攥住了苏慕云的胳膊。迫使苏慕云不得也跟着她停了下来,懵然的看着她,“司盈,你怎么了?” “慕云,”叶司盈一瞬间泪湿盈睫,她颤了唇看了苏慕云,“这一别,相见是何期我不知道,记住,保重自己啊!” “司盈,你……”苏慕云犹疑的看了叶司盈。 叶司盈却是飞快的压低了声音道:“告诉王爷小心,出宫的路上有埋伏,可是我不知道埋在哪,小心,一定要小心啊!” 苏慕云神色一僵,却在下一刻,叶司盈松了手,将她大力一把推向轩辕澈那边,“就这么说定了啊,明日我来你府里。” 听到动静的轩辕澈朝这边看过来,见到踉跄着的苏慕云,连忙几步上前,一把扶了她,“怎么了,这是?” 苏慕云摇头,她回头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叶司盈,叶司盈安静的站在那,脸上是淡淡的柔柔的笑,似月光那般轻和。 “我们走吧。”轩辕澈拥了苏慕云,转身便走。 “王爷,”苏慕云想起丽贵人的示警,又想起适才叶司盈那匆匆忙忙的话,攥紧了轩辕澈的手,颤了声道:“丽贵人和司盈说这出宫的路上有埋伏!” “我知道。” 耳边响起轩辕澈清越的嗓音。 苏慕云一怔,抬头看向轩辕澈,“你知道?” 轩辕澈点了点头,一边将苏慕云往怀里又带紧了几分,一边轻声道:“我早猜到了,若是我们带了阿若进宫,怕是那位要动手的目标便是阿若,以此试图逼我先动手。眼下,我既然没带阿若进宫,那他又怎么会放心让我离开!” 顿了顿,低头看了苏慕云道:“慕云,你怕吗?” 苏慕云摇了摇头,“我不怕,我只是不舍得阿若。” 轩辕澈笑了笑,探手将她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看着月光下苏慕云光洁的额头,不由自主的倾身印下一吻,柔声道:“放心,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的。” 苏慕云点了点头。 两人默然无声的由着内侍引着往前走。 “王爷,阿若,她不会有事吧?” 轩辕澈握了握苏慕云越来越冷的手,轻声道:“阿若没事,我留下的那几人虽说不能抵千军万马,但却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苏慕云点了点头,这才安然的长吁了口气,往轩辕澈身边又靠近了几分。 白日里气势轩昂的宫道,夜色下的皇宫只能依着灯火看出个大致轮廓,这个庞然大物,就好象是张着大嘴的怪兽,要把人吞下去似的。行走于其间的人,除了感受到一身的森森寒严,再无其它。 内侍在前打着灯笼,轩辕澈牵了苏慕云的手缓缓行走在这中间,这一幕在过去的很多年,也不曾让苏慕云忘记,就好似铭刻在她的记忆里一般! 这一刻,她与他生死相随! “王爷,前面就是奉天门了,那里有轿子候着王爷王妃,小的们便不送了。” 轩辕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而与内侍道:“去吧。” “是,王爷。” 内侍们头也不抬,如同来时一样,低垂了头缓步离去。 寂静的夜里,他们手里那红纸灯笼渐渐成为萦萦一个红点,似鬼火般在这森寒的夜里摇曳。 “慕云,别怕,我一定会带着你离开的。”轩辕澈将苏慕云拥到怀里,低下头,在苏慕云的耳边印上轻轻的一个吻,柔声道:“你会看着我们的阿若长大,你还要给她生很多的弟弟,还要看着阿若嫁人,我们的儿子娶媳妇……” 苏慕云探手抚上轩辕澈略带凉意的脸,轻声道:“我知道,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轩辕澈看着月光下苏慕云那比寒星还要闪亮的眸子,挑了唇角绽开一抹似优昙般风华绝世的笑。 下一刻,她拥了苏慕云便朝那道似虎口般的奉天门走去。 奉天门是皇五门里的第二道门,出这奉天门便是太和门。 轩辕逸若要动手,既不能惊了宫内那些朝庭大员们,又不能引得宫外的人生疑,自然奉天门便是最好的场地。 重檐庑殿,以琉璃装饰的影壁呈八字形分列左右。 两边的高墙皆为砖筑,红墙上有琉璃檐顶,与雪白的墙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这漆黑的夜里越发阴阴森森! 轩辕澈探手握住苏慕云的手,两人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青砖铺成的甬道,踩在脚下不曾发出丝毫的声响,二人身上佩戴的玉饰却是因着身子的移动,不时的发出轻脆的撞击之声。 三丈之外,隐隐停着一顶青纬宫轿,轩辕澈目光似鹰隼般紧紧的凝视着那挺小轿,以及小轿边四个身形略显娇小的内侍。 这短短三丈之路,却比往常任何一段路都用的时间多。 便是不识武的苏慕云,这会子也感觉到了森寒的杀气。 周遭一片寂静便似那隐隐的丝竹之声也消人物画了,便是风似乎也停住了不敢再吹,甬道两侧那些宫殿生长出来的树木,从前时刻会在耳边响起的簌簌的风吹树叶的声音没有了!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王妃,请。”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小轿旁,四个抬轿的内侍,低眉垂眼的站到一侧,等候着苏慕云上轿。 便在苏慕云抬脚的刹那,轩辕澈握住苏慕云的那只手忽的一动,下一刻,苏慕云便发现她的身子被轩辕澈一个凌空抛起,眼见得便要跌在地上,耳边响起轩辕澈冷如寒冰的声音,“护住王妃。” 下一刻,便看到奉天门甬道两侧的高墙上,“霍霍霍”的跃出数抹精干的身影,为首之人正是轩辕澈的贴身护卫长,鱼肠。 “王妃!”鱼肠半空中一个转身,探手便将苏慕云接住,下一刻,苏慕云便感觉到她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身侧飞快的围上三抹身影,将她护在中间。 “王爷!” 她惊悸的看着那本不起眼的小内侍,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接近着轩辕澈,空中冷风凛冽,呼啸的劲风似乎找到归宿一般疯狂地朝着轩辕澈身上击去,余下的三个内侍也在同时发动了攻击。 苏慕云只觉得心像是提到了嗓子口,她在发出那一声惊呼后,再也不敢发出第二声。生怕因为自己而使轩辕澈分了心!她紧紧的咬了唇,便是在感觉到嘴里布满咸腥的铁锈味时,她也不曾松开。 没有人看到轩辕澈是如何出手的,下一刻,只看到四个小内侍像是断线的风筝般,朝四方散去。 便在苏慕云轻吁一口气时,耳边却蓦的响起“轧轧”之声,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只是顺着那声音看过去。 下一刻,她便被眼前的情景便怔在了原地。 高墙之侧,树冠之上,只要是能占据的高点,如鬼魅般各冒出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他们腰上背着重重的箭袋,手上拿着只有军中才有的弓驽,那粗壮似小儿臂膀的弓弩,森汪汪的寒光直指甬道之内的她们。 苏慕云直看得头皮发麻,这弩她虽是不曾看到过,但却是听过的,这样的弩可百步之内射个透明窟窿。 “王妃,您别怕。”鱼肠小声的对苏慕云道:“属下拼死也会护着你。” 不待苏慕云开口,耳边蓦的响起一声震天的嘶喊声,“有刺客,抓刺客啊!” 下一刻,天空中响起刺耳的裂帛之声,那些人手里满张的弓弩,突的便射了出来。弓箭“轰轰轰”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护着苏慕云的除却鱼肠,另外三人,俱是同时拔地而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寒光闪闪的大刀,“啪啪啪”数声,便将那些射来的箭一劈为二。 便在苏慕云松一口气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轿帘之内蓦的便窜起一个如游蛇的身影,那身影手里握着一柄闪着蓝汪汪光的剑,直直的朝正与人缠斗着的轩辕澈疾飞而去。 有毒!只一瞬间,苏慕云便再也顾不得,失声喊道:“王爷小心啊,剑上有毒。” 轩辕澈蓦的回头给了苏慕云,唇角微翘,给了苏慕云一个安心的笑。 苏慕云只急得跺脚,却在看到轩辕澈后面的动作时,连脚都忘了跺。 谁也没想到,英明神武的沂王爷,没有迎着寒光闪闪的剑尖而上,却是身形一个暴退,与此同时,手里扬起一蓬粉红色的迷雾,雾气才堪堪散开,那迎面而来的剑尖便突的一抖,续而便看到持剑的人似死鱼般直直的掉落在地上。 “跟我用毒!”轩辕澈鄙夷的看着地上抽搐着七窃流血的人,嘲讽的道:“王爷我是你毒奶奶教出来的!” 话落,再不理地上的死人,身形一纵便与那占据高处的弓弩手来了个面对面。 弓弩手慌张之下,连忙拔刀,轩辕澈却已经一个掌风将他震落树下,一个拧身,捞住了那人手里的弓,又摘了他腰间的箭袋。 弓弩入手,轩辕澈箭无虚发,只须臾间,便解决了那些埋伏围攻之人。 “王爷!” 鱼肠看着面色如霜的轩辕澈,轻声道:“还会不会有后招!” 轩辕澈冷冷一笑,“不是说有刺客吗?” 鱼肠一愣,不解的看了轩辕澈。 “留下神风营,你速速回府,告诉三位先生来皇宫凑个热闹。” “是,王爷。” 第三十章帝后反目 大庆朝这一夜可以说是史上最乱的一夜。 先是沂王离宫偶遇刺客,后是那刺客不知怎的竟是一路顺利的摸到了永和殿,差点便将皇后娘娘斩杀于剑下,好在紧急时刻,皇后娘娘扯过了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挡在了身前。 待得大内侍卫和御林军赶到将永和殿围得水泄不通时,那几个刺客却又似插了翅膀的鸟儿的样,凭空的消失了。 只,皇后娘娘那一瞬间以宫女为盾的情况,却是一夜间传遍了京都城里。 承乾殿,轩辕逸神色难看的看着站在御案之下的轩辕澈,几次张了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他还能说什么?布下这样的局都杀不了轩辕澈,输得实在是丢人。 “怎么没看到沂王妃?” 轩辕澈连忙抱拳,道:“回皇上的话,王妃听说皇后娘娘那边受惊,赶过去探望了。” 轩辕逸嘴里便是吃了几斤黄莲一般,苦得他连说呼出来的气都是苦的。 “沂王妃有心了,只她却才受了惊,可要请了太医去看看?” 轩辕澈眉眼轻抬,笑意几可见的掠过眼底,却瞬间消失不见。 “回皇上的话,不必了,王妃并无大碍,臣弟已交待王妃,去去就来,府里阿若怕是要寻她了。” 轩辕逸挑了挑眉头,虽是满腹郁气,却也无可奈何。 少倾,便有宫人在殿外回禀。 “启禀皇上,沂王妃在外求见。” 轩辕逸挑了眼轩辕澈,摆了手道:“你去吧,过得几日,朕再召你入宫。” 过得几日怕是你我相见再无期! 轩辕澈看着御案之后,自凳了皇位便老去不少的轩辕逸,眼角间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后悔吗?在苏慕云几番三次被为难,自己三番几次被陷害时,他便后悔了,只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后悔二字,好在,他从来就没将自己的安危寄于他人! “臣弟告退。” 轩辕澈一揖到底,待得站直后,蓦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期间不曾回一次头。 直至那抹身影消失成一个小点,一直紧紧注视着的轩辕逸,才霍然起身,抬手便将御案之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尽数扫到地上,嘴里怒声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皇上息怒,臣等该死。” “哗啦”一片,殿中一瞬间跪满了乌鸦鸦的一片。 轩辕逸“扑通”一声跌坐在身下的龙椅里,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阴鸷的眉眼里是排山倒海般的怒火与恨意。 “皇上,丽妃娘娘求见。” 王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轩辕逸一直紧蹙的眉头,在听到王安的话后,微微的展了展,便在他正欲开口宣见的时候,一侧的轩辕祈恭身上前,轻声道:“父皇,母后那边父皇不去看看?” 永和殿出了这般大的事,若是轩辕逸这会子不去察看一番,那皇后娘娘在宫中还有何威信可言?明知,这个时候出头便要被轩辕逸所忌,可轩辕祈却不得不出头。 他出自东宫,与皇后娘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轩辕逸沉默的撩了眼玉身长立的轩辕祈,只是一瞬间的犹豫,轩辕逸便从御案后站起,低声道:“你说得有道理,朕这就去看你母后,你可要一道?” “儿臣自当随侍父皇左右。”轩辕祈硬了头皮道。 轩辕逸眉梢挑了抹淡淡的笑,对外道:“摆驾永和殿。” 很快王安的声音便响起,“皇上有指,摆驾永和殿。” 承乾殿外陪丽贵人候驾的如容不由的讶异了神色,低声对身前低眉垂眸的丽贵人道:“娘娘,皇上他……” 丽贵人虽背对着如容,但在听到耳边环佩相击之声时,却是飞快的道:“不许多嘴。” 如容身子一颤,在眼角的余光处撩到那抹刺眼的明黄时,飞快的低下了头。 轩辕逸看了眼立在殿门外的丽贵人,步子顿了顿,稍倾还是提脚走了上前,丽贵人飞快的膝膝福了一礼,“臣妾见过皇上。” “免了。”轩辕逸待丽贵人直了身,才轻声道:“朕要去看看皇后,爱妃你先回宫吧。” “是,皇上。” 丽贵人再次屈膝一福。 轩辕逸这才转身迈着大步朝永和殿走去。 直到人都看不见了,丽贵人才抬起头来,目光淡淡的撩向适才轩辕逸走来的御书房,她不由自主的探手摸向自己的小腹处,眉眼间有抹几不可寻的笑意。如果…… “娘娘,皇上他会不会歇在永和殿啊?”如容担心的看了丽贵人道。 丽贵人笑了笑,淡淡的道:“皇后娘娘遭此凶险,皇上本就该在娘娘身侧关心呵护。”顿了顿又眉头一拧,肃沉了脸道:“如容,你今天不许去永和殿打听,听到没?” “是,娘娘。”如容连忙点头应下。 这边厢丽贵人才转身踩着悠闲的步子往自己的丽正殿走去。 永和殿。 梅姑听了宫人前来禀报说皇上往这边来的消息,连忙对躺在榻上闭目沉思的皇后娘娘道:“娘娘,皇上来了。” 可榻上的皇后娘娘竟似睡着了一般,没有给出回应。 梅姑听着屋外那些越来越近的杂乱的步子声,顾不得其它,俯身在皇后娘娘身侧,急声道:“娘娘,皇上来了。” 皇后娘娘这才睁开了眼。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眼花,梅姑好似在皇后娘娘睁眼的刹那,看到她凤眸中泪光一闪。然,不待她细看,便什么都消失了。 “娘娘,奴婢侍候你更衣吧。”梅姑探手上前搀扶皇后娘娘。 不想,皇后娘娘却是摆了摆手,自己翻身从榻上坐了起来,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梳妆台前,梅姑连忙上前帮忙。 便在梅姑正打算给皇后娘娘上脂粉时,门口响起王安似鸭子一样的嗓音,“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率先起身,朝皇上走去,“臣妾恭迎皇上圣驾。” “奴婢(奴才)参见皇上。” 大殿内又稀哩哗啦的跪了一地。 “都平身吧。”轩辕逸转身朝沿窗大炕走了过去。 “儿臣参见母后。”跟随在轩辕逸身侧的轩辕祈上前向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娘娘轻声的说了句,“免礼,”后,看了轩辕祈道:“太子妃才刚刚离开,你们路上没遇上?” 轩辕祈摇了摇头,轻声道:“她可能是去看晖儿了。”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不敢与轩辕祈多说,转身低眉垂眼的朝坐在大炕上的轩辕逸走去。 “可曾请了太医问脉?”轩辕逸眼见皇后娘娘一脸惨白,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与灰败,心底暗叹了口气,指了身侧道:“坐下说话吧。” “是,皇上。” 在轩辕逸身侧坐下后,皇后娘娘朝身后侍候的宫人摆了摆手。 宫人们便齐齐的低眉垂眼退了下去。 轩辕祈犹疑的看了眼轩辕逸,下一刻,他便站直了身子,打算退出去。 “祈儿,你留下。” “是,父皇。” 皇后娘娘挑了眼轩辕祈,暗暗的叹了口气,她本不愿轩辕祈太多的掺和进来,然,事情走到这一步,却是已然不由她。 “你放心,俞青狁和血殇已经去追拿刺客。” 皇后娘娘嘲讽的翘了翘唇角,稍倾,看了轩辕逸道:“皇上,您和臣妾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所谓的刺客是谁,您觉得还有追查的必要吗?又查得到吗?” 轩辕逸看着眉眼间满是嘲讽的皇后娘娘,眉头一拧,冷声道:“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眼见得皇后娘娘脸上和神色难看之极,因为气恨,身子不受控制的抖动着。轩辕祈暗呼一声糟糕,不待皇后娘娘开口,便连忙道:“母后,有俞青狁与血殇同时出手,刺客一定逃不掉的,您……” “祈儿你退下。”轩辕逸忽的对轩辕祈道:“你退下,朕有话要与你母后说。” 轩辕祈尚有犹豫,但在看到轩辕逸那冷如寒冰的神色时,只得应道:“是。”然后,又使了个眼色给皇后娘娘,只,却不知道皇后娘娘明不明白他那眼神之中的意思。 “这里没有外人,皇后且把你想说的话说出来,朕在这听着。”轩辕逸抬眼看了皇后娘娘,一字一句道。 皇后娘娘眉眼微垂,唇角却是翘起一个弧度,因着岁月的雕刻,她曾经妩媚的唇角已经有着深深的法令纹,此刻这微微一翘,说不出的讽刺与醒目。只看得轩辕逸胸口似是揣了个火盆一样。 “皇上您想听什么呢?”皇后娘娘抬头,虽是笑容满面,但眼里却是凉的,她就那样咄咄的逼视着轩辕逸,“皇上您县且说,您想听什么,臣妾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轩辕逸看着眼角阴阳怪气的皇后娘娘,想要喝斥一声,却是才张了嘴,一口恶气梗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好不容易将那钝刀割肉的感觉给平缓了,他颤了手指着皇后娘娘,咬牙道:“你莫不是以为那些刺客,是朕派出来的不成?” “难道不是吗?”皇后娘娘霍然失控,瞪圆了眸子看向轩辕逸道:“皇上您敢说那些人不是您派的吗?” “朕当然敢!”轩辕逸怒声道:“你简直是莫名奇妙,不可理喻。” “臣妾莫名其妙,臣妾不可理喻?!”皇后娘娘陡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得涕泪横流,笑声方歇,她看了轩辕逸,一字一句道:“您和臣妾都知道,根本就没什么刺客,一切都不过劫杀沂王的借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三个人入永和殿如入无人之境,为什么他们能下那样的死手?如果不是臣妾当机立断,现在死的便是臣妾。” “或许皇上早就想让臣妾死了,是不是?”皇后娘娘讥诮的看了轩辕逸,“狡兔死,走狗烹,臣妾也不过皇上手里的一条狗而己,您想要让臣妾咬人的时候,臣妾就要疯狂的咬,您想要臣妾死给您心爱的人让位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让臣妾二话不说的,便让出?不,臣妾这就让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皇后娘娘此刻便似是急红了眼的斗鸡一般,凶狠而固执的瞪着轩辕逸,大有他敢那样做,她便敢跟他拼了的意思。 轩辕逸只觉得脚底一股冷气不要命的往上窜,窜到他的胸口连心也跟着冷了。 “你为什么会这般想?” 皇后娘娘冷冷一笑,“臣妾老了,皇上却还年轻。” 其实皇后娘娘想说的是,她老了,可这宫里年轻的却是越来越多吧! 轩辕逸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陪他过走大辈子风风雨雨的女人,他不明白,她已经告诉过她,他不会动她,该她的,他都会给她,为什么她还要这样想,这样逼他?!难道她不知道,他这一生最恨的便是相逼相迫! “既是如此,那你便好生护着吧。”轩辕叹了口气,起身便朝外走,边走边道:“好好的护着,千万别……” 后面是什么,皇后娘娘没有听到。她也不想听到,只在轩辕逸走出永和殿时,皇后娘娘一直站着的身子才软了下去,无力的依在炕沿上。 脸颊上是怎么流也流不完的泪水! “娘娘,”梅姑惊慌的上前,想要扶起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却是死死的攥紧了她的手,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去,看下蔻儿家还有什么人,如果,拿五百两银子给她的家人。” 蔻儿便是日前,被皇后娘娘拉到身前挡刀的宫女。 梅姑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哽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先扶娘娘您起来。” “太子可还在外面?” “在的。” “让他进来吧。” “是。” 梅姑退了出去,不多时轩辕祈便走了进来。 他大步走到脸色灰败的皇后娘娘前,一把攥住了皇后娘娘的手,“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轻声道:“没什么,母后只是累了。” “儿臣替您传太医。” 皇后娘娘一把拉住了急急要离去的轩辕祈,摇头道:“没事,不用请太医,母后只要歇一会儿就好了,母后叫你来是有话跟你说。” 话落,看了眼身侧的梅姑。 梅姑福了福,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皇后娘娘示意轩辕祈在她身侧坐定,平缓了下激动的情绪,稍倾才逐字逐句,条理分明的道:“祈儿,母后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轩辕祈点头。 “母后想过了,你六王叔现在动不得。” “儿臣知道。” 皇后娘娘便抬眼看了轩辕祈,“你知道,可是你怎么……” “儿臣只是说出父皇想要听的话。”轩辕祈轻声道:“可是私下里,儿臣从没想过要对六王叔不利。”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默了一默,才继续道:“从前是母后糊涂了,母后总以为你父皇只是一时贪欢,并不像……好在,现在还来得及。”顿了顿皇后娘娘靠近轩辕祈耳边,轻声道:“你记着,不任如何,一定要想办法保证你六王叔平安离开京都,只有你六王叔没事,我们才能没事。” 见轩辕祈目光平静的点头应允,皇后娘娘心里便生起一股浓浓的酸涩,如果她能早些明白这些道理,早些善待苏慕云,她现在还会觉得这样无助吗? “你二弟他怎么样了?”皇后娘娘看了轩辕祈,“母后听说你二弟在找一种叫什么黑玉断续膏的,找到了吗?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对你二弟的伤有好处?!” 轩辕祈眉头几不可见的跳了跳,续而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皇后娘娘道:“听人说那好像是一种药膏,应该是能治二弟的伤。只却是难寻,也不知道二弟他找着了没。”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目光哀怜的看了轩辕祈,轻声道:“打虎亲兄弟,上场父子兵。母后一直以为你二弟会是你将来的左膀右臂,却不曾想……”言语间便多了几分哽咽之音,“母后从前以为你二弟是要跟你争,可是你二弟那样的人,他哪有那个心眼,母伯悔不该听信谗言啊!” 轩辕祈拿了一侧的帕子递到皇后娘娘手里,轻声道:“母后别难过了,二弟治好了脚,不是一样能帮我!” “是啊,母后怎么把这给忘了。”皇后娘娘破啼为笑,看了轩辕祈道:“祈儿,母后就是拼了命,也要保住你的储君之位,也要护得你二弟的一生安康。” 轩辕祈绽开一抹感激的笑,将脸缓缓的埋在皇后娘娘的手里。 …… 沂王府。 苏慕云自红绡手里抱过阿若,亲了又亲,眼见得襁褓中的阿若蹙了眉头,很是不耐,她才罢休。 “王妃,王爷呢?”红绡探头朝外张望了一番,没见到轩辕澈的身影,不由奇怪的道:“王爷没跟王妃一起回来?” 苏慕云将阿若交到奶娘手里,叮嘱了几句,这才对红绡道:“王爷去了书房议事。” 红绡想了想,抬脚便朝外走,“奴婢去偷偷的听上一些,回头说与王妃知晓。” 苏慕云点头,催促道:“去吧。” 待得红绡走了,苏慕云对一侧侍候着的双福道:“王府里今天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双福想了想,又道:“就是中间的时候,凝翠阁那边出去了三个人,眨眼间便没了身影,奴婢想追上去的,可是记着王爷的吩咐不敢离开。” 苏慕云点了点头。 双福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或,“听说今儿皇宫有刺客?” 苏慕云笑了道:“嗯,那刺客还杀到了皇后娘娘的永和殿,差点便将皇后娘娘给刺了个血窟窿。”想着看到的那满身是血的宫女,苏慕云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的皇后娘娘可真是个狠的。” 双福不解的道:“怎么了?” 苏慕云原不想跟她解释,祸从口出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可又想着,她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京都城了,也或许是为了舒解她在皇宫中的那场惊险引起的紧张,她在喝了口樱桃奉上的老君眉后,轻声说道。 “那刺客杀进了永和殿,眼见得便要一剑了结皇后娘娘,千钧一发之际,皇后娘娘将身边侍候的一个宫女给拉到了身前,那一剑便将那宫女给杀了!” 话落,沉沉的叹了口气。 双福怔怔的道:“真……真的?” 双全便瞪了双福一眼,怒声道:“王妃还会说假话骗你不成?”末了又道:“还不快去打水,侍候王妃梳洗。” 双福想了顶嘴,可素来惧双全的威风,又见得苏慕云眼角眉梢都是疲惫,连忙道:“奴婢这就去打热水来。” 苏慕云点了点头,她确实是累了,洗个热水澡应该会好些。 在双福将热水打来的时候,苏慕云吩咐双全道:“若是红绡回来了,便让她进来回话。” “是,王妃。” 苏慕云不知道的是,红绡这会子哪里还记得来给她回话,她正逮了鱼肠在书房外的一个小角落,逼问着今日宫中的情形。 鱼肠才要开口,便听到书房里响起轩辕澈爽朗的笑声,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下一刻,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支了耳朵偷听。 红绡一愣过来,飞快的反应过来,有样学样的也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澈谢过三位先生。” 书房内,轩辕澈对着坐在左首的己蛇和子鼠便是一揖到底,不待二人回应过来,他又转了身,对着右首的丑牛同样一揖到底。 “王爷失不得。”三人连忙起身相扶,子鼠扶了轩辕澈的手,呵呵笑道:“王爷之谋略,在下佩服,我三人何功之有!” 轩辕澈连忙摆手道:“先生莫要自谦,三位冒生命之险助澈成事,澈区区一礼,三位万勿推辞。” “如此,在下三人便却之不恭了。” 下一刻,房子里响起朗朗的笑声。 “王爷,”己蛇看了轩辕澈,轻声道:“王爷可定好启程的日子?” 轩辕澈点头,“一切已准备妥当,三日后便可动身。” “好,”三人齐声道:“我等三人护送王爷与王妃离开京都境内,便分手。他日,王爷若有事,仅管使人送信过来。在下三人定当为王爷两胁插刀,在所不惜。” “澈在此先谢过三位先生。”轩辕澈拱手一一行礼。 第三十一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烟花三月的江南。 正是,“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的景至。 粉墙绿瓦,雕檐画窗的小院,小院的四周,后面青山如粉黛,前面则是绿水如飘纱。碧波如镜的湖面之上,是一道造型精致的小桥,柳丝飘逸的青石小径曲折弯弯的通向小桥,小桥的尽头则是一处做工精细的亭子,那亭子临水而建,周遭是碧绿碧绿轻风拂过便翻起一层绿浪的荷叶。 在这片荷叶里,不时的响起几声伊伊呀呀的口齿不清的稚声稚气的童音。 “爹爹,鱼……鱼,爹爹……” 续而便是一道清越带着无限柔软的嗓音,“阿若,再叫声爹爹,爹爹便给你抓鱼好不好?” 等了良久,却不曾等来那奶声奶气的一声“好”。等来的是一声“扑哧”轻笑。 “主子,您不知道我们的小郡主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这鱼还没抓呢,您就想……” “是啊,主子,您还是先下水抓鱼吧。” 只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巨响。 下一刻便是稚童拍手鼓劲的喊话声,“姨,抓鱼,鱼……” 一阵水声哗啦,两声气急败坏的喊话声,打破了这份恬和。 “郡主,您又偷袭!” 随着这声气急败坏的嘶吼声响起的是稚子朗朗的笑声。 一阵微风吹过,拂开半湖莲叶,一叶轻舟在缓缓朝外驶出,也不见有人撑杆,小舟之上,白衣胜雪似谪仙般的男子一手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手轻击湖面,小舟便稳稳的朝身滑去。 而便在这时,湖面之上忽的便跃出两抹水影,她们试图站到小舟之上,然,男子却像似是身后生了眼睛般,眼看着两人便要落在舟上,小舟下一刻便会往前窜出一丈距离,气竭的二人,再次“扑通,扑通”落入湖面。 男子手里的奶娃娃看得只拍手,“咯咯咯”的笑声,似风中响起的银玲声,清脆悦耳,这样欢快的笑声,便是任谁听了也会不由自主的发出会心的微笑。 这番动静很快便惊醒了小亭中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晒太阳的一青衣布衫男子。只见他微微的睁了眼,看着眼前这每隔三差五便要上演一番的闹剧,唇角微勾,绽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却在下一刻,似是想起了什么,那笑僵了僵后,落寞的挂在唇角,再也笑不下去。 “娘,娘……抱抱……” 男子手里的小奶娃忽的便拍起了手,对着岸上拍起手来。随着她的叫喊声,小舟上如谪仙般的男子,脸上亦跟着绽开了一抹如春水的温柔的笑,星子似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小径之上,一袭青衫走来的女子。 “夫人。”亭子里的壮实男子连忙自栏杆上跃了下来,转而对迎面走来的轻年女子施礼,二八年华的女子,淡淡的笑了笑,转而将目光看向湖面,轻声道:“这两人今天又落水了?” “是啊,这个月的第五次了。” “肯定是阿若又捉弄了她们了!” “嘿嘿……”已经留了一脸胡子的鱼肠发出憨厚的笑声,挠了挠头,没有接苏慕云的话。 好在这时,小舟已然靠岸。 轩辕澈怀里的阿若,不待轩辕澈站定,便挣扎着了落了地,迈着短短的胖小腿,朝苏慕云走过来,边走,边急急的喊了,“娘,娘亲,抱抱。” 苏慕云笑了上前,伸出双手。 却在这时,阿若一个返身扑进了身后跟上来的轩辕澈的怀抱,看了苏慕云,“咯咯咯”的笑,待得轩辕澈抱她抱起,恼怒的瞪了她一眼时,她却在下一刻抱住轩辕澈的脖子,使力的在他脸上“啪唧”亲了一口。 任是轩辕澈有再多的恼意,这会子却也是烟消云散了。 “娘亲抱!” 阿若又朝苏慕云使了手过去。 苏慕云看着笑得像朵太阳花的阿若,明知阿若有可能是逗弄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只这次,阿若却是没有逗她,果真扑进了她的怀里。 “娘亲,”阿若抱了苏慕云的脖子,将脸往她脸上贴了贴,说不出的亲呢。 苏慕云空出一只手拍了她胖胖的小屁股,沉声道:“阿若又捉弄红姨和福姨了?” 阿若立刻便忙不迭的摇头,眼见苏慕云眉眼有要沉下的趋势,阿若飞快的讨好的看向她的父亲大人,又大又圆像是被水洗过的宝石一样的眼睛眨了又眨。只她那往日英明神武不可一世的爹爹,这会子却是半点反应也没,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抱着她的娘亲,那眼里的温柔能淹得死个人。 阿若忽然就觉得身上生起一股恶寒。 “夫人。” 红绡与双福总算是到了岸上,如花似玉的两个大美人,此刻活脱脱的成了落汤鸡。两人不约而同的拿眼瞪了正看着她二人拿着小胖手捂了嘴笑的阿若。 “还不快向红姨和福姨道谦。”苏慕云再次拍了拍阿若的小屁股。 阿若便挣扎着要从她的手里下来,苏慕云道是她要向红绡和双福道谦,便松手任由她落地。 红绡和双福眼里同时生起一片难以言说的哀意,齐齐的讨好的看向轩辕澈,不想轩辕澈却早已经一步走到了苏慕云跟前,正窃窃私语的与苏慕云咬着耳朵,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甜言蜜语。单看苏慕云脸上笑得飞起的红霞,两人不假思索的便重新齐齐了低头放弃了求助。 “姨,鱼……”阿若伸了圆呼呼的手到红绡和双福跟前,睁了那骗死人不偿命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可爱的道:“鱼,姨。” 红绡拍了脑袋,暗道,糟糕,怎么就忘了这恶魔诓她们下水的目的!她们只顾着上岸哪里还想到要抓鱼。 双福则是撂了眼身侧旁若无人的某无良夫妻一眼,一脸笑容的走到阿若身前,蹲了身子道:“阿若是不是要鱼啊?” 阿若抬眼对上双福笑盈盈的脸,先是眨了眨眼,续而又歪了歪头。 “阿若,水里有好多的鱼哦!”双福试着诱惑阿若,“有红的,白的,黑的,大的,小的……双福抱你去看好不好?” 阿若摇了摇头,只是坚定的朝她伸了手,“姨,鱼……” “双福抓了鱼哦!”双福眼角的余光撂了眼一侧的苏慕云和轩辕澈身子微动挡住了阿若的视线后,头低得更低了,对着阿若轻声哄道:“鱼是不能离开水的,双福把鱼养在一个地方,双福带阿若去看好不好?” “骗……”阿若瞪了双福,圆圆的眸子眨了眨,返身便朝轩辕澈跑去,“爹,姨姨骗子。” 不想,双福却是身形一动,便拦在了阿若身边,抬了**的手朝阿若牵去,“双福带阿若去看鱼。” “鱼叔。”阿若步子一顿,头朝一侧的鱼歪了去,“鱼叔,鱼叔……” 鱼肠立时便走了上前,不由分说便去瓣双福的手。 “松开,松开,你冰冰凉凉的手小心冻到小郡主。” “噢!”双福敌不过鱼肠,蹭的跳了起来,将一身的怒火都发到了鱼肠身上,“你说说这个月都是第几回了?再落个几次水,我跟红绡姐姐都快变成鱼了!” “那不正好!”鱼肠撇了撇嘴,目光挑剔的上下打量了双福一眼,下一刻,抬手便将阿若抱在了手里,“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倾国倾城的美人吗?说不定成了美人鱼倒可以圆你的梦了。” “美鱼,美鱼!” 阿若在一侧“咯咯”的拍了手笑。 “你……”双福瞪了鱼肠,咬牙切齿的道:“你个死鱼,烂鱼,臭鱼,总有一天我要煎了你,炸了你,煮了你,蒸了你。” 听到响声的苏慕云不由的便朝这边抬头看过来。正欲问出了什么事,不想耳边却响起轩辕澈的声音。 “好了,还不快去将这身衣裳换了。” 双福跺了跺脚,委屈的看了苏慕云,“夫人……” 苏慕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道:“嗯,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阿若一顿。” “走吧,”红绡上前扯了双福,“到时伤风了,又要被送到后山的石洞里。” 双福跺了跺脚,跑在了前头,远远的便大声喊道:“樱桃,烧热水,我要洗澡,我还要喝姜汤。” 躲在鱼肠怀里的阿若听着双福大呼小叫的声音,闷在鱼肠怀里笑得好不开心。 走在最后的苏慕云则是扯了轩辕澈的衣裳,轻声道:“都说了让你别跟着阿若使坏了,这样子下去,等她长大,还不知道得有多坏呢。” 轩辕澈此刻脑子里想的却是那片碧波荡漾的湖面,人在小舟间被一波一波的浪抛高抛底的感觉,如果能在那里……却不知是怎样的美妙法! “媚媚!”轩辕澈喊了苏慕云,上前几步,俯身在苏慕云耳边轻声的说了一串话。 “讨厌!”苏慕云听了一半,便羞红了脸,不由分说的便拎了粉拳朝轩辕澈招呼过去,“让你瞎说。” “是真的。”轩辕澈一把抓住苏慕云的手,“肯定不一样的。” “你还说!”苏慕云羞怒的瞪了轩辕澈。 轩辕澈嘿嘿的笑了道:“媚媚便依我一回吧。” “不行!”苏慕云坚决的道:“你想都别想。” 轩辕澈却是凤眸微挑,脸上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神色。 ------题外话------ 那个,想问下亲们。关于阿若有亲们想看的么,如果没有,那么娘子打算正式收文了,有可能会从明天起就请假写大结局。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传。如果亲们有想看的,娘子便推迟结文。 亲们冒个泡。 第三十二章只羡鸳鸯不羡仙二 夜色弥漫大地,巍巍的青山在这片夜色里只剩下隐约的一个青黛色的影子。夜空里,星星似宝石般发出灼灼的光,与一波一波轻拍着小岸的湖水两相辉映,下一刻湖面上便像是洒了无数碎银子一般,飘飘摇摇的沉入湖底。 夜风送爽,连天的碧叶翻起层层的浪,将掩在其间的一叶小舟遮得踪影全无。只偶尔响起的一两声娇吟打破这寂静的夜。 “媚媚,睁开眼。” 苏慕云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魇足带着淡淡笑意的昳丽俊朗的面庞。星子似的眸子竟将满天的寒星也比了下去,此刻正满目柔情的注视着她。苏慕云不由自主的探手抚上眼前的这张脸,手指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后落在他尚余着她的气息的唇上。 轩辕澈撩唇一笑,不待苏慕云反应过来,便张嘴含住了她的手,灵滑的舌在她的手指间来回游荡,同时他的手亦跟着滑向她的秘密花园,探幽取径…… “呃!”苏慕云一个颤动,自怔愣中回神,白皙微有汗渍的脸上适才的潮红尚未褪尽,此刻又添一抹红晕,一边躲闪着,一边轻声道:“不要了,不……” 轩辕澈松了含在嘴里的她的手,俯身,在苏慕云的眸子上映上一个轻轻的吻,续而那吻便丰眼睛一路蜿蜒而下,待含了她轻巧的耳垂时,含含糊糊的道:“阿若想要一个弟弟了。” 此刻的苏慕云早已全身酸软,不任是神态还是意识都处于一种恍惚中。乍然听到轩辕澈的话,又是怔了怔,续而脱口而出道:“阿若不是说要妹妹吗?” 耳边响起轩辕澈压抑的轻笑声,“嗯,那就妹妹吧。” 话落,一把将苏慕云搂进了怀里,恰在这时,晚潮亦至,小舟被浪抛起落下,落下又抛起……哗哗的拍岸声中,响起一声又一声难奈的极致的娇喘声。 离湖面约十丈之远的庭院之中,蓦的响起一声小孩的啼哭。 “娘,娘……” 下一刻,暗沉的小院里便亮起了几盏灯火,续而又是妇人轻声的哄劝声。 “阿若乖,不哭,我们睡觉觉好不好?” “不要,要娘,娘……”阿若的瞪了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看着披衣坐在自己身侧的奶娘,抽噎着喊了道:“娘亲,要娘亲。” 奶娘看了眼黑沉沉的主院,心里讶异,往常听到小主子的哭声,夫人都会忙不迭的令人过来相问,怎的今天这时了却还没个动静。 “那奶娘给阿若穿好衣服,去找夫人,好不好?” 阿若坐在床榻上,点了点头。 奶娘便去拿了衣裳,正准备给阿若穿戴,不想门吱嘎一声,开了。双全闪身走了进来,边走边道:“阿若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奶娘便缓了给阿若穿衣服的动作,上前迎了双全道:“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一定要找夫人。” 双全蹙了蹙眉头,稍倾便笑了上前拿了小薄被包了阿若,轻声道:“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呢?” “娘……”阿若瘪了嘴,不住的探头朝门外的方向看过去。眼见,没有苏慕云的身影,眼里的泪便大滴大滴的滚了出来,“唔……娘,要娘……” 双全正欲抬手擦阿若脸上的泪,不想却见一团乌黑拖了块帕子,“哧溜”一下就爬上了阿若的肩,双手拿了帕子往阿若的脸上去擦。 “大墨,小墨!”双全瞪了正急着帮阿若擦眼泪的两只墨猴,好笑的看了阿若,轻声道:“阿若,你看,大墨和小墨都被你哭醒了哦!” 阿若止了哭,一手抓了一只墨猴,想了想,将它们俩放自己被窝里一放,又拿了自己时常抱着的那只布老虎往两只墨猴中间一摆。这是告诉两人别争地,一人一半! 一切妥当,她再次抬头看了双全,举了双手,“姨,要娘亲。” 双全这会子便觉得脑仁子痛了! 娘亲?你娘亲被你那风流的父亲拖去花前月下了! 见双全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抱她,阿若眨了眨眼,加大了声道:“抱,娘亲。” “阿若,我们今天做个乖孩子,不吵娘睡觉了好不好?双全陪你玩?” 阿若瞪了双全,当她确定双全不会像以前的晚上一样,抱她去见她的娘亲后。她霍然起身,背转了身子,沿着床沿往下爬。 “阿若!”奶娘吓得连忙上前,探手抱住了阿若,“阿若乖,阿若听双全的话,好不好?” 仅管奶娘也奇怪双全今天怎的没有抱阿若去找夫人,但她向来不是多事多嘴的人,抱了阿若便小声的哄劝起来。 阿若眼瞅着今天是赖不到苏慕云床上去了,想了想,抱了奶娘的脖子,将脸埋在奶娘的肩膀上,不哭也不闹了。 双全才松了一口气,不想奶娘却是一声惊呼。 “小郡主,您这是干什么!” 奶娘的声音里连哭腔都有了。 双全一愣,续而便是飞快的上前,才伸手要抱了阿若察看,不想,阿若却是双手紧紧的抱了奶娘的脖子,不哭,小肩膀却是一抖一抖的。 “小郡主,您听话,奶娘这就带您去找夫人,您不哭了,好不好?”奶娘的喉咙都哑了,她是疼阿若疼骨头里了,什么时候她家爱玩爱闹的小郡主会这样默然无声的哭啊,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奶娘抱了阿若风风火火的便要往走。 门帘一撩,双福嗨嗨笑了走进来,“阿若,双福这里有个很可爱的东西,你要不要看啊!” 阿若缩在奶娘怀里不肯抬头,但好歹小肩膀不抽了。 奶娘难得的多了句嘴,“双全,夫人她……” 双全叹了口气,指了外面一轮圆月,隐晦的说了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 奶娘不明白,还想再问。 冷不丁的双福说了一句,“夫人被人押着去风流快活了!可怜了我们的小阿若。” “双福!”双全喝斥了双福一声。 双福不满的瞪了双全,“你不也是这意思,干嘛说得那么文绉绉的。” 奶娘一瞬间明白过来,圆润的脸上生起一抹红霞,低了声在阿若耳边道:“夫人去给阿若找弟弟了,阿若乖。” 阿若懵然的抬了头看向奶娘,“弟弟?” 奶娘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阿若却是一摇头,颇有气势的道:“妹妹!” 屋子里的人齐齐一怔,看了一脸斩钉截铁的阿若,死活没明白过来,这小郡主为毛就咬定夫人下一胎一定生女儿,而不是儿子。 一室的寂静中,响起一声轻轻的狗吠声。 “汪,汪……” 阿若圆溜溜的眼珠子便看向了笑盈盈的双福。 “什么东西?”双全瞪了双福,历声道:“你惹祸惹得还不够是不是?” 双全说的惹祸,是指去年冬天,她们在杭州祭奠完了夫人的父母亲后,来到这没多久,双福在雪地里捡了一只受伤的狐狸,打算养了让阿若玩。 不想那狐狸漂亮是漂亮,可是性子却极野,待得养好伤,刚刚蹒跚学步的阿若好奇上前揪了它脖子上的毛玩,那只狐狸竟然亮出尖利的牙对着阿若便咬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轩辕澈一个掌风便将那只狐狸给打得飞出去老远,只剩阿若抓着一手的毛要哭不哭的站在那。 火大的轩辕澈只接将双福扔进了庭院外的湖里,说是让她清醒清醒,省得长了脑子干没脑子的事! 那一扔,双福整整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 此刻听得双全的喝斥,饶是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双福还是吓得一个抖擞,下一刻,讪讪的将藏在身后的一只小白狗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那小狗估计出生也才三、四个月,胖乎乎的像团雪球。一到地上,鼻子耸了耸,“汪”一声便朝床榻的方向跑去。 不想,终是输在个子小,怎的也上不去。 而榻上的两只墨猴在感觉到风险时,早已经“吱溜”一个翻身,窜上了帐顶,从帐子里探了脑袋出来打量那团小雪球,“吱吱”的乱叫着。 “大墨,大墨……”阿若一个猛力从奶娘怀里挣了下来,撒开脚丫子便跑了过去,抬起短短胖胖的小脚,对了那团雪球踢过去,不想一个不稳,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这一跌,将自己的脸便送到了那团雪球对面,小狗看着睁了圆溜溜眼睛看着自己的阿若,它耸了湿湿的鼻子到阿若跟前嗅了嗅,下一刻,伸了紫红的舌头给阿若洗起了脸。 “啊呀!”奶娘惊叫一声,连忙跑了上前,想要抱起阿若。 谁曾想,阿若却是霍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小狗,连毛带皮的拎了起来。 “汪汪汪……”小狗蹬了四条短短的小腿在阿若跟前踢打着。 “阿若,快扔了,小心它咬你。”奶娘急急的对阿若说道。 双全也几步跟了上前,轻声对阿若道:“阿若松手,你这样抓着它会痛的!” 阿若抬头看了看双全,又看了看奶娘,下一刻谁也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阿若照着光溜溜露着肚子顺带着也露点的小狗的那一点,狠狠的一把抓了下去。 “汪……”小狗发出一声凄历的叫喊声。 “我的小郡主喂!”双全一把将小狗从阿若手抢了出来,照着双福便扔了过去,“拿出去。” 双福看着痛得兀自“汪汪汪”乱叫的小狗,又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阿若,忍了笑道:“阿若,你这是想干嘛啊!” 只有奶娘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红了脸抱了阿若去洗手,嘴里埋怨道:“双福你要弄也弄只母的,怎的就弄了只公的来。” 双福却又是跳脚又是拍手的站在原地放声大笑。 奶娘将阿若抱到温着的水壶边,打了水一边替阿若洗手一边对阿若道:“阿若你又不乖了!” 起先神色懵然的阿若此刻听了奶娘的话,害羞的低了头。 奶娘拿了干净的帕子替阿若擦过手后,轻声道:“你下次还这样吗?” 阿若摇了摇头。 奶娘想了想,还是道:“那说好了,如果你下次还这样干,奶娘就告诉夫人了。” 阿若点了点头。 奶娘这才重新将她抱在怀里,看了眼屋外的天,轻声道:“还早,阿若再睡一会儿?” “娘,娘亲抱。”阿若看了漆黑的门外,对奶娘说道:“阿若,要娘亲。” 这孩子! 奶娘一个头两个大了,往常也不没这样啊,怎的今天就认上死理了! “我去找主子和夫人。” 双福甩了手便朝外走。 “双福……”双全一急,跟了出去,一把拽了双福,压了声道:“找,怎么找?你……” 双福抬手指了批天,对双全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当真以为我们家主子是那一夜七次儿狼啊!” “说什么呢?没羞没臊的!” 双全红了脸瞪了双福,轻声道:“你就去外面溜一圈,我在屋里哄着小郡主,只要她不闹就行了。” 双福摇了摇头,可是在看到双全严历的目光时,只得点了点头。 稍倾却又想起适才的事,于是喊住了返身朝屋里走的双全,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小郡主为什么会抓狗狗的……” 双全狠狠的瞪了一眼笑得欠抽的双福,可又知道不告诉她,定没个罢休,压了声音飞快的道:“郡主喜奶的时候喜欢抓奶娘。” “抓奶娘?!”双福一愣,眼见双全逃也似的进了屋,下一刻,双福爆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哈哈,抓奶娘,抓奶……” 屋子里响起双全的一声怒吼,“双福!” 双福飞快的掩了嘴,忍了笑,撒了脚丫子往外跑。 目的地,自然是某处最适合花前月下的地方。 微凉的风打在身上带起了淡淡的冷意,下一刻,一双手便将她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小舟还在荡啊荡,小舟里的人此刻却是并排躺了,仰望着头顶那片灿烂的星空,一时间谁也不想开口,破坏这片宁静这片美好。 忽然间,躺着的苏慕云身子侧了侧,微仰了头,似是在辩别着什么。 “怎么了?”轩辕澈起身半拥了她,探手取了一侧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苏慕云回头看了轩辕澈,“我好像听到阿若大哭!” 轩辕澈笑了道:“她白天玩累了,这会子怕是睡得正香呢!” 苏慕云又侧耳听了听,待真的听不到什么声音后,才松了口气,靠进轩辕澈怀里。轻声道:“怕是没几天这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轩辕澈闻言先是默了一默,续而轻声道:“不会的,这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你要是住厌烦了,我们再换个地方便是了,到哪都是逍遥快活的。” 苏慕云笑了笑。 现在已经是洪熙三十六年的春,也就是顺天三年。 如果一切照前世的轨迹走,在明年的这个时候,顺天帝轩辕逸会突发恶疾而死,晋王轩辕骥虽说是已经废了,也许不能如同前世一般逼宫。可是,事情真正的走向谁知道呢? 她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一样,总是七上八下的跳着,没个安定。有时候想着,她们已经远离了京都,远离了朝堂,那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了!可是因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不同凡响的身份,终究一切只怕只是自己美好的愿望罢了! “京都里这两天没消息传了?” 轩辕澈将披风替苏慕云紧了紧,柔声道:“有,明六爷写了信来,说是去年的盈利又翻了一番,我就是养十个八个孩子都没问题。” 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抬手拍打了轩辕澈道:“你当我是猪啊,一窝就十几只。” “我到是想你一窝就解决问题呢!”轩辕澈“嘿嘿”的笑了道:“这样也省得我隔几年就得做次和尚是不是?” “就你嘴贫!”、 苏慕云羞怒的瞪了轩辕澈一眼,那似嗔似怨的一眸却是说不出的妩媚多情。只看得个轩辕澈再次春心荡漾不己。 而原本低沉的气氛因着他们的这一番打闹,瞬间便轻松了很多。 “扑通” 响起石子落水的声音。 “什么人!” 轩辕澈霍然直身,目光瞬间锐利的扫向四方。 苏慕云紧紧的攥了她的手,急声道:“有人吗?”下一刻,失声道:“阿若她……” 眼见得四周一切的物什安静的如同入睡,轩辕澈眉眼微微一拧过后,又松了下来。转过身安慰苏慕云道:“没事,许是湖里的鱼儿翻水玩呢。” 苏慕云欲待不信,但看着轩辕澈眉眼间的笃定,点了点头。 稍倾抬头看了看天,轻声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把船划回去。” 远处趴在树丛里动也不敢动一下的双福,悲愤的想着,她怎么就这么惨,来报个信还要报得这么隐晦! 耳听得小舟荡水的声音,续而又是细碎的步子声,再然后那声音渐渐的远了,双福才从草丛里爬了出来,拍了拍自己头上的夜水,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你刚才要是敢出个声,王爷他一定会把你绑了沉到这湖底喂鱼的。” 乍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使得胆大包天的双福也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那声“惊叫”硬生生的被她自己抬手死死的捂住了。 下一刻,瞪了眼前像座石雕一样的鱼肠,一把甩了手,怒声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鱼肠看着脸白如纸的双福,极其老实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吓我?”双福气鼓鼓的瞪了鱼肠。 鱼肠却是耸了耸肩,摊了双手道:“我没吓你啊,你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罢了!”顿了顿在双福气急败坏的神色里,轻声道:“或许,你愿意下次你偷看的时候,我给王爷一个提醒?” “偷看?”双福垫了双脚努力抬了头看向鱼肠,一字一句道:“你说我偷看?” “难道不是?”鱼肠走到双福身边顺着她站的往置朝湖里看去,一边道:“这位置我原先也想站来着,可是被王爷骂了。若是王爷知道,你今天晚上趴这趴了一宿,不知道会怎样。” “你……”双福手指戳了鱼肠的胸膛,咬牙道:“你睁着眼睛说什么白话?一宿?我这才来多久啊!还有,明明是你自己在这偷偷看了一宿,我回头就告诉夫人去。” 鱼肠点了点头,“嗯,是要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说?” 话落,转身便往回走。 “哎……”双福连忙起身追了上前,一把扯住了鱼肠的袖子,结结巴巴的道:“鱼肠……你,你听我说……” 鱼肠却是根本就不搭理她,只管大步往前说,嘴里喃喃的道:“怎么说呢?” “说,夫人,鱼肠奉王爷之命保护你们,不小心站错了地方?”摇了摇头,“王爷不会信啊,那个位置王爷可是一直留心听着呢!” “那,说双福起夜走错了地方?”头又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对,起夜哪能起到湖边来。” “鱼肠!” 鱼肠霍然止步,回头看了双福嘿嘿笑道:“我想到了,就说你梦游了,不知道怎么就趴那了!” “条件!” “条件?” “嗯,条件!”双福咬牙瞪了鱼肠,“不将我来过的事说出去的条件。” 鱼肠摸了摸脑袋憨厚一笑,轻声道:“这怎么行啊,我们要对王爷和王妃保持万分的忠诚,怎么能……” “你别逼我啊!”双福霍然抬手指了鱼肠,“你再逼我,我就给你下合欢散的啊!我让你活活憋死!你信不信。” 鱼肠脸色一黑,下一刻,飞快的道:“我最近心情不好,不喜欢洗衣服。” “你心情什么时候好过了!”双福恨恨的喊道:“总是这样,不是骗了红绡姐姐,就是骗了樱桃,现在连我也要被你威胁了。” “那个,”鱼肠看了双福,露出一个很是真诚的笑,“双福,不是威胁,是交易!” “你还说!”双福跺了跺脚,“我最讨厌洗衣服了,恨死洗衣服了!” “哦,我知道了。”鱼肠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身后响起双福无力的喊声,“多久。” “一个月!” “你抢劫啊!”双福一声咋呼就窜到了鱼肠身前,“七天。” 鱼肠给了她一个,你当我白痴的眼神,一声不吭的便往前走。 “十天!” 眼见鱼肠的步子顿了顿,双福眼里露出一抹喜色。 下一刻,耳边却是响起,鱼肠容不得商量的声音。 “十五天,成就不成,不成就拉倒。” “成交!” ------题外话------ 嗯,多数亲说要看,那就写几章,但只限阿若,鱼肠,红绡,血殇,拖儿,双全,双福还有叶萧,梁琦的就放番外里了,不做为正文写。 第三十三章只羡鸳鸯不羡仙三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红绡告诉苏慕云在她们住的这个小院后山的一处山谷里,有一大片的野桃林,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人在其间,连空气中都有着淡淡的花香。 言语之间,是挑唆着苏慕云去桃林游玩的意思,只不过却将话说得很是委婉。这个时候,苏慕云正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看着阿若被轩辕澈抱在小舟上,阿若的手里牵了一根红色的丝带,丝带的另一头,系着的是一只浑身雪白像鹅却比鹅看起来要要高贵漂亮许多的东西。 眼见苏慕云对自己的提议不是很感兴趣,红绡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双福。 双福笑了上前,轻声道:“夫人,我们可以收集那些桃花做桃花酿的,等夏天的时候,小公子来的时候正好喝。” “是啊,夫人。”红绡轻声道:“王爷很喜欢夫人做的花酒呢!” 苏慕云正欲抬头回红绡几句,不想,湖面上蓦的响起阿若尖历的声音。 “鹅,鹅,鹅……” 她连忙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若手里的绳子松掉了,那雪白的天鹅一旦挣离了束缚,飞快的向一侧游去,续而扇动那巨大的羽翅,眼见得便要离水而去,一飞冲天。 却见小舟之上的轩辕澈一个纵身,探身朝水面的天鹅抓去,续而另一只手对着水面轻轻一拍,借着余势,快速的朝小舟落下。 这一幕看得众人呆了呆,续而便是一阵欢呼声。 “哇,王爷好棒!” 双福率先鼓起了掌。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阿若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站起,拍了手,一声一声的叫着,“爹爹,爹爹……” “阿若!”苏慕云一声惊呼,提了裙角便跑出了亭子,“阿若,快坐下。” 这一变故,吓得连不知道躲在哪棵树上乘凉的鱼肠也跑了出来。 “阿若,快坐好!” 奶娘,红绡等人急声大呼。 只是,却是晚了。 轩辕澈落在小舟上的力道使得小舟上欢呼雀跃的阿若遭遇了悲剧。 “扑通”一声。 阿若落水了! “阿若!”苏慕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不待身侧的人反应过来,便要朝湖里扑下去。 “王妃!”好在双福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苏慕云,将她死死的扯了往后面,嘴里喊道:“王妃,有王爷在,不会有事的。” “阿若啊……” 奶娘颤了声,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眼见得奶娘也要往水里跳时,不想,一瞬间“嗖嗖嗖”的跃出了三条人影。 鱼肠和红绡还有双全,从不同的方向朝湖面跳了下去。 而不待三人靠近,轩辕澈却早已在三人之前做出反应,几乎是阿若落水的那一刻,他才停稳的身子便本能的朝一侧倾斜,入水。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 待得轩辕澈抱了落水的阿若回到小舟上时,鱼肠,红绡,双全却是收不回身,齐齐“扑通、扑通、扑通”三声跳下水了。 被轩辕澈抱在怀里的阿若因为喝了几口湖水,呛得难受,正张了嘴,打算“哇”一声哭出来时,却看着这三人这么齐整的落下水,一时间怔在了那。 而之前被轩辕澈抓回的天鹅这会子,早趁着一团乱的时候,重新展开了羽翅,“扑腾,扑腾”飞了,系在它脖子上的那条红丝带被微风吹得飘飘扬扬,鲜红衬着那雪一样的白煞是好看。那只天鹅边飞边还伸长了颈,发出“klo-klo-klo”的声音。 “爹爹,鹅,鹅飞飞……”阿若一手抓了轩辕澈一手指着越飞越远的天鹅,嘴巴一憋,“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犹自喊着:“鹅,白鹅飞飞……” 轩辕澈抹了一把她**的头发上淌下的水,捏了阿若圆圆润润的脸,轻声道:“你还白鹅飞飞呢,你娘都要被你吓死了。” 阿若却是不管,只发出凄历的哭声,声声嚷着,“白鹅,白鹅……” 轩辕澈一边哄了阿若,一边对已经上了小舟的鱼肠道:“回去吧。” “是,王爷。” 红绡和双全早在上小舟的时候便试图用内功将身上的衣服烘干,但因着二人内家功力还没到家,里面的衣服到是干了,外面却还是水哒哒的,这会见着哭得伤心的阿若,由不得便懊恼,适才不该三人都入水的,应该留出一人抓那只天鹅。 “好了,阿若不哭了,双福不是给你养了小白吗?我们回去找小白玩,好不好?”轩辕澈耐心的擦着宝贝女儿脸上的泪水,一边的轻声哄道:“你再哭,以后你娘就不让爹爹带你来这玩了。” 阿若立刻止了哭声,瞪了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着轩辕澈,虽然还是委屈,可是却抿紧了嘴,不哭了。 “乖,等会你娘亲问你怕不怕,要说不怕,知道吗?”轩辕澈眼见得离湖岸越来越近了,苏慕云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已霍然在目,他贴在阿若耳边轻声道:“等天热了,爹爹便让人教你在水里像鱼儿一样游来游去,好不好?” “好!”阿若点头应道:“阿若乖乖,不哭。” 轩辕澈点了点头,小舟一靠岸,他便抱了阿若纵身上了岸。 “阿若!”苏慕云扑了上前,若不是身边有双福扶着,她怕是连路都走不动了,上前便一把抱了阿若在手里上下察看,“阿若有没有吓到?阿若,你有没有哪里痛啊?” 阿若看了眼轩辕澈,见轩辕澈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用着亦常轻脆的声音道:“阿若不怕。” 苏慕云听得一怔,她适才听到阿若号啕的哭声,还以为阿若定是吓得极历害,想不到,阿若现在却告诉她说不怕。 “好了,快回去给阿若给洗洗吧,别冻出病来。”轩辕澈自苏慕云怀里接了阿若,他身上早已被他用内功烘干,便是一直抱在他怀里的阿若,身上的衣服也不似之前那般湿。 适才樱桃已经被苏慕云遣了回去报信,这会子,两个厨房做粗活的婆子早已经远远的候在庭院外,远远的见了,便飞快的迎了上来。 “阿若没事吧?” “没事,热水可烧好了?” 婆子点头回道:“嗯,烧好了,老奴这就将热水送到净房去。” “送去吧。” “是。” 待得婆子退下,奶娘上前接了阿若,“夫人,奴婢抱阿若去吧。” 苏慕云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我来吧。” 轩辕澈晓得苏慕云被适才的那一幕,怕是吓到了,这会子便是要分分秒秒看到阿若怕是才放心。 “让奶娘抱去吧,你去歇歇,让她们熬碗安神汤送进来。” 苏慕云还欲推辞,可阿若却已经自动的投到奶娘的怀里,搂了奶娘的脖子对苏慕云道:“娘亲歇歇。” 苏慕云看着眼睛尚有些肿意的阿若,心头漫过无边无际的温柔,不由自主的便道:“阿若乖,听奶娘的话,娘亲明天带你去后山看桃花。” 乖乖巧巧的偎在奶娘怀里的阿若听得立时瞪圆了眼睛,下一刻,便一迭声的道:“娘亲不骗,阿若乖。” “好,娘亲不骗阿若,阿若先去洗澡澡好不好?”苏慕云看了阿若。 阿若宝石一样的眸子飞快的绽起一抹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目送着阿若被奶娘抱去了净房,苏慕云这才蓦然惊觉到脚软软的,整个人像是站在风厢里一样,瑟瑟的颤抖着。下一刻,一只温暖的手却伸了过来,将她带到温热的胸前,那种突然而有的依靠,使得她常常的透了口气。 “王爷……”苏慕云抬头看了轩辕澈,想要说几句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便是对着轩辕澈笑了笑。 “走吧,你也去洗洗,洗好,喝碗安神汤,好好歇歇。”轩辕澈半拥了苏慕云往回走,边走边轻声道:“这两天可能会有客人来,你还得打起精神招呼客人呢。” 苏慕云以为他说的是苏慕云辰等人,不由讶异的道:“慕辰不是说要到夏天才来吗?怎的这两天就来了。” 轩辕澈笑了笑,轻声道:“不是慕辰。” “不是慕辰?”苏慕云抬头看了轩辕澈,“不是慕辰是谁?”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将苏慕云推了进去,轩辕澈使了个眼色给鱼肠,鱼肠便率先朝书房走去。 这边厢,轩辕澈吩咐了红绡与双全几句,又去净房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才去了书房。 “怎么样?” 鱼肠连忙站了起来,轻声道:“子鼠先生送信来,说是晋王已经找到黑玉断续膏,问王爷如何打算,是照原计划进行,还是改变主意。” 轩辕澈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血殇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鱼肠摇了摇头。 轩辕澈脸上便有了一抹凝重,轻声道:“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应该不会。”鱼肠想了想,轻声道:“她是个谨慎的性子,不似拖儿那样大大咧咧的,应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轩辕澈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庭院那满目的清山秀水间,沉声道:“我近来总有不好的感觉。” “那要不,属下回趟京都?” 轩辕澈摇了摇头。 见自己的提议被轩辕澈否决,鱼肠便也不出声了。 “这几日会有客来,到时再作打算吧。” “是,属下明白了。” …… 次日,轩辕澈才刚梳洗好,便听到阿若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娘亲,爹爹,爹爹,娘亲……” 已经收拾妥当的苏慕云对外面吩咐道:“进来吧。” 帘子一撩,奶娘抱了阿若进来。 “爹爹抱。”远远的阿若便伸了手朝轩辕澈伸去。 轩辕澈笑了上前,一把将她从奶娘手里接过,顺势便一个高抛,逗得阿若“咯咯咯”直笑,一侧的苏慕云却是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好了,好了,别抛了,小心摔着。” 阿若却是不依,“爹爹,还要。” 轩辕澈又将阿若抛了几个来回。眼见苏慕云一脸紧张的看着,这才收了手,将阿若抱在手里,轻声道:“阿若,我们明天再玩好不好?” 阿若嘟嘴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轩辕澈,轩辕澈示意她看向苏慕云。阿若,果真扭了头朝苏慕云看去,但适才坚定的目光此刻却变成了可怜怜兮兮的哀求。 苏慕云不为所动的摇头。 “娘亲!”阿若嗲嗲的声音响起,“娘亲,娘亲……” 见苏慕云撇头,不看她。 她下一刻,便转了头,重重的哼了声,双手抱了轩辕澈的脖子,“娘亲坏坏。” “不可以说娘亲的坏话。”轩辕澈点了阿若的鼻子,轻声道:“等会儿娘亲要生气了,娘亲生气了就不喜欢阿若的哦!” 阿若歪了头,很是奇怪的看了轩辕澈,似乎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不喜欢她。 “因为阿若不听话,阿若不听话,娘亲就不喜欢阿若了。”轩辕澈跟阿若解释道。 “阿若喜欢娘亲。” 这是阿若第一次说四字以外的话,一瞬间,便是详装生气的苏慕云也由不得惊喜的撇了头,几步上前,看了阿若,逗弄着道:“阿若说什么?” 阿若以为她娘亲被她哄好了,眨了眨眼,将手伸向苏慕云。 苏慕云将她抱在怀里,阿若将脸仰起,对着苏慕云的脸“啪唧”亲一口,大声的道:“阿若喜欢娘亲。” “哎呀,我们阿若说话可利索了。”苏慕云如释重负的语气引得轩辕澈侧目,“我们阿若一直都是利索的,怎么就成了可了?” 苏慕云笑了道:“原先阿若一直二个字,四个字的,人家的小孩这个时候都会说一句一句的话了。” 轩辕澈“嗤”一声,轻笑道:“人家的小孩?人家的小孩像阿若这么大怕是还不会说话呢!” “不是吧?”苏慕云歪头想了想道:“那个时候我记得皇长孙说话就早,而且也说得挺利索的。” “你拿那个傻小子跟我们家阿若比?”轩辕澈用一种你真是让我无语的目光看了苏慕云,“那个傻小子,他有我家阿若一半聪明?” 屋子里的下人看着自家王爷那傲娇的样,齐齐的吸了口气。 王爷啊,那个傻小子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啊!让他知道你说他傻小子……呵呵,众人齐齐的低了头。 “皇长孙他,没你说的那么傻吧?”苏慕云犹疑的看了轩辕澈。 “娘亲坏!”抱在苏慕云手里的阿若忽的便喊了起来,下一刻便踢了腿要往地上去,“娘亲坏,坏娘亲……” “阿若,阿若……”苏慕云不知道阿若怎的会突然就发起脾气,连忙将她稳了稳,生怕她一挣扎把自己给摔了,嘴里一边哄道:“阿若乖,别闹,别闹……” “娘亲坏,不喜欢娘亲。”阿若喊着,踢打着要往地上去。 一侧的奶娘见了,连忙上前去接她,“阿若,来,奶娘抱。” “不要!”阿若涨红了脸挣扎着,奶娘怕苏慕云吃力,连忙上前去帮忙安抚,不想,阿若却是小手想也不想的,便照着奶娘的脸“啪”一声打了下去。 “哎呀!”奶娘没防着,被阿若打到了眼睛上,一下子痛得便松了手。 她一松手,苏慕云气力不接,被阿若一个使力一挣,两人齐齐“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夫人!” “阿若!” 屋子里的丫鬟连忙上前去扶苏慕云和阿若。 阿若眼见自己和苏慕云摔在了地上,先是懵然的站了站,稍倾嘴巴一瘪便要哭,却又没忘偷偷的回头看苏慕云,见苏慕云正由樱桃和双全帮着扶了起来,正扶了腰半站在那脸色青白的瞪了自己。 下一刻,便“哇”的张了嘴嚎起来,“爹爹,爹爹,我要爹爹。” 轩辕澈原本正紧张着摔了一跤的苏慕云,蓦的听到阿若的哭声,刚要开口让人抱了她过来,苏慕云却是先开口。 “不许哭!” 阿若被喝得一愣,只不过愣了一会儿后,便又是眼一闭,嘴一张,“哇”的哭了起来,哭声比之前更响亮。 “夫人……”奶娘连忙上前抱了阿若,对苏慕云道:“夫人,阿若还小,您……” 苏慕云撩了奶娘一眼,奶娘眼见她目光锐利,到了嘴边的话也不敢说了。只得小声的哄阿若,“阿若快别哭了,夫人生气了。” 正闭了眼大哭的阿若听得奶娘说她娘生气了,不敢哭了,嘴巴一闭,抬了泪水涟涟的眼去看苏慕云。 “慕云……”轩辕澈才开口,苏慕云便轻声打断他道:“王爷您先去用早膳吧。” 轩辕澈还没开口,阿若已经泪汪汪的看了过来,“爹爹……” 轩辕澈叹了口气,有心想帮女儿几句,可又知道,这教小孩,他重来都是那个唱白脸的,苏慕云这会子红脸还没唱,他要是先唱上了,怕是没好果子吃。可,看着阿若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又实在难受的很。 想了想对阿若道:“阿若,快来跟你娘亲道谦。” 阿若听话的上前,走到苏慕云跟前“娘亲……” 苏慕云撇了脸不理她。 阿若嘴巴瘪了瘪,然后又喊了声,“娘亲。” 眼见苏慕云还不理她,心里委屈便涌上来了,“哇”一声哭了说道:“阿若喊娘亲,娘亲不理阿若。” “娘亲生气了,不想理你。”苏慕云在一侧淡淡的道。 “娘亲不理阿若,阿若要理娘亲的。” 苏慕云压心头的痛惜,继续道:“阿若不听话,乱发脾气,娘亲不喜欢阿若了。” 阿若这会子越发的委屈的了,哭哭啼啼的道:“阿若是娘亲的宝宝,阿若喜欢娘亲。” “夫人……”屋子里的人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若,不由齐齐喊了苏慕云,求情道:“夫人,小郡主知道错了,夫人便饶了她这一遭吧。” 苏慕云探手将阿若带至跟前,轻声道:“阿若刚才为什么生气?” 阿若低了头,抽咽着道:“娘亲喜欢皇……皇……” 苏慕云抚头不由得便叹息,即使阿若不说下去她也知道了,小家伙这是吃醋了,以为她喜欢那个皇长孙不喜欢她了,心里不舒服了,便发这么大的脾气。 “阿若,”苏慕云抬手拭去阿若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娘亲有没有告诉过阿若,不可以乱发脾气的?” 阿若点了点头。 “那阿若不问清楚娘亲,就乱发脾气是不是做错了?” 阿若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却是不肯点头了。 苏慕云叹了口气,轻声道:“阿若是不是以为娘亲喜欢皇长孙,不喜欢阿若了?” 阿若再次点了点头。 苏慕云将阿若抱到膝上,端了一侧的茶盏喂了阿若喝口水后,才继续道:“娘亲记得以前告诉过阿若,这世界上娘亲最爱的人便是阿若是不是?” 阿若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了看苏慕云又看向苏慕云身后的轩辕澈,不出声。 苏慕云想了想,轻声道:“娘亲最爱阿若,爹爹排第二。” 阿若这才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身后的轩辕澈不由得便挑了挑眉头。 “那阿若以后是不是做错了?” 阿若这才点了点头。 “然后,阿若又打了奶娘是不是?” 阿若害羞的咬了手,扭扭捏捏的回头看了奶娘,脸上是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奶娘没事,奶娘不痛。”奶娘连忙摆手。 “阿若应该怎么做呢?”苏慕云柔声的问着阿若道:“娘亲如果打了阿若,阿若会不会痛?” 阿若想了想,从苏慕云身上爬了下来,一路小跑着走向东南窗下的桌上,抓了一把碟子里的干果,返身走到奶娘身边,将手里的干果一骨脑儿的塞到奶娘的手里。 “哎,阿若,奶娘不吃,奶娘没事了,真不痛。”奶娘眼里泛起一抹辛辣的味道,喉咙都哑了,一把抱了阿若,在阿若脸上狠狠的亲了口,“阿若真是个乖孩子。” 阿若羞涩的一笑,对着奶娘的眼睛便吹了吹,“阿若吹吹,不痛。” “嗯,不痛,一点都不痛。”奶娘笑了道。 “夫人,先用早膳吧。” 候在一侧的双福,连忙趁势道:“等会出门还要做准备。” 苏慕云点了点头,由着奶娘抱了阿若走在前头,她则与轩辕澈一前一后出了门,一边轻声道:“这死倔的脾气也不知道像了谁。” 话落,摇了摇头。 轩辕澈轻声道:“你别担心了,我们阿若是个明事理的。” 明事理到是明事理,可这脾气! 第三十四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山林里的桃花,不似养在庭院中的那般娇艳,那样一树一树绵延而开,远远望去,似乎天上落下的一大片朝霞。粉白浅红相叠相绕,微风轻送,朵朵桃花就像一只只花蝴蝶,扑打着翅膀,翩翩起舞,叫人目不暇给,神迷意醉。 阿若才远远的看到,便欢呼雀跃着,一个劲的拍打着红绡的肩膀,催促她快点,再快点。 轩辕澈牵了苏慕云的手,眼见得苏慕云鼻尖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轻声道:“或者歇歇吧,让红绡她们先带了阿若去。” 苏慕云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便继续往前走。 轩辕澈没法,只得一路小心的护着她。 也不知道这处山谷怎的就会有这许多的桃树,眼见得一阵风吹过,纷纷的花瓣似雨点般飘飘而下,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只怔怔的看着这如雨的桃花。 “下花雨,下花雨了!” 阿若咯咯的娇脆的笑声,在山谷间一声一声的回响着。 苏慕云与轩辕澈停在半山腰,凝眸看着似精灵般穿梭在花枝间的阿若,一身大红的刻丝小袄将阿若衬得如同一只红蝴蝶,在这片粉红浅白间穿梭。 “好美的景致啊!”苏慕云由不得便微抬了头,深深的呼吸着带着芳香的空气。 温暖的阳光穿过层层云层,在她的脸上打上一道金黄的光,她光滑如细瓷的脸上,那种因为做了母亲而独有的妇人的韵味,使得她此刻看起来是那样的圣洁详和,像极了盛开在寂静山谷中的幽兰。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欢喜与珍藏! “媚媚……” 苏慕云侧眸,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立在身侧的轩辕澈,轻声道:“嗯,怎么了?” “媚媚,你知道吗?”轩辕澈探手抚上苏慕云的脸,柔声道:“你真的好美。” 苏慕云闻言,唇角微微的翘了翘。 她美吗?不,她从不觉得自己美,不管是做姑娘时还是生了阿若后那一脸的斑,她所知晓的是,自己其实平凡的很。便是在用过不知道轩辕澈从哪寻来的药膏后,自己的肌肤变得如珍珠般萦润光洁,既使是这般,她也不觉得自己是美丽的。 只怕,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在轩辕澈面前说她是美的吧! 轩辕澈看着苏慕云微翘的唇角,轻声道:“阿妩那小丫头什么事都没个准,想不到这美容的药膏却是做得极好。” 苏慕云闻言,霍然抬头,看了轩辕澈,倒吸口气道:“你是说,这药膏是阿妩做的?” 轩辕澈笑眯眯的点头,看了苏慕云道:“放心,那丫头是在很多人脸上试过以后才敢拿了来的。” 苏慕云由不得便背心处生汗了! 这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真不知道下次阿妩会问她要什么做为回报了!想到这,不由便撩眼看向一侧笑盈盈的轩辕澈。 轩辕澈见她目光犹疑,似是有话要说,又似是打着什么主意。不由便道:“怎么了?” “没什么?”苏慕云心虚的笑了笑,她可没忘了,她上次是怎诓阿妩的,小丫头不知道是没回过神还是说心思坚定,才会这般与她为好。“阿妩,她现在好不好?” “可能不大好!” 苏慕云不由眉头一紧,看向轩辕澈。 “你知道的,师父一直想要个温柔娴淑的女儿,可是阿妩那性子……” 轩辕澈虽没往下说,但苏慕云却想得到。 一个是望女成凤的父亲,一个是宠女儿宠到没边的母亲,最主要的是这父亲是个妻奴,那结果可想而知! “娘亲,娘亲……” 阿若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慕云收了思绪朝阿若看去,不知道是谁红绡还是双福,给阿若编了个花环戴在阿若的头上,阿若手里拿着一枝桃花,朝苏慕云和轩辕澈使劲的挥舞着。那张酷似轩辕澈的脸在明媚的阳光里让人疑试是哪个仙宫的童子误落在这凡尘! “阿若……”苏慕云探手朝阿若挥了挥。 “娘亲来,娘亲快来。” 苏慕云回头看了轩辕澈,“王爷,我们快些下去吧。” 轩辕澈点了点头,便在他扶了苏慕云正欲往山谷里走时,却是蓦的步子一顿,犹疑的朝山脚处看了看,续而对苏慕云道:“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这山林可有兔子什么的,逮只给阿若玩。” 苏慕云刚阻止,轩辕澈却已经接了道:“那只天鹅飞了,阿若伤心,如果有只兔子,她应该会忘了的。” “哎,那你小心些。”苏慕云看了轩辕澈道:“这山林太大,你别走远了,省得阿若找你时,不见,又要生气。” “我知道。” 轩辕澈示意一直跟在后面的双全上前扶了苏慕云,他则将袍角一撩,侧身朝另树林里钻去。临去时给了鱼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夫人,奴婢扶您。”双全上前伸手扶了苏慕云,侍候着她小心的朝山谷里走去。 好在这条路早在苏慕云决定要来时,轩辕澈便使了鱼肠来开路,虽说只是将两边的树枝什么的砍掉,再将有磕磕绊绊的石头的什么的挪一挪,到不劳什么力。但,鱼肠用着他那断铁如泥的宝剑用来砍这些枝枝叉叉时,可是一路抱怨个没停。 鱼肠怔怔的站在原地,他不知道是该听从轩辕澈的安排留下来,还是应该跟了轩辕澈一起去面敌。 那骏马奔腾的声音,苏慕云等人没人听到,他却是在轩辕澈之后不久便发觉的。轩辕澈说是去抓兔子,实则怕是去察看情况。也不知道到底对方是敌是友?来了有多少人!鱼肠拿了手里的剑鞘狠狠的砸了一根伸出来挡路的枝桠。 “鱼肠,你怎么没跟着王爷去?”苏慕云听得那声响回头,看了鱼肠,不解的道。 “我……”鱼肠挠了头,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可是这会子肯定也不是坦诚的时候,只急得站在那半天涨红了脸,却是说不出一个字。“王爷他……” “去吧,这里有红绡几人,王爷那边一个人,万一遇上猛兽怎么办?” 正是开春的季节,这山林既然能有狐狸怕是也会有狼啊什么的!平时轩辕澈都拘着下人,不让她们独自进山,这会子苏慕云又如何放心轩辕澈一人入山。眼见鱼肠还站在那,不动,不由便急道:“快去啊。” “哎……”鱼肠跺了跺脚,总算是拿定了主意。走了几步,却又飞快的回头对双全道:“双全你和双福,红绡照顾好王妃和郡主。” “知道了。”双全轻声应道,待得鱼肠走远了,她才压了声跟苏慕云说道:“这个傻大个,好似是开窍了呢!” 苏慕云笑了嗔了双全一眼,轻声道:“你小心,他回头收拾你。别看他嘴拙,心里坏主意怕是不比你家王爷少!” 双全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只专心的扶了苏慕云走路。 才到得谷底。 阿若已经撒开了胖乎乎的小腿丫,朝苏慕云扑了过来。 “娘亲,娘亲……” 苏慕云半蹲好,打算待得阿若扑到中,便伸了双手将她接抱起。 阿若呵呵笑着朝苏慕云扑了过去,在看到苏慕云站着不动,半蹲了准备抱她时,她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下一刻,越发的大力跑了过去,只是那伸开的手,待得跑到苏慕云跟前时,却是双手用一推,将苏慕云给撞倒在地上。 “夫人……” 双全惊叫着要去扶苏慕云。 谁曾想,阿若却是“咯咯咯”一笑,下一刻,照着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的苏慕云便扑了上去,嘴里兀自喊道:“娘亲抱,娘亲抱……” 苏慕云探手接住了扑下来的阿若,顺势一个翻滚将阿若抱在怀里,半压在地上,一手点了阿若的鼻子,“你个小坏蛋。” 阿若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并不反驳苏慕云的话,只是抬了双手紧紧的搂了苏慕云的脖子,一迭声的道:“娘亲,阿若是仙子。” 话落,抬了手去指自己头上的花冠。不想,一摸摸了个空,先是怔了怔,续而便挣扎着要起来,偏生苏慕云却是抱了她,不让她动,一边轻轻的笑了道:“阿若这么漂亮,让娘亲好好看看。” “不,不,”阿若推拒着苏慕云,小脸四处钻着,寻找着她的花冠。待得看到捡了花冠笑吟吟站在一侧的红绡,小嘴一张,笑眯眯的道:“红姨,红姨抱……” 红绡抿了嘴,上前探手抱阿若,不想阿若却是手一抬,自她手里将那花冠抢了,回头扑进了苏慕云的怀抱。 “娘亲,给你。” 苏慕云伸手去接阿若手里的花冠,可下一刻,阿若却是将手一缩,朝了苏慕云做个要抱的动作。待得苏慕云探手将她抱在怀里,阿若便那个花瓣没几朵的花冠戴在了苏慕云的头上。 “娘亲好看。” 苏慕云抱了阿若,抬头便往阿若脸上亲了亲,“我的阿若才是最漂亮的。” 阿若立时笑得两眼弯弯。 红绡没见到轩辕澈,不由看向双全,轻声道:“王爷呢?” “王爷去给郡主抓兔子了。”双全轻声道。 双福一听便跳了起来,“怎的不叫上我呢?我抓兔子最在行了!” 双全瞪了双福。 双福嘿嘿一笑,拍了手对阿若道:“阿若,双福抱你好吗?” 阿若摇头,将脸埋在苏慕云怀里,对着双福嘿嘿的笑。 山脚下。 轩辕澈迎着那似冰山雪峰般的男人,稍倾唇角勾了勾,缓缓的迎上去。 “王爷。”叶萧翻身落马,紧随他的那十余骑护卫亦跟着翻身落马行礼。 轩辕澈笑了笑,摆了摆手,“我已不是什么王爷,世子爷不必这般多礼。” 话虽说得客气,但那睥睨天下的姿态却着实不是说起来的那般客气。 叶萧也不多礼,一礼毕,便将手里的缰绳往旁一扔,便有副将上前牵了他的坐骑。叶萧那寒凉的眸子便朝轩辕澈的身后看了过去,眼见他身后只是一余青山,眉眼间便有了淡淡的落寞之色。 “今天便到了,世子可是在星夜赶来?” 叶萧挑了挑唇角,轻声道:“事情紧急,叶萧不敢耽搁。” 轩辕澈点了点头,恰在这时,耳边似是响起银玲似的笑声。他不由自主的抬头,朝那处山谷的方向看过去,脸上是一抹如水般柔和的笑。 叶萧看得一呆,续而心头便似爬了只蚂蚁,明明他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可是那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痛,却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便想要颤抖。 “那是……” “是阿若!”轩辕澈笑了道:“今日春光好,这山谷处有处桃林,她们在那游玩。” 叶萧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爷!” 鱼肠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轩辕澈霍然蹙了眉头,转身看了他,沉声道:“怎的不在那边守着?” 鱼肠老远看清了是叶萧,心头才松了口气,乍然听到轩辕澈的斥问,不假思索的道:“王妃不放心王爷,一定要让属下跟了来。” 轩辕澈瞪了鱼肠一眼,转而对叶萧道:“让鱼肠先领了世子去府中歇息如何?” 叶萧抬头看了那适才发出笑声的方向,微一沉吟轻声道:“叶萧久居京都,好久不曾领略这清山秀水,王爷若不嫌弃,还请允叶萧游玩一二!” 轩辕澈眉眼几不可见的拧了拧,但很快还是点了点头,道:“即如此,世子请。” 叶萧令那十余骑属下自行歇息,他则身手矫健的跟在了轩辕澈身后,朝山林深处走去。 才开出的小径,并不是很好走,但这并难不住行伍出身的叶萧。 正午的阳光,将满山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照得很是绚丽了一回,翩翩而飞的蝴蝶,嗡嗡采蜜的蜜蜂,那不见人影空闻其声的欢笑声。 一切的一切,但潮水般朝叶萧扑来,他淹在这片无望的潮水中,试图挣扎,却又由不住的沉沦。恨不得脚下的步子快些,再快些……可又却时时不曾忘记提醒自己,不能越过身前的那个人!他这一生何曾走过这样一条痛苦却又他幸福的路? 当眼前豁然开朗时,当山谷里那个曾在午夜不断入梦的身影就那样出现在眼前时,叶萧站在山头,忽然便有流泪的冲动。 他猛的抬起头,任泪水灼伤他微红的眼眶,任眼前从清晰到模糊,从模糊到清晰。他蓦的想起一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大结局一 时间一晃便到了洪熙三十六年的冬。 阿若已经会将骂双福的话说得很流利,当然更知道盯着她娘亲的肚子,因为奶娘告诉她,她娘亲肚子里有个小弟弟,让她要看紧了,每天陪小弟弟玩、说话,这样小弟弟生下来后,就会听她的话。 “娘亲。” 苏慕云正由双全侍候着穿衣,穿着大红刻丝镶银狐毛边小袄的阿若跑了进来。 “阿若。”苏慕云看着一进屋便冲到她跟前,盯了她肚子看的阿若,轻声道:“阿若又来看小弟弟了?” 阿若点了点头,抬手抚上苏慕云略微隆起的肚子,轻声道:“娘亲,弟弟夜里乖不乖,有没有吵您睡觉?” 苏慕云笑了摇头道:“没有,弟弟很听阿若的话,阿若叫他乖,他肯定乖乖的啊。” 阿若便笑了上前,对苏慕云的肚子里的孩子轻声道:“弟弟你乖啊,你听话,夏天我带你去湖里抓鱼。” 屋子里侍候的丫鬟齐齐“扑哧”一声笑了。 阿若瞪了大大的眼睛看了她们,“你们笑什么?” 没人敢接阿若的话,要知道越长大的阿若越像轩辕澈,那些整人的手段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苏慕云上前牵了阿若的手,朝外屋走去,轻声道:“弟弟夏天才出生,他怎么会下水游水呢?” 阿若笑了笑,小手小心的扶了苏慕云朝外走。 “爹爹呢?娘亲,怎么没看到爹爹?” 苏慕云在桌子上坐定,阿若便自己爬上了另一侧的椅子,早有婆子将膳食拎了进来。 “你爹爹去外面练剑了。” 苏慕云的话才落,屋外便响起双福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续而帘子一挑,轩辕澈带着一股寒气走了进来,阿若自椅子里一滑溜的滑了下来,跑了上前,“爹爹,爹爹。” 轩辕澈笑了上前,一把抱了阿若,柔声道:“阿若今天乖不乖?” “阿若很乖。”阿若抱了轩辕澈的脖子将暖暖的小手抚上轩辕澈微带寒意的脸,轻声道:“爹爹,阿若帮你捂着。” “回来了,”苏慕云起身接了一侧丫鬟拧好递来的帕子递给轩辕澈,轻声道:“擦把脸,用早膳吧。” 轩辕澈将阿若放下,接了苏慕云的帕子,擦了脸又擦了手,对苏慕云道:“你和阿若先用着,我去换身衣裳。” 苏慕云连忙起身,“我来帮你。” “不用了。”轩辕澈连忙道:“你身子不方便,坐着吧。” 下一刻,不待苏慕云起身,便对一侧睁大了眼睛看过来的阿若道:“阿若,好好照顾你娘亲。” 阿若重重的点头,“爹爹放心,阿若会照顾娘亲的。” 待得轩辕澈去了净房,阿若便支起身子,探身将自己的小勺子放进苏慕云面前的粥碗里舀了半勺子粥放在嘴里试了试,续而抬头看了苏慕云道:“娘亲,粥还有些烫,您小心。” 苏慕云点头,“嗯,阿若自己吃吧。” 阿若这才坐下,探手拿了面前比她小手大不了多少的肉包子咬了一口,又低头喝了口米汤,眼见苏慕云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飞快的将嘴里的包子嚼了,道:“娘亲,您快吃啊!” “好。” 苏慕云拿帕子拭去阿若嘴边的汤汁,这才慢慢的用起面前的参粥来。粥很糯,参的味道淡到近似于无,可见花了很大的功夫。 一碗粥尚未吃好,轩辕澈已经走了出来,换了身玉白色领口袖边的镶黑貂毛的杭绸直缀,外面罩了件银灰绣黑色忍冬图案的大褂,越发的他衬得丰神俊秀,让人不挪不开目光。 见他走出来,樱桃早已上前取出一侧温着的粥和包子,一一在他面前摆开。 轩辕澈先是吃了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又用了碗粥后,这才将面前的碗一推,示意丫鬟们收拾好。 阿若用过饭后,便是要认字的时候了,虽然有些不愿意去,可却知道这件事上,不论她如何撒娇使性子,爹爹和娘亲都不会依她的。搞不好还会换来一顿训斥,是故,虽是不快,却也只得上前与二人告了别,由着奶娘领了她去南院。 苏慕云眼见得阿若翘了小嘴,退了下去,失笑的摇了摇头,正准备抬头与轩辕澈说道几句,不想,才抬头,便撞上轩辕澈定定看过来,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目光,心下一个“咯噔”有心想回他一个笑容,嘴角扯开,却蓦然就觉得鼻子酸了酸。 “媚媚……”轩辕澈看着才抬头又突的低了头的苏慕云,心下一阵刀割般的痛疼。 苏慕云眨落眼里的酸涩,半响才微抬了眼角,淡淡笑道:“什么时候走?” 轩辕澈默了一默。 自春天叶萧来过一趟后,轩辕澈与叶萧两人在书房里连着说了三天二夜后,她便知道,前世的命运或许并不曾全然改变。有些事,逃不了! 秋天里轩辕澈出去了一趟,一去便是小半月,回来的时候带回了阿若现在的授课先生,还带回了明六爷,只不过明六爷没有呆多久,一周后便回了京都。 入冬的时候,原是六天一匹快马送信来,后来便是三天,续而便是每天会有一封信。 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信,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但她知道,自从轩辕澈开始晨起舞剑后,只怕,离别的日子便越来越近了!虽然忐忑不安,可是她却又无力阻止。 “媚媚,你也收拾下,你和阿若换个地方住。” “换个地方住?”苏慕云错愕的看了轩辕澈,轻声道:“这里不安全了吗?” 轩辕澈看了苏慕云,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未几沉声道:“京都出事了。” 苏慕云点头,表示她知道,可问题是,京都出事了跟她住哪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还有人要对她们不利?! 念头一闪而过,苏慕云蓦的惊声道:“你是说,有人会来对我和阿若不利?” 轩辕澈连忙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怕万一,你知道的,我实在不放心将你和阿若。” 苏慕云点了点头,想来,这个地方或许早已落入人眼,轩辕澈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正常的,只却不知道会是想要对付她和阿若。 是轩辕祈还是轩辕骥!又或者是轩辕逸。 她和阿若又要去哪里呢? “媚媚,我想让人送你去漠北。” 苏慕云豁然抬头,不解的看向轩辕澈,下一刻,手也抚上了她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相信,轩辕澈不会忘记她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这样的天气,长途跋涉去漠北……苏慕云的脸上生起一抹苦笑,半响轻声说道。 “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轩辕澈抿了抿唇。 当然有很多地方可去,可是哪里又能让他像放心漠北一样放心呢?先不说漠北有赵虎和他属下的那些精勇强悍的兵,便是拖儿所领导的鞑靼部落也能让他放心不少。 “媚媚……”轩辕澈上前将苏慕云拥在怀里,柔声道:“你别怕,我跟你和阿若一起去。” “一起去?” 苏慕云豁色抬头凝了轩辕澈,他不是应该去京都的吗?但脑海中又飞快的闪过某个念头,是了,前世晋王逼宫,轩辕澈不正是由漠北赶回吗? “是的,我们一起去。”轩辕澈目光温柔的落在苏慕云的腹部,轻声道:“待你们安定下来了,我再回京都。” 苏慕云点了点头,如果说这样能让他放心,那就这样吧! 两人相偎相依着,许久不语。 苏慕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腹部上,心里祈祷着上天,这一胎一定要让她生个儿子。 她前世枉死,事情最后到底怎样,她不知道。 “京都那边怎么样了?” 轩辕澈叹了口气,轻声道:“晋王勾结燕子井和野马泊诸部的鞑靼头领脱欢,收到消息有说脱欢正带着他这几个部落的人马试图南下,替轩辕骥造势。” 苏慕云吸了口冷气,稍许,颤了声道:“他……他不是已经残废了吗?” “他找到了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 轩辕澈点了点头,“一种可以治愈世间任何刀伤的药。” 苏慕云掩了嘴,脸上瞬间血色全失。 如果是这样……那么…… “媚媚,媚媚……”轩辕澈将苏慕云拥进怀里,轻声道:“别怕,你别怕,他不会得逞的。” 苏慕云摇头,她怎么能不怕,前世那混乱不堪的场面不停的在她眼前晃,最要命的是她不知道结果啊!她如何能放心让轩辕澈前去那样危险的境地! “不要去了……”苏慕云抬头看了轩辕澈,一迭声的道:“不要去了,你不要去了,那是他们的事。” 轩辕澈看着脸瞬间苍白如纸的苏慕云,他虽然不知道苏慕云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但他还是轻声的安抚着神情惶乱的苏慕云,轻声道:“慕云,最后一次了,只要这一次结束了,这世间就再也没我们所惧惮的,到时你,我们的孩子都可以恣意明快的活着。” 苏慕云摇头,她紧紧的攥住了轩辕澈手,嘴里一遍遍的说着,“不要去,不要去。” “媚媚,媚媚,你听我说。”轩辕澈捧起苏慕云的脸,轻声道:“我和世子已经定下计划,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计划?” 轩辕澈点头,“轩辕骥找黑玉断续膏我早就知道了,也一直派人盯着晋王府,前段时间他派出的人马终于找到了,是我下令让轩辕骥得到黑玉断续膏的。” “为什么?”苏慕云犹疑的看了轩辕澈,“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 “是,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媚媚,”轩辕澈看了苏慕云,柔声道:“真正向你张牙舞爪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暗处,窥视着你,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咬你一口的毒蛇。” 苏慕云懵然的看了轩辕澈,“你是说皇上和皇后?” 轩辕澈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是……” “别问了,总之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轩辕澈轻声道:“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不是?” 苏慕云仅管心中满是疑惑,很想向轩辕澈问个清楚,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轩辕澈怕是更多的事要去安排,她帮不上他,便只有不让他为她分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苏慕云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那好,我让红绡和双全今天就开始收拾,收拾好了,我们立刻动身。” “好。” 轩辕澈将苏慕云拥在怀里,低头在她发间轻轻的吻了一吻。 门外响起,鱼肠的声音,“王爷。” 轩辕澈松开抱了苏慕云的手,起身取了厚厚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柔声道:“这湖边风大,天气又冷,你小心着点,千万别冻着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送了轩辕澈出去,苏慕云立刻便喊了红绡和双全进来。 “立刻收拾东西,只捡轻便的必须的日用品,其它的都不带。” 红绡只一怔便飞快的明白过来,轻声道:“奴婢明白了。” “王妃,我们要搬家吗?”双福不解的看了苏慕云。 苏慕云点了点头,看着书房内,正蹙了眉头与鱼肠说话的轩辕澈,轻声道:“是啊,我们要搬家。” “那,搬到哪里去呢?”双福轻声道。 苏慕云叹了口气,她真的很想知道,前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对于双福的问话,便没有回答。 红绡眼见得苏慕云眉宇蹙成了一个川字,使了个眼色给双福。 双福便低了头,一言不发的跟了红绡往里走。 屋子里,苏慕云静静的立在窗前,不时的抬头看了书房里的轩辕澈一眼,又不时的侧头听了阿若奶声奶气的读书声,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愁。 不多时,天空中竟然扬扬洒洒的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 京都,英国公俯。 叶萧此刻同样站在雕花窗扇边,抬头看了暗沉沉的天,轻声道:“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他身后一直低头立着的瑞珠,听了叶萧的话,抬头看了眼已经将屋檐压得都似要弯了的雪,轻声道:“想来没几日了吧。” 叶萧默了一默。 他看着那纷纷扬扬鹅毛似的雪片,不知怎的,眼前却是那漫天的花雨,花雨下,是一张笑得恣意欢快的脸。 叶萧缓缓的探手,接住窗外飘落的雪,眼见那团雪在掌心化成一滩水,他唇角才起的笑容便僵了僵,续而手一翻,将那滴水覆在掌心之下。 有些东西,再美注定留不住! “夫人这些天如何了?” “回世子的话,”瑞珠低眉垂眸,轻声道:“夫人这些天好了很多,今天早上用了一碗燕窝。” 叶萧点了点头。 便在瑞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不想耳边却再次响起叶萧的话。 “太子妃可说了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瑞珠想了想,轻声道:“太子妃上次离去之前,说的是明日再回府探望夫人。” “好!”叶萧轻声道:“你明日记得将太子妃留些许功夫,我有话与太子妃说。” “是,世子。” 叶萧摆了摆手,瑞珠屈膝一福退了下去。 站在窗前又站了半柱香的功夫,叶萧这才转身朝外大步走去。 门外侍候的小厮小厝欲待跟上,叶萧摆了摆手。 小厝便站在了门口,目送着身姿挺拔,却似这冬日般萧瑟的叶萧离去。待得再看不见那背影时,才轻声的对正进屋打扫的瑞珠道:“世子什么时候才会找个世子妃,不再这样凄凉呢?” 瑞珠愣了愣,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已成一个黑点的叶萧,长长的叹口气。 世子那般骄傲的人,如果那个人注定不是她,那么他便连将就都不肯!这样的世子,又有谁能敲开他锁上的心门?! 叶萧站在胡氏的院子外,深深的吸了口气,探手推了轻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谁啊?” 婆子走了出来,一见是叶萧,连忙屈身行礼,一边对屋里喊道:“夫人,世子来看您了。” 很快,屋子里便响起一阵环佩叮当的响起,叶萧正奇怪除了叶司盈谁还敢在这屋子里发出这样的响声时,帘子一挑,骆氏站在了门口,屈膝一礼,轻声道:“见过二叔。” 叶萧先是一怔,续而便是眸光一寒,锐利的眸子如刀如电般刮向骆氏。任是骆氏早有心理准备,却也被这目光看得心头生寒,脚下发软。 “萧儿,怎的还不进来。” 屋子里响起胡氏的声音。 叶萧冷冷的扫了骆氏一眼,抬脚朝屋里走去。 骆氏不待叶萧走近,便飞快的侧到一旁,让出了路。 待得叶萧进了屋子,骆氏这才带了丫鬟朝门外走去。 走得远了,骆氏身边的丫鬟不甘的道:“怎么说奶奶也是占了个长字,世子怎的可以这般无礼?” 骆氏笑了笑,轻声道:“你也知道他是世子!” “可奶奶也是公主府出来的,没的……”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骆氏一声“嗤”笑给打断,骆氏斜了丫鬟一眼,淡漠道:“公主府?你还是忘了这公主府吧,不然到时惹出祸事,可别说我不保你。” 丫鬟被骆氏眼里的冷意给震了震,飞快的低了头,轻声道:“是奴婢多嘴了。” “知道就好。”骆氏冷声道:“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世界最可怕的事,不是你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而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该摆在哪。” 话落,提脚便走。 而屋子里,叶萧才进屋子里,胡氏便挥手遣退了屋里服侍的人,待得叶萧在她跟前的锦墩上坐定后,叶萧看了看他身上尚余的雪花,又探头看了看窗外,轻声道:“雪还在下?” 叶萧点了点头,捧了丫鬟奉上的茶,待得掌心暖了暖,才轻声道:“她怎的来了?” 胡氏笑了笑,“她如何不能来?你别忘了,她也算是我的儿媳妇,儿媳妇来久病的婆婆床前侍疾,再正常不过的事。” 叶萧眉头一挑,看了胡氏,淡漠道:“您不想见她,便不见,谁还能逼得了你不成?” 胡氏看着叶萧眉宇间的那团郁气,叹了口气,撑了床沿坐直了些。叶萧连忙放了茶盏要上前帮忙,却被胡氏抬手制止了。 这么一动身的功夫,胡氏便觉得似是爬了几座山般,喘不过气来,可为了不让叶萧担心,她也没怎么表现出来,只是闭了眼往后靠了靠。待得,缓了那口气,她才轻声道。 “她是个通透的人。” 叶萧抬头看向胡氏。 胡氏看了叶萧,点头道:“你大嫂是个通透的人。” 叶萧便嘲讽的撇了撇嘴角。 胡氏看着这样的叶萧,胸口便似被人塞了团棉花一样,堵得很,这一瞬间,她忍不住的想,如果从前,她能顾及着他一些,是不是,现在的叶萧便不会对男女之情看得这般淡漠! “萧儿,”胡氏心疼的看了叶萧,“或许是娘错了!” 叶萧抬头,狐疑的看向胡氏。 胡氏闭了闭眼,“你知道的,她是和你父亲有着从小的情份,如果不是身份所限,想来,这嫡妻之位非她莫属。” 叶萧默了一默,没有出声。 “这么多年你也看出来了,你父亲并无其它姬妾!”胡氏叹了口气,忍下心中酸涩,看了叶萧道:“娘从前总觉得是他们对不起娘,可是现回过头想想,其实娘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如果不是娘……” “他当初可以不娶你的!” 胡氏怔了怔。 叶萧却已经继续道:“既然,他二人情比金坚,那么他可以不娶您的,他可以为他心爱的人放弃一切的。他没有!”叶萧看了胡氏,“他娶了您,您是他的原配妻子,难道就因为您嫁了他,他便可以允许您被伤害,眼睁睁的看着您被伤害?只是因为那个伤害您的人是他心爱的人?” 是啊! 这么多年意难平,不是因为那个人不爱她,只是因为他可以选择的时候没有选择,却将她拖进这片泥泞,冷眼看着她的挣扎而无动于衷! “或许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胡氏笑了笑,却是笑得很是凄凉,她看了叶萧,哽声道:“一旦不爱了,那么怎样做都是错的!一旦爱了,便是杀人放火,那也是会一力替她承担的!萧儿,你没爱过,你不懂!” 他不懂? 叶萧懵然的看着笑得戚戚的胡氏。 他怎么会不懂,每天他都在绝望的感情世界里经受着痛砌心肺的无望与无奈!每夜午夜梦回,面对着黑漆暗沉的夜空,他都要一遍遍的问自己,如果当初他能不顾一切的选择她,现在他又会是怎样?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他只能在这份绝望里,祈祷着她的安好。只要她能安好,那么他便是置身在地狱又如何? “不,”叶萧摇头,看了胡氏,“母亲,我懂。” “你懂?”胡氏看了叶萧。 叶萧点头,是的,他懂。他想或许正因为他懂,他才会恨!只是这恨却是这样的矛盾和无力。 为什么同样是女人,有的人那样善良,有的人却是那样恶毒?为什么他要背负这样多?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他便不会遇上她,也不会爱上她,不爱上她,就不必忍受着剜心之痛而放手! 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懦弱的男人,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的爱情,他不敢向另一个女人坦承他的爱情!因为他的懦弱,他害了所有的人! 胡氏看着神色肃沉的叶萧,揣度着他说的那个“懂”字里到底有多少含意。 而叶萧却已经厌倦了这个话题,不管事情如何,结果已然摆在眼前,说与不说,悔与不悔已无太多用处! 是故,下一刻,不待胡氏开口,他便转移了话题。 “您看快过年了,今年这府里的新年怎么过?” 胡氏叹了口气,或许别人都喜欢过年,可是她实在不喜欢过年。 叶臻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可是叶萧现如今还是孓然一人,看着那一家子和和乐乐,想着自己膝下的叶萧却形单影只,她这心哪里还能感受到过年的半分喜悦之情! “萧儿,”胡氏试探的看了叶萧,“太子妃日前说,皇上有意今年春天选秀女入宫,你看……” 往年宫里选秀女,也并不是好的全部都留给皇上,也有那好的赐于朝中大臣并未婚配的男子!像叶萧这样的,怕是不少人家上赶着想要结亲!可因着身体的关系,胡氏当日是不可能入宫的,她也没少跟叶司盈商量,叶司盈却说让她先说通叶萧,只要叶萧点头了,便是天上的仙女,她也会想法子给留住的! 叶萧瞬间明白胡氏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儿子没有成家的打算。” “萧儿!”胡氏怒声喝斥叶萧,这一急,气便岔了岔,一时间便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脸孔涨的通红,叶萧连忙端了桌上的茶盏喂她喝水,一边顺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母亲,您不要紧吧。” 胡氏待得缓过了那口气,抬手便朝叶萧推去,哽声道:“你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叶萧眼见胡氏已无大碍,松了口气,坐回锦墩。 胡氏瞪了他,怒声道:“你没有成家的打算?你难道打算一辈子就这样?” 叶萧默然。 “萧儿,”胡氏看着叶萧,凄声道:“你告诉娘,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母亲!”叶萧缓缓抬头看了胡氏,柔声道:“孩儿心里有人。” “有人?!” 胡氏一怔,续而却是眼角绽开一抹笑,急切的道:“谁家的姑娘,你别怕,只要是你欢喜的,不管怎样,娘都去替你求了来。” 叶萧却是落寞的摇了摇头。 “怎么,那姑娘出身不好?”胡氏见叶萧摇头,略一顿,轻声道:“没关系,她是作为继室进门的,便是出身低点也没关系。” “母亲,”叶萧抬头看了脸上笑意殷殷的胡氏实不忍心告诉她,可是却又知道,倘若不说,胡氏一定不会罢休,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她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胡氏怔怔的看了叶萧,稍倾急道:“你这孩子,你既然欢喜她,就该早早的与娘说了,娘好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怎的拖到现……” “母亲,您还记得我当日成亲时,您与孩儿说过的话吗?”叶萧看了胡氏。 “当日说过的话?”胡氏不解的看了叶萧,这与她当日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她当日又说了什么? 叶萧看着胡氏一脸的懵然,知晓她是忘记了。 “当日孩儿成亲前曾去见过她一面,”叶萧低垂了眉眼,努力的忍住心头一浪浪的痛,涩声道:“孩儿告诉她,孩儿要成亲了。” 胡氏张了张嘴,她想起,她曾说过如果叶萧有欢喜的,她会替他求来做侧妃的! “萧儿……”胡氏颤了唇,眼眶泛红的看了叶萧,“为什么,萧儿……你告诉娘,为什么……” 叶萧咬了牙,轻声却又坚决的道:“孩儿不想委屈她也不想委屈另一个无辜的人,孩儿当日特意去找她,就是断了自己的念头,如果挽月不死,那么这一辈子,我也会和她像大多数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到老到死。可是挽月死了。”叶萧深吸了口气,压下喉中的哽咽,轻声道:“孩儿后来想过了,便是挽月不死,怕是她也不会跟孩儿白头到老的,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相公心里有别的女人呢!”顿了顿,抬头看了胡氏,扯了唇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道:“母亲苦了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胡氏怔怔的看着叶萧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她紧紧的攥住了身前的被子,直至手僵硬的似木头一般,她的脸上才缓缓的落下了一滴泪。那滴泪落在她僵硬的手上,似烙铁般烙醒了她。 “啊……”胡氏捧了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续而将脸深深的埋进被窝里,一声一声哭得肝肠寸断,“我好悔,我好悔啊……” 叶萧看着哭得歇斯底里的胡氏,眼角亦生起一抹酸涩,他缓缓的抬起头,待得那抹酸涩渐渐消退后,他才木然的站起身,对胡氏道:“母亲好生休息,孩儿明日再来看你。” 胡氏却是不曾理会他的话,只是将脸深深的埋在棉被里,哭得几近昏劂。叶萧喊了屋外的胡妈妈进来侍候,起身退了出去。 不想,他才走出屋了,便对上了在屋檐下不知站了多久的叶明德意味不明的目光。 见叶萧看过来,叶明德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你跟我来。” 叶萧默了一默,最后还是跟上了叶明德的步子,两人一前一后朝叶明德的书房走去。 厚厚的雪将世间万物遮了个尽,触目所有都是苍茫茫的白,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鼻间忽的便有了一股淡淡的冷香,叶萧不由自主的朝那香气飘来的方向看去,便见院墙的一角,一枝枝干虬结的老梅斜斜的伸出一枝绽满花蕾的枝头来,那花香便是自那花蕾间绽放而来吧。 叶萧不由便伫足,凝目看向那枝老梅。 “你母亲不喜那些娇娇弱弱的花草,我便从皇宫求了几株梅树来裁下……”叶明德站在叶萧身后,轻声道:“原本是在这院子里的……” 叶萧看着那堵高约二丈的青墙,良久无语。 雪还在下,红红的花骨朵愣是没有被满树的雪遮去风华,开得骄艳似火,为这白茫茫的寒冬添上了一抹艳丽。 “走吧!” 叶明德看了眼叶萧没什么表情的脸,叹了口气,抬脚继续往前走。 书房里,叶明德摆手示意屋里屋外侍候的人都退下后,走到燃起的炭盆前坐下,抬头看了看叶萧。 叶萧自发的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坐定。 叶明德拿起火钳拨了拨火盆里的木炭,已然成灰的火盆,一下子便明旺旺的,烧得发红的银丝炭映红了叶明德的脸。 “萧儿,”叶明德困难的开了口,“你,恨我?” 叶萧撩了眼叶明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叶明德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叶萧的回答,轻叹了一声,继续道:“你和你母亲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嗯!”叶萧淡淡的应了声,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叶明德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见他脸上是比屋外那积了二尺多厚的雪还要冷的神色时,心里莫名的便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无端叫他想流泪的感觉。 “萧儿,父亲并不是存心想让你母亲伤心难过的。” 叶萧抬头看了叶明德,“您是真心喜欢罗姨娘的吗?” 叶明德一怔,不明白叶萧怎的会问这话,但下一刻却是轻声道:“她从小便在我身边侍候。” 叶萧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您。” 叶明德看了叶萧。 “您不仅伤害了我的母亲,您还伤害了她,那个你真心喜欢的女人!” 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良久,最终还是叶明德打破了这片寂静。 “萧儿,这世间男子从来都是三妻四妾,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 叶萧点头,“父亲是想告诉我,您其实对我母亲后来还是有感情的是不是?” 叶明德错愕的看了叶萧。 叶萧却是掀了唇角,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笑,淡淡的道:“父亲大人的喜欢原不过如此!” 叶明德脸上生起一片涨红。 他数次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什么,可在看到叶萧脸上的嘲讽时,却是数番又闭了嘴。 稍倾,待得叶萧脸上的嘲讽退尽后,叶明德才缓缓开口。 “父亲只是想告诉你,时间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你现在觉得那个人是你这一生的最爱,可是当你遇见的人多了,当你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后,你会发现,你的喜欢是被时间改变的。” “我不是你!”叶萧抬眼,目光笃笃的落在叶明德的脸上,“父亲大人,我不是您,所以您不能拿您来衡量我!” 叶明德脸上掠过一抹恼怒的颜色,他恨恨的将手里的火钳在火盆里愤愤的搅了搅,搅得火星四溅,有几粒甚至落在他和叶萧的衣袍上,将身上华贵的衣袍灼出了几个洞,他却是毫不在意,只是觉得他不该这样便被叶萧打败,他是要来说服叶萧的,如何便会被他逼得无话可说? “你确定吗?”叶明德冷冷的睨了叶萧,淡淡的道:“你到底是因为确定还是因为害怕?你弄得明白你自己真正的想法吗?” 叶萧笑了笑,自叶明德手里拿过火钳,又添了些许银丝炭进火盆,待得那些银丝炭被烧成新一轮火红后,他才缓缓的抬了头迎上叶明德略带讥诮的目光,风轻云淡的道:“那是我的事。” 是确定也罢,是害怕也罢,那都是我的事! “你别忘了你姓叶!”叶明德咬牙道:“你更别忘了你是英国公世子,世袭罔替的爵位,你想断在你手里?” 叶萧抬头看向脸颊上肌肉因为生气而不断抽搐的叶明德翘了翘唇角,轻声道:“我从没忘记我姓叶,我更没忘记我是英国公的世子。” “那你……” “做为姓叶,做为英国公俯世子的叶萧,我已经做完了我该做的事。”叶萧抬头看了叶明德,脸上的淡然一瞬间转为一种阴冷,那种阴冷便好似才和晴天万里却突然间风暴云疾,山雨欲来风满楼。“您当初给予我生命时,并不曾征求我的同意,是您一厢情愿的将我带来这世界。做为对您的回报,我按照您的想法完成了您需要我做为姓叶,做为英国公世子完成的事。那么,接下来……”叶萧对着叶明德,展开一抹风华无限的笑,轻声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那便是我的事了!与您,与英国公俯有什么关系?” “你……”叶明德手一抬便要朝叶萧挥去,只他的手才抬起,叶萧手里的火钳便挡在了他跟前,“父亲大人,您似乎忘了,您还有一个儿子,而且那是您心爱的人为您生的儿子。都说爱乌及屋,孩儿从不觉得在您心里,我真的重要过他!”眼见叶明德脸色越发难看,叶萧眉眼轻垂,敛尽眸中情绪,淡淡的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将这世子之位让与他。” “叶萧!”叶明德一声爆喝,响砌房宇,“你这个逆子。” 叶萧将手里的火钳缓缓的放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袍子,理好适才坐下的邹褶,对气得脸红白青的叶明德道:“父亲大人,我是逆子,您还有一孝子,可要我这逆子去替你通传?” “滚,滚出去!”叶明德指了房门对叶萧怒声道:“滚出去,立刻,马上给我滚。” 叶萧翘了翘唇角,想说一句,请父亲大人教教怎么滚,可在看到叶明德那白如屋檐上寒雪的脸色时,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做了个揖,一撩袍角,大步退了出去。 ------题外话------ 想一口气写完,可素发现写不完,先传一章吧。但愿明天晚上能全部更了。 大结局终 皇宫,丽正殿。 如容将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到丽贵人手里,又取了那件大红猩猩毡镶白狐毛边的披风替她披上,丽仪回头对着如容翘了翘唇角。 “娘娘别等了,皇上使了小太监来说,今儿歇在永和殿了。” 丽仪撇了撇嘴,轻声道:“我哪里是等皇上,我只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话落,眼睛却还是朝不远处的廊檐下不舍得的张望。 如容掩了嘴,轻声的笑道:“是,娘娘只是夜里睡眠浅罢了。可您看这天寒地冻的,您又是双身子的人,您不为着自个儿,也为肚子里的小皇子吧。奴婢扶了您进去可好?”说着,如容上前探手扶了小腹已隆得有些圆的丽贵人往里走。 “关门吧。”丽贵人在进了内殿后,叹了口气,不无艾怨的道:“皇上今儿真的不来了。” 如容笑了上前解开之前披在丽贵人身上的披风,又示意小宫女打了热水,她侍候着丽贵人梳洗过后,便扶了丽贵人躺上才熏好的床榻,一边将汤婆子塞进大红锦缎被窝里,上前替丽贵人掖了掖被角,端了桌几上的宫灯便要走出去。 “如容,你陪本宫说说话吧。” “是,娘娘。”如容摆了摆手,示意旁的宫人都退下,她则放了手里的宫灯走到床榻前,探手取了那个美人捶在手,轻轻的敲打着丽贵人的脚,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那边递了消息进来,说一定会保证娘娘顺利产下龙子。” 丽贵人轻声一“嗤”嘲讽的笑了道:“他的话,你也信?” 如容默了一默,犹疑的看了丽贵人。 丽贵人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道:“他若是一直不好,我到也信了,可他已经得了黑玉断续膏,他不再是个废人。眼下,只怕他正想着怎样用我肚子里的这个去算计那一个碍他道的人呢!” 如容吸了口气,犹疑的道:“那怎么办?娘娘,您得快想个法子才是。” “晚了!”如容叹了口气,脸上生起一抹晦涩,“皇上的身子,你也看到了,外强中干,我现在希望的就是他能撑到我将这孩儿生下来,然后能给这孩子封个王,趁着这机会,我早早的脱离这是非之地。” 如容点了点头,“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一定可以的。” 丽贵人笑了笑。有福气?她怕是最没福气的那个才是! “如容,你说永和殿的那个能放过我吗?”丽贵人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看向永和殿的方向,轻声道:“我别的都不怕,就是怕……” “有皇上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如容轻声的说道:“皇上可是很看重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的。” 丽贵人点了点头,没错,想来皇后娘娘忌着皇上,应该不敢采取什么过历的手段,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来她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如容,你说沂王爷他会不会回朝呢?” 如容换了个姿势跪着,想了想,轻声道:“奴婢听小王公公说,皇上有召沂王爷回京都的打算,只是好像找不到沂王爷。” 丽贵人掀了掀唇角,微闭了眼睛往被子里躺了躺。 如容见丽贵人不再说话,她便也不再开口,拿了手里的美人捶轻轻的敲着,待过得半柱香的功夫,眼见丽贵人似是睡熟了,才放了手里的美人捶起身,放下大红的帐幔,又拿了桌上的宫灯,打算退出去。 不想耳边却响起丽贵人似梦呓般的话语声。 “我想着,沂王爷他是会回来的,却是不知道他心里向着的是哪个!” 如容步子一顿,犹疑的喊了声,“娘娘……” 丽贵人却是摆了摆手,轻声道:“去睡吧,不早了。” “是,娘娘。” 如容退了出去,在外面的小榻上铺开自己的褥被,钻了进去。 火红的蜡烛衬着大红的帐缦,将深深的殿宇照得如同一个光艳的笼子,如容抬头瞪了摇曳的烛光,脑海里一瞬间涌起千万种思绪,待她想抓住其中的某一点时,却是又空茫的很。 她瞪了眼睛,听着窗外那簌簌的落雪声,很奇怪为什么在这样的夜里,她竟连落雪的声间都能听到了!稍倾,如容却是身子一颤,豁然掀了被子翻身坐起,披了小衣几步走到窗前,侧耳凝听着。 “你还不睡。”帐缦后响起丽贵人慵懒的声音,似是已经要入睡却突然被吵醒。 如容连忙紧了小衣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奴婢该死,吵醒了娘娘。” “我本来也就睡不着,哪里又是你吵醒的!”丽贵人轻轻的叹了声气,“也不知道怎么回身,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这觉也越来越少了!” 如容才爬上榻,听了丽贵人的话,她犹疑的道:“娘娘可要奴婢进来服侍。” “不用了,睡吧,这大冷的天。” “是,娘娘。” 如容钻进了被褥,身子躺得笔直,可是耳朵却是像猫一样尖尖的竖了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差了,刚才明明在簌簌的雪声中,她听到了那种暴怒的喝斥声! 谁敢在皇宫里在这个夜半时分,喝斥呢?!如容临睡前不停想着这个问题。 “你就是个疯子,疯子!” 轩辕逸看着皇后娘娘床上并排躺着如花似玉的几个美人,眼睛里盛起的腥红像是被谁割了一刀一样,将他的整个眸子都染成了红色。他怒目瞪着床榻上那光裸着的美人,脸颊之上的肌肉抽搐的越发历害。 床榻上那些脱得一丝不挂,躺在大红褥子上美人,惶惶不安的轻垂了眼。她们那如凝脂般的肌肤被身下的大红被褥衬得越发的瓷白细腻,让人忍不住想要的上前捏一把! “怎么,皇上不喜欢吗?”皇后娘娘轻撩了轩辕逸,待轩辕瞪了那腥红的眸子,像要吃了她一样的瞪着她时,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冷声道:“既然是一群废物,那留着有何用?!” 下一刻,高声道:“来人,将这些废物给我拖出去杖毙。” 声一落,便听到殿门内侍的声音响起,眼见得那些内侍便要撩了帘子进来,床榻上的美人齐齐的跳了起来,扑到了轩辕逸面前,“皇上,皇上您临幸奴婢吧,皇上……” 更有甚者伸手去解轩辕逸的衣裳,还有人将手探向了他的龙根之处!轩辕逸看着眼前这一幕**的乱像,脑子里便似被人拿刀绞了一绞,一歇一歇的痛!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轩辕逸霍然抬脚,不管不顾的将那些抱着他的,缠着他的宫人踢得东倒西歪,他犹自喘了粗气,恨恨的指了皇后娘娘,“疯子,你是个疯子,我要废了你。” 皇后娘娘看着那些被踢得东倒西歪的宫女,又抬眼看着气得脸孔青白如纸的轩辕逸,待听得他说出那句要废后的话时,不由得便发出“呵呵”的嘲笑声。 笑声方歇,她看了轩辕逸,一字一句道:“废后?你终于说出来了?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你早就想我将这永和殿献出来了是不是?” 轩辕逸不知道是踢累了,还是怎么了,骤然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他也不起来,就那样坐在地上,瞪了眼睛看着轻移莲步缓缓靠近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待走到轩辕逸身边时,她缓缓的蹲了下来,与轩辕逸目光平视着,轩辕逸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对呈灰褐色的眸子,看着那里面的冰冷,半响,犹疑的摇了摇头。 “我子书文英十四岁入你轩辕家门,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为你孝顺先皇先后,你要这天下,我不遗余力,竭力相助。我娘家子书一族,父兄十几口,尽数战死沙场,才为你打下这万里江山。你轩辕逸现在来告诉我,你要废后,你要休了我?” 轩辕逸看着面孔冷漠的如同窗外那化雪成水的冰一样的脸,嘴唇动了一动,却是喉咙沙哑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轩辕逸,你就不怕我父亲哥哥们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理论吗?”皇后娘娘唇角嚼了抹冷笑,冷冷的凝着轩辕逸,“你要废我?你凭什么废我?” “来……来……来人……”轩辕逸喘了口粗气,这样的皇后娘娘让他感觉到陌生,更让他觉得恐惧,他要离开这,他要尽快的离开这,“来人,来人……” “皇上……” 殿门外响起王安的声音。 “滚,没本宫的话,谁也不许进来。”皇后娘娘对着殿门外应声的王安便是一声历喝。 王安才迈进殿内的一只脚,打了个颤,便不由自主的往回收。 皇后娘娘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脂光粉艳的美人,“吃吃”一笑,轻声道:“这几个,哪里比那贱人差了?你却是这般的看不上!” “朕,朕……”轩辕逸感觉一颗心似是要跳出来一样,他强自镇定着心神,对居高临下斜睨了他的皇后娘娘喝道:“子书文英,你想弑君?你想谋反?” “弑君?谋反!” 皇后娘娘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笑得涕泪横流后,她颤了手扯了块帕子擦掉眼角的泪,看了轩辕逸,“你不用拿这话来吓我,夫妻几十载,轩辕逸,你该知道,我子书文英不是那胆小怕事之人!” 轩辕逸试图着从地上站起,可不论他如何努力,身子却是绵软的使不上一分力气。到得最后,他便也放弃了,甚至更是身子往后靠了靠,依了殿内的红木桌腿,轻喘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轩辕逸抬头看了皇后娘娘,那双从来都是阴冷鸷戾的眼里,此刻满满的是不解与愤恨,他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的盯视着皇后娘娘,“子书文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皇后娘娘“吃吃”的冷笑起来,笑声停下,她冷寒的目光幽幽的盯了轩辕逸,“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啊?”皇后娘娘低垂了眉眼,冷冷的道:“你说只是喜欢她的青春她的朝气,可是为什么却要让她诞下你的子嗣?这后宫里,那么多比她小比她朝气的女孩,你看不上,你一门心思想着她,现在是为了她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假以时日,她若诞子皇子,你是不是要连我皇儿的储君之位也夺了?” “你在说什么?!”轩辕逸瞪了皇后娘娘,“朕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是没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需要一步一步的安排便是!”皇后娘娘怨恨的瞪了轩辕逸,“你忘记了你答应过我的话,你说只有我子书文英才能诞下你的子嗣,可是现在呢?你现在是怎么做的!” 最后一句,皇后娘娘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对轩辕逸吼了出来,她目光如刀,似乎恨不得用那目光将轩辕逸千刀万剐。 “你羞辱我,我忍了!你漠视我,我认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那个贱人怀了你的龙种,更不该还不顾一切的要保全她!”皇后娘娘喑哑了嗓子,哽声道:“深宫寂寂,人心险恶,我如履薄冰,这一路我走得胆战心惊走得万分辛苦……” “朕告诉过你,朕的储君只会是祈儿,你为什么不信?”轩辕逸蓦的嘶声道:“朕的话你从来都不信,子书文英,你还是那样,永远都只按着你自己的意愿来,错的永远都是别人,不是你!” “你让我信你?”皇后娘娘呵呵一笑,“轩辕逸,你扪心自问,你有哪一点值得让人信?六皇弟那般为你,你是怎样对他的!” 轩辕逸便突的僵在了那,似是难以置信皇后娘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目光怔然的看了皇后娘娘,稍倾嘴唇动了动,声音却低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六皇弟?六皇弟!” 皇后娘娘冷冷一哼,晒笑一声,淡淡的道:“六皇弟与你一母同胞,他为你不惜背负一世骂名,夺了瑞儿的江山拱手与你,可是,你,轩辕逸你是怎样对他的?你能对六皇弟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对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又会有着怎样的手段?你当我是傻的不成!你当这天底下就你轩辕逸最是聪明不成?” 轩辕逸看着皇后娘娘艳红的唇一张一合,好半天他才听明白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 “你大胆,你好大的胆!”轩辕逸颤了手,指了皇后娘娘,“你竟敢这样羞辱朕,朕要……朕要……” “你待怎样?”皇后娘娘迎上前一步,微微倾身,俯视着神色激动的轩辕逸,一字一句道:“是不是要夺我后位,将我打入冷宫?” “你……”轩辕逸瞪了皇后娘娘,那句到了嘴边的,“不错,正是如此”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只能瞪目结舌的瞪了皇后娘娘。 “轩辕逸!”皇后娘娘忽的俯身,贴在轩辕逸耳边,一字一句,吐气如兰的道:“轩辕逸,你竟然那么喜欢那个贱人,那样在意那个贱种,我子书文英成全你,如何?” “你……你想干什么?”轩辕逸惊恐的瞪了皇后娘娘,便是这个时候,他才蓦然惊醒,他身上这般无力,怕是中了什么药了!“你对朕做了什么?” 皇后娘娘温和柔软的一笑,轻声道:“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在蜡烛里掺了一点十香媚情散,替皇上和丽妃娘娘助助兴罢了!” “你疯了!”轩辕逸在听到皇后娘娘嘴里说出的“十香媚情散”后,脸上瞬间苍白如纸。 要知道这“十香媚情散”是番帮进供的专司御女之药,再贞洁的妇人中了这药也会立刻变成**荡妇,换句话说,便是太监用了这药,抓着木头也能拱几拱!这样的药,用在情se亏空的轩辕逸身上,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后娘娘探手扶了轩辕逸,亲身俯身掸去他身上那看也看不到的尘土,一边柔情蜜意的道:“臣妾这就让人送你去丽正殿,皇上还请千万爱惜着自己的身子一点。” 话落,便对外高声道:“来人,皇上要去丽正殿。” 轩辕逸试图推拒皇后娘娘的挟制,可是笑意温婉的皇后娘娘,那看似柔若无骨的手,此刻却是紧紧的像钳子一样钳住了轩辕逸的胳膊,任他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脱。 更要命的是,此时他的小腹之间有一团不要命的热气正在沿着丹田扩散,往某一处拼命的汇聚。 “不……不去……不” 轩辕逸摇头,但“十香媚情散”它不仅能助兴,它还能让人意识迷离! “王安。” 皇后娘娘将轩辕逸扶到永和殿外的玉撵上,对一侧低眉垂眼,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样的王安冷声道:“侍候皇上去丽正殿。” “是,娘娘。” 皇后娘娘冷冷的撩了眼王安,眉角掠过一抹冷笑,对身侧的梅姑吩咐道:“天黑雪大,你帮着本宫送一程吧!” “是,娘娘。”梅姑接过小宫人递来的宫灯,提裙走到了前头。 王安连忙示意内侍抬起龙撵,一路朝丽正殿走去。 直到一行人消失不见,皇后娘娘还站在永和殿的门外,嘴角凝了抹残忍的笑,她目光微抬,落在银装束裹的殿宇之上,对身侧的徐嬷嬷,轻声道:“还是下雪好啊!” 徐嬷嬷原本微恭了身子在一侧小心的侍候,此刻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虽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既然皇后娘娘开口了,她却是必须答话了。 想了想,轻声道:“娘娘从前并不喜欢下雪!” “从前是不喜这雪天的冷寒,可现如今才发现……”皇后娘娘笑了笑,转身朝里走,边走边对徐嬷嬷道:“屋里那几个怎么处理,嬷嬷知道吧?” 徐嬷嬷顿了一顿,稍倾飞快的道:“老奴明白。” “嗯!”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快些去处理吧,时间不多了,事情太多耽搁不得!” “是,娘娘。” 徐嬷嬷低了头应道。 丽正殿。 睡梦中的如容被一阵惊叫惊醒,下一刻,飞快的掀了被子,一把撩了帐缦冲到丽贵人的床榻前,将遮住床榻的绣花开富贵的缦子拿一侧银钩挂起,果然,便看到丽贵人正满头大汗,眉眼紧蹙在床上拍手踢脚的。 “娘娘,娘娘,娘娘醒醒。”如容连忙推了梦魇的丽贵人,一边急声道:“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不要!” 丽贵人猛的抡了手对着如容的脸便使力的抡了过去,如容不防,被她那一巴掌,给抡得身子一个踉跄,差一个点便跌在地上。 这一下,丽贵人也砌底的清醒了过来,她目光直直的怔怔的看着被她抡红了半边脸的如容,大口大口的喘了粗气,与此同时,脸上身上的汗瞬间将她浸了个湿。 “娘娘,您是不是做恶梦了?”如容顾不得自己半边麻木火烧火燎的脸,紧张的看了丽贵人,小心的道:“娘娘,娘娘……” “给我一杯水。” 如容连忙拿了一侧小几上的茶盏,替丽贵人倒了杯温着的热水,递了上去。 丽贵人接过一口饮尽,却是很快的又将杯子递给如容,沙哑了叫喉咙道:“再倒一杯。” 如容手脚利索的又倒了一杯。 三杯水下肚后,丽贵人才长长的透了口气,幽幽的道:“我做了个梦,那梦好吓人……如容,让人去找晋王爷,告诉他,我要出宫,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离开这。” 说到后面,丽贵人已经是急得脸如纸白,紧紧攥了如容的手,急切的道:“我一定要离开这,我必须离开这,不然……” “娘娘,那只是个梦。”尽管手被丽贵人攥得生疼,如容还是没忘了安慰情绪几近崩溃的丽贵人,她轻声道:“娘娘,现在已经宫禁了,消息送不出去,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联系上晋王爷。” 丽贵人懵然的看了如容,“明天?” “是的,明天。”如容轻声道:“娘娘,奴婢打盆水来,替您擦擦身子换身衣裳吧!” 丽贵人抬头看了看被雪映得发白的夜,喃喃的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天已经亮了。” “娘娘……” 便在这时,殿门外响起宫人叩门的声音,“开门,开门。” “这么晚?”如容犹疑的侧了头,轻声道:“这么晚会有谁来?” 她的话才一落,丽贵人身子便瑟瑟的抖了抖。 下一刻,便听到内侍尖利的嗓音,“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如容错愕的看了丽贵人,“皇上不是歇在永和殿吗?怎的这么晚了还来我们殿里?” 话虽这样说,她却是飞快的站了起来,拿了衣裳帮着丽贵人穿戴,一边穿,一边抱怨的道:“大总管也真是的,就不能提前使人通报一声。不知道,娘娘是双身子的人吗?” 丽贵人却不似她那所怨,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是适才惊梦后的苍白,这会子看起来,似乎越发的白了。 “娘娘,快些……” 如容催促着形动明显有些慢一拍的丽贵人,但下一刻,她却似是感觉到丽贵人推了她一把。如容没当一回事,还要替丽贵人穿衣,这会子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丽贵人推了她一把,如容错愕的抬头,便看到丽贵人正目光怔怔的看了她身后方向。 如容懵然的回身,一回身,便看到轩辕逸站在她身后,她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 时间在流逝,如容久等不曾听见轩辕逸的声音,由不得便偷偷的抬了眼角看过去,这一抬眼,便惊见到轩辕逸正目光泛着一种奇异的红光,咄咄的逼视着丽贵人。 “皇……上,”丽贵人亦惊觉到轩辕逸的奇怪,她小声的试探的唤了一声轩辕逸,“皇上,您怎这么时候过来了?” 轩辕逸喉间发出一声奇异的声响。似是“嗬嗬”的声音,那声音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压抑,但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害怕恐慌!丽贵人霍然间忆起适才的惊梦,下一刻,便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皇上……臣妾身子不便,不如臣妾唤了宫人前来侍寝?”丽贵人战战兢兢的对轩辕逸说道。 轩辕逸却是突然提步上前。 “皇上!” 丽贵人吓得一个踉跄,便往后倒退过去。但下一刻,却是被一只手牢牢的攥住。 “如容,快,快……”丽贵人看着神色狰狞可怖的轩辕逸,抬头对一侧怔愣住的如容急声道:“快,如容,快去喊了人来。” “是……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如容转身便朝外走,一把攥了殿外侍候的王安,急声道:“大总管,丽妃娘娘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她不能侍寝啊,大总管,您……” 王安叹了口气,抬头扫了眼如容,淡漠的道:“如容,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容惊愕的看了一脸神色淡漠的王安,半响喃喃的道:大总管,您……“ 王安似笑非笑的挑了一眼如容,续而眉眼轻垂,道:”如容,我们都是奴才,是奴才便尽奴才的本份!“ ”可是……“ 王安蓦的便抬起了头,一对细小的眸子却射出比毒蛇还要渗人的光,紧紧的盯视着如容,似乎只要如容说出一个他不想听到的词,他便会上前一步一口咬死如容! 如容在那样的目光中,安静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续而飞快的低垂了头,疾步朝外走去。 王安看着如容越走越快的步子,白白胖胖的脸上那对细小的眼睛里掠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目光,但很快的,王安又重新低下了头。 ”如容,你这是要去哪啊?“ 如容猛的抬头,看着提了一盏五连珠大红宫灯 灯站在廊檐下的梅姑。梅姑一身深墨色的棉绫小袄,外披一件靛蓝团花连帽鹤*,掩在帽兜下的脸,白的像这地上的雪,冰冷的眸子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梅姑姑!“如容一怔过后,飞快的行礼。 梅姑上前几步,站定在如容身前,”你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哪?“ ”回姑姑的话,奴婢……奴婢……“ 梅姑也不催如容,站在那,等着如容往下说。 ”扑通“一声,如容跪在了梅姑跟前,”咚咚“的磕起了头,”姑姑,救救我们家娘娘吧,求您了姑姑……“ ”如容!“梅姑深吸了口气,待那凉凉的气息直入心底,使得她清醒的头脑越发的清醒的时,她才看着磕得满头满脸都是雪的如容,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第一天进宫了?这宫里谁说了算,不用我教,你也知道!你现在是想让我陪着你一起送死么?“ ”姑姑……“如容红了眼眶看向梅姑,”娘娘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 梅姑眉眼轻垂,定定的看了如容半响,稍倾却是提了手里的宫灯转身便走,边走,边轻声道:”那又如何?这皇宫里谁都想诞下龙子,谁都想独宠,这两样,你家娘娘齐齐占了,这般好命,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姑姑……“如容从地里上爬了起来,想要追上去,不想她才跑出几步,便有两个年长的嬷嬷自小门处闪了进来,目光阴冷的盯着她,如容步子一顿,那两个嬷嬷冷声一哼,便齐齐的走了出去,跟上了梅姑的步伐。 一片雪白的地上很快便只留下一串凌乱的步子。 如容看着那深深浅浅向前延伸的步子,身子一软便跌倒在雪地里,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丽贵人撕心裂肺的惨呼。 ”娘娘!“ 醒过来的如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转身便往回跑。 远远的她便听到了丽贵人正用哭哑了喉咙求着皇上。 ”皇上……皇上……臣妾好痛,皇上……“ ”不要,不要皇上……孩子,我的孩子……“ ”皇上,求您了,求您饶过臣妾吧……“ 一声一声的痛呼,一句一句的哀求,却始终换不来轩辕逸的一句话,如容的心越提越紧,便在她快要到达丽正殿门口时,冷凛的空气里,忽然便夹杂了刺鼻的血腥味。 如容步子一顿,她怔怔的看着丽正殿的方向,那里再没有丽贵人的声音,有的只是一声接一声的怒吼,一声接一声**相撞声,那样的凶狠,那样的…… ”娘娘,“如容捂了嘴,眼泪不受控制的自眼里流出来,她想要上前,两只脚却重愈千斤怎样的也迈不动。她只能掩了嘴,喊出一声,又一声的”娘娘。“ 空气中铁锈味越来越浓,室内男人的粗喘不曾停息。 忽的一股寒风刮起,如容便看到那被风刮得飘起一角的帐缦内,她家娘娘玉体横陈,像一具瓷娃娃一样在皇上的身子下起伏song动,身下漫起的红,染红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滑脂凝肤。 黑的发,白的**,还有那明皇的衣角,齐齐染浸在那片怒红中,似是要将这个黑夜都染透一样! 如容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雪地里。 天空中,雪还在下,只是已经不再那般大,纷纷扬扬如三月的柳絮,飘得很是轻盈美丽。 永和殿。 皇后娘娘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丽正殿的方向,便是身后响起宫人向梅姑请安的声音,她也不曾回头。她固执的将目光定格在那个方向,她以为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心底却是一点高兴的念头都没有? ”都办好了?“ 梅姑摆了摆手,示意屋子里宫人都退下,她则轻步上前,走到皇后身后,轻声道:”是的,都按照娘娘的意思办好了。“ 皇后娘娘这才收回了目光,她缓缓的回头,看着身前低眉垂眸的梅姑,良久,沉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太狠了!“ 梅姑抬头迎了皇后娘娘的目光,虽然缓慢但却是一点都不犹疑的摇了头,梅姑寡淡的脸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奴婢从小便在娘娘身边侍候,娘娘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奴婢比谁都清楚。“ 皇后娘娘看着梅姑脸上那抹淡淡的笑,蓦的便长叹了口气,”有没有派人去太子府?“ ”已经使人去了。“ ”晋王那边如何了?“皇后娘娘转身朝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也不知道那劳什子黑玉断续膏找到了没!“ 梅姑上前探手扶了皇后娘娘的胳膊,一边轻声道:”娘娘是担心朝中有人不服殿下?“ ”我大庆是以武力开国,虽说历经几朝,重武轻文好了点。可是,若是明日消息传出,若是没有人能压住朝堂上那批莽夫,我怕……“皇后娘娘沉沉的叹了口气,接了道:”再说,你也知道,皇上一直派人在找寻沂王的下落,若是这个时候沂王回朝,我怕……“顿了顿,方接了道:”我怕是辛苦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啊!“ ”娘娘想多了。“梅姑笑道:”沂王若有意江山,现下便不会行踪难觅!“ 皇后娘娘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没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终是让人心头不安啊!“ ”待得太子殿下承继大统,再开办武举,到时自有殿下的忠君之臣!“梅姑轻声道。 皇后娘娘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梅姑端了暖壶替皇后娘娘沏了杯茶,双手呈了上去,待得皇后娘娘喝了一口,她接过放好后,才轻声道:”娘娘可想好了,后面怎么办?“ 皇后娘娘抬头看了梅姑,见梅姑同样目光熠熠的看向她,皇后娘娘挑了挑唇角,淡淡的道:”后面怎么办?后面再简单不过,皇上病重,当然是太子监国。“ ”奴婢问的是丽妃娘娘那!“ ”她?“皇后娘娘脸上掠过一抹恶毒,续而却是冷冷一笑道:”古往今来蛊惑圣君的妖妃是什么下场,她自然便是什么下场!“ ”那皇上他……能同意么?“梅姑不无担心的道。 ”呵呵!“皇后娘娘吃吃笑了起来,笑声一顿,她看了梅姑,”你啊,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的这会子却犯糊涂了?皇上病重,他哪还理会得了!“ 梅姑怔了怔。 眼见梅姑怔愣,皇后娘娘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也累了。“ ”是,娘娘。“ 待得梅姑退了出去,皇后娘娘走到凤榻跟前,掀了已重新铺整过的床榻,探手自枕头下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在手里把玩。 ”十香媚情散“,若是轩辕逸明日还能清醒的醒过来,那子书文英还何必如此费心下这一招棋?! 皇后娘娘唇角嚼了抹笑,将瓶子往枕头下一塞,闭上眼,沉沉睡去。 丽正殿外,王安听着轩辕逸那已不再是**,而是机械的声音后,眉头不由自主的蹙在了一起。 稍倾,他转了身交待身侧的小太监,”你在这侍候,洒家去去就来。“ ”是,公公。“小太监连连应道。 王安三步并两步急急的走出了丽正殿,三拐两绕的便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王安又急急的跑了回来,眼见得丽正殿还如同他离去前一样,心底松了口气,这才撞去身上的雪花,又跺去脚上的沾着的雪泥,深吸了口气,重新站到了丽正殿门外。 时间在流逝。 当东际发白时,屋子里终于陷入了沉寂。 屋外侍候的人,久久等不到屋里的召唤,眼见得天色越来越白,王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轻声道:”皇上,皇上要早朝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皇上,皇上,该早朝了!“ 王安又如何说了几遍,可是回答他的还是一片死寂。 ”皇上……“王安探手撩起帘子,帘子一撩,王安便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喊,”皇上……快请太医。“ 在一片手忙脚乱中,太医很快便被请来,同时来到的还是盛装妆扮的皇后娘娘。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怒气沉沉的盯了王安,”昨儿本宫不是特意叮嘱你,让你小心侍候的吗?怎么你就是这样侍候皇上的!“ ”奴才该死!“王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的磕起了头。嘴里不住的说着求饶的话。 ”丽妃呢?“皇后娘娘扫了眼宫人,冷声道:”叫她来见本宫,都这个时候了还只想着风流快活,全然不顾及皇上的身子,不顾及肚子里的龙种,她这是要干什么!“ 很快便有宫人进去通传。 但随着宫人出来的却是一夜没睡的如容。 ”奴婢如容见过娘娘。“ ”丽妃呢?“皇后娘娘眼睛瞄也没瞄地上跪着的如容一眼,只冷声道:”本宫要见的是丽妃,可不是你。“ ”回娘娘的话,丽妃娘娘还在昏迷中。“如容战战兢兢的悄然打量了眼一脸寒色的皇后娘娘,颤声道:”皇后娘娘求您救救丽妃娘娘吧,让太医给丽妃娘娘诊治吧。“ 皇后娘娘地是唇角凝了抹嘲讽的笑,冷冷的道:”请太医?“ ”娘娘……“如容哭倒在皇后娘娘脚下。 ”来人,给我拖出杖二十。“ 殿外的侍卫立刻便凶神恶煞的走了进来,拖了如容便往外走。 稍倾,屋里替轩辕逸诊治的太医走了出来,齐齐的跪了一地。 ”皇上的他怎么样了?“ ”娘娘恕罪,臣等无能。“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皇后娘娘一把将手里的茶盏兜头盖脸的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砸了过去。 ”臣等万死!“ 面对皇后娘娘的震怒,太医们自是惶惶瑟瑟如惊弓之鸟,但既便如此害怕却也只能说一句”万死“的话,必竟,皇帝的症状便是大罗神仙怕是也回天无力。 那”十香媚情散“使用得当确是助兴之物,但皇后用在皇上身上的却是所有的剂量,一夜的放纵,一夜的颠鸾倒凤,一夜的情se声马……皇帝早已被掏虚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太医赶到时,丽贵人下身血流不止,胎儿活活被入死在宫腔,到现在还不曾排出,而皇上亦好不到哪去。精尽,人虽未亡,但却是出气多进气少。若不是有老道的太医第一时间将参片喂入他口中,此刻的顺天帝早已驾鹤西去! 地上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皇后娘娘目光诡异的看着眼前黑鸦鸦的脑袋,稍倾沉声道:”即如此,你们告诉本宫,现下该当如何?“ 太医们窃窃私语了一番,稍倾抬头对皇后娘娘道:”还请皇后娘娘宣太子殿下入宫。“ 皇后娘娘的脸上先是一抹浓重的悲戚之色,续而转化成深寒的阴戾,她怒声道:”丽妃呢?让她出来见本宫。“ ”回娘娘的话,丽妃娘娘她……“太医犹疑的看了皇后娘娘,在对上皇后娘娘阴沉的目光后,硬了头皮道:”回娘娘的话,丽妃娘娘她怕是也不行了。“ ”这个贱人!“皇后娘娘霍然起身,但稍倾又似是不胜伤感的褪然的坐了下来,揉了揉额头,对身侧的梅姑道:”让内侍去宣太子殿下进宫。“ ”是,娘娘。“ 大殿内立时静了一静。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示意太医们都退下。 直至丽正殿内,再无旁人,皇后娘娘才将手移开了额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细心的看,会在她的眼里看到一抹隐秘的笑。 ”娘娘,“徐嬷嬷上前。 ”嬷嬷随本宫进去看看。“皇后娘娘对一侧的徐嬷嬷吩咐了一声,便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坐得太久,还是起得太急,身子一个咧咧,却是差点便跌倒。 徐嬷嬷吓得赶紧上前,探手扶了皇后娘娘一侧的胳膊,一迭声的道:”娘娘,您慢些。“ 皇后娘娘步子顿了顿,待得心神稳定后,才对徐嬷嬷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没事,走吧。“ ”哎。“徐嬷嬷应了声,扶了皇后娘娘小心的往里走。 早有侍候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撩起了帘子,虽说室内早已经过整理,又熏了香,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却是怎样也冲不散。萦萦绕在鼻端,让人几欲作呕。 皇后娘娘扯了帕子轻掩在鼻子下,将手从徐嬷嬷手里拿出来,示意徐嬷嬷不用上前。 徐嬷嬷低眉垂眼的站在原地。 榻上的皇帝脸色青白吓人,像死尸般直挺挺的躺着,若不是他鼻下那微微颤动的羽毛,谁也不会将他当成是一个活人。 皇后娘娘走到跟前,在床榻一侧的锦墩上坐了下来,目光凝视着地上厚厚的花开富贵的地毯,那大朵大朵绚丽的牡丹花替这清冷的屋子增添了几许生气。 徐嬷嬷使了个眼色给屋子里的宫人,宫人们便低垂了头,鱼贯而出。 ”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会有同于大多数的皇家夫妻……“皇后娘娘暗哑的嗓音响起,她的目光落在轩辕逸的脸上,”我没想过我们会恩爱如初,但却也不该是这样你死我活!“ ”其实这样也好是不是?你从来都是只要你想要的你喜欢的便要得到。丽仪是你疼在心窝子里的人,她现在跟你同生共死,你是不是应该高兴?是不是要感谢我?“ 没有人回答皇后娘娘的话,而她似乎也不想再说了,缓缓的站了起来,目光不经意的撇向一侧的美人榻,却在这时,瞳孔攸的一紧。 丽仪那细长似狐狸的眼睛正静静的迎着皇后娘娘,因为失血,她的脸色也很白,较之死人差不了多少。 ”没死?“皇后娘娘缓缓抬脚,朝美人榻上的丽贵人走去,阴寒的目光让人从头皮冷到脚心。 然,丽仪却只是安静的迎着她,神色间看不出害怕也看不出惊惧。 一步之外,皇后娘娘站定了脚,她的目光落在丽嫔的肚子上,那里仍然维持着隆起的形态,但她们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太医宣告了那个孩子的死讯。 皇后娘娘忽的便挑了唇角,给了丽仪一个极尽嘲讽的笑。 不曾想,丽仪在看到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后,同样抬头给了皇后娘娘一个淡淡的笑。 ”你笑什么?“皇后娘娘像被猫抓了一样,立时跳了起来,怒声道:”你还敢笑?“ ”我为什么不敢笑?“丽仪喘了口气,看着皇后娘娘,她感觉到身上的血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尽,便是说句话也累人得很,但却还是强撑起了精神,对皇后娘娘道:”我又没有做坏事,我为什么不敢笑?“ ”你没有做坏事?“皇后娘娘轻”嗤“一声,指了榻上的皇帝道:”那便是你做的坏事,你还想否认吗?这样的坏事,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丽仪”吃吃“一笑,抬头迎了皇后娘娘,”那你诛啊!“眉眼间掩了抹深深的嘲讽,讥诮的道:”九族?那你可是我夫君的妻子呢!哎呀,姐姐啊,你是要找根绳子勒了自己,还是找把刀子捅了自己呢?“ ”呸!“皇后娘娘狠狠的一口痰”唾“在丽仪脸上,”姐姐?凭你也配?“ ”当然了,我怎么配喊你姐姐呢?“丽仪”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些蛇啊,蝎啊才是你的姐妹呢,是不是?我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眼眉目轻挑,睨视了丽仪,”你还真是学不乖,到了这个时候还牙尖嘴利。你说我是让人剖了你的肚子让你看看你这肚子里到底是男还是女呢?还是让你带着这个孽种,剁了你的手脚,养着你,让你一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随便你了!“丽仪淡淡的笑了道:”只要你高兴便好了,我没关系的。“ ”你……“ 丽仪看着吃瘪的皇后娘娘,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若不是一身无力只怕她下一刻都要放声大笑起来。 ”贱人!“皇后娘娘霍然上前,抽了丽仪头上的簪子对着丽仪那双细细长长流光媚彩的眸子便狠狠的扎了下去,”我让你笑!“ ”啊……“一声惨叫,丽仪痛得”扑通“一声翻倒在地上。 皇后娘娘看着手里那尚在滴血的簪子,看着痛得在地上翻滚的丽仪,看着手上鲜红的血,一滴滴的往下掉,下一刻,她畅怀的笑声便响砌殿宇。 ”贱人,你不是好得意吗?“ 丽仪翻滚着,鲜红的血随着她的翻滚洒落一地。 惨呼声,笑声,交织在一起,远远的传了开去。 一时间,这座瑰丽的皇宫如同人间炼狱。 翻滚着的丽仪不知如何便滚到了皇后脚边,她霍然抬手死死的抱住了皇后娘娘的脚,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咧着染血的嘴,给了皇后娘娘一个诡异到极致的笑。 ”子书文英……你以为你赢了吗……不,你输了,你早就输了!“许是因为力气耗尽,丽仪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皇后娘娘无视丽仪周身的血污,她缓缓的蹲下身子,以一种不屑而睥睨的目光讥讽的看着嘴唇喃喃不休的丽仪。 ”你想说什么?求饶吗?“皇后娘娘探手抬起丽仪圆润的下颌,勾了唇角,冷冷笑道:”现在求饶,迟了。“ 丽仪却是忽的一笑,她看了皇后娘娘,”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人吗?“ 皇后娘娘眉宇一蹙,这个时候对她来说,丽仪是谁的人其实已经不重要,但鬼使神差的她却还是问出了口。 ”谁的人?只要你说出来,本宫便给你一个痛快。“ 丽仪嘴唇动了动,但那声音却是含在喉咙口,下一刻,她似是用尽了力气一般,人便往地上无力的瘫了下去。 ”是谁?“ 皇后娘娘蹲了下去,一把抓住了丽仪,”谁的人?是不是轩辕澈,是不是轩辕澈指使你来蛊惑皇上的。“ 躺在地上的丽仪却似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除了脸上有着一抹诡异的笑,再也回答不了她的话。 ”说,你给本宫说出来,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皇后娘娘疯了一样,推搡着地上的丽仪。 ”娘娘!“殿外侍候的徐嬷嬷不放心的喊了声。 ”都别进来!“ 皇后娘娘的一声历喝阻止了徐嬷嬷往里走的心思。 而她手下的丽仪被她这样大力一番推搡,幽幽的醒转过来,她看着脸色扭曲的皇后娘娘,嘴唇微微的动了动。 ”是……“ ”是谁?“ 皇后娘娘一把拎起丽仪,两人几乎是面对面,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扭曲的面孔,与丽仪那满脸的血污,任是谁看了都会三魂失去六魄。 丽仪睁着那只尚完好的眼睛,看着几近颠狂的皇后娘娘,深深的吸了口气,”是……“下一刻,她却猛的抬手抱住了皇后娘娘,张嘴便朝皇后娘娘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这一次发出惨叫的是皇后娘娘,她在感觉到一阵剧痛后,手里那尚滴着丽仪鲜血的簪子不要命的扎了出去,可不管她怎样扎,丽仪咬住她的鼻子却是怎样不松开。痛疼使得皇后娘娘发出的惨历的叫声传出好远好远。 ”娘娘……“殿外侍候着的徐嬷嬷三两步的跑了进来,才到跟前便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前,伸手扯住了丽仪,使了全身力气的将她给扯开。 ”啊……“ 在丽仪被徐嬷嬷扯开的一瞬间,皇后娘娘发出一声痛砌心肺的叫,下一刻,抬手死死的捂住了鲜血淋漓的鼻子,对着慌乱一涌而进的宫人,嘶声道:”宣太医,宣太医。“ …… 晋王府。 轩辕骥正在小厮的搀扶下,试着在炭火融融的屋子里小心的走动。每一下都似走在刀山火海般,筋络处似有千万根针齐齐扎了上去,只片刻的功夫,他便汗湿透背。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步不肯停,由着小厮扶了一步一步来回挪移着。 ”王爷!“门外响起温瑜略显慌乱的声音。 轩辕骥步子一顿,他与温瑜相交多年,从不曾见过温瑜乱了手脚的时候。除却上次他遇袭!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步子一顿,当下便朝门口看去。 不多时,门被”啪“一声推,温瑜挟着一股冷风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出事了!“ 轩辕骥示意小厮将他扶回椅子里,然后摆了摆手,小厮低眉垂眼的退了出去。 轩辕骥这才指了身侧的椅子对温瑜道:”暇之坐下说话。“ 温瑜喘了口气,缓缓的在椅子里坐下,顺便稳了稳慌乱的气息。 轩辕骥探手递了茶盏过去,轻声道:”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谢王爷。“温瑜接了茶盏,却最终还是没有喝,将它放回了茶几上,抬头看了轩辕骥,略一思忖,轻声道:”刚收到王安递来的消息,宫里出事了!“ ”出事了?“轩辕骥掀了掀唇角,看了温瑜,”出什么事了?“ ”来人说得不是很清楚,只说是丽贵人那边怕是不好了。“ 轩辕骥蹙了眉头,”丽仪?!她怎么不好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人动了手脚,还是……“ 温瑜摇了摇头。 轩辕骥想了想,稍倾眉眼轻垂,看了自己的脚,轻声道:”我这腿脚恢复怕是还需要个把月的时间,才能如常。“ 温瑜点了点头。 ”丽仪那边……“轩辕骥略作沉吟看向温瑜道:”这颗棋子也差不多了。“ 温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轩辕骥的脚上,不再言语。 良久,轩辕骥抬头看了温瑜道:”脱欢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得到王爷的消息,他便会带兵南下。当时造成漠北的乱势,若是沂王爷果真回朝出征,王爷这边事成,便可以造成两面夹击之势,任是沂王再如何英勇,也叫他有来无回。“ 轩辕骥听了满意的颌首,眼里生起一抹热切灼热。 ”王爷……王爷……“ 屋外响起小厮大声的呼喊。 轩辕骥蹙了眉头,不待他开口,温瑜已经起身迎了出去,对朝边一边小跑来的小厮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大总管……“小厮吸了口气,”小王公公来了!“ ”小王公公来了?“温瑜脸上的神色一肃,续而连忙对小厮喝道:”还不快请进了进来。“ ”小王公公说他不能耽搁,让小的把这信给王爷。“小厮说着自袖内取了一封以火漆封着的信递到了温瑜面前。 温瑜接过,返身朝了屋内,”王爷,许是事情比我们想像的要严重。“ 话落将手里的信递给了轩辕骥。 轩辕骥抿了抿唇,接了那信,挑开封漆,才抖开信纸,脸上的神色便僵在了那。 ”王爷……“温瑜失声! 轩辕骥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温瑜,”暇之,计划提前,你立刻飞鸽传书给脱欢,让他行动。“ ”是,王爷。“温瑜将手里的信一目十行看过后,便扔进了身边的火盆。下一刻,温瑜便撩了袍角大步朝外走去,边走,边一路喊了人。 屋子里轩辕骥看着那烧成灰烬的纸片,脸上掠过一抹浅浅的笑,稍倾抬头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 太子俯。 叶司盈看着怀里已然睡熟的晖哥儿,脸上那两陀艳丽的紫红衬得轩辕晖越发的粉嫩可爱,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在轩辕晖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才将她交到奶娘手里。并且,轻声叮嘱道:”拿东西裹一裹,再抱去屋里睡,别冻着了。“ ”是,太子妃。“ 奶娘抱了轩辕晖,屈膝向叶司盈行礼。 叶司盈摆手,示意晖哥儿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跟上。 一瞬间,哗啦啦的走了一大群人,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叶司盈便对身侧的雪盏道:”撤掉两个火盆吧,太热了。“ ”是,太子妃。“ 雪盏下去指令婆子将摆放在墙缝间的火盆取了两个出来,提了下去。 叶司盈抬头看了屋外暗沉的夜,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因着下了几天,到处都积得厚厚的,遮住了这太子俯的一切,世界只剩下一片白。 ”殿下还在书房?“ 妙凝拿了累丝镶红手炉递到叶司盈手里,一边轻声道:”殿下召了人在书房议事,奴婢适才去奉茶的时候,好似听到说起沂王爷。“ 叶司盈挑了眉头,抬头看向妙凝,妙凝点了点头。 ”都退下吧。“叶司盈对屋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吩咐一声。 待得人都退下后,叶司盈示意妙凝将那些窗户上黑漆葵纹槅扇全都打开。冷风呼呼而入,冲淡了屋子里的暖意,带着呼呼的寒风往人脸上吹,往身上钻。 但如此这般,院子里却是谁想往屋子靠近一步都能让屋里的人一目了然的看尽。 妙凝蹲在叶司盈身侧,拿了火钳夹了一边的银丝炭往火盆里添,一边轻声道:”好似说已经找到了沂王爷和王妃的落脚处。“ 苏慕云眉宇轻蹙,轻声道:”殿下他想干什么?“ 妙凝没有回答,眼见得炭盆里的银丝炭慢慢燃起。她才缓缓站了起来,站到了叶司盈的身后,状试替叶司盈在揉肩,却是低了头贴了叶司盈的耳边轻声道:”奴婢还得了一个消息。“ 叶司盈看向妙凝。 妙凝眉宇间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后还是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道:”瑶花阁那边的三等丫鬟青儿说好些日子没洗到那位的里衣了?“ 叶司盈眉宇轻蹙,稍倾沉声道:”淑晚的衣裳现在是谁在打理。“ ”是秀影。“ 秀影?!叶司盈眼前依稀浮起一抹模糊的身影,身姿娉婷,脸色秀丽的女子。 见叶司盈不语,妙凝轻声道:”太子妃,可要将秀影喊来问问?“ 叶司盈脸上生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轻声道:”喊来问?问什么?人家千方百计的瞒着,我们这样上赶着去问,没事固然好,有事,只怕正如了别人的意呢!“ 妙凝叹了口气。 ”去把窗户关了吧!“ ”是。“ 眼见得妙凝起身关窗,叶司盈怔怔的看着脚下的那盆炭火。 约半柱香的功夫,叶司盈抬起脸,对妙凝道:”你让厨房做道点心送来,我送去书房。“ ”是,太子妃。“ 妙凝退了下去。 叶司盈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适才妙凝关上的窗门前,抬手重新推开了黑漆葵纹槅扇,冷风夹着碎雪飞到她脸上,她抬手抹了一把,目光落在东南方向的那座散着萤萤烛光的院子里。 她便是到得今天,也没弄明白,轩辕祈为何便会这般看重淑晚! 妙凝回来的时候食盒里装着一碟翠玉豆糕,一碟玫瑰糕,一碟柳叶糖以及一盅冰tang燕窝羹。叶司盈检查过后,点了点头,妙凝便喊了玉翅等人进来,侍候叶司盈穿衣,一行人跟在叶司盈身后朝外走。 太子府是间五进的四合院,轩辕祈的书房思贤阁离他二人居住的正房只隔了一个小垮院,这边厢叶司盈穿戴整齐,才走进小垮院,那边厢思贤阁侍候轩辕祈的暮雪得了婆子的回报,已经打着灯笼迎了出来。 ”奴婢暮雪见过太子妃。“暮雪上前福身行礼。 叶司盈免了她的礼,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殿下还在议事吗?“ 暮雪眼见得叶司盈朝思贤阁走去,脸上掠过一抹焦急快步走了上前,”太子妃。“ 她这一声喊得很是憔急,叶司盈不由得便停了下来,看向她,”怎么了?“ ”太子妃……“暮雪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轻声道:”殿下已经议好事。“ ”哦!“叶司盈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暮雪却又飞快的赶了上前,犹疑的喊了一声,”太子妃……“ 叶司盈这会子却是步子也没停,连哼也没哼一声,只带了人不紧不慢的朝前走。 暮雪看着背影挺得笔直的叶司盈,咬了唇,跺了跺脚,却是再不敢凑上前。 这位英国公府出身的太子妃,虽说性子并不似一般王妃公主骄纵,甚至可以说很有些温婉可人,任何时候对待下人都是笑盈盈的,温和可亲的。但,你若以为她真当软弱可欺那又错了!这世间有一种人,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你胆战心惊,惶惶不安终日。她们的太子妃便这种人! 暮雪看着思贤阁的方向,脸上生起一抹复杂的神色,暗暗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前。 ”太子妃!“妙凝轻声的喊了一句叶司盈。 叶司盈微抬了眼角,便看到大红灯笼下一个曼妙的身影在廊檐下正呵着双手跺了脚,不时的探头朝里看。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是谁,这整个府里怕是再没有人有这样一副身段!可是,她进太子府已有一年,她却还只是一个丫鬟! 妙凝见叶司盈眉毛也没抬一下,她便也低眉垂眼的不再出声,默然的跟着叶司盈的步子。 ”奴才见过太子妃。“ 思贤阁外侍候轩辕祈小内侍,小安子慌忙给叶司盈行礼。 他这一行礼,正不停的搓了双手取暖的秀影,连忙也跟着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悦耳。 稍倾,叶司盈耳边便听到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下一记和,一抹鲜丽的颜色便撞进了她的眼。 一袭大红牡丹团花披风下露出一头如云的乌发,乌发间是插了一枝赤金衔珠步摇,金黄的颜色映在一团乌黑中,清晰夺目,如同那露在大红牡丹团花外面的一截嫩白的颈子。 思贤阁,叶司盈很少涉足,因为知道这里是轩辕祈与幕缭议事之处,便是往昔要来,也会使人先知会一声,像今夜这般突然造访,却还是第一次! ”婢妾见过太子妃。“ 叶司盈的目光在片大红上略略带过,便停也不停的朝前走去。 ”殿下,太子妃来了?“ 妙凝几步上前,站在门外通禀。 稍倾,一抹欣长的身影便迎了出来,轩辕祈撩了眼低眉垂眼站在角落的淑晚,抬头看了叶司盈,温文一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大冷的天,莫冻着了。“ 话落,伸手去牵了叶司盈的手。轩辕祈今天穿了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外头罩了件佛头青刻丝白貂对襟褂子,整个人往那一战,便似立于皑皑白雪中的青青翠竹,让人眼前不由一亮。 叶司盈握住轩辕祈伸来的手,笑了道:”听丫鬟们说你与幕缭在议事,想着这时辰不早了,便让厨房做了些点心送过来。“ 不想,两人才进屋,一眼,叶司盈便看到书案上那尚冒着热气的枸杞粳米粥。 ”这是……“ 轩辕祈正欲扶了她到燃着的火盆前落座,听到叶司盈犹疑的话语,抬头看了过去,稍倾笑了道:”这是淑晚适才送过来的。“ 叶司盈顿了一顿,稍倾抬头看了轩辕祈淡淡笑了道:”看来,妾身来的不是时候?“ 轩辕祈脸上先是愕了愕,待明白过来叶司盈话里的意思后,由不得便失笑道:”我怎的闻到了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叶司盈闻言不由便”扑哧“一声笑了道:”殿下这鼻子怕是有味道了,妾身怎的却是一点儿味也不曾闻到呢?“ 轩辕祈看着笑得好不欢快的叶司盈,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撩了眼门外立着的那抹身影,翘了翘唇角携了叶司盈道:”让我看看,你给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妙凝便将提在手里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的取出。 背对着门外的轩辕祈便对着门口摆了摆手。 叶司盈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内,待得那抹大红的身影走得远了,应轩辕祈的要求,她陪着坐下,用了些点心,看了看天色道:”若是议完事了,便早些回屋歇着吧。“ 轩辕祈抬头顺着叶司盈的目光看了过去,稍倾柔声道:”再坐坐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叶司盈抬头看了轩辕祈,笑了道:”殿下是打算与妾身秉烛夜谈?“ 轩辕祈被她难得露出的这种娇俏给逗得一笑,柔声道:”不是,就是随便说说,聊一聊。“ 叶司盈点了点头,对妙凝几个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喊你们的时候再过来。“ ”是,太子妃。“ 妙凝与雪盏几人退了下去,也不走远,去书房隔壁间的耳房里坐着说话。 这边厢,待得雪盏几人退下,轩辕祈携了叶司盈的手,带到一侧的醉翁椅上扶了叶司盈坐好,他则将往火盆里添了些银丝炭。 一时间,屋子里便一静。 叶司盈的目光落在轩辕祈月白色的领口,那上面有着淡淡的一抹脂红,不用想,她也猜得到那脂红来自何处!眼角的余光睡见得轩辕祈抬起头悄悄的窥视着她的神色,叶司盈垂了眼角,唇角嚼起了一抹清冷的笑意。 ”司盈,“ 叶司盈抬头看向轩辕祈。 轩辕祈看着眼前这对漆黑的杏核似的眸子,微微的挽了挽唇角,柔声道:”你想不想六王婶?“ 叶司盈脸上的神色便怔了怔。 难道他要说的是沂王的事,而不是瑶花阁的那位? ”怎么这样看着我?“轩辕祈抬手在叶司盈眼前晃了晃,打趣的道:”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叶司盈飞快的敛了神色,垂了眼角道:”臣妾只是奇怪,殿下怎的突然提到了六王婶,六王叔不是带着六王婶逍遥江湖,父皇几次欲派人寻他们,都不曾寻到。“ 轩辕祈打量了一眼叶司盈,并没有很快说出他的打算。似是在斟酌又似是在衡量,待看到叶司盈抬眸朝他看来,轩辕祈飞快的给了叶司盈一个温文的笑。 ”你想不想六王婶?“不待叶司盈开口,轩辕祈便接了说道:”我知道的,你在闺中便与六王婶要好。“ 这并不是什么密秘! 但这个时候轩辕祈跟她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叶司盈笑了点头道:”是啊,那时,妾身和梁琦还有兰亭都很要好,这些年风风雨雨,梁琦和兰亭现在不知所踪,原以为和六王婶能相知相伴,没想到,连她也……“叶司盈脸上便有了一抹落寞的神色。 轩辕祈心中紧着的一口气,便慢慢的松了下去。 ”司盈,你想不想六王婶回京都?“ 叶司盈愕然抬头看了他,”六王婶回京都?“ 轩辕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 ”可是……“ ”你可能不知道漠北那边的鞑靼又有南下的迹像,父王之前派了人出去寻方六王叔,六王叔也答应回京都了,只是……“他顿在那,看了叶司盈,稍倾脸上生起一抹自嘲的笑道:”六王叔不知道是忌惮父皇还是对父皇有所防备,他不打算带六王婶回京都。“ ”不带六王婶回京都?“叶司盈疑惑的看了轩辕祈道:”六王叔打算怎样安排六王婶呢?“ 轩辕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叶司盈,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既是六王叔有这样的安排,那想来六王叔自有他的考量,妾身虽想念六王婶,但只要她平安喜乐那便行了。“ 轩辕祈挑眼看了眼叶司盈脸上淡然的神色,眸子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司盈。“ 叶司盈抬头看向轩辕祈。 ”司盈,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在我和六王婶之前做出选择,你会选择谁?“ 叶司盈先是怔了怔,续而”扑嗤“一声笑了道:”殿下你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了,六王婶能跟您有什么冲突啊!“ ”回答我,司盈。你会选谁?“轩辕祈目光灼灼的看了叶司盈。 叶司盈敛了笑,脸上的神色虽然还是很平静,但她垂于袖笼间的手却是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指甲卡着掌心带起生生的痛。 ”当然是殿下!“ 这句话说出后,叶司盈便似突然间找到了勇气一般,抬头迎了轩辕祈的目光,柔声道:”妾身出嫁的那天,母亲就告诉妾身,妾身这一生唯一可依靠的便是殿下您,您好,我才能好。“ 轩辕祈眉目微微的展开,上前轻轻的将叶司盈拥在怀里,低头在她的发间轻轻印上一个柔情万分的吻。却不曾看到,埋首在她怀里的叶司盈虽是笑意温婉,然一对漆黑的眸子却是幽凉如水。 不错,出嫁前,英国公夫人确有告诫,只那告诫并不似是叶司盈说的那般。 ”司盈,你记住,天家无情。你唯一能靠得住的是你的孩子,是你手中的权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人任何事,它都只会屈服于你手中的权势,而不是别的东西!“ 屋外夜华如水。 轩辕祈永远不知道,当他以为他会拥有的更多时,他现正拥有的已经在慢慢的远离他。 眼见得天色渐晚,叶司盈与轩辕祈正准备起身回正院歇息时。 耳边却响起一阵慌乱的步子声,叶司盈诧异的与轩辕祈对视了一眼。 思贤阁在太子府的重要性是任何下人都知道的,这会子凌乱的步子声响起,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会是什么大事? 二人只一个目光对视便齐齐的抬脚朝外走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宫里来了内侍,请太子殿下速速进宫。“ 叶司盈神色一紧,不待她做出反应,她身侧的轩辕祈已经飞快的道:”来传话的内侍呢?“ 一个瘦小的身影自小厮身后走了出来,上前行礼,”奴才福喜见过太子殿下。“ 轩辕祈是识得这福喜的,他是在永和殿当差的。惯得皇后娘娘青睐!心思一动,轩辕祈几步上前,看了福喜道:”可是娘娘那出了什么事?“ 福喜恭敬的垂了眉眼,轻声道:”回殿下的话,娘娘安好。“ 轩辕祈眉宇轻蹙,不是永和殿出事,那会是什么? 福喜飞快的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丽正殿那边出事了。“ 轩辕祈瞳孔蓦然一紧,福喜一句话过后,便低眉垂眼的退到了一侧。 丽正殿出事,皇后娘娘不至这般令他匆匆入宫!那么便还有事情发生。会是什么事?轩辕祈一边飞快的转动着脑子,一边匆匆的披上叶司盈令丫鬟取来的大银狐轻裘披风,一边压低了声音对叶司盈道:”宫里怕是出了大事,我先入宫,稍后会令人传消息出来。“ 叶司盈点了点头。 轩辕祈想了想,又道:”你如果害怕,便请了世子来。“ ”知道了,你去吧。“ 叶司盈送走轩辕祈,抬头看了眼已经发白的天际,叹了口气,带着丫鬟们回了主院。 不想,她这里才回到屋子,略略收拾打算休息时,屋外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太子妃,瑶花阁的晚姨娘说是肚子痛,想要请大夫。“ 叶司盈尚没来得及起身,雪盏已经举了灯笼过来,侍候她穿衣,一边愤愤的道:”真能作,早不痛,晚不痛,这个时候肚子痛。“ ”你都知道了?“ 雪盏点了点头,将那掐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到叶司盈手里,轻声道:”照奴婢的意思,她既然没来向太子妃回禀,太子妃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要请大夫吗?替她请便是。“ 叶司盈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以为她为什么现在肚子痛。“ 雪盏犹疑的道:”太子妃的意思是……“ 叶司盈点了点头,”她这是怕我趁殿下不在,对她动什么手脚呢。“ ”好不要脸的小蹄子!“雪盏愤愤的道。 ”好了,你也别说了,拿了牌子让人去请太医来吧。“ 雪盏应了一声,便要退出去。 不想外面却响起三等丫鬟柳枝的声音。 ”太子妃,宫里来了内侍求见。“ 叶司盈神色蓦的一紧。 ”快请了进来。“ 这当会儿,谁也顾不上瑶花阁的那位,叶司盈草草的收拾了一番,随意的将披散的头发挽了个髻,便走了出去。 内侍还是福喜,此刻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站在厅堂,一见叶司盈走了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叶司盈摆手免了他的礼,急声道:”可是殿下忘了什么东西?“ ”回太子妃的话,殿下让奴才来接了皇长孙进宫。“ ”晖哥儿!“ 叶司盈眉头霍然一紧,死死的盯了福喜,沉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接晖哥儿进宫?“ ”回太子妃的话,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叶司盈”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她怔怔的瞪了眼前的青石地面,半响咬牙道:”殿下只令你接了晖哥儿?“ ”是的,太子妃。“ 叶司盈咬牙不语。 福喜悄悄的抬发眼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有心想催促叶司盈几句,可是却又不敢,虽是心底急得要命,却只能干干的等着。 这一刻叶司盈心底有无数的念头生起,她明确的知道宫里怕是出了大事!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事要让轩辕祈将晖哥儿接进宫,却不提让她也进宫的话。 ”太子妃。“ 福喜不敢抬头,只小声的提醒着叶司盈。 ”雪盏,你去晖哥儿屋里,让奶娘将晖哥儿喊醒,记得多穿些。“ ”是,太子妃。“ 雪盏退了出去。 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妙凝,妙凝返身进了屋,没多久便转身走了出来,走到福喜跟前,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福喜手里。 福喜先是一愣,续而便连忙推手拒绝。 ”拿着吧。“叶司盈淡淡的道:”这大冷的天,劳你跑一趟。“ 福喜还想再拒绝,可眼角的余光处撩到叶司盈眸中的冷光时,只得讪讪的收了塞进袖笼里。 妙凝又拿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递到福喜手里,轻声道:”福喜公公喝杯茶暖暖身子,小殿下夜里睡得熟,怕是喊醒他有些时间。“ ”哎,谢过姐姐。“ 福喜接了妙凝递过来的茶,先是热了热手,稍倾才捧了轻轻的喝了一口。 ”妙凝你在这招呼喜公公,本宫去看看小殿下。“ ”是,太子妃。“ 叶司盈起身走了出去。 妙凝待得福喜手里的茶盏浅了些,又飞快的上前斟满了他手里的茶杯,一边轻声道:”喜公公,这宫里到底怎么了?先是把太子殿下传进宫,这会子又是小殿下,我这心里啊真是慌得历害。“ 福喜嘿嘿的笑了声,身子侧了侧,没接妙凝的话。 妙凝笑了笑,滴溜溜的转了个身又转到了福喜跟前,”喜公公,你给奴婢透个话吧,不然这真的是要吓死人了。“ 福喜哪里不知道,这是太子妃要打听呢! 有心不说,可是皇上已经那样,将来这天下便是太子的,他们这些内侍虽说是皇上的奴才,可皇后娘娘要找个什么借口为难一二,也不是难事。再说了,怕是宫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不如便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福喜抬了头,眼睛四处张望了一番,眼见屋里就只有自己和妙凝,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宫里出事了,殿下想让皇长孙在皇上面前尽尽孝。“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却是什么都说了! 妙凝心下生起惊涛骇浪,脸上却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后便恢复常态。待得替福喜再次续满一杯水后,她作势站了起来,轻声道:”哎,小殿下怎的还不来,喜公公你且坐坐,奴婢出去迎迎。“ 福喜自是应好,也知,妙凝这是要将消息递到太子妃那里去。 妙凝挑起帘子,急急的往外走,不想却与廊檐下低头走路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是哪个屋里侍候的,这么晚了,在这鬼鬼崇崇的干什么?“ 那丫鬟被妙凝一阵喝斥,身忙步子一顿,侧身站在墙角处,一迭声的道:”奴婢错了,妙凝姐姐息怒!“ 妙凝还待往前走,可听着那声音却甚是陌生,想着适才自己与福喜的对话,心下一个突突,步子一顿,目光锐利的盯了那靠墙站着的丫鬟,”抬起头来。“ 秀影暗道一声糟糕,可却又不敢不听妙凝的话,只得将头堪堪的抬起,只求妙凝急着去找太子妃能忽略过她。 但很多时候事情总是与期望背道而离的! ”是你!“妙凝在看清秀影的脸后,眉宇一蹙,冷声道:”你不在瑶花阁侍候你们姨娘,跑这来干什么?“ 秀影低眉垂眼的轻声道:”我们家姨娘实在肚子痛得历害,怕小丫鬟话说不清,便使了奴婢过来跑一趟。“ 妙凝冷冷一笑,对秀影道:”你即是来找太子妃,怎的半道却又折了回来?“ ”奴婢见院子里清清冷冷便……“ ”好了,收起你那套鬼话吧。“妙凝历声一喝,转而喊了二等丫鬟宝儿和银珠上前,吩咐道:”将人给我看好了。“ ”是妙凝姐姐。“ 两个小丫鬟屈膝应了一声,便喝斥着秀影朝一侧的耳房走去。 这边厢妙凝正准备去寻了叶司盈,不想前面灯火通明,叶司盈抱了迷迷糊糊的晖哥儿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奶娘和侍候晖哥儿的嬷嬷。 ”太子妃。“妙凝几步迎了上前。 叶司盈抬头,目光落在被宝儿和银瓶夹着的秀影身上,蹙了眉道:”怎么回事?“ ”回太子妃的话,说是晚姨娘的肚子痛得实在历害,来看看小丫鬟有没有传错话。“ 叶司盈这才想起请太医的事,转而对身后的玉翅吩咐道:”拿了牌子,让管事的进宫请太医。“ ”是,太子妃。“玉翅退了下去。 妙凝抬头看了叶司盈一眼,叶司盈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将晖哥儿交到奶娘手里,轻声道:”你将哥儿先抱进去,本宫再让人收拾些东西,一并带进宫去。“ ”是,太子妃。“ 奶娘自叶司盈手里接了晖哥儿,一行人朝屋子里走去。 这边厢,叶司盈往正房里走,妙凝几步跟了上前,将福喜的话转诉给了叶司盈。 叶司盈步子顿了一顿,下一刻,却像是被鬼追了一样,急急的进了正房,才进屋子,便身子一软,若不是跟在她身后的妙凝和梅寒适时的探手扶住了她,只怕便要一屁股跌在地上。 ”太子妃……“ 三人齐齐失色的看着,身子抖得不成样的叶司盈,甚至能听到叶司盈上下牙交错的声音。 叶司盈扶了雪盏的手,几乎是由三人架着来到了椅子里。 妙凝自暖壶里倒了杯水,喂到叶司盈嘴里,雪盏则是拿了叶司盈冰冷的手,不停的揉搓着,急声道:”太子妃,您不能这样,小殿下还在外面呢。“ 叶司盈慌乱的心智蓦的一惊,是啊,她不能倒下,还有人需要她护着! ”妙凝,“叶司盈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对几人一一吩咐道:”妙凝你等会立刻赶回国公俯,将世子请了来。“ ”是,太子妃。“ 叶司盈又看向雪盏,”你等会将府里的管事婆子都喊到厅堂,交待她们不许擅自离俯。“ ”是,太子妃。“ 叶司盈又看向梅寒,”你将各个院里的姨娘都盯紧了,不要让她们擅自与外面联系。“ ”是,太子妃。“ 事情一一交待完毕,屋外也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太子妃,喜公公催促着说要回宫,让奴婢来问问,太子妃可都准备妥当了。“ 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雪盏,雪盏连忙进到里间,胡乱的拿了些日常晖哥儿爱玩的玩具,拿个布包裹了递到叶司盈手里。 叶司盈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挺直了背脊朝外走去。 晖哥儿在奶娘手里眼睛红红的看着叶司盈,不明白为什么他娘要在这大冷的天将他从睡梦中叫醒,又见她娘送她上了轿子,自己却没上,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晖哥儿,“叶司盈上前轻声的哄着晖哥儿,”你听娘亲说,皇爷爷和皇奶奶想看你,你进宫后要乖,要听父皇的话,知道吗?“ ”娘亲,您也去。“晖哥儿扯了叶司盈的手,泣声道:”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晖哥儿,你听娘亲说,爹爹在宫里等你,娘亲稍后便来,好不好?“叶司盈忍了满腹的心酸看了晖哥儿,挑了挑嘴角给了晖哥儿一个安心的笑。 ”真的?娘亲不骗我?“ 叶司盈摇头,”娘亲不骗你。“ 晖哥儿这才点了头,放开叶司盈。 叶司盈便交待了奶娘一番,这才让轿夫起轿。 目送着轿子离开太子俯,管事这个时候满头大汗的带了个面相清秀的着医官袍子的年轻男子赶了过来。 ”太子妃,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在丽正殿听差,小的便自作主张请了程医正来。“ 小程医宫是太医院辞归程素一手带出来的,叶司盈想着只不过是号个码,再说这程医正师出名门,便摆了手道:”带程医正去瑶花阁。“ ”是。“ 程医正对叶司盈施了一礼,便急急退下。 叶司盈叹了口气,才转了身要走,耳边却响起一声清冷略带磁性的嗓音。 ”司盈!“ 叶司盈脸上一喜,霍然转身,便看到一袭黑色杭绸素面夹袍,外罩一件同样黑色的貂皮披似一杆墨竹般立于冰天雪地里的叶萧。 ”哥哥!“叶司盈喉头一涩,几步赶了上前。 叶萧亦朝叶司盈走去,待目光扫到各处张望的下人后,轻声道:”进屋说吧。“ ”嗯。“ 叶司盈应了一声点头走在叶萧身侧,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正屋,待得丫鬟奉了茶,叶司盈摆了手,示意屋里的都人退下。 雪盏意会,与梅寒站在了廊檐下目光警觉的防备着。 叶司盈尚未开口,眼眼便红了,她抬头看了叶萧,眉宇间掠过一抹凄色,”宫里怕是出大事了!“ 叶萧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见叶司盈不语,只目光殷殷的看过来,想着从太子府离开的那挺小轿。 叶萧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放心,晖哥儿不会有事的。“ 叶司盈点了点头,却是语带戚色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将晖哥儿带进那片泥塘!“ 叶萧默然无语。 有些事自己知道和从别人嘴里听到是不一样的,虽然是同样的事,可是理解却是不一样。便是亲人也是如此!他是她的哥哥,可是那个男人是与她要一生共度的人! ”哥哥,“叶司盈抬头泪盈于睫的看着叶萧,”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叶萧挑了挑眉梢,变?不,他重来就没变过的,只过是你才看清他的面目而已。 ”你发现了什么?“ ”宫里出事,先是将他传召进宫,可是便在刚才,他却让福喜来将晖哥儿带进宫。“叶司盈怔怔的看了叶萧,”哥哥,宫里出什么事了?“ ”皇上在丽正殿犯了马上风。“ 叶司盈眸子一紧,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丽妃娘娘她不是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吗?怎么会……“ 叶萧叹了口气,”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皇上不行了这确是千真万确的。“ 叶司盈怔怔的看了叶萧,皇上不行了,轩辕祈做为太子理当承继大统。可是,她却总觉得事情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叶萧眼见叶司盈脸上神色几番踌躇,眉头邹得像个川字,刚想张嘴,叶司盈却忽的道,”殿下今天问我,想不想六王婶。“ 叶萧清冷的目光瞬间一寒,看了叶司盈,虽是不言不语,但眉目间的寒气却是凝而不散! ”是不是……“叶司盈看了叶萧,颤声道:”殿下他要对付六王叔?“ 对付轩辕澈为什么要将晖哥儿带在身边?! 叶萧不言不语,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叶司盈。 叶司盈邹紧了眉头,苦苦思索着,这其间的相联之处,然,任是她怎么想,却也想不出其中的懊妙所在。 ”司盈,哥哥任何时候都会护着你的。“ 叶司盈霍然抬头,目光落在叶萧身上。浑沌的思绪也豁然开郎,是了,轩辕祈防的不是别人,正是叶萧。或者说他防的也不是叶萧,他想要的只是叶萧能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 ”哥哥……“叶司盈怔怔的瞪了叶萧,”他想要对付六王叔是不是?“ 叶萧点了点头。 ”为什么?“ 叶萧摇头,稍倾,轻声道:”帝王的心谁看得透呢!“ ”那我们怎么办?“叶司盈看了叶萧,”哥哥,我们怎么办?“ 这个时候叶司盈想起了轩辕祈的那句话,”我与六王婶之间,你选谁?“ ”司盈,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哥哥。“叶萧眉眼轻垂,轻声道。 叶司盈默然的垂了眉眼,脑海里是从前的一幕幕过往,她郑重与苏慕云说过的”她们会是一辈子好朋友“的话!续而轩辕祈的眉眼又在她眼前滑过,有初见时的温文有礼,有成亲时的羞涩呵护,有后来的渐行渐远…… ”哥哥,我答应过慕云,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叶萧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叶司盈,”那现在呢?你必须在她和殿下之间做选择,你怎么办?“ 叶司盈落寞的一笑,轻声道:”哥哥,你知道吗,便在他离去前,他还问我,如果让我在他和慕云之间做选择,我选择谁!“ 叶萧不语。 ”慕云从前也问过我,我们会不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叶司盈自嘲的笑了笑,”可见最笨的那个人是我,谁都看到了今日的结果,却只有我还傻傻的以为,一切都会同当初一样。“ ”不,不是你笨。“叶萧叹了口气,想要抬手抚上叶司盈的头,却惊觉叶司盈再不是他从前的那个会对他撒娇的小妹妹了!伸到半空的手又垂了下来,沉声道:”是现实太残忍。“ ”哥哥,晖哥儿还太小。“叶司盈抬头看了叶萧,”我也知道王爷怕是对今日的局势早有对策,我不求别的,我只求哥哥能保住晖哥儿,能……“ 叶萧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叶司盈隐忍许久的泪便悄然滑了下来。 屋子里暂时的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下一刻,一声喝斥打断了这片寂静。 ”什么人。“ ”婢妾淑晚有事求见太子妃,还请代为通传。“ 屋子里叶萧眉头轻挑,看了叶司盈,”淑晚?“ 叶司盈自嘲的笑了笑,”哥哥想必也知道她吧。“ ”这个时候,她来凑什么热闹。“ 叶司盈叹了口气,轻声道:”听丫鬟们说,好像有了身子。“ 叶萧脸上的神色便变得有些难看。 ”哥哥到里面坐坐吧。“ 叶萧点了点头,起身朝里面走。 叶司盈这才开口对外面道:”进来吧。“ 下一刻叶司盈便看到了一抹娇娇俏俏的身影,一袭绯红色的织锦镶毛斗篷裹着一张略显苍白的巴掌大的小脸。 ”婢妾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摆了摆手,”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即是不舒服屋里养着便是,怎的还跑了出来?“ 淑晚低眉垂眼,小声的道:”适才使了秀影出来,不想秀影一去不回,婢妾担心她嘴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了太子妃不痛快,便想过来看看。“ 叶司盈挑了挑眉,目光淡淡的撩向低眉垂眼的淑晚。续而冷声一哼,淡淡的道:”本宫这边有些事要她留下来搭把手,你那边若是没人可使唤,本宫便将玉翅拨给你使唤吧。“ 淑晚低垂的眉眼不动声色的紧了紧,连忙道:”不敢,既是如此便让她留在这边当差吧,婢妾屋里还有别的丫鬟可使唤。玉翅是惯侍候太子妃的,怕是太子妃也离不得。“ 叶司盈这会子是连应付的心情都没有,眼见淑晚只是来要人,没别的事,便端了桌上的茶盏。 淑晚连忙起身告退。 叶司盈放了手里的茶盏,目光微抬盯着淑晚朝外走的背影,为什么,为什么这背影总是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摇了摇头,想要摇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想才抬头,便看到眉目如雪的叶萧似出鞘的刀一样站在那,杀气沉沉! ”哥哥……“ 叶萧收目,看向叶司盈,”这便是那个颇为受宠的侍妾?“ 叶司盈点了点头。 ”你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叶司盈抬头道:”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却不知道到底像谁。“ 叶萧唇角嚼了抹冷笑,一字一句道:”你就不觉得她的背影很像沂王妃吗?“ ……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com/】